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星空のメッセ一ジ。2012年朽木隊長的生日賀文

     

        早晨的同一時間睜開眼,朽木白哉看著熟悉的天花板,純白色的天花板只有盞圓燈,吸附在上頭,三顆沒有任何特別裝飾的大燈泡,赤裸裸地吊掛著,沒有一點亮度。淺金色帶著綢緞光澤的窗簾,蓋住了整面的落地窗,也遮掩住了大部份的光線,室內一片昏暗。

        除了偶爾光影變換,讓室內忽明忽暗,一點也無法分辨上午或是下午。

        直到起身拉開窗簾,才能夠發現窗外是一片晴朗的藍天,只有幾片如白色糖絲般的雲鋪在一片蔚藍上頭。一下子,原本昏暗的室內頓時一片光明,木質的地板上,有著陽光透過窗框所留下的影。

        斜斜地在地板上形成,一格又一格的黑色框架。

        換下睡衣赤裸著上身,拉開落地衣櫃的門,白色的襯衫掛了滿滿上層一櫥,下層則是各種深色的長褲,西裝褲的滑細料子,整整齊齊地依照春夏秋冬季節擺放;選了件適合目前季節的白色襯衫,朽木白哉套上了襯衫,卻沒將一排釦子扣上,只是隨意套著走入浴室梳洗。

        在廚房簡單地弄了份早餐,有荷包蛋、幾片培根和幾朵花椰菜,一杯鮮奶和一壺英式伯爵紅茶,朽木白哉坐在餐廳的餐桌前,享用著一人份的早餐。坐在開放式的餐廳裡,只要抬起頭就能夠看見客廳面北的整面落地窗,明亮了整個客廳、餐廳,佔據著二十五層樓高度的天空,窗外一片藍天。

        一邊閱讀著從當日的早報,這是每天起床做早餐前,到公寓門口的信箱收取的習慣。

        只有一個人的公寓。

        清洗著方才早餐的餐盤、杯子,朽木白哉聽見,放在餐桌上的手機傳來收到訊息的通知。用純白色的棉質毛巾擦乾了杯盤,放入烘碗機裡,依照慣例使用三十分鐘的蒸氣殺菌外加十分鐘的紫外線。

        英式伯爵紅茶在餐桌上的保溫盤上,維持著一定的溫度等待自己閱讀時飲用。

        等到一切碗盤清潔工作都完成,朽木白哉才走到餐桌邊,拿起手機閱讀方才傳入的簡訊。連續三通來電,都因為轉成振動的手機鈴聲而錯過,是妹妹朽木露琪雅打來的電話;最後,應該是因為跨越太平洋的時差而放棄了聯絡。

        修長白晰的手指輕按著觸碰鍵盤,朽木露琪雅的簡訊只有兩行字。

        『大哥,最近過得好嗎?那裡的天氣應該一樣蔚藍吧!』

        放下手機,朽木白哉轉頭看著客廳的落地窗,窗邊的窗簾隨著些微開啟的玻璃窗所透入的微風,輕輕擺盪著;是盛夏的乾燥氣息,隨著微風穿入室內,帶來一股溫暖;天空,是一片透明的藍。

        「一樣。藍色。」

        輕喃著,朽木白哉沒再理會餐桌上的手機,用一個純白色的馬克杯裝了八分的伯爵紅茶,緩緩地走向客廳中。灰色皮質的雙人沙發前,茶几上是昨夜未收的銀色筆記型電腦,就連螢幕都沒有闔上,就這樣大剌剌地放著,純黑色的螢幕和上頭閃爍變換位置的Microsoft   圖示,不斷移動著;旁邊放著一本看起來厚重的暢銷小說,和幾本流行雜誌隨意地堆疊在一起。

        捨棄舒服的皮質沙發,朽木白哉坐在高度較為適宜的鬆軟座墊上,伸手隨意地搖擺著純白色的滑鼠。純黑色的螢幕轉換成昨晚睡前的最終模樣,純黑色的桌面,和幾個桌面上常用的捷徑圖示;乾淨的連裝飾用的照片都沒有。

        點開瀏覽器,接連按了幾個路徑,讓筆記型電腦自動記錄的帳號密碼,直接登入了網路信箱。三十幾封的信件,扣除掉廣告信和無關緊要的通知信件,竟然再也沒有一封值得好好閱讀一番的訊息。

        將滑鼠移到右上方的叉叉方塊,關掉整個視窗,螢幕又是一片漆黑。只有幾個常用的連接圖示,像是夜空中的星星般,在漆黑當中引人目光,無法忽略。朽木白哉蓋上筆記型電腦的上蓋,一隻黑褐白的混色短毛花貓伸著懶腰從沙發底下竄出,喵嗚喵嗚地走到朽木白哉的身旁,磨蹭著朽木白哉的身體,然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蜷曲著。

        靠著朽木白哉溫熱的身體,繼續方才的睡眠。一手摸著花貓柔順的毛,一邊感受著貓咪因為舒服而發出的呼嚕聲,朽木白哉打開尚未讀完的暢銷小說,插著書籤那一頁,靜靜地投入書中所建構的世界。

        時間隨著陽光照入室內的角度,從一開始的柔和光線逐漸加強,落地窗外的天空從一片蔚藍變成一片光亮,若是現在仰頭看著天空,只能用手遮著、瞇著眼卻看不清天空的模樣。

        「嗶…」

        是公寓的門鈴聲響起。打斷了朽木白哉跟著小說故事內容的思緒,卻沒有吵醒一旁熟睡的貓咪。輕手輕腳地站起身,朽木白哉走向門口,透過門上的貓眼看出去,是被縮小穿著綠色郵差制服的郵釵先生拿著一個包裹站在門外。

        打開公寓大門。

        「朽木先生,有您的包裹。」

        關上公寓大門,朽木白哉看著方從郵差先生手中簽收,用防水的牛皮紙包裝好的一包郵件,黏貼在正面的宅配條上,寄件人是一位許久不見的朋友,一位喜歡四處旅行的好友,志波海燕。這次,應該又是從哪個特別的國家寄過來的土產或紀念品吧。

        拆開外包裝的牛皮紙包裝袋,是從老家那邊寄過來的茶葉,用個精美的紙盒裝著,還附上張小卡片。封面是一片脆綠色的茶園,在晨曦的光芒下,閃著綠葉上的露珠光澤;彷彿還能夠嗅到那帶著薄霧的清新氣息;翻過卡片,是志波海燕率性的字跡。

        『這是今年老家初採的春茶,試試看,你會喜歡。』

        將卡片放在餐桌上,朽木白哉將紙盒中的茶葉取出,拆掉封口、剪掉包裝袋,一股清新醇厚的香氣撲面而來。久違的茶香,是自己從小喝到大的熟悉氣味,取出足以泡成一壺的份量,朽木白哉將早餐的英式伯爵換成了老家的春茶。

        花貓已經不知在何時,坐在落地窗邊看著窗外,不時舔著自己的貓掌,偶爾抓抓耳朵和頭,然後收好尾巴安坐著。捧著裝滿春茶的馬克杯,朽木白哉走到落地窗邊,剛過正午的天空,已經沒有刺眼的直射陽光,遠處些微露出的藍天,如同淡淡的水彩畫沾染。

        目光緩緩向下,下方是一片忙碌的生活。行人渺小如蟻地不斷穿越馬路,來來往往,各種顏色鮮豔的汽車如同會移動的火柴盒般,在一個有一個由紅轉綠的燈光中,向前向右或向左離去。如果現在走下樓,走上地面的那條馬路,也許自己也會像是隱入一群黑蟻當中,消失不見。

        貓咪又躲進沙發下,應該蜷著柔軟的小小身體沉睡著吧!

