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一人

   現在,地球上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過去曾嚮往自己能像「毀滅倒數二十八天」電影中演得一樣,可以在大賣場內,無憂無慮肆虐裡頭的商品。現在,這鳥事還真的發生了。

   只剩下我一個人了。真的,沒別人了,我就像神一般,清楚地知曉這件事情。──絕對絕對不會像科幻小說碑文裡頭寫的那樣,我是最後一個人類,而大門卻傳來敲門聲。

   若有,至少敲門的必然不是地球人。

   其他人是怎麼消失的?

   就像變形記裡頭的格里高爾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變成甲蟲一樣,我也不知道問題的答案。反正有天早上醒來,當我跑遍大街小巷,並弄得銀樓警報大聲作響時,我就知道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或該說……他們全都消失了。

   你說我該怎麼做?不知道,反正身為人類的第一要務,除了吃喝以外,就剩拉撒睡。

   人都消失了,但大賣場倒是沒消失,這樣一來我的飲食,就暫時沒什麼問題。在我的計畫中,一旦消耗完一個大賣場裡頭的資源後,再轉往另一個就成了。

   我的確是如此做的。這樣的作法唯一要擔心的是那些保存期限短暫,需要冰凍的食物;而這些需要冷凍的食物,則需要電力。

   本人不曾在電力公司上過班,對電學也沒有研究。但從每晚依舊閃亮亮的賣場照明設施看來,就算人類消失,電廠還是待在崗位上,執行著它的任務。如果要我猜,這一定是核能跟自動化帶來的好處。

   可能是電力還在,所以水力設備運作無虞,使得沖水馬桶仍正常上班。這樣拉跟撒也無虞了。

   至於睡就更簡單。吶,眼前不就有一張展示床?最近用的蠶絲被有些髒,是時候換一條新的了。

   躺在床上,我對自己說聲晚安。越來越難入眠了,隨手可得的食物與飲水,讓生活毫無憂慮,卻也是無聊至極。想一想,一天裡頭耗掉的神意,實在是非常有限。每天醒來吃點東西之後,緊接著總是翻翻書攤,還是看看電影,或是打打電動……

   比較所有的娛樂,我終於知道小說在世上的價值。──小說是比較有人性的。在想像的世界裡頭,人仍是很多的,而且都是活的,甚至可以在夢裡繼續延伸下去。

   電影?喔不,兩者有很大的差別。是的是的,它們都是時間藝術,但是要知道,電影是精準地知曉,可耗不到什麼腦力。在這沒人可聊天,沒事情可有效打發日子的生活中,閱讀小說是唯一能讓我心醉神迷、專心致志的休閒活動。

   對,不是打手槍。

   在這種處境下,色情影片是越看越鬱卒。那些劇情在提醒我,老二插入活體女性的生殖器裡頭,是有多麼地舒適愉快。

   而現在我只剩下一雙手可作伴。

   什麼?你說其他動物?喔──或許有天我會那麼做,但絕不是現在。現在的我還沒那麼瘋,對過去也還有矜持,所以絕對不是現在。不過或許在某一天之後,我就會那麼做了。

   那麼做之後,該會有些心得感想才是。或許我會出本書,來比較一下各種生物的舒適感,以及敏銳度。對,就跟那些性學專家做的事情一樣。會這麼想不過是為了促進人類情趣罷了,何況僅存的人類只剩下我,我就代表全人類啊。

相信自己有一天一定會那麼做的,但我懷疑那麼做之後,能滿足自己多久。

   因為……跟其他生物做愛,得接受他們的毛皮。

   怎麼不找光溜溜的生物?想想這答案其實很簡單,除了人類以外,有哪種動物的性器官跟人類能合拍,卻是無毛的?或許我不是動物專家,不知道某個彼方存有這種動物,但既然不知道,對現在的我來說,就等於是不存在。

   那沒啥毛髮的豬勒?那很噁爛,不在考慮名單中,所以結論不變。

   既然不存在光溜溜的生物,那剃掉對方的毛髮如何?很遺憾的是,我不是理髮師,或是什麼羊毛修剪專家……

   話說回頭,接受皮毛有什麼不好?這問題的答案,跟之前是一樣的;皮毛會提醒我,不是跟自己的同類愛愛啊。不過還好的是,我對異類結合,沒有什麼道德上的抗拒。

   我知道自己說過什麼──我說過矜持。那矜持依憑的不是道德,而是一種尊嚴。這尊嚴告訴我,跟低等動物發生性行為,實在是有些丟臉。

   每每想到此,就會覺得自己很好笑。這世上不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嗎,還要維持什麼尊嚴?

   不需要維持尊嚴嗎?

