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起落

煙水茫茫,躺在軟榻上,顯得懨懨然,姑娘一手捧著書卷,一手枕在頭下,說是認真閱覽,卻是將心思拋諸腦後,滿腦都是外頭的風光,若不是外頭下著大雨,她真想立即就出府看看京郊的模樣。她已然多月未能離開莊府了。

「二小姐,老爺喚您至老夫人院落一敘。」這莊府的家主莊誠欽身邊的小廝至門口,便不再進裡屋,自這二小姐前些個月開始不願出門,便有些忌憚了,性格古怪不說,還總是一臉冷顏,令人不敢與之接近。

那被喚作二小姐的姑娘,只是微微抬眸,將手中的書卷放在案桌上,眼眸不見任何波瀾,只是輕聲言道:「知道了,你且退下吧!我隨後就去。」

她臉色頓時冷然下來,彷彿抗拒著什麼一般。她不想去。明知道她這個父親沒安什麼好心,況且,說是父女,更像是互相利用的關係,她可以依靠她的這個父親得到極好的姻緣,而她父親也可依靠她穩住他在朝中的地位。

說白了,縱然是身居高位的莊家家主,也得依靠家中的兒女,得到所謂的功與名、權與利。

姑娘面色冷意更甚,本就因下著滂沱大雨而不快,這還要面對這一家子,尤其是那慣會以父親身分壓著家中兒女的父親,想想就覺得厭煩。她待侍女撐開傘後,主僕二人便迎著雨前往牡丹院。

原在院子便聽到什麼選秀、殿選的字眼,本就疑惑,可當自己踏進門口,這才聽得真切,原來是想讓她頂替莊家嫡女、她長姐的殿選之事。

她目光冷冷地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家主與老嫗,她只覺眼前的父親真是讓她大開眼界,她一個庶女去參加殿選?她父親是認真的嗎?

「玉遙拜見祖母、父親。」雖說她是有些怒意在身的,可該有的禮數,她仍是給做全了,她可不想被戳脊梁骨,說自己沒家教:「不知祖母和父親喚玉遙有何要事?」

端坐在主座的中年男子,目光不見什麼慈愛,彷彿是在命令一個毫無感情的傀儡似地對莊玉遙言道:「遙兒,今歲本是三年一選秀,只是陛下降旨今年選秀改為皇子們選正妃,按規矩,妳得進宮一趟。」

此話一出口,莊玉遙面色陰沉,冷著臉色望向自家嫡姐,後又瞧著家主莊誠欽:「正妃?自古以來皇子們的正妃皆是嫡女出身,哪有庶出之女成為正妃的道理?父親莫不是在說笑?」

「為父何時跟你玩笑過?妳大姐姐病著,也是無法選秀的,為父已向陛下稟明過,咱們莊家唯有妳大姐姐和妳已然十五,妳若不去,屆時犯了龍顏,莊家一個也逃不了。」他面上像是在苦口婆心地勸著莊玉遙,可實際上,卻是為通知她的罷了。

她再次冷眸看向坐在一旁的大姐姐莊玉明,楚楚動人之態,時不時咳個幾聲,令人垂憐。可若真是病了,何苦再往祖母這院子跑,難道不怕過了病氣給眾人?