        這樣的生活,平淡卻溫馨;卻也缺少了什麼。

        是什麼?

        滿天繁星的夜空,在黑夜中凝聚成一條河,天頂上的河,叫銀河。在白日中充滿各種色彩的萬物,現在都只有一種單純的顏色,黑色。反映著滿天星光的河水,如同地面上的銀河,波光粼粼,在一片黑色當中閃耀著。

        阿散井戀次漫步其中,朝著一個方向前進著。

        手中提著方才從便利商店買來的一手啤酒,在盛夏的夜晚,躺在廣大的公園草地上,一手啤酒伴著滿天星空,是多麼的放鬆愉快。挑選了一個能夠從樹叢中看見銀河河的地方坐下,阿散井戀次打開一罐啤酒,仰頭一口氣就喝乾一罐。

        也不在乎純白色的襯杉會染上綠色的青草汁液,也不在意高級的西裝褲料子起了皺摺,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放心的向後躺下。將雙手交叉枕在腦後,看著滿天的星星微笑著。

        和自己身上燦爛的顏色不同,阿散井戀次是個屬於夜晚的男人。

        每天的開始,就是日光完全消失,夜空出現星星的時間,然後會走出二十五層樓高的公寓,進入充滿人聲車影的世界,像普通人一樣吃晚餐、逛逛街,然後就會拎著一手啤酒到附近的市立公園看著天空渡過每一個夜晚。

        日覆一日,平淡卻踏實。

        不知為何,今天尚未將那一手啤酒喝完,阿散井戀次就已經倦得想要回家。

        「嘿咻…」

        一個翻身從草地上爬起,阿散井戀次將剩下的啤酒放入便利商店提供的購物袋中,一邊哼著剛從餐廳聽來的調子,一路走回自己居住的公寓。

        「阿散井先生,晚上好!」

        晚班的管理員總是固定的面孔,偶爾會閒聊交談著天氣或家鄉消息,阿散井戀次將手中購物袋的啤酒取出一罐,遞給了管理員先生,管理員先生瞪了一眼阿散井戀次,卻接下了啤酒打開一口喝乾;阿散井戀次拍了拍管理員先生的肩膀。

        「安田先生,晚上好啊!!上班別偷喝酒喔~」

        「那就別拿啤酒來誘惑我!哈哈哈…」

        「哈哈哈…」

        招招手,阿散井戀次拐入電梯梯廳,按下了向上樓層的電梯按鈕。站在電梯梯廳裡,阿散井戀次透過電梯金屬門的反射看著自己的模樣。只有在充滿燈光的地方,才能夠看見那一頭鮮紅的髮色,還有一樣帶著緋紅的眼眸,修長精實的體格,和身體上誇張妖豔的墨色刺青。

        繼續哼著調子,阿散井戀次對著電梯金屬門的反射,調整起自己額上的頭巾。

        「叮…」

        抵達一樓的電梯打開了門,阿散井戀次步入電梯中,在熟悉不已的面板上找到『25』的按鈕按下。雖然這棟公寓擁有三十層樓高,卻是一層一戶,每一位住在裡頭的居民,都擁有著最廣大的室內空間;鄰居,都是只有樓上跟樓下,偶爾才能在電梯裡交流。

        走出再次打開的電梯門,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只有幾隻鑰匙串在一個有著櫻花圖案的鑰匙圈上,選出公寓大門的鑰匙,插入鑰匙孔轉動開鎖。

        「我回來了!花花。」

        打開門,迎接著的是一隻有著黑褐白的混色短毛花貓,撒嬌地在剛進入門口的阿散井戀次腳邊磨蹭著。阿散井戀次彎下腰,一邊脫去腳上的皮鞋,一邊用沒有拿東西的手摸著柔順的貓毛。

        「喵嗚…」

        貓咪享受似地瞇起了金黃色的眼,然後躺在地上讓阿散井戀次搔著牠的肚子,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阿散井戀次笑了起來,將手中便利商店的購物袋放在地板上,索性也坐到地板上,繼續搔著貓咪玩。

        鋪滿木製地板的地面,在盛夏夜晚都還保留著整個白日的溫度,光著腳丫子,看著懶懶伸著懶腰舒服離開門口的貓咪,阿散井戀次站起身,也一併拎起了購物袋。走入廚房打開冰箱門,將只剩下兩罐的啤酒放入門邊的空位。

        關上冰箱門,看著慢慢跺步跳上沙發的貓咪,抬頭看了一眼阿散井戀次後,找到自己最喜歡窩著的位置,將自己捲成一團,小小的頭靠著自己的前腳,抖了抖雙耳,瞇起眼準備睡覺。阿散井戀次輕手輕腳地走過沙發,向臥室的方向走去。

        「花花,我先去洗澡!」

        身影消失在臥室門口,原本窩在沙發上闔眼的貓咪花花,抬起頭看著阿散井戀次消失身影的方向,彷彿回應著剛才的話般,無聲地喵了一聲後,繼續趴回原來的姿勢。

        還帶著滴水的長髮,阿散井戀次頭上頂著一條純白色的毛巾,赤著腳在木地板上,踩出一個又一個,帶著溼氣的印子走出臥室。只是套著一件浴衣,就連腰帶都沒繫上,就這樣敞開著露出充滿肌肉的上身和只穿著內褲的下半身,隨性地走到客廳裡。

        打開茶几上銀色的筆記型電腦,阿散井戀次伸手隨意地搖擺著純白色的滑鼠。桌面上是一片漆黑,什麼其它的色彩都沒有,只有幾個桌面上常用的捷徑圖示。點開瀏覽器,接連按了幾個路徑,讓筆記型電腦自動記錄的帳號密碼,直接登入了網路信箱。

        只有幾封的郵件,扣除掉廣告信和無關緊要的通知信函,再也沒有一封能夠需要花時間閱讀的訊息。原本想要直接將滑鼠移到右上方的叉叉方塊,關掉整個視窗,阿散井戀次卻突然有個想法,如果沒有人寄信給自己,不如就自己寄信給自己。

        寫寫自己當下的心情,當作日記也好,至少,網路信箱裡也不寂寞。反正自己也不一定要每天都看,整到累積到一段時間再開啟,看看過去的心情、過往的事情,也許是一件有趣的事。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有了新鮮想法的阿散井戀次,興奮地開起了網路信箱編輯起新郵件。

        「1/9   23:00   花花睡了,窩在老地方。冰箱裡還有兩罐啤酒,難得今晚不想喝太多。戀次。」

        滿心喜悅地按下發送鍵,阿散井戀次再也不理會筆記型電腦,只是拿起電腦旁的流行雜誌開始細細研究起今年秋冬的流行驅勢;直到筆記型電腦進入休眠模式,直到阿散井戀次因為愛睏而伸伸懶腰走回臥室睡覺,貓咪花花都一直待在沙發上沉睡著。

        隔天早上,朽木白哉捧著馬克杯,皺著眉看著沒闔上的筆記型電腦中,網路信箱裡的一封郵件。

        難得神清氣爽地起床,開始了新的一天。朽木白哉滿心喜悅地拉開窗簾,整理好床鋪上的棉被,進入浴室梳洗後換下睡衣。為了慶祝自己有個好心情,心血來潮地到住家附近的早餐店用餐,還刻意選了自己喜歡的日式早餐。

        一邊在晴朗的陽光下散步回家,一邊欣賞著附近公園的一片翠綠。有如大片森林的公園,許許多多的居民在上頭進行著自己的活動;有牽著小孩的母親路過,有一邊放著風箏一邊奔跑的少年,和一旁拍手鼓掌的少女,也有一對一對的情侶、夫妻,一邊輕聲細語地交談,交頭接耳。

        「朽木先生,早啊!」

        踩著悠閒的步伐,朽木白哉慢慢跺步至公寓樓下。早班的管理員仍舊是熟悉的面孔,對著自己揮手打招呼。朽木白哉禮貌性地對著管理員點點頭,轉入大廳旁的梯廳等待著上樓的電梯。

        「叮…」

        電梯門抵達的提醒聲響起,電梯門打開的同時,幾名準備要上學的女學生,一邊嘻笑著一邊與朽木白哉錯身而過。穿著同樣的校服,留著差不多長度的頭髮,背著一樣校名的書包,帶笑的雙眼是藏不住青春洋溢。朽木白哉看著逐漸遠去的女學生,感受著那樣的青春活力,微微笑著走入電梯。

        年輕真好!

