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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茶

茶清半涼把緣盼

輕撫琴身弦欲斷

為君起奏曲鳴嘆

不問曲終人聚散

「今日的茶水又放涼了?」一位老者輕撫杯身,已是一點殘溫也不存

「他還是沒來…」和云正在收拾外頭曬的藥材,看了眼桌上那杯藥茶淡淡的說,彷彿在等人的不是他,可眼底閃過的落寞卻沒逃過老者的眼睛

「從他走後的那天起,你每天都放一盞藥茶在茶桌對面,來回都多少年了?」老者輕嘆,他這個傻徒弟,當年從河邊撈回一個將軍就無微不至的供著,天天一杯藥茶伺候,這不人都回去打仗了,那茶還是漫無止盡的熬著

「他說會回來喝的,只是…」和云急著幫將軍辯解,可他不回來的原因,和云卻不曾想,也不敢想

「只是茶都等涼了,他還是沒來?」老者把和云頓住的話接了下去

「總會回來的…」捧著那杯已經涼透的藥茶和云默道,思緒飄回當年與那人相遇時,那個他等了將近三年的人…

和云當年還是個跟著師父剛歸隱沒多久的小大夫,整天上山採藥、曬藥材、磨藥材,鑽研醫書,日子過得倒也自在,有天採藥回屋院途中,在河邊看見一個身著軍裝滿身是傷的人,身為大夫的和云立刻把人帶了回去,求著師父醫治,這前後折騰了三天,那傷者才好不容易醒了

「你是將軍?」將軍的傷已經好半成左右,能起身在椅子上坐著,便與和云說起自己的身份及來歷

「不錯,帶兵打仗維護江山及百姓的平安是在下的職責」將軍對於盡忠報國有著滿腔地抱負

「比起你,我這只會採藥的大夫可真是太貪戀這世外的靜謐了。」看著將軍對於戰場的抱負而同為男子之身的自己卻在這與世隔絕的竹林裡採藥,日子過的安逸自在竟有些羞愧。

「蕭大夫言重了,你的醫術高某很是佩服也很喜歡這裡的恬淡安然,只是高某是一位將軍終歸屬於戰場,過不上這種快活的日子,軍令如山,一道皇命下來,我便得披掛上陣也不知此行究竟還有沒有命回來,可有命回來又如何?高某孑然一身自然也不會有人等,那偌大的將軍府居然也比不上這小小的竹屋。」將軍一頭飲下藥茶,臉上那苦澀的神情不知是藥茶苦還是將軍這一生苦

「我會等你的」看到將軍苦澀的神情,和云便急著說出這句話

「哈哈哈,不知等高某厭了那干戈戎馬,打算卸甲歸田時,可否與大夫你在這裡安度餘生?」將軍被和云的話逗笑了,就算只是玩笑又如何,起碼有人願意等他;等一個命永遠在別人手上的他。

「隨你便」想起剛剛自己那急於回答的模樣,和云掩飾羞窘的冷道一句,便收走將軍剛喝完的藥茶

......

走近撫了撫牆旁放著的琴,和云不懂琴,自然也不會養護,只知道天天擦拭琴身,別讓它沾染灰塵,可再細心照顧的琴,若是沒有彈奏琴弦也是會鏽蝕的,只是輕輕一挑,那弦都像是要斷了一樣…不禁又讓和云想起當年這把琴的聲音多麼清脆悠然

「你會彈琴?」在竹屋養傷期間,將軍命屬下到將軍府裡拿來一把琴,彈起一首自己喜歡的曲子,剛熬完藥茶的和云聽到琴聲好奇的問。

「高某尚未帶兵前曾學過,可只有皮毛,讓蕭大夫見笑了」將軍望了望手中那長年累月拿刀劍造成的繭,可哪還是能彈琴的手便不禁有些惆悵

......