她心裡清楚,家裡看重的不是嫡出抑是庶出,她們這位父親,極看重他如今的地位,家中的兒女不過是他在穩固朝廷上地位的一顆棋子罷了。

不分嫡庶,皆是如此。

說不準,此番莊玉明裝病,也是她們這位父親指使的,更甚是他們早已決定要讓莊玉明嫁給陛下抑是哪位看上去極有可能繼位的皇子了。

「父親,若不是女兒染上風寒,又久久未癒……」莊玉明此時插上一嘴,眼中泛著淚光,看向莊誠欽:「說到底,還是女兒無用,竟害得二妹妹不得不參加殿選,惹人笑話。」

語畢,還不忘抹一把眼淚,可在她假意擦著淚的背後,莊玉明卻是面上泛起一抹狡黠的笑,隨即將手放下時,又恢復了那溫婉動人之姿。

莊玉遙此時的神色更加難看。莊玉明這真是演了一齣漏洞百出的好戲啊!說得這般愛護幼妹,但背地裡可沒少欺負她們這些庶出妹妹。

她冷笑一聲,只是行了一個禮:「殿選女兒會好好準備,請父親放心,我不會給莊家造成什麼麻煩,不過,父親,女兒想求父親的一個承諾。」

至此,莊誠欽抬眸,看向這個女兒,一直以來這個女兒與他不親,不似大女兒這般得他疼惜,不過今日一看,莊玉遙是個有主意的,今日所言竟是在他無法掌控的範圍,這令他莫名的煩躁了許多。

他微頷首,既然今日莊玉遙是同意了的,答應他這個承諾也是無妨的:「妳說吧。」

搖頭,目光充滿狡黠,望著莊誠欽那神情,泛起一抹冷笑:「父親,這個承諾,想請父親於之後兌諾。」

雖說她這個父親承諾過卻做到的事,那都是寥寥無幾的,不過她想要莊誠欽兌現的這個承諾對於他而言,應當是不難才對。

莊誠欽目光幽深地看著莊玉遙,他不明白她想做什麼,今日所為,到底也不在莊誠欽的掌控範圍之內,或許,他該提防的不是外人,而是身為他女兒的莊玉遙。莊玉遙也不畏懼莊誠欽似的,與之對視,像是在對峙一般。

莊家的人見氣氛不大對勁,可也不敢多說什麼話,整個莊家裡頭,也唯有老太太及這位在朝堂上的老爺最有發言之權,可沒人敢多說一句違逆他們的話。

如今二小姐公然地如此與老爺發難,雖說是意料之外,可卻在情理之中,尤其是對府上的這些夫人、姨娘、小姐、公子而言,莊玉遙所做,也非什麼大事。

況且,主子們的是非,本就不是他們做下人的可以斷言。

可此時,卻是有一不速之客登門:「洛辰王到——」

一句洛辰王到,使正待在老太太院子裡的眾人皆瞳孔一震,連忙起身。誰都道這洛辰王不喜與朝臣結交,更是清冷,難以靠近,可為何……今日會前來莊家?這是天要下紅雨了?

眾人皆快步走到前院去,去迎那位令人不敢恭維的王爺。

洛辰王乃當今聖上第七子,身子孱弱,雖說武學不行,可詩詞歌賦、經緯天地,那都是受到聖上認可的,雖說洛辰王手中毫無兵權,但聖上對於這七皇子說有多寵,便有多寵,老祖宗訂下的規矩便是皇子們成年才可封爵,可七皇子卻是在十歲那年被封的洛辰王。

至前院,就見一身穿淺藍色衣衫,腰中別著一枚玉珮,佇立於前院。前院的下人們不只一次將人請進正廳稍坐,可那人卻是固執地站著,似是不怕日頭毒曬般。

「參見七殿下,不知殿下前來,有失遠迎。」眾人齊齊下跪,但在心裡真是不知編排這洛辰王多少次了。明明可以進正廳的,這不就是在給莊家下馬威嗎?但他們哪敢在明面上說這位皇子的是非,只得將這些怨氣硬生生地吞進肚裡。

莊誠欽面上陪著笑,可心裡卻是犯了合計。向來莊家與任何一位皇子都未有過交往,就算有什麼交集,那也都是為了朝堂之事,私下如此見面,那都是屈指可數的,洛辰王此舉,到底是何意?

