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家庭教師」單戀

      十月份的日本從秋天漸漸步入冬天,氣溫由宜人的二十五度慢慢降到了十八度,好在太陽今日沒有翹班,一如往日地將熱度送入少女的房間,然而房間內的少女卻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噴嚏。

      「啊啾!」

      公主的閨房往往承載了少女時期的所有心事,粉色蕾絲墻紙與淡粉色的床單、堆積在床邊的玩偶堆、以及被少女抱在懷裡、褐髮刺猬頭的娃娃。

      床頭櫃上的數碼鬧鐘準時在早上六時響鈴,把還在睡夢中的三浦春拉回現實世界,飛翹起來的棕黑髮絲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她揉了揉堵住且發癢的鼻子,睡眼惺忪地同時還不忘給懷中的玩偶來一個早安吻。

      「早安啊、綱吉桑。」她滿意地將頭埋入那名為『沢田綱吉』的褐髮玩偶裡,深吸了一口氣,又蹭了蹭,似是在蹭真人一般的滿足:「啊、啊湫!啊……感冒了、真討厭。」

      捏住鼻子以阻止快流出來的鼻涕,她可不想要弄髒自己心愛的玩偶,連忙起身準備洗漱。

      說到她感冒的原因,就要回溯到昨天晚上了。上個月與大家一起出門時,她一眼相中了一盆含苞待放的曇花,那賣家說這盆花在這幾天便會開花,然而曇花的綻放一年僅有一次、一次也只有短短的三個小時,可或許是她照顧得不妥當吧、那花苞在幾天後變默默凋謝,她沒機會看見它開花。

      她為此傷心了好久,奇跡的是、那盆花在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照顧下又默默長出了一個花苞,她再也按耐不住期待的心情,每個夜晚都蹲在那小小的花苞前,期待白色花瓣敞開心扉,就這樣等了兩夜、就在昨夜那純白的曇花才緩緩盛開,她激動尖叫的同時、也不忘拿起手機把這一瞬間的美麗錄起來發給沢田綱吉:

      『綱吉桑快看!上次去園遊會買的花開了!終於開了T^T、小春等了好久!』——昨日22:34。

      『哇、真的開了。恭喜小春。』——今日01:05。

      『早上好!綱吉桑!』——今日0615。

      三浦春所就讀的中學與沢田綱吉並不算順路,為了能夠和沢田綱吉有更多的相處時間,她都會提早起床半個小時梳妝打扮,站在鏡子前將披肩的黑髮束成馬尾,精心地打理每一根髮絲,只為了等會兒的『偶遇』。

      「完美!呀、等會兒綱吉桑見到小春會不會為小春的美貌著迷呢……」

      鏡子裡白皙的臉蛋浮起緋紅,少女的腦內世界又克制不住地上演與沢田綱吉相愛的戲碼,沢田綱吉抬起她的下巴誇她今天特別好看什麼的……呀、光是想象就興奮得不了,左胸的鼓動怦怦無法停下,三浦春搖了搖頭打散那明顯不可能會發生的小劇場,緋紅的臉蛋緩緩勾起苦澀的笑容。

      三浦春、今年十七歲、今天是單戀沢田綱吉的第964天。

      ——

      如果你問三年前的三浦春愛情的感覺是什麼,三浦春會回答你:愛情是風雨中承載彼此的小船、是熾熱強大的橙色火焰、是願意與他共度富貴貧窮生死苦難;可如果現在你問三浦春愛情是什麼,三浦春會回答你:是綿綿細雨裡的踽踽獨行、是反復澆熄又不斷燃起火花的煤炭、是化開在嘴裡、冰涼酸澀的香草冰淇淋。

      從現在去到十年後的未來、見證了沢田綱吉與敵人戰鬥的身姿,這是她與笹川京子第一次接觸到這個世界的另一面,原來十四歲的初中生活並不會只有上學與甜品,在這個世界的另外一個角落有一群人正在為了奇怪的原因傷害他人、甚至想要毀滅世界。而黑手黨首領並非她想象中的那麼風光,沢田綱吉並不會穿著真皮豹紋毛衣,脖頸不會掛著好幾條金鏈子,戴著墨鏡穿著皮鞋去收保護費,反而需要承擔起保護他們所有人的責任,與其他人站在前線,賭上自己的性命、傷痕累累地與敵軍戰鬥。

      十四歲的三浦春曾經因自己的不懂事愧疚自責、十七歲的三浦春已經開始學習柔道等各種防身術,不得不說、多年來在藝術體操部訓練出的柔軟筋骨的確讓她更好地掌握了這些防身術。她或許沒辦法和沢田綱吉一同共進退,可這樣或多或少能夠減少沢田綱吉的負擔,

      她在那個時候就懵懵懂懂地意識到自己與沢田綱吉不會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只是她從來都不願意承認。從小,母親就說她這個人是天生的死腦筋,幸好她也只有死腦筋的性格和父親如出一轍,父親是對數學題的執著、而她卻是對沢田綱吉的執念,她還記得那時候父親就會笑著捏捏她軟乎乎的臉頰笑道:

      「死腦筋是好事呀。小春有這樣的毅力與決心、長大後不管什麼困難全部都可以迎刃而解的。」

      只要努力、只要有毅力和決心就一定可以有好的結果。

      這可是三浦春的人生信條。

      今日一如既往地『不小心』去學校經過沢田綱吉的家、『碰巧』遇上慌慌忙忙咬著白麵包出門的沢田綱吉,於是就一起『順路』去上學。綠女子中學和並盛中學並不在同一條道路上,只不過僅僅這一小段路能夠見到沢田綱吉,對三浦春來說已經足夠了。

      僅僅是短暫的相伴、三浦春便已足夠幸福。

      ——

      其實三浦春並不了解彭格列的歷史,那個世界她曾經被拉進去過,即便如此、她依舊清楚她並不屬於那個世界,至少于沢田綱吉而言,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她們踏足那個世界。

      十年後的世界處處佈滿了危機,因為她是彭格列第十代首領的友人,被關在不熟悉的基地裡、出入都需要分外小心翼翼,唯一一次為了給一平看病悄悄溜出門還不小心惹到了敵軍的手下,真正地體驗了一次被追殺的恐懼與不安,裹著奇怪火焰的蜜蜂在身後窮追不捨,碧洋琪小姐的領著她東躲西逃,她背著仍在高燒的一平,心裡只能默念沢田綱吉趕緊從天而降。