「將軍,邊疆告急!」某日,將軍的屬下快馬加鞭送來急訊,將軍立刻起身回房穿整軍裝

「和云,邊疆告急,我必須立刻走,這藥茶待我歸來時,再喝吧。」將軍一出房門便看見和云正端著剛熬好的藥茶向他走來,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而將軍說完這句話立刻飛身上馬

「可…」總不是連喝一杯藥茶的時間都沒有吧…

「總會喝到的」看到和云落寞的樣子,將軍堅定的說,那是將軍第一次給了承諾,戰場上的無常讓將軍從來不敢奢望能從戰場上活著回來,可和云的樣子,卻讓將軍第一次有平安回來的想法

......

那句「總會喝到的」讓和云每日都熬上一杯藥茶放在將軍平時坐的位置,也總是把熱茶等成涼茶,就這樣過了三年…

有天一道清晰的推門聲,讓和云開心的立刻跑到前門,可看到的卻不是將軍而是一位小士兵

「您可是蕭和云蕭大夫?」小士兵問

「正是」和云納悶的回答

「這是我們將軍給你的東西」看出和云的納悶,小士兵遞出一塊被撕下的殘布後便離去

和云坐在桌前看著那塊殘破不堪的布,上面佈著短短一行血字,明明很快就能看完,可和云卻一直看著,好幾個時辰後才默默的放在桌上

「今天怎麼不放藥茶?」老者從屋內出來便看見徒弟拿著一塊布發呆,更難得的是,今天居然沒有擺藥茶?

「人已經來不了了,茶再放也沒意義了」

語畢,和云轉身進屋而那塊布擱在桌上,老者拿起那塊布一看,搖頭輕嘆世事無常便也跟著進屋了

-和云,那藥茶高某只怕是再也無福消受了

《完》

【番外與後記】

《番外》

(一)

後來的日子,和云便不再熬藥茶,天天在湖邊彈著那把弦都快斷的琴,他學會了怎麼彈將軍喜歡的那首曲子,可琴聲裡總透著一股嘆息,就像是和云問將軍何時再來喝他熬的藥茶似的

有日和云彈完琴後,便回到屋苑,聞到一股藥茶香,是那杯藥茶!和云立刻推開大門,只見一位身著粗布衣裳的男子正喝著茶,聽到開門聲便回頭一笑問道

「我好像從來沒有問過你在這藥茶裡面加了什麼?我明明照著你的藥方下去熬,怎麼好像還是少了一味?」

「那少的一味是相思草,你可還嚐得出?」和云苦笑著說

(是夢也沒關係,他總是會回來的)

(二)

從田裡剛耕作回來的和云抹去額上的汗水走向那立在田邊的衣冠塚奉上一杯藥茶,突然想起當年將軍說的一段話…

「待我這次凱旋而歸時,便讓你師父做個見證,咱們拜個天地,也算是給了你一個名份,爾後我不做將軍你不做大夫,我帶著你一塊隱居,過上耕稼陶渔的日子,你可願意?」將軍問道

「不知羞」聽到將軍這麼認真的許諾,和云再次羞怒,又把那將軍喝完的藥茶收走了,將軍無奈的笑

「不知羞」彷彿將軍又在耳邊說了一次,和云一聲輕斥後,把剛奉上的藥茶收走,往屋苑的方向走去,但嘴角卻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願意,把你從河邊救回來的那天起我就願意了)

《後記》

將軍一生戎馬平天下

身淌鮮血骨斷筋折都不怕

卻怕喝不到大夫熬的那碗藥茶

戰場上的他身繫百姓天下心繫那杯藥茶

「他還在等我…等著我喝他熬的藥茶」

滿身鮮血的將軍從身上撕下一塊衣物

咬破手指,將軍用盡力氣在衣服上寫了一行字,直到皇城派出了後援軍來了,正打算醫治將軍時,將軍卻遞出緊緊攥著的破布說了一句

「幫我…把這塊布…送到十里外…的…的一處竹屋……一位名叫…蕭和云的…大夫手裡」後便斷了氣

(和云,那杯茶還熱著嗎?)

大夫過慣了每日採藥的日子,沒想過一位將軍的承諾,竟讓他甘願天天熬上一杯藥茶就為了將軍哪天回來時能喝上

(你何時才能回來喝我熬的藥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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