「諸位起吧,若不是本王生母楊淑妃想見莊家二小姐,本王也是不願此時來莊府叨擾了莊大人。」他擺擺手,隨即竟是一眼便能辨清誰是莊家二小姐,他看著莊玉遙,輕聲問道:「你可否與本王一同進宮見見母妃?」

等等……沒聽錯吧?洛辰王竟是詢問,而非命令?這什麼情況?別說莊家眾人皆是一臉不解,就連莊玉遙本人也是難以理解,照理而言,她一個庶女,何德何能可使堂堂皇子相邀進宮,更別提為何連宮中的娘娘和公主對她提起興趣了。這般情勢,讓她摸不著頭緒。

就算洛辰王是以商量的口吻與她商議,可到頭來她能拒絕嗎?她嘆了口氣,隨即仍是對著洛辰王行了一個禮,目光低垂,直視著地上:「殿下,臣女有幸進宮一趟面見淑妃娘娘與三公主,乃臣女此生榮幸,又怎敢拒絕?只是,為不失禮數,請容臣女前去更衣。」

見她這般,七皇子也只是笑了笑,頷首同意了,反正只要在宮門下鑰之前進宮及出宮即可,其餘的,對於七皇子而言,倒是沒什麼差別的。

莊玉遙退了幾步,轉身便回了自己的院落,她坐在銅鏡前,等著婢女將衣衫遞到自己跟前,目光有些陰沉,看著鏡中的自己,她有些煩悶,她猜想不透,為何這淑妃娘娘要見自己?宮裡娘娘的心性她不懂也罷了,連三公主都來湊這番熱鬧,七皇子到底葫蘆裡賣什麼藥?

不久,她回到前院,只是七皇子眼神從她出來前院後就落到她的身上,久久沒能離了眼,她瞧著七皇子:「殿下?」

他像是回過神般,乾咳了兩聲,便轉身提步:「既然好了,那便出府進宮吧!」

看似是不理會莊玉遙,可腳步卻是為了莊玉遙而慢了下來,他到馬車前,卻是伸手扶住莊玉遙的手,待她上了馬車,自己才跟在其後。

待馬車驅往皇宮,莊玉遙低下頭,思索幾番後,仍是不解,她一個庶女怎麼就入了後宮主位娘娘的青眼了?她眸中的疑惑更甚,她抬頭直視著七皇子,雖說這般直視上位者的眼,甚至是男子的眼,不合規矩,可她卻是想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殿下,臣女不過一介庶女,淑妃娘娘為何想見臣女?雖說臣女不該這麼質問娘娘,只是一般該見的,應當是身為嫡女的家姐吧?」

七皇子並未搭她的話,只是笑了笑地看著馬車外風光,這街道乃是京城中最為昌盛繁榮之地,雖說如此,可到底是身在京城的官家小姐,就連七皇子也都是早早便已出宮立府,早就習慣了這車水馬龍的景象了,此番藉著景色,不過是為了避而不答。

莊玉遙一臉冷意,某些地方來說,她與她的父親莊誠欽真是親父女,她實在是不喜這般難以掌控的局面,若不是對方是七皇子,只怕她現今是要跟七皇子起口角之爭的。她很聰明,但對皇室之人而言,太聰明並不是什麼好事,她暗自嘆了口氣,不再糾結此事。

哪怕逼問,眼前之人哪肯輕易鬆口的?

見莊玉遙不再問,他仍是笑著,這小姑娘果真有意思,倒是比尋常人家的千金小姐還識時務,他果然沒有看錯人。

他回過頭,隨即卻是問起了他事。他目光柔和,卻不見方才對莊家的不屑之態,瞧著莊玉遙,隨後低下頭,把玩著自己手中的折扇,似是怕自己看上去咄咄逼人般:「前段時間,姑娘在京郊受的傷可好全了?」

她抬眸,起了警戒之心,前些日子前去京郊辦了些事,順手救了一人,只是那人蒙著面,她只覺江湖上許多事與她無關,便也沒太在意此事,誰知,遭逢她救的那人仇敵追殺她二人,還負了傷在身。只是此事她並未向任何人提起,哪怕是自己身邊的婢子也不見得清楚,為何……為何七皇子會如此問起?