      他會來的,打從他將墜入河裡的她救起來她便知道、這個看上去唯唯諾諾、連游泳都學不會的沢田綱吉是她遇過最溫柔最有男子氣概的男人了。

      在她心裡、已經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的身影了。

      「小春?小春!」

      一旁的平川櫻子將陷入過去的三浦春喚回,粉紅泡泡被戳破,三浦春茫然地眨了眨眸,才發現周圍的同學都已經收拾書包準備回家或者參加社團活動了,空蕩蕩的教室僅剩下她和平川櫻子兩個人。

      平川櫻子是她從初中便相識的好友,從那時便留著一頭流利精煉的短髮,銀框的眼鏡底下有一雙銳利冷冽的黑眸,導致三浦春一開始與她同桌時、對她的第一印象是放學會欺負低年級生的不良少女,只是熟稔之後才發現平川櫻子也只是藏得比較深,冷酷的外表之下有著比她還要天真浪漫的情懷,這才讓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只不過後來上了高二,平川櫻子選擇文科班、成績優異的她則選了和父親一樣的理科班。

      「又在做你的黑手黨老大妻子的白日夢啦?」平川櫻子往後一跳坐在了她的桌子,右手環胸,左手撐著頰:「你這個春秋大夢都做了三年了,還不放棄嗎?」

      三浦春臉蛋一紅,孩子氣地鼓起頰:「怎麼可能放棄、小春的詞典裡就沒有放棄這個詞!」

      「是是、真拿你沒辦法。」平川櫻子司空見慣地戳了戳鼓起的腮幫子:「等等放學什麼計劃?一起吃飯嗎?」

      三浦春豎起食指左右晃了晃:「NONO、這幾天綱吉似乎又在進行特訓,小春都打聽好了,等會兒回家要給綱吉做愛妻便當送過去。」

      「走吧,我跟你一起。」

      「誒?」

      「做了那麼多年的朋友,連你的綱吉都沒見過,是時候讓我看看他的廬山真面目了吧。」平川櫻子在說到『綱吉』時刻意學起了三浦春甜甜的語氣,氣得三浦春瞪了她一眼,她才笑著擺襬手:「多個人多雙手嘛,而且說不定我看了之後還能教教你怎麼追他呢?」

      ——

      平川櫻子剛認識三浦春時,三浦春還沒有遇見沢田綱吉,當時便覺得她就是一個天真浪漫、熱心陽光的少女,直到初二的某一年忽然紅著臉和她說:『小櫻、我可能已經找到終身伴侶了。』

      終身伴侶?聽到這個詞平川櫻子便來了精神,於是三浦春徐徐道來她與她的終身伴侶的故事,一位英雄從天而降將她救上岸的老套戲碼被她描述得宛如自己是被王子吻醒的白雪公主,長相俊俏的王子對三浦春公主一見鐘情,並決定攜手一生的故事。

      只是這位公主與她的白馬王子進展其實一點都不順利。

      無數的表白都被敷衍過去了,甚至好幾次都不自覺被牽扯進莫名其妙的危險之中,後來還得知沢田綱吉是黑手黨家族繼承人,當時平川櫻子一聽心裡還不住暗暗吐槽過,怎麼從白雪公主的故事變成黑道大佬別想逃的校園純愛言情小說了呢。

      可三浦春說得繪聲繪影的,完全不像是假的,過不久三浦春開始上刀山下火海地去給特訓中的白馬王子送愛妻便當,之後又聽說有小孩因為相撲大賽受傷陷入昏迷,她和一個叫笹川京子的女孩每個晚上都會去和白馬王子的母親換班,輪流照顧那個小孩。

      先不說怎麼會有小孩參加相撲大賽還陷入昏迷,再怎麼說照顧小孩的責任也落不到三浦春的身上,可三浦春偏偏是個極為熱心腸的孩子,見不到有人需要幫忙。所以平川櫻子偶爾會想,三浦春她就是一顆燒不壞的電燈泡,只要一通電、她就能夠立馬照亮整個房間給你看,如果你閒得無聊,她還可以隨時轉換模式逗你開心,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支撐那麼久。

      更別說對待喜歡的人了,她會立馬化身烈陽把你烤熟,就怕你感受不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意。

      太傻了。平川櫻子看著三浦春為沢田綱吉發光發熱了三年,這三年間平川櫻子已經從當年天真浪漫的自己成長到如今的油鹽不進、愛情是人生絆腳石的程度了,於是對三浦春能持續那麼久的時間雷打不動地和沢田綱吉示愛感到極為佩服。

      她單戀一個人最長的時間從來不超過100,尤其在自己父親出軌、父母離異以後,她便受到打擊,這輩子再也不願意信任愛情。

      「我說、到底還要走多久呀。」平川櫻子被三浦春領到深山野林,一路翻山越嶺,她氣喘吁吁,反觀三浦春愣是大氣都沒喘一口:「你不累嗎?」

      「哈噫!」三浦春慣有的口癖冒出,她露出傻氣的笑意道:「小春光想著見綱吉了,沒想過這些。」

      平川櫻子無奈地笑了笑,三浦春永遠是三浦春啊。

      不一會兒,平川櫻子便聽到了樹葉簌簌飄落的聲響,並非風流過樹葉的聲響,更像是樹幹被撞擊後樹葉不敵搖晃落下的聲音,穿過一片灌木叢,她這才看見出了三浦春以外的人類。

      有三個人:一個五歲的小孩坐在樹下悠閒地握著英式茶杯喝著咖啡、一個米褐髮色的少年手中握著三角尺、他輕輕縱身一躍踩著一旁的樹幹拉開兩人的距離,而最後一個人站在正中間,微風吹拂、褐髮搖曳,雙手緊緊握拳,橙黃的雙眸緊緊盯著站在樹梢上的少年。

      「沢田閣下的防禦力越來越強了,可是對付恩格斯那群人的話還需要再靈敏一些、不能單靠硬抗攻擊力,這樣會吃不消的。」

      那位少年說著便朝中間的褐髮少年衝去,眼見三角尺就要觸碰到褐髮少年的肌膚,下一瞬間塵煙四起將兩人籠罩,看不清身影,直到風將塵土吹散,只見兩位少年的臉上已經沾滿了塵土,躺在地上大口喘氣。

