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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魂之暮(四)

      「玄暘,此行差也,如若日月,陰陽兩極缺一不可。你若吟鎮四方,天地之陰盡去,陽盛極則必反啊!」

      「方慈,這事我必須去做,你莫再勸我了。」

      「你這是逆天之舉!萬物必有其存在之因果,豈是你我可以定奪……」

      「休矣!你若不願意,自可不必跟來,我一人獨行!」說著,玄暘一擺手,腳下凌空一點,便往首隍山頭而去。

      方慈追上前去,然方至山腰處,霎時一陣天地搖晃,首隍山頭綻出萬丈金光。

      緩緩停下了腳步,方慈知吟鎮之事已成定局。

      至此之後,再無人見過玄暘。

      人類開始變得肆無忌憚、燒殺擄掠,彷若妖魔,讓世間如同煉獄一般。

      方慈不是不能理解玄暘的想法,然而眼見這每況愈下的世道,他總為玄暘感到不值。

      正因想要令人們從妖魔的恐懼及迫害中解脫,才散盡累世所修行的神力,以一曲天吟盡度世間之惡。

      然而自古陰陽和合,失去所有陰氣的這個世間,為了平衡,讓原先應依傍陽氣而生存的活物,產生了陰化的變異。

      這些變異使得這些活物變得暴戾、憤怒、怨恨,而當他們死後,魂魄無法得到引渡,於是沈潛在陰暗之處化為瘴氣,再度影響接觸瘴氣之人,使其同樣變得怨怒,如此週而復始。

      這股陰氣累積的愈加濃厚,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動,終有一日又將化為新的妖魔存在於世上。

      不忍啊,真的是不忍。

      方慈不願人們淪為平衡天地陰陽的犧牲品,於是他便想起那九昂山上被封印的妖魔。

      所幸九昂山上的妖魔貴為萬妖之王,又有封印的結界,天吟對夕並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只是不知為何,他陷入了沈睡,而封印亦非輕易可解。

      就在此時,方慈從妖魔手中救下了一名幾乎死去的嬰兒。

               

      「暮日……日暮西山即為夕!」拂鎮杵聽著方慈所言,也不管自己身上的傷勢,怒喝道:「所以你就將師叔……作為引渡夕脫離封印的容器?」

      「夕本為萬妖之王,得以同領眾妖,若能使其甦醒,必能加速天地陰陽的調和,人們……也不會因此而繼續墮落了。」

      「師祖,縱使陰與陽是必然共存,但人類的墮落從來就與他人無關,你如此之舉,與玄暘大師何異?你讓師叔該怎麼辦?」

      方慈垂眸:「我相信他,相信你師叔。不論他是夕還是暮日,在我心目中他就是我的徒兒。」

      「可是……」

      「杵兒,難道他是夕,你就不當他是師叔了嗎?」

      拂鎮杵聞言如當頭棒喝,他轉頭朝向身處於神火陣中的人影。

      為什麼?

      吾身為夕難道錯了?

      吾為保護眾妖挺身而出難道錯了?

      人類啊,何以將我囚禁?

      憑什麼!

      我痛苦的怒吼著,許多回憶一擁而上,欲裂的頭上冒出了兩隻角,身形卻仍維持著人形,還冒著騰騰蒸汽。

      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變回原來的形貌?

      我是夕?還是人?

      我是誰?

      「師叔!」

      這聲音如此耳熟,我不禁望向聲音來源,這畫面似乎與回憶中的某些片段重疊,脹痛的頭卻不讓我多想。

      「吼──」我一聲怒吼,那人卻不見停。

      「師叔!我是鎮杵!」

      鎮杵?

      「師叔!」

      「不要過來!」我下意識的隨手一揮,那人便被掃至十尺開外。

      「師……叔,你不認得我了嗎……」他掙扎著爬起,又再度朝我走來。

      看著那只剩半截的手臂,我心中竟翻起了一絲哀傷。

      不,人類不可信,他們是善於欺騙的。

      「師叔。」他緩緩走到我面前。

      人類既脆弱,又奸詐,沒有一個好人!除了那個人……

      他張開手,抱住了我滾燙的身子。

      空氣中傳來燙熟的肉香,我急忙想要推開他。

      為什麼我會……

      「師叔,我保證過我會保護你……如果真的很痛苦,我的血……能夠讓你鎮靜下來。」

      『喝下我的血,冷靜下來!』

      他的話與記憶中的畫面重合,我猛然的推開他。

      「你騙我!我這麼相信你……你騙我!喝下你的血,讓我睡在牢籠中這麼久!你和另外兩個傢伙一樣都不安好心!」

      「什麼另外兩個傢伙?師叔,這裡只有我,我不會騙你!」

      「你、你!」我憤怒的向朝我走過來的傢伙伸出手爪,貫穿了他的腹部。

      「暮…暮日,」他仍是笑著的,臉色蒼白:「沒事的……我會……陪著你……」

      腦海中的畫面搖曳,我想起了那時的最後。

      那人也頹然的倒在我身邊,卻帶著慘白的笑臉:「對不起…不過沒事的……至少…不會痛苦……」

      這傢伙的笑臉、那人的笑臉在我腦海中相互輝映。

      『你沒事,太好了……』

      鎮杵。

      這死腦筋的傢伙,害的我也變得死腦筋了嗎?

      我是夕。

      我是暮日。

      我……是我。

      「拂鎮杵──!」

      「死腦筋,你真的是死腦筋耶!」

      「我當下沒想那麼多嘛!」

      「不要當自己是藥體就如此肆無忌憚!」

      「我知道了啦。師叔──」

      「幹嘛?」

      「沒事,就想叫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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