莊玉遙皺起了眉,隨即卻是笑著答道:「什麼傷?臣女可沒出過京城,殿下莫要胡言。」此時裝傻總是比較好的,她可不願被人知道自己去京郊做甚的。

「哦?是嗎?」七皇子抬了頭,他像是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似的,他盯著莊玉遙的眼眸:「那本王與姑娘講講這江湖傳聞,這赤霓之主甚是冷血無情、殺人不眨眼之人,可近日卻聽聞她救了一人……還是與其向來不對付的明鏡之人。」

「臣女不過是閨閣女子,府門外之事又怎會瞭如指掌?殿下,您見多識廣,也別這麼欺負臣女這般弱女子。」她發覺自己被套話後,目光低垂,無奈地嘆口氣:「殿下,你我彼此彼此,誰都不戳破這層紗不好嗎?」

七皇子見狀,笑了一笑,隨即目光悠悠:「讓本王答謝妳不好嗎?」

「那您就見過身為文官之女竟舞刀弄棒的嗎?」莊玉遙臉色一沉:「再說,殿下那日的身手可不像是身子孱弱之人,殿下您藏得真夠深。」

憶起在京郊的那日,兩人不免雙雙皺起眉心。荒野之地,兩人會盟,商討兩方求和之事,卻不想不知是中了誰的埋伏,竟是雙雙被圍困其中,兩方首領,竟是罕見的配合默契,好不容易逃出重圍,一支箭矢便向明鏡之首的要害而去,而赤霓之主也是不顧自己安危,竟是出手相救,導致自己負傷。

「過獎。」七皇子目光看向莊玉遙,隨即言道:「其實,今日邀妳進宮,並非我母妃懿旨,而是我父皇的意思,說是給我賜婚莊家嫡女為我正妻,只是我覺得莊玉明難任我洛辰王府正妃之位,因此我才請父皇讓我娶妳。」

莊玉遙見他終於將她之前所疑惑的事說出來,倒也沒懷疑他的說詞,只是頷首。其實嫁與不嫁與她何干?她身為女子,婚嫁大事從由不得自己,更何況,自己還是官家小姐,哪能有機會拒絕的機會?

她搖了搖頭,苦笑著道:「那我此次進宮,到底是見哪位貴人?」

「陛下。」他只簡短地回答了莊玉遙,隨即站起了身子:「到了。」

他率先下了馬車,仍是伸手扶住莊玉遙,與她一同入宮,她身為莊家庶女,這皇家宮宴她是沒資格進宮的,自然也是第一次來,可她卻沒顯現出一般女子會有的神韻,這倒是讓來引領的太監不得不高看這位莊二小姐兩眼。

不過想想也是,莊家家主乃是正二品官員,哪怕沒進過宮,那也是見過世面的,又怎會像小門小戶出身的姑娘家般呢?他陪笑道:「七殿下、二小姐,陛下仍在與諸位大臣議政,請您二位先在門外稍後。」

話音才剛落下,這勤政殿的大門便被打開,裡頭走出許多身穿官袍的官員,見到七皇子佇立在門口,連忙鞠身行禮,而七皇子也回以一禮,隨後便帶著莊玉遙進了勤政殿。

「臣女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兒臣參見父皇。」

兩人一見到那九五之尊,齊齊下跪。而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卻是眼神直盯著莊玉遙。他十分不解,以他這老七的性子和地位,怎麼偏偏就看上了一個庶女?這莊家二小姐到底是給他家老七灌了什麼迷魂湯?

七皇子看出他這父皇的心思,自古皇室迎娶,都是迎娶嫡女,哪有娶庶女的先例,若不是皇帝護著自己,什麼都依著自己,不然只怕是如今要娶的就不是莊玉遙,而是那莊玉明了吧?