      看來是打了個平手啊。平川櫻子心想。

      「好了、都休息一下吧。」那位五歲的小孩說話了,語氣全然不是這個年齡該有的老成,宛如四五十歲的靈魂被裝在了五歲小孩的軀殼裡:「雖然如今綱的攻擊力和防御力各方面都比過去好了許多,但這段時間太過愜意了,單靠身體記憶是沒辦法打過恩格斯的。」

      「嗯、知道了。」

      塵煙散去後,平川櫻子敏銳地察覺到打鬥的兩位少年身邊的氛圍不太一樣了,方才兩人眸裡充滿鬥意,可現在兩個人就和平時路上遇到的普通少年沒什麼不同。

      「綱吉!里包恩!巴吉爾!」三浦春等兩人的對話結束才上前打招呼,她手裡提著一袋便當、平川櫻子手上也有一袋:「小春帶愛妻便當來慰勞你啦!」

      「誒?小春,你怎麼來了?」褐髮少年立馬坐了起來,揉了揉自己滿是塵土的髮絲,見到平川櫻子有些困惑:「這位是?」

      「這位是小春的好朋友哦,大家叫她櫻子就好啦。」三浦春熱情地走上前去,熟練地從包裡掏出衛生紙,一張遞給一旁的米黃髮少年,自己抽出一張正要伸過去給褐髮少年卻被他搶過手中的紙巾:「這位就是小春未來的先生、沢田綱吉,這位是綱吉的友人巴吉爾,那位可愛的小孩是里包恩。」

      「小春又在說奇怪的話了。」沢田綱吉露出無奈的笑意:「大家一起吃吧。」

      ——

      折騰了好一陣子,平川櫻子越看著越覺得心累。

      沢田綱吉壓根就不喜歡三浦春——大概是在接觸沢田綱吉的五分鐘以後她便看出來了,不只是不喜歡、他對三浦春的求愛行為雖說已經習慣,但更多的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態度,這和她從三浦春聽來的不太一樣。

      三浦春版本的沢田綱吉既溫柔又強大,好幾次帥氣地成功拯救三浦公主逃出壞人的魔掌,於是她以為至少這位沢田綱吉只是過於遲鈍,所以才會看不出來三浦春喜歡他,卻沒想到現實是沢田綱吉會下意識推拒三浦春的表白,讓她的表白看上去其實更像一個無關緊要的玩笑話。

      三浦春根本就追不到沢田綱吉。

      平川櫻子的母親在和父親離異後便帶著她搬了出去,母親為了獨自負擔起房租和她基本費用便申請了升職,高昂的薪水帶來的就是母女相處時間的銳減,因此有些時候平川櫻子會受不了家裡的空蕩而去三浦春的家留宿幾夜。

      好在三浦春的父母和三浦春的性格幾乎如出一轍的友善和熱情,全然把平川櫻子當做了自己的第二個女兒一樣對待。

      晚上、兩人洗漱完畢,熄了燈躺在床上,三浦春的床上擺了許多毛絨玩偶,當中不少其實是三浦春自己的傑作,而她最為偏愛的自然是沢田綱吉的玩偶了,她把它抱在懷裡,和平川櫻子趴在床上聊起下午的沢田綱吉。

      「小春、你別怪我太過直率,你這三年都怎麼追的沢田綱吉?感覺對方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平川櫻子性格比較直率,尤其是知道三浦春也喜歡打直球後,兩個人的溝通是越來越直戳痛點。

      「小春也知道呀。」聊起自己的感情,三浦春難得流露苦笑:「一點進展也沒有,對吧。」

      如果說十四歲是少女情竇初開,如今也已經十七歲了,三浦春其實看得更全面了,她並非表面看起來那麼無堅不摧,陽光笑容底下掩蓋的是她敏感柔軟的內心,只不過她並不希望其他人看見這一面,尤其是沢田綱吉。

      「嗯。」平川櫻子頓了頓:「我最近一直在想、喜歡一個人就對他付出真心,這樣不求回報的喜歡、真的值得嗎?」

      三浦春愣了愣,側過頭望向平川櫻子,後者把玩著她床上的毛怪玩偶,似是陷入了什麼回憶中。

      「沒什麼。」感受到三浦春的疑惑,她沒有多加掩飾自己近期的迷惘:「你想想看、我的父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兩人從八歲走到二十二歲才交往,二十五歲懷了我以後結婚,如今我已經十七歲了,他們相伴相知了三十幾年,最後還是以父親背叛家庭離婚收場。看著母親受到打擊後全心投入工作,試圖忘記被背叛帶來的傷痛的模樣,我越來越無法相信這個世間的愛情了。」

      三浦春放下手上的玩偶,靠了過去,平川櫻子也順勢靠在她的肩膀上,忍不住有些哽咽:「我以前是相信愛情的,和你一樣,我相信只要兩個人相愛就能夠天長地久,也相信這個世界的確會有海枯石爛至死不渝的愛情,可是最近我卻開始質疑了、愛情究竟是什麼呢?似乎非得要從對方身上得到什麼實質的好處才算是被愛嗎?如果我愛他、他不愛我的話,我的愛就一文不值嗎?還是愛情真的不值得嚮往、比起愛情,是不是更應該努力讀書、成為叱咤商場的女強人才算成功?」

      「小櫻……」見友人傷心的模樣,三浦春咬咬唇道:「小春認為、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無法量化。」

      「?」

      「以小春自己的角度來看,小春喜歡綱吉、和綱吉喜歡小春是兩件毫無相關的事情,並不是加法、或是乘法,也不會是任何公式套用下去就能夠換算出來的事情。」見平川櫻子還是沒懂,三浦春想了想又道:「比如說、小春買了一顆向日葵的種子,為了養好向日葵,小春買了最貴的腐殖土、給它最充分富裕的陽光、讓它在最適宜的溫度成長,可是最後向日葵開得並不如小春期望的那麼好,可是對小春來說、小春已經在期望它開花的那段時間得到了力量,即便花開得不好、那也是小春澆灌出來的花朵,小春即便遺憾、卻還是會選擇再嘗試養看看。」