   這最後的自問,讓我打了一個寒顫。

   怪了,脫去過去的束縛,自由竟帶來恐慌。

   想到這個句子後隱約覺得,或許將來我會成為一個哲學家。不對,應不只如此,我該是這世界唯一的真理。他媽的,卡夫卡算什麼東西,專寫些別人看不懂的東西,弄些怪裡怪氣的角色,他根本就是個沒人愛的怪胎!

   對,我就是真理,無庸置疑。決定了,我要重整這世界的道理,對一切重新定義,而且要在七天內完成。

   對此,沒人反對吧?

   一個小時後,創世理想遭到擱置,我轉而用起晚餐。晚餐是米卡巴加上洛合。我剛剛命名的,就是洋芋片加上古道綠茶。

   人真的都要經歷過,才能體會道理的所在。創世實在是太累了,要去編撰另一套規則也實在是太難了。我想除了哲學家與數學家之外,是沒什麼人會想重新定義這個世界的。我猜這也是為什麼大多數的人,終究要以金錢作為價值的衡量準則。畢竟金錢有著簡單明瞭、容易比大小的特質。就這量化的好處來看,我堅信數學家是愛好金錢的。

   突然間直覺告訴我,好像還有哪種職業的人,也會想要重新定義世界。

   是哪種呢?

   算了。

   低頭看看洋芋片……米卡巴的包裝,又舉頭望望賣場的燈光。唉,不知道再過多久自己才會變成瘋子。我想除了自殺,變成瘋子是唯一能逃離現有狀態的自然方法。

   或許幾天,或許幾年。

   霎時,鬧鐘區傳來六點的鐘響聲。噹──噹──噹──

   六響過後,沒了,安安靜靜。在靜悄悄之中,空曠無邊的事實一瞬間塞進我的體內,接著膨脹──

   空無晃動,體內傳來一陣巨大的震顫。

   這下真的糟了,最不願意遇到的事情,居然就這樣發生了。不行,得阻止它繼續成長下去。於是我起身,來到圖書部,順手就叼走一本書。在小說架上挑的當然是小說。

   一翻,是短篇選集。既然都這麼不巧的翻到了,又覺得內容莫名奇妙,就寫進自己的小說內吧,反正沒人會告我抄襲的。

      喬治看著人來人往的道路,繼續坐在路邊,也不管太陽是否已經打起哈欠。

      「喬治,該回家了。」喬治的母親從二樓窗戶探出頭來,喊著。

      「再等一下吧,母親。」

      「不行,喬治,你在那裡已經坐了整天,什麼也沒吃,什麼也沒喝,是該回家的時候了。」

      「不,母親,我還得再坐一會,至少要等太陽下山,我才能回去。」

      「為什麼你要這樣固執,喬治,你難道不知道你這樣搞,我的心頭會很痛嗎?」

      「母親,我知道的,我真的知道的,但我就是得再坐一會,太陽還沒下山啊。」

   抄到這,我停止敲打鍵盤。

   我在想,會不會有人在其他人還沒消失之前,就早與我無異?我是說,這些不知所云的內容,跟我在此的獨自胡謅有什麼差別?

   你想知道結局再來判斷?好吧,喬治堅持要等到日落,但故事在日頭即將落下的那一刻,就結束了。我估計後頭還有四、五千字。

   真的,我真的不懂喬治,也不懂坐在一個地方看著人來人往,會有多重要,或是有什麼重大意義。

有人懂嗎?

   隔天早晨,我搬了一張椅子到屋外,帶了一瓶蘆筍汁,坐下來。

   看著街道,沒有人來人往。──看來我永遠無法成為喬治。

   但我不放棄,於是有個女人浮現,駐足在街道的櫥窗旁。我很想走過去告訴她,只要她喜歡,我可以幫她打破玻璃,讓她取走任何想要的東西。

   不用陪我上床。如何,需要我幫忙嗎?

   她轉過頭來帶著微笑,搖搖頭。──謝了,不用。

   輕輕的舉動讓我的心上開了朵花。

   回過頭,她繼續看著櫥窗內的飾品。我猜她打算要擁有它們。

   心存疑惑,於是我離開座位,朝她而去。手插入口袋,我問──看了很久,你想要裡頭的東西吧?

   不。

   不──?這才發覺,原來要讓此時的自己感到訝異,居然易如反掌。我想不透的是為什麼一個人能好整以暇站在櫥窗前好幾分鐘,並張著一雙期盼的眼,卻對眼前的事物,選擇不加佔有?