「起吧,賜坐。」他擺了手,讓兩人起身。見二人皆坐下後,他才慢悠悠地道出自己為何想要今日請莊玉遙進宮的目的:「二丫頭,想來妳在路上也聽洛辰王提及,朕原意是想讓你們成婚的,但朕也知道妳外祖父的性子,若是妳不願嫁,朕自然不會勉強。」

此話一出,莊玉遙不得不思量幾番,對於外祖父,她了解的甚少,畢竟,她是庶女,外祖只能認嫡母的母家,姨娘的母家放在任何一個家族,那都是不認的。今日皇帝如此說,想來外祖父與當今聖上,是有什麼淵源的,不然,絕不可能皇帝賜婚,還要顧及一個臣子的想法。

「回陛下,今日承蒙陛下賜婚,臣女欣喜萬分,哪敢有逾越之舉。」她面上帶著笑,可她的心思卻是飄向遠方的外祖一家——林氏。

對她而言,她現在所處的莊家,不過是一家子的狼子野心,真正親近的,是那原是身為正三品官員的林智輝,她的外祖父。可不知為何,一朝被小人陷害,貶至他鄉,這些還都是娘親與她言說才真正知曉的,她無奈,這些往事也過眼雲煙,誰還記得這位與陛下有過過命的交情?

可她一個女子,又能如何替自己的外祖父翻此案,重申他的冤屈呢?

而皇帝彷彿猜出了莊玉遙的心思,他意味深長地望著眼前的女孩,他到底是對於這位故友的外孫女還是有興趣的,她的眼界到底是與那些閨閣中的女孩不同,可她那身居高位的父親,滿眼只有他的官位,對於家中的兒女管教,可是無所謂的。

瞧著許久,他倒是也沒了那些好奇,他雖說對莊誠欽這人不放心,但對林智輝的人還是放足了心,尤其是莊家的這二丫頭明顯就與她的這個父親就不是一條心的,那他便也沒什麼顧慮了。

「林老頭他這幾日就能回京,放心吧。」皇帝眼眸閃過一絲冷意,可這冷意卻不是指林智輝回京一事,他在意的是,當年林智輝被陷害離京之事,此事一直埋藏於皇帝心裡,他縱然是想護著林智輝,可身處廟堂之上,又哪能都如自己心願?

當年林智輝被何人陷害,他不是不知道,可……為保林氏已出嫁之女及其女兒,林智輝特地寫了份奏章給他,讓自己務必貶他離京,那時自己才剛登基,根基尚且不穩,這才放過了那個陷害林家的幕後主使,如今也是不必忍了。

兩人拜別皇帝後,莊玉遙有些不解。林氏一族不日便要回京?這……皇帝是想翻案?她看著七皇子的側顏,可隨後卻是化做一道嘆息,廟堂之事,也非她一個閨閣小姐能夠掌控,多問也是白問。

再過幾日,便已經到了那原定要舉辦選秀的日子。

這日,連絲毫都不管她死活的莊家家主莊誠欽也都特地到她的院落吩咐了幾句,但神情仍是帶著些許的不耐煩。若不是為了莊家顏面,他自然是不必過來莊玉遙的院落自討苦吃了,自前幾日莊玉遙在眾人跟前不給他臉面後,這莊玉遙見了他彷彿是沒看見人似的,連喊聲父親都像是為難她般,惹得莊誠欽這幾日都急火攻心,卻無可奈何。

她一人坐著馬車進宮,而佇立在莊府門口的眾人卻是各懷鬼胎,都等著看莊玉遙的笑話,他們不信一個莊家庶女還能翻身變鳳凰,嫁給皇子,她也配?前去殿選的女子再怎麼不濟,那都是嫡女出身,論身分還是比庶女高貴許多的。

莊玉明暗自竊喜,但也覺得可惜,未能看看她這個庶妹的笑話。

她跟隨著宮人來到宴會之地,她向引領太監道謝後,端坐於自己的位置,她本與這些官家小姐無甚往來,哪怕自家父親身居正二品官員,可她總覺得與這些官家小姐格格不入,她也不屑與這些千金小姐交往,便也默默地坐在一旁,看著眾人打著官腔的模樣。

「呦,這不是玉明姐姐家的庶女嗎?」忽然,有一名女子邊說邊笑道,深怕別人不知道她在說誰似的,她掩嘴輕笑,但卻遮不住她那股子的刻薄:「沒想到庶女也能進宮選秀?本小姐勸你還是趕快回府,別丟了你莊家的臉面。」