      「不會傷心嗎?」平川櫻子愣愣道:「積攢那麼多的希望、最後的失望會更高,對吧?」

      「是呀。」三浦春笑著說:「可是誰叫小春是小春呢!小春不會那麼容易被打倒的,就算向日葵養出來的不是向日葵,而是其他的花,小春哭完之後依舊還是會選擇再嘗試。小櫻,小春明白小櫻會在乎自己的付出是不是能夠換來等價的回報,可是人與人之間是沒辦法比較誰比誰付出得更多的。小春喜歡綱吉、所以小春對綱吉好;同樣的、綱吉雖然不喜歡小春、偶爾會嫌棄小春呱噪,可每次小春陷入危險他都會出現在小春身邊,對小春來說、雖然這朵花並不是小春期望的,可也已經足夠好了。」

      平川櫻子無奈笑道:「這就是戀愛腦的力量嗎?」

      「NO!答錯了!」三浦春雙手十指交叉,學著綜藝節目裡嘉賓答錯後的音效:「戀愛腦是指即便傾盡一切都願意為了愛情付出一切、甚至失去自己、傷害家人,可是小春在這段感情裡從來沒有失去自己呀。小春一直都是小春,喜歡毛怪、喜歡船屋、喜歡甜品,小春從來沒有為了綱吉去改變什麼,小春對綱吉的付出是小春認為自己能付出的範圍內去給予,這不叫戀愛腦,這叫深情。」

      「現在的人越來越看不起愛情了。」三浦春說完,不住發出了這樣的感歎:「雖然資本主義的世界的確很看重利益交換,可是愛一個人哪有那麼多利益方面的考慮呀,這樣根本就褻瀆了愛情。所以、小春認為,的確小櫻媽媽現在受了很大的打擊、或許短時間再也沒辦法信任一段新的感情,可是她身邊不也還是有小櫻陪伴嗎?愛情是需要時機和時間的,被男人背叛絕對不是小櫻母親的錯,錯的是那個男人他玷污了愛情的神聖,他才是那個不配擁有真摯感情的壞人,為了一個這樣的人而不再願意相信愛情會失去機會的。」

      「好好好、敗給你了。」平川櫻子忍不住笑了,捏了捏提到愛情就滔滔不絕的三浦春的臉頰笑道:「就算沢田綱吉十年後都不愛你、你還是要這樣守著沢田綱吉嗎?」

      三浦春聞言,愣了一下,垂眸:「不、十年後的綱吉大概已經和喜歡的人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了吧。」

      氣氛靜謐了一秒。

      「什麼!!!!!!」平川櫻子從床上跳起來,不住大聲道:「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噓!小櫻!噓!!」三浦春連忙捂住平川櫻子驚呼的嘴:「小春也是近期才發現的!你不要那麼大聲!」

      「快給我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

      三浦春也是近期才發現的這個不算秘密的秘密——沢田綱吉喜歡笹川京子。

      為什麼不算秘密呢?因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對她的感情,可是三浦春之前看不到。

      為什麼現在才發現呢?因為三浦春在有一次被沢田綱吉『拒絕』後感到太過傷心、開始觀察沢田綱吉和其他女生的相處,才赫然發現沢田綱吉對笹川京子的那份不同。

      沢田綱吉的視線幾乎是在笹川京子身上的,就算笹川京子本人意識不到,可是那不經意間的注視真的掩蓋不住他對笹川京子的愛慕,發現這件事的三浦春忽然渾身發冷,一盆冰冷的水給她這朵向陽而生的向日葵澆了個透心涼,要不是她習慣了掩蓋自己脆弱的模樣,否則心中的苦楚大抵會壞了大家的心情吧。

      如果你要問三浦春是什麼心情、三浦春會回答你:那是你獨自一個人乘著木舟漂流在海上、原本期盼終究會有尋找到島嶼,結果忽然下起了狂風暴雨,把你唯一的木舟都帶走了的絕望。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平川櫻子氣得把三浦春的臉頰揉紅:「我完全沒發現!」

      「小春沒想那麼多呀。」被揉疼的三浦春委屈巴巴道。

      她的個性的確一直以來便是如此、在去到未來的時間,面對未知的危險、還有陌生的環境,她幾乎每一晚都睡不著、每一天都會躲在漆黑的角落默默落淚,只是她從來不喜歡將情緒外漏,陽光活潑是她的代表詞,同時也是她的保護色,她一直認為只要表現得堅強、那麼內心一定也會變得更為強大,可實際上她還是軟弱不堪,尤其是在面對沢田綱吉的事情上,她一時間被推入冷水中,她甚至不知道應不應該掙扎。

      在那之後,三浦春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去消化這個事實,沒有人發現她的變化,她也未曾和任何人提起,包括關係密切的笹川京子。她跟笹川京子的感情一直以來都很親密,經常一起出去逛街、一起吃甜品,偶爾她們也會去彼此家過夜。三浦春從未避諱過在笹川京子面前提起自己喜歡沢田綱吉的事情,笹川京子總是溫和地笑著聽自己敘說那些事情,於是她可以判定笹川京子並不知道沢田綱吉喜歡她。

      幫喜歡的人追喜歡的人什麼的、這種事情她做不來,更別說那個人還是她關係親密的友人,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只是她並不會因此厭惡笹川京子。作為笹川京子要好的友人,她知道笹川京子的優點,外柔內剛、溫柔、親切、和善、強大的包容力,因此沢田綱吉喜歡笹川京子,她一點都不奇怪,她真正無法接受的是自己居然現在才知道這件事。

      果然人容易被愛情蒙蔽了雙眼。三浦春苦笑。

      「所以、即便你發現你喜歡的人暗戀你的好朋友,你還是繼續喜歡他?」平川櫻子皺眉:「三浦春、你真的想好了嗎?你真的就算種下的種子開不出漂亮的向日葵,也心甘情願嗎?」

      三浦春咬了咬唇,沉默了許久,直到眼眶有些泛紅,都沒有說話。

      不甘心呀、怎麼可能會甘心。

      一直追隨著他的腳步的人是她、一直毫無保留地交託信任給他的人是她、翻山越嶺給特訓的他送便當的人是她、一直喜歡著他的人是她呀。

      可是為什麼他最後喜歡的人不是她呢。

      為什麼真心以待還是換不來真心呢。

      「好了、別說了,從今天開始你別去見他了。」平川櫻子皺著眉:「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個男人。」