   我不懂這是不是牽涉到啥角色背景因素的,但感覺不正常就是不正常。

   「你為什麼不想要裡頭的東西?我是說──」

   「張愛玲說過,人不能什麼都想要,畢竟沒有地方擺得下。」

   「我知道她說過什麼,但是這──」我將右手抽出口袋,擺向前方,「不算是什麼吧?這只是些小東西。」

   「它們擺在這很好看。你要是打破窗子,它們就不能這麼好看地擺在這裡了。」

   聽完,我頓時領悟了一個道理。原來人們逛街,不見得是要效仿龍捲風,把一切都捲回家去。我猜有些人只是為了走出門,所以才逛街的;而他們走出門,除了想離開原來的生活軌道外,另一個重大理由,就該跟這女人一樣。

   大家都該曉得的,只是人們太少品味自己的內心,所以忽略了。由此看來在過去,我忽略了很多事情。

   「你覺得那杯子看起來如何?」她問,並直盯著一個印有黑色漩渦狀印記的馬克杯。我猜,她想要那個馬克杯,希望將它捧在手上,使用它。

   「很不錯,它的造型蠻好看的。那這次你想要它了嗎?我可以不破壞窗子,拿一個給你喔。」

   她笑著擠出幾分靦腆,似乎在包容一種情緒,不讓它奔放出來。

   「不好,這樣不好。」

   她的拒絕再次引起我的好奇,致使我想挖掘那份答案。

   「不好,有什麼不好?」

   就在此時此刻,女人消失了。對,一閃而逝,就像是電視上正轉播著精采的球賽,卻突然打出衛星訊號失靈的藍色畫面一般,令人錯愕。

   錯愕的我凝立,只聽見「沒有」。

   過了一小段時間,才有什麼出現──是我的呼吸。緊接著我重重地吸了一口,隆起胸口,確認自己肺活量的大小。

   就算是現在,重新感受她消失的當下,也能讓我敲打鍵盤的手,停上好幾秒鐘。或許超過六十秒。當時的我的確感到一股空無,強大到讓我想蹲下來,好好地哭一場。但到最後我只是把吸入的氣,緩勻地吐出。

   至此我開始懷疑,其他人是不是早就約定好了,在消失的當晚搭著不知是哪時造好的太空船,集體離開了地球,然後拋下我一人。是不是我忽略了某項約定,還是……其他人都討厭我,所以丟下我?

   問號之後,十指凝在鍵盤上,良久不知下個字元的位置。

   那天過後,我多了一項興趣。除了閱讀與撰寫小說外,也讀起天文學的書籍。發覺一個人只要專心,將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在某項學問上,那進步的速度還真是令人訝異。

   不到七天,操作天文博物館內的超大望遠鏡,對我已不是難事了。會學習天文學的原因,各位應該能料得到才是。

嘿,各位外星人,侵略地球的時間到囉,我會打開大門歡迎你們的。

   雖這樣期盼了好多天,牠們卻一直沒有來。可能還在做軍事準備吧,或許正在路上……或許其他人會消失,就是牠們搞的鬼。

   如果是的話……如果是的話?

   奇怪,為什麼心中只有歡迎之意,卻一點也燃不起仇恨?

   親人跟朋友的消失,對我一點也不重要嗎?

   快,快走!

   邁開腳步,我往賣場的小說區走。

   快點!

   驅使著腳步,我讓它加速到超越自己的心跳。但下一刻,心跳又再度領先。

   於是我跑起來。

   原來……原來我被拋棄,不是沒有原因的……原來是這樣……

   原來我對「人類」,這個詞,根本沒啥感覺。

   是這樣嗎?或許我只是缺乏證據,可以指控哪些尚未到達的外星人,所以才沒感覺的。沒有證據就說別人是兇手,然後加以憎恨,豈不可笑?

   是嗎?不是嗎?

   或許不恨的理由沒那麼理性。也許──也許我只是認為在此時,未來比過去要重要的多吧。人們不是常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

   但人能只看未來,而無條件原諒過去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過去有什麼意義了?過去只能以古董的形式延伸至未來?

   為什麼只剩我一人時,過去會變得如此不重要?