「就算我是庶女,我也是身居二品官的莊誠欽之女,不知姑娘是哪家秀女?竟如此不知禮數,虧得你還是官家嫡小姐。」莊玉遙特地強調嫡小姐這三個字眼,看著眼前的女子,目光幽冷,她本不想找人麻煩,可誰知道偏偏有人要生事。

那人被罵得沒臉了,氣得臉色鐵青:「妳……妳……」

她左盼右顧,抄起桌上的茶盞,就往莊玉遙的頭砸去,眼瞧著就要砸到她的頭了,莊玉遙也不見要躲的意思,當圍觀的眾人以為要見血時,忽有一隻手抓住了那茶杯,穩穩地拿著。莊玉遙抬頭,就見五皇子和七皇子站在自己身前,而那茶盞就在七皇子的手中。

「參見五殿下、七殿下。」眾人見狀連忙行禮,他們目光低垂,不敢抬頭,方才他們彷彿在七皇子眼眸中見到隱隱欲要發作的怒意,就怕這個人動了責罰。

五皇子可沒七皇子這般好的心性,可以隱忍,他接過七皇子手中的茶盞,他問著眼前的女子,神情不見耐心:「汪姑娘,妳是想在宮中行兇?」

此話一出,汪春華臉色煞白,宮中行兇的罪名可是不輕的,可她只是想嚇唬莊玉遙罷了。她忙慌地叩頭,眼淚也被嚇得流了出來:「五殿下、七殿下,臣女不敢,望兩位殿下明察。」

七皇子懶得管這女子的哭訴,只是伸手扶起莊玉遙,他冷言道:「五皇兄跟她們廢話做甚?直接拖出去,永不許選秀就是了。可別耽誤了給父皇、母后請安。」

說到底是沒傷了莊玉遙的性命,七皇子也不想多費些口舌,他拉著莊玉遙,便往遠處的高台走去。五皇子見狀,連忙招呼身邊的太監:「怎麼,還愣著做甚?沒聽見方才七殿下所言?」

這兩人在短短的幾刻鐘便將這汪家姑娘的正妃夢打碎了,她被拉出宮的同時,口裡仍是在說著讓五皇子、七皇子恕罪之語,更甚是口出惡言辱罵明顯與七皇子熟識的莊玉遙,口中話語之歹毒,令人連連搖頭,只嘆為官清廉的大理寺少卿汪瑞康,竟養出這般女兒,不甚唏噓。

「妳明明能躲的,怎麼不躲?」七皇子無奈,他記得莊玉遙的功夫不在他之下,怎麼好好一個茶盞飛向她還不躲的?就算不躲,接住它也是綽綽有餘。

莊玉遙搖頭輕笑:「我只是想看看,若她鬧了這齣,毀了莊家對我的打算,依我父親那看重官位、莊府名聲的樣子,會不會與這汪大人不對付。」

「可是這汪大人是五哥的人,人品也是天地可鑑的,可別被妳那父親給搞沒了。」七皇子悠悠地道,他方才除了不想費精力在這兒女家的吵擾外,更多的還是他看見了自家五哥那想吃人的架式,覺得丟不起這人,這才出口讓五皇子將汪春華帶走。

莊玉遙聽這話卻是嗤之以鼻,並不認同七皇子所言的那般,她父親沒這個本事,也不敢如此作為,不過她也不打算去反駁七皇子。的確,這汪瑞康聽他人說過,是個清廉的主兒,且也不參與黨爭,但自林家的事牽扯了汪家,汪家這才尋了五皇子做為依靠。

雖說汪瑞康一開始是想投靠七皇子的,只是七皇子明言拒絕了他,便轉而投靠與七皇子親近的五皇子。

端坐在高台的諸位貴人,雖說都看到底下的騷動,但都沒打算阻止,仍是有說有笑的模樣,讓莊玉遙不禁感嘆,果然還是宮裡的規矩嚴,哪像宮外的這些官家小姐似的,那般膚淺。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一見自家兒子帶著人家小姑娘,不禁皺眉,莊玉遙還沒嫁呢,舉止親密像什麼樣?可他看見老七那架式,搖了搖頭,隨即朗聲道:「好!」