        走出電梯門,朽木白哉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只有幾隻鑰匙串在一個有著櫻花圖案的鑰匙圈上,選出公寓大門的鑰匙,插入鑰匙孔轉動開鎖。將鑰匙放入進門口一旁鞋櫃最上層的抽屜中,朽木白哉帶著早晨的喜悅進入廚房。

        細心地替自己沖泡了一壺春茶,朽木白哉端著馬克杯走向客廳。花貓懶洋洋地在地板上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甩甩頭用前肢洗了洗自己的臉,看見朽木白哉坐到沙發前的軟墊上,放鬆地靠著沙發,貓咪跳上沙發,用自己的背磨蹭著朽木白哉的背幾下,在朽木白哉的身旁找個個位置坐下。

        「花子,早安啊!」

        一手摸著花貓怖滿柔順短毛的背,朽木白哉卻對茶几上的一切擺設有了疑惑。一樣的筆記型電腦,一樣旁邊擺著的流行雜誌和暢銷小說;依稀記得自己有將筆記型電腦的上蓋蓋上,而昨天下午才剛看一個段落的暢銷小說,也是放在那一疊流行雜誌最上方。

        面前卻是沒闔上上蓋的筆記型電腦,螢幕上是不斷變換位置,閃爍不已的Microsoft   圖示;而下午看過的暢銷小說,則是被隨意擺放的流行雜誌壓在最下頭。帶著疑惑挪動了滑鼠,被開啟的螢幕上是超過登入時間被強制登出的網路信箱畫面。

        有人動過自己的電腦?

        記得昨天明明是將所有的視窗都關閉後,才開始看小說的,怎麼現在卻是這樣的畫面?朽木白哉不解地重新登入了網路信箱,接著看見的是一個驚喜。

        一封用自己信箱寄給自己的郵件。

        沒想到現在的網路駭客這麼厲害,就連自己那可以稱得上是荒廢的信箱都不放過。不但輕易地拆解出自己的帳號密碼,還從這個信箱裡發了封郵件給自己?朽木白哉在螢幕前研究了好久,實在很想打開郵件看看裡頭是怎樣的內容,卻又擔心是中了時下最新的木馬病毒,腦袋還在思考的同時,右手卻快了一步動作,將郵件點開了。

        『1/9   23:00   花花睡了,窩在老地方。冰箱裡還有兩罐啤酒,難得今晚不想喝太多。戀次。』

        看著眼前的郵件內容,只是一則記錄著事情的信件。

        朽木白哉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封信件。

        是哪位奇怪的駭客老兄,只是留了這樣的一封訊息,後面還署了名?雖然自己的網路信箱當初是為了申請某些網站需要,而特別申請,空無一人的聯絡人清單,就連自己的妹妹朽木露琪雅都不知道有這個信箱。

        就算破解盜用,也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原本想要刪除郵件,朽木白哉卻在滑鼠指標移到清除郵件準備按下時,突然有了個念頭。如果自己回覆了,對方是否也會回應?或者只是如同一般的廣告郵件,只不過是動用的點手腳,讓寄件人的名字變成自己的名字?

        像是準備要惡作劇的孩子,朽木白哉揚起一個笑容,開起了一個新郵件開始編輯敲打著。

        「1/10   11:00   花子就在我身邊窩著,一直看著窗外的藍天。親愛的駭客先生,你好,白哉。」

        滿意地按下發送鍵,朽木白哉伸了個懶腰站起身走向冰箱,想要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用來製作午餐。目光搜尋著冰箱裡存放的食材,取出了幾個想要變成午餐的材料,正要關上門,眼角餘光卻看見了門邊原本的空位,正放著兩罐啤酒。

        想起郵件裡的訊息,朽木白哉想,難到這位駭客先生也住在這裡?

        「咦?」

        阿散井戀次沒形象地在客廳裡怪叫著。原本趴在一旁睡覺的花花,馬上豎起貓耳張大金黃色的眼看向阿散井戀次。

        「竟然有人回信?」

        阿散井戀次不可思議地看著網路信箱裡的郵件。原本只是自己娛樂自己,兼顧著記事的無聊行為,沒想到竟然有了回應。還叫自己駭客先生!?阿散井戀次也沒在意對方稱呼自己的名稱,只是興奮地看著這封信件後的署名。

        「白哉?不錯聽的名字啊!」

        阿散井戀次喝了一口昨晚沒喝完,放在冰箱門邊的啤酒,一邊興致勃勃地按下回覆鍵。有人願意替這無聊的行為做出回應,怎樣自己都不能夠太失禮啊!!於是阿散井戀次開始編輯著新的回覆郵件。

        「親愛的白哉先生,你好。我叫阿散井戀次,可以叫我戀次就好。

            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我們似乎共用一個信箱,不過,我相信這就是緣份。

            我今年二十五歲,一個人住,養了一隻黑褐白的混色短毛花貓,叫作花花。

            很高興認識你,雖然這樣的方式很詭異,但是不也很有趣?

            今天是1/11   現在是23:00,今天交了一位網友,叫做白哉,戀次。」

        按下送出鍵,阿散井戀次滿意地站起身,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外套穿上。對著坐在沙發上張著一雙圓眼的貓咪花花說道。

        「花花,我交了新朋友喔!出去吃飯啦!晚點見!」

        拿出放在鞋櫃最上層抽屜裡的鑰匙,打開公寓門開始進行每天夜晚的行程。沒了人影,關上燈的二十五層公寓裡,除了桌上沒闔上的筆記型電腦螢幕還亮著,只有花貓花花輕手輕腳地跳下沙發,走到落地窗邊看著外頭。

        滿是星星的天空,和金黃色映滿星空的閃亮雙眼。

        「呃…」

        朽木白哉難得很沒形象地抽搐著臉部肌肉,雖然對於這位駭客先生,不,阿散井戀次先生的回應感到有些欣喜,卻怎樣都沒料到接下來是這樣發展。端著馬克杯的手就這樣僵著,直到花貓親膩地走到身邊不斷用身體磨蹭著,朽木白哉才輕輕地嘆了口氣。

        放下手中的馬克杯,朽木白哉一手摸著花貓,一手點了回覆鍵。如果這樣也能夠建立起友誼,有什麼理由拒絕?沒有花多少時間思考,朽木白哉開始快速地在編輯欄中寫下了回應。

        「親愛的戀次,收到你的回信,有點驚訝。若是真要說這是緣份,我想我也只能選擇相信。

            我今年也是二十五歲,也是一個人住,也養了一隻黑褐白的混色短毛花貓,不過叫作花子。

            很高興認識你。然後,一定要記錄今天發生的事嗎?感覺有點蠢。

            1/11   11:00   我回覆了一封電子郵件。白哉。」

        朽木白哉滿意地看著自己送出的郵件,闔上的筆記型電腦的上蓋,看了看一旁的暢銷小說,今天應該就可以將這本小說看完了吧!貓咪花子在朽木白哉的身旁,打了個大喝欠,然後瞇著快要睡著的眼不斷點頭打瞌睡,卻又倔強地不願意趴下。