   失去過去的壓艙,我開始感覺到輕,一種米蘭昆德拉式的輕。輕讓人飄飄然,覺得身子似乎要浮起來,化為雲煙。看來,過去正踩著當下,開始腐蝕未來。

   又過了幾天之後,外星人依舊沒出現,但那個喬治出現了。

   不是喬治盧卡斯,也不是喬治克隆尼,他只是喬治。

   很詭異的是,他總是「坐著」,從來不站或是躺。我走到哪,他總會不意地先一步到達,然後坐在某個看起來可坐,又坐得蠻舒適的地方。

   例如他現在就坐在我對面。對,就在螢幕後方,露出半顆頭。螢幕的頂削去他下方一半的眼,剩下的兩隻上半眼,正盯著我那些啄著鍵盤的手指瞧。

   「我在寫你,喬治。」我說。

   「喔,寫我的什麼?」他問。

   「我在寫你……為什麼會到這邊來。」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來這?你真的知道?」

   「嗯,我知道。」說著,我用一個微笑,來附和自己的說法。

   那雙半眼忽然翻起來,看著面前的假笑。看不到他半眼下的嘴鼻,我無從猜測他的態度與心情。其實就算看見了,恐怕也猜不透他的心思,至少從這幾天來看是這樣的。

   「那我為什麼會來這?」

   「你會來這都是因為我,因為是我要你來這裡的──」

   「胡說。」

   「我胡說?」

   「是的。」他點點頭,「是我自己要來的,跟你一點也沒關係。」

   我皺起眉,卻不能阻止笑露出嘲意,頂多只是扭曲它。

   「別傻了,喬治,你是我的幻覺啊!我一定是需要人陪,才會有你的出現。」

   「你錯了,從你的回答中,就知道你根本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對的。」

   「什麼?」

   「還有什麼,是你說了『一定』需要人陪。你想肯定自己的話,但這樣卻變得不確定啦,老兄。」

   我說了「一定」?往前幾行……沒錯,我是說過。但那又如何,這是很多富有理性思維的人,常常會拿來修飾的語助詞啊!

   況且他不是我的幻覺,會是什麼?而我會幻想一個人的存在,不是為了陪伴自己,不然會是為了什麼?身為「我」,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問題的答案了?

   我說什麼都是答案啊。

   「你是我的幻覺,喬治,只是你不清楚這個事實。」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等著。也許喬治會哭,也許下一秒他就會消失,也許他會震怒──

   「我不算是你的幻覺。」

   該……該怎麼說呢?當時聽到他這句話,我停止動作,看著他那雙半眼。

   電腦嗡嗡的低鳴將時空佔據了一兩秒。

   剛剛那句話很短潔,吐出的語氣很平和,內容則有些詭異。

   他知道自己是我的幻覺,但不算是什麼意思?我最後還是直接開口問他。

   「我是喬治,一個小說的產物,所以不算是你的幻覺。我不屬於你啊。」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瘋子是不會去質問自己是不是瘋子的。換言之,我還沒瘋。現在的狀況只是我的幻覺,說他不屬於我。

   或許這是一種人格分裂也說不定。

   「你知道你是虛假的吧?我是說……」

   「我知道我是什麼。在你的定義下,我是虛假的。但我對我自己的定義就不一樣囉,我其實是夾在小說、作家、與讀者之間的共同幻覺。但這本質上跟你沒兩樣。」

   「什麼意思,本質上跟我一樣?」

   「諾,你不正把自己,給寫進小說裡頭?」

   「剛剛我確定是我在胡說,但現在卻是你在胡說了。你跟我是不同的,你根本沒個……可以站的地方啊。」

   不曉得他聽不聽得懂我的話。詳細的說,人類的靈魂立基於肉體,虛擬人物則依憑於電腦的零壹上,而小說靠文字建立,角色則站在……而喬治沒有可站的地方啊。

   「總歸一句,你沒有自主意識,你只是我的……呃──」

   「一部分?」

   「差不多就是那樣。可能是我的一部分,或許不是。」

   「所以那又如何?你想強調的不過是我不重要罷了。但你不能否認的是,你無法掌控我,你連我下一句話要說什麼都猜測不到。」

   「猜不到你下一句要說什麼,那會有什麼重要的?我要說的是,你不是真實的存在。你看,你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真實的。」

   「呵。」

   「你笑什麼?」

   「我笑,是因為你說了件矛盾的事。照你所說,如果我真的存在而被否定,那我該痛不欲生才是。可是我若痛不欲生,不就證明了我的存在?既然是存在的,又如何會因否定而痛不欲生呢?」

   突然間我搞不懂了,只感覺到一股迷糊灌入體內,讓「我」稀釋開來,變得極淡極淡,似乎快飄走了,只剩下重重的心跳,可以依憑。

   心跳敲敲窗子,似乎在對我說──看,真相不都一直在你身邊,只是你不願正視罷了。

   聽從心跳的建議,我偏過頭看了看。──原來我早就認定喬治是真的了,然後想藉由否定,好遇上他的心痛。這麼做只是想看他的反應,像人一般的反應。

   而他現在真的像人了。

   「喬治。」

   「嗯?」

   「說故事給我聽吧,書架上的小說,我都看得差不多了,你說個故事給我聽吧。」

   「好啊,你想聽哪種故事?」

   「隨便。」

   嘴巴上是這麼說,但心中仍不免想去找些關鍵、重要的事情來交代。

   會是什麼呢?

   還會是什麼呢?

   「只要裡頭有人,什麼都可以。」

   說完,我敲出最後幾個字,結束掉眼前的小說。

         <一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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