      見三浦春不說話,平川櫻子歎了口氣:「小春,如果這朵花從一開始就不是向日葵呢?有些人種花不需要特意照顧,那朵花依舊生機勃勃;但也有的人無論怎麼細心灌溉,那朵花始終無法茁壯成長。沢田綱吉就是那樣的花、是種不起來的花。」

      「我知道你想當永遠挺胸向陽生長的向日葵,可現在的你不是。」平川櫻子輕聲道:「我不希望看見你為了愛情傷痕累累、最後不願再嘗試的樣子。」

      「……」三浦春沉默了一會兒,她抬起眸笑著道:「小櫻知道曇花嗎?一種只會在夜裡開花、一生也只有三個小時的綻放,三個小時後便會慢慢凋零的花。小春最近開始養了這樣的花,昨夜終於等到了它開花的那瞬間,那時候小春就在想,如果自己是那朵曇花,那小春最希望誰能看見自己的綻放呢。」

      「答案是綱吉哦。」三浦春笑得溫柔,眼眶紅紅的:「所以小春決定啦、在這短短的三個小時裡,小春會傾盡一切去愛他。」

      「就算最後會凋零也不後悔?」

      「絕對不後悔。」三浦春抱著沢田綱吉玩偶笑著:「而且小春敢保證、就算這朵花凋零了,總有一天還會再長出一朵花苞的,保證。」

      「撒謊的要請一個月的飯!」

      「打勾勾!」

      ——

      意大利西西里島的彭格列近期由於第九代首領年事已高、壽命將近,內部的勢力開始分化成好幾派,當中最主要的便是支持沢田綱吉的保守派與支持扳倒沢田綱吉的激進派,激進派的中心任務便是狡猾陰險的恩格斯·羅賓森。恩格斯這號人物在彭格列裡雖說並不是地位很高,可卻也因為仗著自己的家族已經侍奉彭格列家族許久,一代代世襲下來,竟也在彭格列當中佔了一席之地,甚至開始肖想能夠得到首領之位。

      這次的特訓也只是為了讓許久未曾參加戰鬥的沢田綱吉恢復到過去的筋骨。在彩虹之子一役結束後,無論是並盛還是彭格列都恢復了平和,而彭格列的繼承權如今依舊是落在沢田綱吉身上,不過他依舊是能逃就逃的態度,不知不覺也躲了好幾年,沒想到現在敵軍竟然親自找上門,目標就是殺了沢田綱吉、順利從他手中搶過繼承權。

      他不止要殺了沢田綱吉,他打算將所有支持沢田綱吉的保守派剿滅,龐大又愚蠢的野心,就連Xanxus聽了都不住嘲笑他的天真。

      當然、那只是一開始。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恩格斯與長期與彭格列敵對的波尼家族合作,恩格斯將彭格列機密的資料全數盜走交給波尼家族,波尼家族則靠著這些情報將彭格列的勢力一步步削弱,彭格列第九代首領震怒,一眾老前輩沒有想到恩格斯會為了彭格列首領的位置吃裡扒外,被恩格斯狠狠算計了,戰死在一次敵對中。

      恩格斯的計劃進行緊湊,在彭格列勢力被大肆削弱的同時,並盛也被恩格斯的部下入侵,若不是沢田家光迅速趕到沢田家,否則沢田奈奈也註定會成為恩格斯的刀下亡魂。恩格斯的要求很簡單、他要彭格列首領的繼承權,彭格列第九代與那群頑固不靈的老古董都死了,其他人為了保命也不敢出聲,可為了告訴眾人沢田綱吉並不是成為首領的最佳人選,恩格斯認為最好的方式便是帶著他的頭骨回彭格列,擺在大門的位置,以彰顯自己的強大。

      恩格斯家族一向來便是如此桀驁不馴的野蠻人。

      對於沢田綱吉近期的特訓的原因,三浦春只隱約知道有個叫做恩格斯的壞人要來殺沢田綱吉,而為了防止與他有聯繫的關係者被牽扯,沢田奈奈已經被沢田家康帶去世界環遊,笹川京子有身為晴之守護者的哥哥笹川了平保護,自己則是不斷被叮囑不要自己獨自行走,碧洋琪只要沒什麼事便會跟在她旁邊,又或是讓她和笹川京子待在一起。

      她的父母則是被『安排』出差到國外。

      「抱歉、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沢田綱吉和她們解釋這件事的時候滿臉歉意,笹川京子雖然擔憂,但卻也對沢田綱吉笑著道:「沒關係。」

      「請綱吉一定要小心,小春一定會等你回來的。」三浦春在一旁道。

      暴風雨來臨之前必然有一段平靜期,笹川京子和三浦春兩人皆對未來將要發生的戰役惴惴不安,里包恩那日提起她們兩個必然會成為恩格斯的人質,恩格斯的人既野蠻又陰險狡詐,尤其是深知夥伴是沢田綱吉的弱點,一定會直擊弱點殺得措手不及。

      然而沢田綱吉並不敢安排過多人手在笹川京子和三浦春身邊,一是怕打草驚蛇、再來便是擔心兩人的心理狀態無法接受,於是在恩格斯朝他們宣戰前,他們便給她們準備了安全屋,隱秘且不容易被發現——並盛的地下室。

      這陣子兩個人都得蝸居在地下室了,並盛的地下室前設有六道骸的幻覺裝置,庫洛姆也會在夜晚的時候過來與她們一起睡,也算是行走的保護措施了,只是更多時間都是她和笹川京子兩人單獨待在一起。兩人本來就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即使是三浦春知道了笹川京子是沢田綱吉喜歡的人,這件事並不影響兩人的友情。

      昏暗的地下室只有一盞黃燈勉強照亮狹小的空間,靠左和靠右都擺放著一張床,平日里她們都不會同時睡著,總會有一個人必須清醒著看守,而另外一邊放著兩個人的日用品,還有三浦春帶來的三大袋行李。

