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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魂之暮(三)

      夕魂的厲聲隨著形體一同消逝在我結印的手中,一股暖意自胸口流散至四肢百骸。

      我大口喘著氣,看著自己雙手,這一切是何等的不真實。然而額上薄汗微涼,與一旁身上血跡斑駁的鎮杵都提醒著我剛才所經歷的一場惡鬥。

      「成、成功了嗎?」

      只見鎮杵手上的軟鞭覆蓋著一層血霧,朝我走過來的路上,還撒落了許多血滴。

      「應該是。」

      我原還擔心自己術法不精,無法好好使出收服之術,沒想到卻是十分順利。

      「太好了。」鎮杵將軟鞭上的血揮手甩乾,而後一收手便將軟鞭收進腰間,腳步卻在此時踉蹌了一下。

      「鎮杵!」

      我急忙迎了上去,扶著鎮杵到一旁的大石上坐下,見到他掌心的一條血痕,仍有點滴血珠,我頓時皺起眉頭。

      不假思索地,我以口撕下了袖上的一塊布,將他的手緊緊包紮起來。

      鎮杵正要說什麼,我抬眼瞅他一眼,他便合起雙唇。

      完成包紮後,我又從包裡掏出事先準備好的傷藥,正準備餵給拂鎮杵。

      「傷藥對我來說作用不大。」

      一股溫熱自我頂上傳來,我抬頭,只見鎮杵的臉在月光下,輝映著一抹淺笑。不知怎地,那抹笑以及覆在頭上的大掌使我的心緒安定下來。

      收起傷藥,失笑道:「我忘了。」

      「師叔不用為我擔心,你沒受傷就好。」

        死腦筋,果真是死腦筋。我不禁想道。

      「我雖武功不濟、術法不精,但面對那些小妖魔尚有自保之力。」我站起身:「離夜都還有兩日旅途,路上或許還會再遇上除了夕魂以外的妖魔,你別忘了我可是驅邪之身,你不用顧慮我。」

      在遇上夕魂之前,我們一路上亦受到許多小妖的侵擾,我不是傻瓜,知道鎮杵為了保護我多受了許多不必要的傷。

      「好。」

      見鎮杵面色蒼白,雖有藥體傷癒甚快,但一路上遇到小妖魔都以自身之血來禦敵,反而在遇上夕魂時差點體力不支而倒下,我忍不住說道:「還有,就算遇上夕魂,除非真是不敵,不然莫要開紅。」

      「好。」

      ***

      成功讓夕魂將目標鎖定在我身上,我便一路跑到城外早已佈好法陣的破廟。

      夕魂如期緊追在我身後,我對隱身在一旁許久的鎮杵喊道:   「鎮杵,幫我困住祂!我要開陣!」

      緊接著銀色流光呼嘯襲來,捲住了夕魂的一隻腿,將其撂倒。

      夕魂隨即厲聲而起,被軟鞭捲過的傷處雖泛著稀微蒸汽,卻似未造成更大的傷害。

      這隻夕魂不若先前兩隻都只是黑氣的模樣,祂擁有完整的形體,龍角獅頭,如鹿的身軀卻佈滿著鱗片,足下有著如虎般的爪。

      昨日進城發現夜都人多驚惶、風聲鶴唳。看來是這傢伙搞的鬼,想必已有許多人遭害,使得夕魂強大到足以化形。再過一時辰就是年關了,若不盡早收服祂,年關之時祂的力量肯定會愈發增強。

      「師祖說的沒錯,當日封印夕便是在夜都的九昂山,夕魂為了增加力量必定會盡量的靠近九昂山,夜都又是商賈匯集之處,人氣甚多亦是夕魂吸食人氣的好場所。」鎮杵不斷以軟鞭騷擾著夕魂,不讓夕魂靠近我周遭:「看看這傢伙都肥成這個模樣了!」

      我將陣眼佈好,隔絕法陣已成。讓路人不致闖入,也讓夕魂無法逃出。

      夕魂似被鎮杵煩的不堪其擾,終是轉過頭去面對鎮杵,與之纏鬥起來。

      見狀,我默念起心法,一邊迅速打著收服的結印。

      『天地玄黃,』

      鎮杵閃身避過夕魂的撲咬,回身一鞭抽在夕魂腰上。

      『聽我令者,』

      夕魂反爪一揮,鎮杵險身避過,軟鞭順勢纏上夕魂舉起的前足。

      『以吾暮日之體,』

      鎮杵使勁一扯,軟鞭緊纏在夕魂足上,不料夕魂後足而立,鎮杵連鞭帶人被扯至夕魂身前。

      『降妖載身,』

      夕魂將鎮杵踩踏於地,俯頭張嘴,鎮杵被咬著了半手,他使勁抽出僅剩的半截手臂,往旁翻滾了兩圈,躲開夕魂的揮擊。

      我心一動。

      「不要分心!」

      我凝神,繼續結印。

      『伏魔於心,』

      夕魂沒再理會倒在地上的鎮杵,轉頭朝我撲來。

      『收!』

      我以掌對夕魂,夕魂卻不若上次般被我所吸納,而是撞擊之後彈了開來,我則是受到撞擊倒退兩步。

      夕魂甩了甩腦袋,再次撲了過來,仍舊是被彈開。

      試了幾次後,祂發現自己無法對我造成傷害,便起了退卻之意,往後走了幾步。

      「給我過去!」

      不知何時起身的鎮杵以短匕插入夕魂腳與身連接,無鱗片覆蓋的軟肉,夕魂發出一聲厲鳴。鎮杵再以半截手臂、冒著鮮血的傷處朝夕魂身上用力塗抹推擠,朝我的結印靠近。

      這次夕魂在碰觸到結印時,終於如前次般被我的掌給吸附,只是不知為何,這次收服的速度異常之快,夕魂的力量如洪流般衝進我的身體,強烈的暈眩感襲來,在我眼前發黑倒下之前,我最後看見的,是鎮杵笑著說「你沒事,太好了……」然後軟軟倒下的身影。

      我曾統領眾妖,我曾與人神奮戰。

      我不曾想傷害任何人,可卻被迫傷害他們。

      最後我被他們囚禁。

      我哀傷、我怨懟、我憤怒。

      我想要自由。

      我像是睡了很長的一個覺,做了很久的夢。

      這個夢,也該醒了。

      我緩緩的睜開雙眼。

      我是,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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