一聲好字,讓歌舞嘎然而止,姍姍退下,就連底下歡聲笑語的眾人也不禁回過頭看像高台發生了何事。

「今日朕總算能賜這良緣了,莊家二小姐果然與洛辰王極為般配。」眾人目光望向高台,就聽皇帝在賜婚,定睛一看,那不是莊大人家的庶女莊玉遙嗎?竟有這般好運,讓七皇子看上了?立即就飛上枝頭變鳳凰,這讓底下的那些嫡小姐如何感想?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有一老者,此時緩步上前,站至七皇子與莊玉遙身側,跪下高聲道:「臣林智輝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外……外祖父?」莊玉遙目光看向那老者,果然,皇帝那日說的林智輝過幾日便會回來京城是真的,只是當時看皇帝那個眼神,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今時今日林智輝恰巧回來京中,想來是不會有什麼好事。

此時,五皇子、七皇子雙雙單膝下跪,拱手言道:「陛下,當年林大人蒙冤被貶至他鄉,如今兒臣想請陛下重查此案,以還林大人清白。」

眾人不得不忖度幾番,當年林智輝之事,是冤枉?不是說林智輝觸了龍顏,這才被貶至他鄉,至今過了二十年之久,若要翻案,恐怕是難上加難啊!

「陛下,兒臣這裡查到冤害林大人的幕後主使,只是這人與林大人也有關聯。」五皇子看了眼林智輝和莊玉遙,隨即閉口不言。

莊玉遙見狀,聰明如她,早就想到,五皇子這一眼,想必,陷害她外祖父的便是她的父親莊誠欽。可是,陷害林智輝對他來說,到底有什麼好處?莊林兩家乃姻親,若是林家有難,他們莊家也無法倖免,必遭疑,難道父親不怕?

今日除了林智輝是受了皇帝允准,其餘外臣皆不可進宮,不然她倒是想親眼看看她這位父親的嘴臉,她垂眸站在一旁,不打算說什麼話替她那父親開脫,再說,這又關她何事?

而其他人卻是看起了莊玉遙的笑話,只道她麻雀變鳳凰,又一朝打回現實,這七皇子當著自己未婚正妃的面告此御狀,可真是全京誠的笑話了,大家都知曉,這林智輝乃是莊玉遙的姨娘母家的家主,這兩家人可真不怕丟人。

但莊玉遙卻不認為,莊誠欽的錯,會牽扯到她。

「陛下,兒臣認為,不能放任此風再長,請陛下降下懲處。」七皇子目光低垂言道,他心裡清楚,林智輝的這冤案,一直都埋藏於自己父皇心中,今日請林智輝進宮的意思,想來也是要翻了這案,他本就看不起莊誠欽的做人,如今也不過是正朝綱罷了。

皇帝目光悠悠望著眼前兩個兒子,面上雖看不出喜色,可眼前的兩人卻是清楚得很,他們這位父皇心裡指定是有多高興了,就見皇帝沉穩,不失威嚴地道:「這之後再決議吧!今日是你們選正妃的日子。」

經此一事,莊玉遙也無心於這場宴會,找了個託辭便急忙離宮。在外人看來,她是羞愧地沒這個臉面待在皇宮裡了,這才著急回府,可莊玉遙心裡卻是急忙回府去見自己的姨娘,將外祖父回京的事告知姨娘。

莊玉遙回府後,就見莊誠欽目光微冷,不見莊玉遙出發前的笑顏,他上前:「如何?可有被選上?」

她皺起眉心,她才剛回來府上聽到的不是一句關心,而是有沒有被選為正妃一事,她雖說瞭解她這父親的心性,可沒想到聽到此話,心裡還是冷了大半,她暗自苦笑,可這話仍是得體的回答:「有,但也可能沒有。」