      「小京、看小春準備了這些!」三浦春將三袋行李箱拿到中間的空間,打算趁著這時候無聊,便展開給笹川京子欣賞一下自己的傑作。

      一袋袋行李被打開,第一袋裡裝了很多變裝的用品、包括但不限於毛怪、船屋、一些男性的衣物和用來塑造身形的硅膠等,第二袋打開全是三浦春準備的、能夠作為武器的東西,棍棒、鐵棒、菜刀、錘子等都被帶來了,第三袋裝得則是醫療用品與個人衣物,還有褐髮刺猬頭的玩偶——沢田綱吉。

      「小春準備了超級久哦!」三浦春拿起第一袋裡的鬼怪面具戴在臉上,一手握著棍棒展示:「此等孽畜,吾等必誅之!」

      「哈哈、小春好可愛。」笹川京子被三浦春滑稽的模樣逗笑,正要在三袋行李裡尋找出什麼一起變裝,卻意外看到被埋在衣物以下的玩偶,不住停下動作:「小春連這個也帶來啦。」

      三浦春順著笹川京子的視線望過去,臉蛋紅潤地立馬將第三個行李箱關起來:「小春從未來回到現在之後就學了很多醫療知識哦!還去學了柔道呢、教練說小春平時是體操隊的關係,身體的柔韌性很好,很適合學武術呢。」

      這些事情笹川京子當然知道,只是三浦春現在只想掩飾自己的感情,尤其是在知道了沢田綱吉喜歡笹川京子之後。

      「小春。」笹川京子還是溫和地笑著,栗色的眸卻裹著歉意:「我有話和你說。」

      「……是。」

      「前幾天、在來安全屋之前,綱吉君和我告白了。」

      三浦春清澈的黑眸微顫,又垂落,也被笹川京子敏銳地捕捉到了:「但我還沒有答復。」

      漫長的沉默將原本溫和的氣氛驟降到冰點,笹川京子耐心地等著三浦春的答復,直到三浦春似是已經整理好情緒,勾起嘴角抬起眸望向笹川京子:「小京真是溫柔的人、和綱吉很配哦。」

      「小春、我……」

      「小京,請不要顧慮小春的心情。」三浦春向前握住笹川京子收緊的拳頭,湊上前去:「重點是小京是怎麼想的,小京喜歡綱吉嗎?」

      「……」笹川京子抿著唇,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精緻漂亮的臉頰泛起淡淡的粉紅,害羞地不敢和三浦春對上視線,良久、她才緩緩道:「喜、喜歡吧……」

      「那就好!」三浦春忽然激動道,那雙本該佈滿陰霾的黑眸如今卻放起了晴天,閃閃發光,讓笹川京子有些錯愕:「小京和綱吉的婚禮一定要邀請小春!呀、小京喜歡日式的婚禮還是西式的婚禮?小春夢想的婚禮還是穿著大和撫子、和……和帥氣的王子一起坐船屋遊行呢!」

      「小春……」笹川京子還是擔憂地望著三浦春:「真的、沒關係嗎?」

      「小京和綱吉都是心地善良、待人溫柔的好人,所以你們值得一起幸福哦。」三浦春宛如禱告一般,將笹川京子的拳頭用自己的手心包裹住:「所以、請小京要連同小春的份一起和綱吉幸福下去。」

      「小春、抱——」

      笹川京子還未說完,就被三浦春抱入懷裡,她能感受到對方微微的顫抖、鼓動的心跳,那人的語氣那麼輕快、開朗:「不用道歉、小春和小京永遠是好朋友,包括綱吉也是。」

      「拜託了。」

      如同蒲公英微弱輕飄的一句話,笹川京子終於不再猶豫,緊緊擁抱三浦春,她正要說什麼,同時地下室的門像是被什麼從外往內擠壓一樣,碰的一聲,地下室門被完全壓扁,唯一一盞的黃燈瞬間熄滅,黑暗之中,僅僅有一道聲音響起——

      「終於找到你們了。」

      ——

      戰爭展開了、那麼三浦春和笹川京子該怎麼辦?

      逃、或者被保護,她們從來只有兩個選項,任何反抗在敵方眼裡都不過是垂死掙扎,一個拳頭就能將她們的內臟擊碎,一個手掌就能將她們的頭蓋骨捏斷。

      這是她們的命運,同時也是沢田綱吉無法擺脫的宿命。

      在她們的人生軌跡與沢田綱吉產生交集的那一刻起,她們就註定無法被完全排除在外,除非沢田綱吉繼承彭格列、獲得權利與勢力,否則一昧的逃避只會造成更多遺憾的傷亡。

      三浦春已經不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麼,記憶猶如被撕了幾頁紙的故事,中間的空白只能聽旁人填補,又或者靠自己的想象填補上。她睜開眼的時候自己就已經在醫院了,坐在一旁拉著她哭泣的人是笹川京子,還有沉著臉色站在一旁的平川櫻子,白色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耳邊滴滴作響的心跳檢測儀、探入鼻腔的呼吸管讓她迅速意識到自己在醫院,她嘗試張開口,乾澀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見在她睜開眸的一瞬間,有誰快速地按下了緊急按鈕,拉上了窗簾。

      再後來的記憶又陷入新的空白,她的頭腦出現了短暫失憶的症狀,據醫生解釋、這樣的現象極大可能與心理狀態有關係,等多一陣子記憶就會慢慢恢復,並不需要太過擔心。

      於是那些被撕掉的空白頁面,皆有笹川京子幫她補上。

      沢田綱吉和恩格斯的戰爭由沢田綱吉勝出,沢田綱吉承諾會在高中畢業後便前往意大利西西里島正式繼承彭格列首領的職位,里包恩等人對這樣的決定沒有任何異議,而沢田綱吉打了勝仗後,彭格列派出了剩餘的精英部隊在並盛進行了為時一個月的掃蕩,當然這樣的行動必須經過並盛風紀委員會會長雲雀恭彌的批准,簡單來說、彭格列派了一些精英任由雲雀恭彌差遣。

      當時她與笹川京子聊天時,敵方忽然闖入安全屋,闖入的瞬間變立馬釋放催眠毒氣,將陷入昏迷的兩個人拖到不為人知的小屋安置下來。好在機警的三浦春早在袖口裡藏有小小的刀片,她趁看顧人質的部下休息時將繩子都割斷,兩人方要成功逃脫,卻被謹慎的部下發現了三浦春,三浦春心急之下將笹川京子藏了起來,自己則靠身體柔韌和身手靈敏的優勢做誘餌,讓笹川京子逃出去找救兵來救自己。