        一手摸著不斷點頭的貓咪花子,朽木白哉打開了小說,從昨天插著書籤的地方繼續向下閱讀。茶几上,裝著春茶的馬克杯還飄著淡到幾乎看不出的白煙,裊裊上升,帶著稀薄的茶香,迴繞滿室。貓咪花子終於不再堅持,在原地趴下,一邊享受著朽木白哉那有一搭、沒一搭的隨意撫摸,一邊呼嚕呼嚕地進入夢鄉。

        只是一個無意的小小舉動,卻串起了後面逐漸建立起的不知名情感;透過一來一往的信件,像是找到了遺失的另一半靈魂,是如此不同卻又異常契合。

        然後完整。

        朽木白哉很喜歡每天早上準備打開信箱的期待,和看見信件後的滿足。每天每天,分享著自己知道的整個白日,也只有白日有著朽木白哉的記憶;而總是在夜晚回覆的阿散井戀次,也同樣地欣喜於每天收到朽木白哉回應的信件,雖然只有夜晚,從自己有記憶開始,只有夜晚。卻也開心地分享著每天每天,有著阿散井戀次參與的夜晚。

        透過每一天的郵件往來,朽木白哉知道了阿散井戀次和自己一樣,養了一隻同樣有著黑褐白的混色短毛花貓,都是日本人,都住過日本東京,去過京都、看過富士山、喜歡泡溫泉,也在幾年前移民到這個國家。

        更巧的是,他們同樣認識一位叫作露琪雅的女孩。

        閱讀著每一次回覆的信件,阿散井戀次知道了朽木白哉和自己不一樣的興趣,自己喜歡吃甜食,朽木白哉卻嗜辣;偶爾喜歡喝上幾罐啤酒的自己,和像個老頭子一樣,總是品茶的朽木白哉;和喜歡新奇流行事物的自己相比,朽木白哉就比較文靜,喜歡看書散步。

        只是湊巧,都是為了要在網路書店購物而申請了一個網路信箱。

        這就是互補嗎?

        將只有白天的朽木白哉和只有夜晚的阿散井戀次,合在一起,雖然彼此有許多的不相同與相同,卻完整了每一天。

        雖然對於同一件事的想法見識各有不同,卻有著意外地契合的共識,滿滿地熱情與瘋狂;從沒見過面,卻彷彿能夠透過郵件中的文字,看見對方的表情和思考的模樣。朽木白哉深深地被這位從沒見過面,卻透過電子郵件交談的朋友著迷。

        喜歡朽木白哉充滿合理性的分析,和沉穩的表達方式,雖然偶爾會出現半指責自己某些行為很愚蠢,卻還是會跟著自己一起起鬨。似乎可以從文字當中感覺到對方無奈的笑容,和寵膩地回應著自己人來瘋的想法和點子。阿散井戀次深深地迷戀朽木白哉。

      想要見上一面,好想要知道對方是長什麼樣子,然後觸碰。

        可是,只會在白天出現的朽木白哉,和只能在夜晚出現的阿散井戀次,都知道,他們是沒有灰色地帶的黃昏或清晨。

        沒有夜晚的朽木白哉,開始細細地體會著白日的每一刻,因為,他想要透過他的描述,讓只有黑夜的阿散井戀次知道,太陽的溫暖、人群的活力、萬物的色彩,漫步在日光下的悠閒,看著早晨充滿活力的學生笑著鬧著上課的青春;經過公園時,樹木的翠綠,百花的繽紛,還有背後的那一片藍天。

        只有夜晚的阿散井戀次,收起每天貌似漫不經心的生活態度,認真地去體會每個夜空的不同,分辨每顆星星所傳遞的訊息,呼吸著夜晚空氣的氣息,因為,阿散井戀次想要讓朽木白哉知道,自己存在的空間裡,每一滴露水和每一陣晚風所帶來的清透,伴著繁星點點的星空暢飲一口啤酒,是如何的沁心涼爽。

        當倆人的信箱中出現了,同樣呼應自己內心渴望的請求郵件時,都對著筆記型電腦螢幕中的文字,發出會心的一笑。

        『戀次,我想知道你的模樣!白哉。』

        『白哉,我想知道你長什麼樣子,戀次。』

        白天,朽木白哉特地對著鏡子仔細梳理著自己的頭髮,將筆記型電腦的鏡頭調整了好幾次,用視訊螢幕察看了好久,花了整個白天,都在準備著替自己拍一張美好的照片。雖然沒有明說,但是無法停止微笑的臉龐,和對著貓咪花子又摟又抱的親膩動作,徹底地洩露了好心情。

        背景一定要有藍天,因為是對方心中渴望的白日。

        夜晚,阿散井戀次對著浴室鏡子不斷調整著頭巾的位置,卻總是沒有讓自己滿意的造型,最後連臥室裡的穿衣鏡都搬到客廳中,透過筆記型電腦的鏡頭,在螢幕上重覆擺著自認最帥最好的姿勢。用了整個夜晚,在筆記型電腦前挑選著自己拍的照片,不斷哼著小調,和跟著貓咪花花聊天,那看似愚蠢的自言自語,完全揭露了興奮的心情。

        今晚剛好可以看見銀河,這是白哉希望看見的星空。

        『戀次,我的照片。』

        看著朽木白哉寄來的照片,阿散井戀次不禁停下了一切的動作,著迷似地看著。如夜空般漆黑的頭髮,白晰清秀卻帶著傲氣的臉龐,沉穩地看著鏡頭,彷彿看入自己的眼中,看見天空中的星星。明明沒有表情,阿散井戀次卻是百分之百確定自己看見了,那淡到幾不可視的欣喜,發自內心的快樂。

        阿散井戀次伸出手緩緩地觸摸著筆記型電腦螢幕上,朽木白哉精緻,卻充滿睿智的臉龐。如同他所寫出來的字句回覆,是經過沉澱思考的,是穩重冷靜的;臉上那只有自己察覺出來的微笑,卻又是滿滿的寵膩。

        沉淪了,阿散井戀次明白,他的目光再也無法離開朽木白哉。

        還有背後那一片藍天。因為你,所以如此蔚藍。

        貓咪花花安靜地坐在阿散井戀次身後的沙發上,側著頭看著筆記型電腦中的照片,沒有開燈的客廳在夜晚更顯得螢幕的光亮,透過貓咪花花金黃色的眼中,看見螢幕上,朽木白哉的照片。

        黑色的中長髮柔順地披在肩上,半闔的眼是深邃的黑紫色,帶著淺淺地微笑看著前方,背後是一片蔚藍的天空。

        朽木白哉不可思議地伸出手,輕觸著筆記型電腦螢幕上,阿散井戀次寄過來的照片。從打開相片開始,就無法忽略的燦爛笑容,和背後一片燦爛的星空;細長的眼眸裡頭是晶亮的緋紅寶石,比擬燦爛星空的鮮紅髮色,是在陽光普照的白日也無法見到的美麗。尖瘦的下巴帶出男人特有的堅毅,線條優美的頸,在健康的小麥色肌膚襯托下,是無比性感。