「妳這是什麼意思?」

「女兒是被選為七皇子正妃,但五皇子和七皇子一同狀告父親陷害林智輝林大人的罪過,女兒想這婚事,大抵是可以免了的。」莊玉遙看了眼趕來的林姨娘,隨即言道:「林大人也回京面見聖上了。」

眾人大吃一驚,可最為吃驚的,果不其然是莊誠欽,他目光從震驚,轉成陰狠,扭頭看向林氏的方向:「來啊!將林氏母子關進佛堂,若沒我允許,不許放她們出來。」

「誰敢?」一聲尖銳的聲音就這麼傳進眾人耳裡,不大不小,可卻是透著不可置疑的語氣,莊誠欽回頭望去,便見到最為熟悉的面容。那是皇帝身邊的掌事太監祝公公祝英廉,他傲視著莊家的每個人:「咱家倒是想看看誰敢動未來的七王妃和七王妃的生母。」

此話一出,那幾個架著林氏和莊玉遙的小廝忙著放開了手,深怕眼前的公公下一句就是要了他們的小命。莊誠欽皺起了眉,「未來的七皇妃」?難道,這婚約仍是做數?

還不等他細想,那祝公公便已然開口:「莊玉遙接旨。」

這旨意雖說是大家意料之中的,可這旨怎麼越聽越不對勁呢?為何說莊玉遙是林氏嫡女,且為何林姨娘可自由和離?這越聽越讓莊誠欽一臉的困惑。

好不容易挨到祝英廉將聖旨宣讀完,還不待莊誠欽將疑惑問出,祝英廉便又從另一個小太監手裡拿起了另一道聖旨:「奉天承運皇帝,制曰,今兵部侍郎莊誠欽未能盡己責,誣陷同僚,誤國家大事,德不配位,著降為正六品大理寺右丞。」

他頓了一頓,看向莊玉遙:「二小姐,陛下的意思是,您和林姨娘可即日返林家,畢竟您是林氏嫡女,林家便是您的母家,至於您的家族宗牒,自您出嫁後,便也歸了皇室宗牒,所以請二小姐委屈一陣。」

這是皇帝給自己天大的榮耀了,她與林氏一同跪下,叩謝皇恩後,便也不管身後莊家眾人的反應,一同回了自己的院落收拾行囊,打算過了這一夜就回到林家。

「莊大人,您如今也是不必上朝了,還請您將朝服交給咱家,好讓奴才將朝服帶回宮裡。」祝英廉也不阻攔林氏母女,只是笑笑言道:「奴才就在此處等著大人。」

這聖旨來得措不及防,眾人毫無準備,就連莊誠欽去拿朝服的腳步那都是踉蹌的,他沒想到他身居正二品竟是一下子便被貶成了正六品,連上朝的資格也沒了。

想他一直假意中立,可實際上卻是支持六皇子,雖然後來也明朗了自己的立場,可那六皇子於今日宴會竟是連為自己求情都沒有,反倒是冷眼看著五皇子和七皇子狀告自己,他真是恨自己惦記錯人了,若是支持五皇子和七皇子的下場,會不會就不是如此了?

可這人生哪有什麼後悔藥呢?

這一夜,無人能安睡,一朝高位就如此被貶,要莊誠欽如何能接受呢?但他卻是不知道,哪怕他想投靠五皇子或是七皇子,這兩位皇子也看不上他的。

時光飛逝,林府裡外都在張燈結綵,有一女子身穿鳳冠霞帔,盡顯貴氣,如若當年她仍是以莊家庶女的身分出嫁,想來,也是不配穿這身大紅的嫁衣了。她沒經歷過林家的破敗,她卻經歷了莊家的落魄;她經歷了莊家的大富,也見證了林家的起死回生。

如今,嫁入皇室,看似衣錦繁榮,可卻是如履薄冰,又哪裡如了莊玉遙所願,安穩此生?

抬眸,天氣晴朗,艷陽高照,普天同慶的好兆頭。莊玉遙微微一笑,走出院落。

上一篇回作家的PO下一篇

回應(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