      沒等來救兵,反倒是恩格斯抓著昏迷虛弱的三浦春來威脅沢田綱吉,當時的三浦春已經被鮮血覆蓋得看不清面容,看見這樣的三浦春、沢田綱吉可謂是震怒至極,最後終是救下了昏迷的三浦春。根據醫生檢查,三浦春在被逮住後,後腦勺和頭部都曾經受到劇烈的撞擊,所幸敵軍並沒有下死手,沒有傷及腦部重要部分,只是接下來幾個月的時間都需要小心看顧才可以,也不能做激烈的運動和太過勞累,否則後患無窮。

      聽著別人說這些故事,三浦春腦海裡是一片空白,曾經受到撞擊的大腦還需要時間去消化自己到底遭遇了什麼,說實話她根本反應不過來,只是在看到沢田綱吉露出愧疚與擔憂的神情時,她還是下意識地綻放笑意,努力想要掩蓋心中的不安與難過。

      她怎麼可能不難過、她最漂亮的頭髮因為手術被剃掉了,甚至還會留一道醜陋的疤痕。

      平川櫻子曾經兇狠地要沢田綱吉負責,可在看到三浦春苦惱的模樣後便住了嘴,一言不發。

      三浦春的父母在事情發生後很快地從國外趕了回來,黑手黨爭鬥什麼的愣是一句都沒有說,警察官方的解釋是三浦春遭遇了變態殺人魔的毒手,並已經將犯人逮捕歸案,三浦夫婦心中愧疚自己拋下女兒出差竟會發生這樣的事,一方面卻也慶幸幸好對方還給女兒留了一條性命。

      三浦春不知道的是、沢田綱吉曾經慎重地對三浦春的父母雙膝跪地請罪,他認為三浦春的傷全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她才會造成的,然而向來開明的三浦夫婦沒有怪罪沢田綱吉,在他們看來、沢田綱吉也只是一個和自己女兒同齡的孩子罷了。

      他們不怪罪他、可他怪罪他自己。

      三浦春住院的這幾天,沢田綱吉和笹川京子兩人天天都會來醫院幫忙照顧,看看有什麼能夠幫上忙的地方,只是他們並不知道、三浦春缺失的記憶恢復後,想起了兩人已經兩情相悅地交往了,她的心宛如揪起來般疼,最後她實在無法忍受、才托平川櫻子轉告不需要他兩的照顧。

      她並不恨任何人、也不想厭惡任何人,可即便是她,也沒辦法在短時間接受這些真相。

      「你真的不後悔嗎?小春。」平川櫻子坐在床邊,三浦春正望著窗外發呆,頓了頓才轉過頭望向她:「為沢田綱吉付出到這種程度,你真的心裡一點後悔都沒有嗎?」

      「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三浦春嘗試微笑,然而唇角卻抬不起來:「小春已經付出了所有了、是時候開始凋零了。」

      「要放棄了嗎?」平川櫻子問。

      「不知道。」三浦春說話低低的:「沢田綱吉在小春的心理扎根太久了,這朵花就算凋零了,根還會在、而且到現在都還在緊緊抓住小春的心臟不肯放。可是現在小春累了,不想再嘗試了。小春需要修養、養好了土壤,才可以開新的花呀。」

      「打算怎麼做?」

      「小春打算去東京讀書。」三浦春抬起眸,蒙上陰霾的黑眸難得有些光亮:「父母也都同意了,下個月就走,父親已經成功申請調職到東京大學擔任數學教授,母親則是會辭掉現在的工作專心照顧小春。以小春的程度、明年考東大應該不是太大的問題。」

      「那你想好要讀什麼了嗎?」

      「……」三浦春停頓了一會兒:「小春想當醫生。」

      「……為了?」

      「嗯。」她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這樣的事情又找上小春,小春希望至少、至少可以成為綱吉的後援,而不是躲在安全屋的玫瑰。」

      「三浦春。」平川櫻子喚道:「你就是戀愛腦。」

      「而且還是那種世界無敵的大傻蛋。」三浦春笑著接下去。

      「你知道就好。」她無奈地瞟她一眼:「等我、我考上東大就去制裁你。」

      「到時見,小櫻。」

      「到時見。」

      ——

      一個月過去,在平川櫻子的努力下,三浦春已經很久沒有再見到沢田綱吉和笹川京子了。這種感覺該怎麼說呢、如果生活是由許多齒輪組成後才能繼續,那麼『不見沢田綱吉』就是當中有一個小小的齒輪忽然就不見了,說礙事也不礙事,可就是覺得哪裡都不對勁、時間忽然變慢了許多,連一顆塵埃的飄拂都顯得如此清晰

      不過也多虧了這一個月的休息,三浦春的心靈和身體都恢復得不錯,空缺的頁面也找了回來,她依稀想起當時意識模糊的自己被帶到沢田綱吉面前後,沢田綱吉那憤怒的表情有多猙獰,神奇的是她當下竟由生出莫名的快意,卻又不希望沢田綱吉為她露出那樣的表情。

      沢田綱吉有多溫柔、她比誰都清楚,若不是他的溫柔,自己的喜歡大抵會在第一天的時候就被踐踏,她也不至於如此死心塌地地跟著他、追著他。沢田綱吉的溫柔是一潭解渴的清水,他的存在救贖了許多在荒漠中迷失的人,只是三浦春太貪婪了、貪婪到這泉清水成了毒品、成了癮,而她甘之如飴。

      自從她因為恩格斯的那場戰爭受了傷、住了醫院,大大小小的慰問品都來過,碧洋琪是最常過來探望她的,她真的很擔心這位堅強開朗的花朵會就此枯萎,幸好三浦春從來都只會給她更多的驚喜,告訴她自己有多堅韌不摧。