        『白哉,這就是我。』

        如同每天回應的郵件一般,是如此誇張帶著瘋狂的模樣;彷彿正在自己面前燦爛地笑著,朽木白哉不斷撫摸著螢幕上阿散井戀次的臉頰。陷入了,朽木白哉知道,從此自己就再也離不開。如此瘋狂。

        因為你,我擁有整片星空。

        安靜坐在一旁的貓咪花子,金黃色的眼中,倒映著螢幕上的照片,是一模一樣的照片,一樣黑色的中長髮卻是綁成高高的馬尾,額上多了條黑色的頭巾,半闔的眼是一樣深邃的黑紫色,只是淺淺的微笑綻開成燦爛的笑容,背景是一片繁星點點的夜空。

        不可思議。只有透過電子郵件,就這樣串起了一段情緣。

        朽木白哉卻無法滿足只有透過筆記型電腦,在每天早上渡過了屬於自己的時光後,編寫成一封沒有溫度的電子郵件寄送出去;想要更多的觸碰,想要更多的瞭解,想要親耳聽見聲音,想要…能夠真的看見感覺阿散井戀次。

        就算是用力地去感覺每一個白日的不同,去呼吸有著些微差距的空氣,看著隨著時間變化而跟著改變的世界,卻怎樣都是只有一種孤單。想要即刻與人分享,一起讚嘆隨著時序由綠轉紅的森林,一起在公園隨著整點到來而激起的水舞微笑觀看,想要可以有人跟著自己一起吃飯,嚐嚐自己新發明的菜色,一同在便利商店裡討論著那種口味的啤酒,更加滑順入口。

        一切的細微點滴,無法用文字說明清楚的枝微末節。

        都只想與同一個人分享,同一個人,阿散井戀次。

        『我想,我愛上你了,戀次。     白哉』

        打開筆記型電腦螢幕上蓋,純黑色的螢幕桌面被換成了那燦笑的紅色男人照片。朽木白哉迷戀地伸出手,用指背輕撫著螢幕上,男人小麥色的臉頰,仔細地珍惜地不斷重覆著。

        「我愛你。」

        阿散井戀次打開筆記型電腦的上蓋,看見原本純黑色的桌面換成了自己的照片,原本就帶著微笑的臉更加燦爛。沒有修改桌面的照片,只是從螢幕下方工具列中開啟了原本縮小在下方的視窗;滿滿朽木白哉寄來的郵件,一封都小心珍藏著,捨不得刪除。開啟最新寄來的電子郵件,只有簡單的一句話,卻讓阿散井戀次的心,幸福地痛了起來。

        一樣的啊!一樣的想法呢!

        光是看著朽木白哉在每個自己無法觸碰的白日中,寫下每一個白天的細節,從文字當中感受著同樣的世界在每一分每一秒的變化,能夠從腦海中想像出那一片蔚藍和青翠的森林,色彩鮮艷的花叢與當中充滿活力的人群。

        然後,就會想起那以一片藍天作為背景,帶著淺淺微笑的男人如星星般的目光;是如此溫柔,如此閃耀。好想擁抱著,好想親吻著,好想要一起牽著手走過星空下的公園,然後一起躺在草地上分享著同一道銀河,感覺對方的溫度。一起在盛夏的夜晚,坐在噴水池邊,喝著啤酒感受水珠稀疏落在身上的沁涼。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細微,細膩到無法用任何文字去敘述,無法用任何辭藻去形容。

        心若是可以同步,那就太好了。

        『白哉,我早已經無法離開你,因為早已愛得太深。   戀次』

        打開桌面上放著朽木白哉照片的資料夾,阿散井戀次點開那張讓自己著迷不已的相片。只是專心地看著,像是要將一切都牢牢記住,阿散井戀次伸出手,細細地描繪著五官,不斷重覆輕柔不已。

        「我好愛你。」

        如果知道所有的美好都是一場夢,而夢境就終會有清醒的一天。

        如果可以,就讓這一天永遠都不要到來。

        寧可在夢中活著,也不要面對現實的時刻。

        那怕只有一秒,我也承受不起,失去你的事實。

        一樣的白日,朽木白哉從一個夢境當中清醒過來。是一個悲傷的夢,卻什麼也記不得。被夢境影響了起床的心情,朽木白哉只能平靜地進入浴室中梳洗著,當潑滿水珠的臉龐從洗手台中抬起頭,朽木白哉從鏡中看見的卻是阿散井戀次的臉。

        是如此迷戀地看著自己,卻又是如此悲傷。

        為什麼?

        伸在半空中的手還沒觸碰到鏡子,外頭就聽見手機響起的鈴聲。朽木白哉一個閃神,鏡子當中的模樣卻變回了自己每天早上所看見的樣子,朽木白哉的模樣;而方才帶著憂傷的阿散井戀次,消失無蹤。

        手機鈴聲持續著沒有間斷地吵鬧著。

        朽木白哉拿起一旁純白色的毛巾胡亂地將臉上的水珠擦乾。走出浴室走出臥房,來到餐廳裡的餐桌旁,看看到底是誰在這個時間打電話給自己。

        『朽木露琪雅』

        是露琪雅。朽木白哉按下通話鍵。

        「露琪雅,有什麼事嗎?」沒有生氣也沒有情緒,只是淡淡地說著。

        「…大哥,最近好嗎?」

        是許久不見的親妹妹朽木露琪雅打來的電話,最疼愛這個妹妹,因為她的古靈精怪,因為她的善解人意;就算分處於廣大的太平洋兩端,要花上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程才能夠到達的城市,也從不吝嗇對於自己的關心。

        能夠分享著一切心情,能夠聊著所有事情,能夠保守只有屬於兄妹倆人的祕密。

        「我很好。最近交了網友,很聊得來。」

        聽出朽木白哉話語中的精神與喜悅,感染了朽木白哉的喜悅,電話另一頭的朽木露琪雅不禁揚起一個微笑;很不容易,才能夠又這樣回復到正常的大哥,一定要過得很開心快樂才行。

        「真是太好了,大哥。我還擔心你一個人住在那邊會很寂寞。」

        甜甜地,朽木露琪雅這樣說著。

        「不會,露琪雅呢?」

        感受到朽木露琪雅半似撒嬌的對話,朽木白哉輕笑了起來。總是這樣的貼心,讓人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頭。

        「也不錯,快要放暑假了,還在考慮要去那邊渡過暑假。」

        一手持著電話話筒,一手捲著電話線,朽木露琪雅坐在沙發上說著。

        「要來找我嗎?」

        「可以嗎?大哥。」

        難道會不明白自己妹妹的想法?朽木白哉知道若是早已決定要去某個地方,朽木露琪雅才不會這樣特地打電話給自己;一定是為了想要來這裡渡過暑假,於是打電話來撒嬌一番。

        「當然可以,我還可以介紹我的新網友給妳認識。」

        開心地想要在沙發上跳起來的朽木露琪雅,興奮地問著。

        「哇!太好啦!大哥,那網友是男的還是女的啊?叫什麼名字?告訴我,告訴我…」

        「男的。而且,我想我愛上他了。」

        聽見朽木白哉的回答,不知為何,朽木露琪雅覺得心臟狠狠地抽了一下,下意識地停止了用手指捲著電話線的動作;捲在一起的電話線,早已糾結成結,厚厚地裹成一團。朽木露琪雅突然不想知道接下來的答案。

        如果答案,還是一樣的話……

        「他叫…阿散井戀次。」

        這一頭,淚水瞬間潰堤,朽木露琪雅睜大雙眼用手捂著自己的嘴,不讓任何嗚咽聲傳出。耳邊聽見朽木白哉細細地訴說著他們如何相識,如何透過電子郵件傾訴心情,相互交換照片到迷戀上對方,雖然一個人只能擁有白天,另一的人只擁有夜晚,合在一起則共同擁有了完整的一天。

        是如此地溫柔,如此地喜悅;卻讓電話另一頭的朽木露琪雅,泣不成聲,淚濕衣襟。連電話都不知道是怎麼掛上的,攪成一團的電話線如同此刻糾結在一起的心情,朽木露琪雅趴在沙發上,狠狠地大哭起來。

        一個人的愛,能夠給同一個人幾次?

        就算重新來過人生,又算失卻記憶重頭來過,卻仍舊可以愛上同一個人。

        卻是永遠無法得到回應,殘缺的愛情。

        朽木露琪雅到達的時間已經是午後三點鐘,沒有讓自己的妹妹搭接駁的列車,朽木白哉到機場親自迎接這個好幾年沒見的妹妹,看著原本愛黏著自己的小女孩,早已長成亭亭玉立的模樣,越發成熟美麗動人。兄妹倆是一路交換著各自的生活,一邊分享著從太平洋那頭飄洋過海而來的土產。

        等到到達朽木白哉居住的公寓時,已經是午後四點半。

        「花花.,還記得我嗎?」

        驚喜地看見站在門口迎接的貓咪花子,朽木露琪雅開心地說著。朽木白哉聽見朽木露琪雅那不同於自己叫著的名字感到好奇。一邊將朽木露琪雅的行李箱推到自己臥房對面的客房,一邊問著。

        「花花?」

        「啊!是大哥自己要取個俗氣的老名字,什麼花子的,不好聽,所以我和戀…我就自己改成花花啊!」

        朽木露琪雅突然暫停住的聲音,和有著明顯破綻的轉換,而同時貓咪花子的喵喵叫聲,卻成功地轉移了朽木白哉的注意。只見貓咪花子輕輕地走到朽木白哉的身邊,對著朽木露琪雅的行李箱東嗅嗅西聞聞,然後好奇地伸出貓掌抓了抓。

        「花花,裡面沒有罐頭啦!」

        朽木露琪雅蹲下身,摸了摸貓咪花子的頭,然後看著貓咪花子滿足地坐在地板上讓朽木露琪雅撫摸著,一邊發出舒服的呼嚕呼嚕聲。朽木白哉看著朽木露琪雅和貓咪花子的互動微微笑著,卻開始因為接近夜晚而感到疲倦。

        「露琪雅,妳就自己先安頓一下吧,我有點累了,想小睡一下。」

        轉身準備走回房間的朽木白哉,沒有看見朽木露琪雅突然頓住的手,和從停住的手中溜走了貓咪花子。維持著原有的姿勢直到聽見朽木白哉關上房門的聲音響起,朽木露琪雅才緩緩地站起身,眼神複雜地看著對面被關起的房門。

        輕輕地走出房間,走入客廳,看見茶几上未被闔上的筆記型電腦桌面,是張從沒見過的朽木白哉相片。高高紮起的馬尾,精神地看著前方,和臉上燦爛的笑容;一切的表情與動作,都曾經出現在另外一個人身上,是專屬於那一個人的表情。

        「我該跟誰說?大哥?還是戀次?」

        看著筆記型電腦螢幕上的桌面,朽木露琪雅喃喃地說著。

        如果這是一場惡夢,絕對不會客氣地用力搖晃著,讓身陷其中所有的人都清醒。

        但若這是一場美夢,完滿了殘缺的過去,實現了不可能實現的願望,怎能忍心喚醒沉溺其中的人?

        這是他一生所求的唯一,怎麼忍心?

        當臥房的門再次打開,是天色已經完全暗去的時間,透過客廳落地窗,能夠看見二十五層樓外的一片星空。聽見聲音的朽木露琪雅,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緊張地坐直在沙發上;不同於朽木白哉近乎安靜的腳步聲,帶著點拖沓、慵懶的腳步聲,卻是朽木露琪雅再熟悉不過的音調。

        「露琪雅?你怎麼來了?」

        朽木白哉的聲調,卻是阿散井戀次特有的誇張驚訝語氣。朽木露琪雅在聽見聲音的同時,眼淚就奪眶而出,趕忙用雙手緊緊捂著自己的嘴,不讓哭聲洩露出來。聽著逐漸接近的腳步聲,和近在身邊的體溫,朽木露琪雅終於無法再忍受,一個轉身就是抱住來人,然後在那人的懷中痛哭。

        「怎麼哭了?」

        一樣溫柔的寬大手掌輕撫著自己的頭,就像是尚未失去你之前,我滿足於你給予的寵膩,那是哥哥對於妹妹特有的溫柔。

        「戀次…我…好想…你……嗚…」

        泣不成聲的語調,斷續地說出心裡的思念。朽木露琪雅明白,這不過是一種寄託,無論是朽木白哉的逃避與自己的視而不見,都無法擺脫的疼痛;那是一種更勝過錐心刺骨的痛,就算把自己燒成灰燼,也化不去的痛楚。

        請給我一分鐘,讓我好好抱著你,讓我感受著你的存在;即使是幻覺,即使是欺瞞。

        再一秒就好!

        沒有打開客廳的燈光,只有落地窗外的一片星空照耀著,朽木露琪雅和阿散井戀次併肩席地而坐,坐在抬起頭就能夠一覽整片星空的地方。

        「已經變成成熟的女性了,露琪雅。」仰頭看著一片星空的阿散井戀次,輕輕地說著。

        「嗯,因為又過了五年了。」

        朽木露琪雅也是看眼前的繁星,群聚的星星形成一條閃閃發亮的河,在黑夜中燦爛著。

        「我們…已經失去你…五年了。」

        沒有回應朽木露琪雅的話語,阿散井戀次只是靜靜看著窗外。輕輕地,朽木露琪雅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般,緩緩說出了過去五年來,或者更早之前的故事,曾經參與其中,所聞所見的一切。

        關於阿散井戀次和朽木白哉的故事。

        『知道嗎?白哉。

            我們真正的相遇也是在二十五歲那年,那時的我們是充滿著理想與活力的年輕人,真實地存在著;我們共同分享著彼此生活的樂趣,共同渡過每一個白天夜晚,一起出遊、一起讀書。我相信,我們是快樂的,真的。

            只是,因為你我家族的反對,在你我之間築起了一道障礙,他們單純地以為這樣就會讓我們分離,從此走上他們安排好的人生。可是,他們錯了,我們雖然費了一番功夫,卻還是輕易地跨越了那道障礙。

            只因我們愛的堅定。

            本以為就此一路順暢,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我們。

            命運之神卻嫉妒我們的愛情,用生死將我們狠狠分開。露琪雅說那是一場意外,真的,我想起來了,只是意外。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我會害怕走出落地窗外的陽台,我也明白,為何我只能在夜晚出現;但是我很高興我最後放手了,於是你得以繼續活下去。

            請不要責怪露琪雅,這是遲早都會要面對的真相。

            你不可能永遠只有白天,我也不可能再擁有夜晚;都該歸還給你了。

            不過是個意外,請不要再自責,真的。

            我希望你能夠好好活下去。                                                                                 戀次』

        五年前,佔據報紙一個小篇幅的新聞,沒有吸引多少人的目光,卻讓參與其中的人心碎了。是一篇失足墜樓的意外,從六層樓的高度落下,當場死亡。

        就在前一個夜晚,一個能夠看見銀河的美麗夜晚。

        有人圍觀評論,有人不捨地遮住雙眼,救護車警車的嗚咽聲響徹整個夜晚,樓下的人忙碌著處理善後,卻沒有人會想要抬起頭,所以沒有人看見趴在屋頂圍牆上,淚流滿面的朽木白哉。