      是時候離開了,曇花盛放的時間僅有三個小時,意味著一瞬間的永恆、也代表著這瞬間永恆、無法替代的愛。

      沢田綱吉一行人都來送行了,喜歡熱鬧的三浦春很難得地沒有要求舉辦歡送會,大家默契地沒有提起,只是默默地準備好送行禮物,一起到火車站送她離開。

      進入月台前,大家都拿出了自己精心準備好的禮物;碧洋琪準備了艷紅的性感睡衣、里包恩準備了紅酒、山本武準備了壽司便當、庫洛姆準備了自己做的小手工吊飾、笹川京子準備了自己編織好的包包、藍波準備了好幾個粉紅色手榴彈(但被拒收了)、一平準備了小小的髮飾,平日里對三浦春喊著蠢女人的獄寺隼人難得地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大家圍在一起,三浦春拿著行李站在檢票處前,三浦夫婦已經先進去月台將空間留給年輕人,她看著這群陪伴她三年的夥伴,且不說喜歡沢田綱吉,光是這三年來與大家一起看煙火、逛祭典、在未來世界時甚至一起住在一個屋簷之下,說起來她與他們也經歷過太多太多時光,他們也是她花園裡的一朵朵綻放的鮮花,尚未凋零的花蕊。

      三浦春淚眼盈眶,手裡抱著大家送的禮物,慎重地朝大家行李道:「這幾年、謝謝大家的照顧。」

      她努力眨眼想要將溢出的眼淚逼回,她始終等不到她想等的那個人,她不會再等了:「那小春就先告——」

      「等等!」

      沢田綱吉是最後一個到的,他匆匆忙忙、風塵僕僕地擠過人群,站到了三浦春前,見到紅著眼的她有些愣住,於是不好意思地開口道:「抱歉、來晚了。」

      碧洋琪不知怎麼地給沢田綱吉遞了一張車票,一邊推著兩個人,讓他們過了檢票處:「你們進去聊吧。」

      「幫我們確定小春上了車才可以回來哦!」

      「誒?這之前沒說啊?」沢田綱吉半推半就地和三浦春過了檢票台,聞言才無奈地說:「知道啦!」

      這是要給他們獨處的時間嗎?三浦春失笑、沢田綱吉看起來也有些尷尬。

      火車正廣播著下一趟火車的抵達時間,冬天的月台格外冷清,冷風一陣又一陣地吹過,沢田綱吉和三浦春站在月台上,她冷得不住打了寒戰,率先開了口:「哈秋!」

      「感冒了嗎?」沢田綱吉連忙將自己的圍巾拉下來想要圍在三浦春身上,卻被擋下來了。

      「沒關係、待會兒上火車就會暖和了,謝謝你。」

      「啊、好的。」那遞出的手又乖乖地收了回來。

      又是一陣靜謐,兩人之間只有行李推動的聲響、行人走過的腳步聲、其他火車吭哧吭哧走過軌道的聲音。

      「小春/綱吉。」不約而同的,兩個人同時開口。

      沢田綱吉:「啊、你先說。」

      「綱吉其實、一直都不相信小春喜歡綱吉吧。」三浦春說道,看向怔愣的沢田綱吉,又扭頭望著藍藍的天空:「因為始終不相信自己可以被誰喜歡,所以就連小春的求愛都當做是小春的玩笑,於是連拒絕小春都那麼溫柔。」

      冷風吹過,沢田綱吉還在手裡的圍巾隨之搖曳,他看著她,一時失語。

      「沢田綱吉、三浦春喜歡你。」三浦春笑了,一如往常的笑意,眸亮亮的,宛如燦爛的陽光:「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喜歡,而綱吉絕對配得上小春那麼多年的喜歡。所以、自信點吧,綱吉是小春這輩子除了父親以外最愛的人哦,溫柔、帥氣、善良,在小春心裡綱吉永遠都是完美的。」

      「小春——」沢田綱吉愣愣喚著:「我……」

      「所以,綱吉一定要幸福哦。」三浦春說著:「小春一定也會比綱吉幸福的。」

      「嗯。」沢田綱吉笑了,十七歲的他不知不覺已經高了三浦春一個頭,他低下頭看著她,鄭重地道:「謝謝你的喜歡,小春。」

      三浦春愣了一下,才彎起了眸,明明是笑著的、明明是開心的,可淚珠還是控制不住地從眼角偷偷流下。

      這句話、她好像等了很久很久,現在她終於可以心甘情願地離開了。

      她最喜歡的人、知道她的喜歡了,這樣就足夠了。

      廣播恰巧響起:「通往東京的火車已經到站,請持票的乘客登上A932編號火車,謝謝。」

      「綱吉、小春要走了。」

      「啊、等等。」沢田綱吉慌慌忙忙地從包裡拿出一個粉色塑料袋:「我織了一個毛帽子給你,雖然做的沒有小京做的好看,可是還是希望你能收下。」

      三浦春接過那個塑料袋,隱隱約約從細縫能看見裡面是一個酒紅色的帽子,她吸了吸鼻子道:「小春也有東西要給你。」

      她從一個行李袋拿出了那個相伴她三年的沢田綱吉玩偶,遞給他:「小春一直在想要怎麼處理它才好,若是丟到、又忍不住會心疼。現在看來、還是把它交給綱吉是最好的決定了。」

      沢田綱吉接過他的Q版玩偶,正要說些什麼,三浦夫婦便走了過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小春,走吧。」

      「再見,綱吉。」

      「再見,小春。」

      青春時期的戀愛會是什麼樣子?或許是一顆種子細心澆灌出一朵美艷的花朵,也會是一朵腐敗的花蕊。三浦春的青春裡全是為了沢田綱吉綻放的花蕊,他曾經不顧一切地沖下河裡將她救出、曾經在她扭到腳後心甘情願背著她回家、曾經對她發火、曾經與她道歉,並非每一朵花都腐爛的,在三浦春的花園裡也有許多開得很好的花,腐爛的花朵終將成為培養新的花朵的養料,再培育出一朵朵更好的花。

      現在、這座花園是時候關閉了,故事終於要畫下一個句號,三浦春再也不需要追著誰的腳步了,過去的一切都要結束在這裡了。

      怎麼開心不起來呢?故事到了結局、反而更加空虛了嗎?

      「小——春——」

      一聲呼喚、三浦春猛然回頭。

      「後——會——有——期——」

      沢田綱吉右手握著自己的圍巾,左手抱著他的娃娃,朝她喊著。

      三浦春停下腳步,懷疑這一切是否是自己的幻覺,眨了眨眸確認不是後,她才反應過來,抬起手靠在嘴邊回頭喊道:

      「後——會——有——期——」

      三浦春、今年十七歲,今天是單戀沢田綱吉的第1000天。

      也是單戀的最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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