        只是一個普通的夜晚,朽木白哉和阿散井戀次心血來潮地,想要到自己租賃的公寓屋頂上賞星喝酒,為了慶祝好不容易能夠修成正果的戀情,進入第十年的光陰。帶著從便利商店買來的啤酒,阿散井戀次興致勃勃地拉著朽木白哉的手,走上極少人會上去屋頂。

        是個大約二十年的老舊公寓,因為離倆人工作的地方都近,房租也能夠負擔的起,於是就向房東承租了最頂層的樓層。因為這樣,也同時擁有了屋頂的空間。

        「很棒吧!能夠看見整個星空啊!」

        放下手中的啤酒,阿散井戀次開心地在星空下歡呼著;朽木白哉則是同樣感嘆著那一片繁星點點的美麗銀河。

        「慶祝我們的戀情!」

        「慶祝我們的未來!」

        拉開拉環的啤酒罐,相互敲擊出喜悅與滿足,仰頭一口飲盡,再次對上的目光,是對方幸福的笑容與深深的愛戀。接連著幾罐啤酒下肚,倆人都有些微醺,在屋頂天台上跳起舞,穩穩拉著對方的手轉出一首首美麗的旋律,劃出一圈圈的幸福。

        就在交換過熱烈的親吻後,阿散井戀次拉著朽木白哉來到屋頂天台邊,指著前方一片星空,對著天空大喊。

        「朽木白哉,我愛你!」

        還來不及揚起笑容,朽木白哉下一刻卻是驚恐。

        「戀次!」

        喝醉酒而重心不穩的阿散井戀次,身體重量全都靠上了屋頂天台邊老舊的金屬欄杆,年久失修的金屬欄杆在常年的風吹雨打下,早已腐蝕不堪,無法承受阿散井戀次突來的重量,瞬間支解斷裂。

        因為朽木白哉快速的反應,即時拉住了阿散井戀次的手。

        然而,朽木白哉過於迅速的動作及自身和阿散井戀次加成的重量,一下子就將所有的欄杆都壓斷,向距離六層樓的地面掉落。幾乎半身垂都在屋簷外的朽木白哉,一手緊緊抓著能夠搆得到結構體,另一手則是緊緊抓著已經懸在半空中的阿散井戀次。

        完全沒有辦法搆到任何著力點的阿散井戀次,嘗試幾次想要用身體擺盪的力量接近結構體,卻是讓在屋頂的朽木白哉更懸出半空中。已經有些脫力的阿散井戀次,對著上方緊緊抓著自己手的朽木白哉。

        就這樣僵持了大概有十數分鐘吧!阿散井戀次覺得自己已經要脫力了,而朽木白哉也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如果註定得到幸福後,其中一個人必須就要離開,阿散井戀次希望那人就是自己,自己就好,用一個人換來另外一個人的生存。不想再拖累朽木白哉的阿散井戀次,輕輕地說著,

        「白哉,放手吧!」

        「不!戀次,我拒絕!」

        「我撐不了多久的,而你也是……」

        「不!我決不放手……」

        說話間,因為逐漸加重的地心引力,讓阿散井戀次的手又向下滑了些,朽木白哉向前又更伸出身體和手,想要緊緊抓著,還在努力著,阿散井戀次卻鬆開了自己的手。

        「再見,白哉。請好好活下去,連著我的份一起。」

        「戀次…戀次…戀次!不!」

        就算是使勁大喊,也不能阻止急速向下掉落的阿散井戀次,如同夜空中綻放的紅色花朵,在阿散井戀次落地的瞬間綻放:如果仔細看,還有從天而降的淚水,如細小的雨滴,是朽木白哉深深絕望的淚水。

        「好美的星空。」

        這是留存在阿散井戀次腦海中最後的念頭。

        豔紅的彼岸花綻放,在地面上是一片刺目的鮮紅,是用生命換來的瞬間燦爛。

        『戀次,明白嗎?

            我無時無刻都無法責怪自己,當初沒有抓住你放開的手,如果我抓住了,現在我們至少是在一起。而不是只能夠像這樣透過電子郵件與你交談,我多想能夠再觸碰著你,像過去的我們那樣如此激烈地愛戀著。

            我是多麼恨我自己沒有辦法將你留在我身旁,而多麼怨懟你就這樣輕易地放手離我而去,這一離開就是再也不相見。沒有了你的世界,一切都失去的意義;茶葉失去了原來的香醇,啤酒也多了分苦澀,一人份的早餐是多麼寂寞,你知道嗎?

            如果我們只能夠在夢中相會,在夢裡相愛,那我寧可從此長睡不起,永遠在夢裡與你共同生活。而不是睜開眼看不見你的笑臉,想要擁抱著卻沒有溫度,就算將一切能夠保暖的衣服穿在身上,也無法抵抗那打自內心的寒冷。

            錐心刺骨的冷。

            請讓我捂上雙眼,遮住雙耳,我只想活在有你的世界。

            請不要拒絕我,戀次。                                                                                         白哉』

        收到阿散井戀次寫給自己那近乎訣別的口吻,朽木白哉憤恨地看著面前的朽木露琪雅,只不過是一個晚上,就讓遇到朽木露琪雅的阿散井戀次寄出這樣的信件。謊言,朽木露琪雅是個騙子,不是才剛阿散井戀次認識沒有多久?不是才剛剛互訴了情意與愛戀,怎麼就說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假的!這絕對是假的!

        但是,在內心最最深處,卻有個平靜的聲音低喃提醒著,朽木露琪雅從來不會對自己說謊,沒有必要,也不需要。朽木白哉的腦海中一片混亂,他到底該相信那一個聲音?為什麼有一條紅色的絲線在腦海中出現,遠遠長長地看不見結尾的那頭是連接著什麼?毫無頭緒的自己只能跟著那條紅色的絲線不斷走著、不斷走著,直到發現原來盡頭是一個黑色的盒子。

        這是裝著真相的盒子。

        猶豫了,朽木白哉猶豫了。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想要觸碰卻又不敢觸摸,深怕一碰到的瞬間,盒子就會自動打開,裡頭出現的一切,是自己無法接受的那一段過去。伸出的手最終還是碰到了盒子,盒子卻沒有因此而打開,朽木白哉發現,這盒子外頭被緊緊纏繞著一條又一條糾結在一起的鍊鎖。

        就算在內心深處,也不願意讓任何人輕易地揭開真相。

        朽木露琪雅看著朽木白哉一開始怨懟的眼神到緩和為平靜的目光,只是緊咬著下唇,等著已經沉默一整個上午的朽木白哉說話。那怕一句也好,就是不要不再對自己說話。

        「告訴我吧!露琪雅。」朽木白哉的聲音沒有一點溫度。

        朽木露琪雅緩緩地說出了那些支離破碎的過去。

        在阿散井戀次意外墜樓身亡後,朽木白哉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自我封閉了整整一年。這一年當中,只是坐在病床上,轉頭看著窗外不發一語;對外界的一切都沒有任何的反應,除了紅色。只有當鮮紅色出現在面前時,才能讓朽木白哉有些微的表情變化。

        一開始是如見珍寶般的發亮眼神,黑紫色的眼瞳閃耀如星,接著轉化為一片似水柔情,滿溢充斥著滿滿的愛和濃濃的戀,無比溫柔;只有一瞬,這樣的溫柔只會出現剎那,下一秒是狂亂的痛楚,和不斷加深的驚恐和恐懼,無法控制地劇烈吼叫,嘶喊著阿散井戀次的名字。

        如此心碎嘶叫著,不斷重覆撕扯著早已所剩無幾的理智。

        一直重覆著,直到聽見聲音衝入病房內的醫生護士,施打著重劑量的鎮定劑,才像是瞬間失去能量的人偶,癱軟在病床上。

        直到朽木白哉的同學,知名的精神科醫生,志波海燕,從國外專程回國後,這樣的自我封閉才開始在循序漸進的治療下,緩緩出現恢復的跡象。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完全封閉自己與外界的聯繫,遺忘一切;再花了一個春夏秋冬慢慢想起每一個人,除了阿散井戀次之外的所有人;最後,又用了三百六十五天,恢復到能夠像個正常人般自力生活的狀態。

        在考量過於熟悉的環境,充斥的與阿散井戀次之間的回憶,對於朽木白哉的病情復原會出現反效果,於是讓他遠遠搬離這個共同生活的區域,一切熟悉的環境、甚至於國家,特意挑選著適合療養的國家居住,希望朽木白哉一切重新開始。

        以新的人生,新的朽木白哉,沒有阿散井戀次的朽木白哉。

        就這樣又匆匆過了幾年,朽木白哉即將跨越四十。

        『我只是用深層催眠的方式,和躲在潛意識深處的朽木白哉本人格對談,慢慢引導他的本人格從內心封閉的世界再次出現。出現遺忘一切關於阿散井戀次的記憶,是他自身的選擇,也可以說是自我保護的機制之一。』

        『老實說,要真正復原的機率是零,所以只能夠等待朽木白哉,慢慢地透過這樣的自我療癒恢復,若是強迫,恐怕只會得到反效果。而未來記憶會以怎樣的型態出現,我現在無法斷定,也許會產生分裂的人格或者以出現幻覺等的模式,現在我們什麼事也無法做,只能靜觀其變。』

        緩緩地轉述著志波海燕的叮嚀,朽木露琪雅說出了這些年來的辛酸苦楚,無論是朽木露琪雅或者朽木白哉,因為愛得太深所以無法接受。當愛在自己的面前碎成一地時,就連自己都跟著支離破碎;即使外表沒有任何變化,一樣能夠正常地生活行走,在看不見的地方,比方說理智、內心,卻是無法拼湊完全。

        只是隱藏的太好,就連自己也都沒有察覺。

        靜靜地聽完朽木露琪雅說出的一切真相,朽木白哉只是低著頭,看不見他的表情,也看不見內心裡的那個纏滿鎖鍊的盒子,輕易地被解開,盒子打開了。

        裡頭一片空蕩。就連一陣輕煙都沒有。

        而那一天晚上,朽木白哉看見了久違的星空。默默地站在背景是一片漆黑的落地窗前,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身影,是朽木白哉眼中的阿散井戀次。

        眷戀地依靠在窗邊,將頭輕輕地依靠在玻璃窗上,也依靠著倒影的頭,就如同過去和阿散井戀次額對額的親膩。緩緩地伸出手撫摸著鏡子中的臉龐,同樣地,倒影也會伸出手跟著輕撫著,朽木白哉閉上眼,彷彿還能夠感受到過去熟悉的觸碰,阿散井戀次那帶著溫度的接觸。

        一下又一下,撥動著心底那一池水,產生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逐漸向外擴散。

        久久不息。

        「戀次…好想你……」

        就算心裡明白著,眼中看見的阿散井戀次,不過是自己的幻覺,朽木白哉還是將心裡的千言萬語化為一句句思念傾訴。將自己的手掌張開,緩緩地貼上倒影的掌,朽木白哉就這樣靠著落地窗一整晚。

        半夜裡,原本輕聲打開自己房門,要到廚房倒水的朽木露琪雅,看見依靠在落地窗邊的背影和輕聲呢喃著逝去愛人名字的朽木白哉。只能夠慌亂地跑回房中,關上房門靠著背緩緩滑落,跪導在地,雙手捂著自己的嘴,用力地無聲哭喊,讓淚水肆虐。

        上天啊!您好殘忍!

        自那天晚上後,朽木露琪雅見到的是恢復正常的朽木白哉,擁有了平常人所有的整天,就在朽木露琪雅暑假即將結束的前一週,帶來了最後的短暫幸福。就像是過去擁有著滿足與喜悅的朽木白哉,領著朽木露琪雅一同感受這個城市,平靜卻安穩地享受著每一天。

        只是,當朽木白哉不再只擁有白日,就意味著阿散井戀次失去了夜晚。

        恢復正常,就意謂著承認阿散井戀次的不存在。

        怎麼可能?怎麼能夠?

        在相互依靠的最後一晚,透過玻璃窗,朽木白哉和阿散井戀次終於面對面,就算是幻覺也好,就算是人格分裂也好,那一晚,他們向對方訴說著滿滿的情意和愛戀。直到天空的顏色從一片漆黑,開始轉為淡紫,晨曦的陽光蓄勢待發。

        倒影中的阿散井戀次,輕輕地對著朽木白哉告別,這一次,就是永遠。

        「愛你,白哉。」

        無聲的唇型是訴說著永遠,在那一刻成為永恆。

        朽木白哉只是執意地不願放開貼著掌的手,眼裡是晶瑩含淚,看著玻璃窗倒影中的阿散井戀次,帶著微笑逐漸淡去,天空也出現了第一道曙光。看著變回自己模樣的倒影,朽木白哉極輕極輕地嘆了一口氣,闔上雙眼,眼角淚珠瞬間落地。

        同時,在天空的另一端,一顆帶著紅色光芒的淡星,滑落。

        再也感受不到你。

        可我還不想與你分離,不要再分開了,

        好嗎?

        求求你……

        微笑看著朽木露琪雅坐上接駁到機場的列車,回到屬於她的幸福世界與國度,朽木白哉看著這個居住幾個年頭的城市與國家。在一切都沒有你曾經參與過的地方,我還是能夠感受到你的存在,如同你一直在我身旁。

        可我知道,這一切不過是我自己的臆想。

        送走了朽木露琪雅,意味著朽木白哉這個人,又要開始渡過每一天,只有獨自一人的生活。這一次,就連幻想都不能夠再讓你出現,永永遠遠地失去。

        頭一次,朽木白哉走上了這居住幾年的公寓屋頂,就在第三十層樓頂。

        空蕩的公寓屋頂上頭,是一片充滿星空的黑夜,就像我們分離的那個夜晚。

        看!是銀河!

        彷彿還能夠看見你開心地伸出手,指著天空一片繁星點點,興奮地對著我笑著。

        如此燦爛。

        再沒有老舊欄杆的新式建築物屋頂,週邊是一片堅固的混凝土女兒牆。朽木白哉倚在女兒牆邊,右手是從便利商店買來的啤酒,是阿散井戀次過去最愛喝的品牌。沒有間斷地,一罐又一罐地仰頭一口喝下。

        明白就算喝光了那一手啤酒,酒精濃度也不足以讓自己喝醉。

        雙手撐著只到自己腰際的女兒牆,朽木白哉爬上了牆頂;頭頂是一片美麗的星空,腳下是能清楚看見地面燈光形成的燦爛,如天上星空的倒影,相互呼應。順著女兒牆緣,朽木白哉打開自己的雙手,一步一步地走著,穩穩地踏出每一步。

        當來到只能夠看見天上那條銀河之際,停住了腳步。

        「我愛你,阿散井戀次!」

        使盡全身的力氣,朽木白哉將十年前無法說出的話語,用力地傳達給天上的星星。

        轉過身,平穩地向後倒下……

        耳邊是不斷呼嘯的聲音,眷戀地看著天空。

        看見了嗎?戀次,好美的星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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