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第二回

    後方。左方。大隊人馬急迫移動的嘈雜在分歧低矮的走道迴響,持續朝著他們接近。尚恩一手拉著柔依的手腕以他驚人的速度在走道上疾行,靈敏的耳力辨認來自各個不同方向的追兵,即時轉進反方向的廊道。兩旁一扇又一扇不知通往何處的單調鐵門在尚恩的急速下快速倒退,一條又一條毫無變化的長廊好似一座永無止境的迷宮,柔依早已放棄辨認方向,任憑尚恩帶著她拐過一個又一個轉角。

    前方傳來聲響,近得令人膽戰心驚,尚恩絲毫沒有遲疑的轉下一道階梯,卻迎上從下一層樓相反一端的樓梯急速竄出的大批警衛。

 

  「嘿!」領頭一名警衛大聲喝道,手上的槍械迅速瞄準尚恩的胸口。樓上的追兵聽見騷動,跟著追了下來。尚恩夾手抓住率先走下樓那名警衛的衣領,迅雷不及掩耳般地將他拖到身前,擋住了對面向著他掃來的陣陣彈雨,那魁梧的警衛瞬間成了一面千瘡百孔的人肉盾牌,嘴裡溢出的哀嚎隨著生命突然驟逝而嘎然中斷,詭譎的懸浮在空氣之中。

    樓梯狹隘的空間一次只能容許一個人通過,給了尚恩機會將槍托向後一撞,擊碎後方來人的胸骨,並在後方追兵尚未遞補上來之前退離樓梯口,來到走道中央。

    兩側樓梯的警衛雙雙包夾上來,尚恩將柔依推到身後,擋在她和大量武器中間。擁擠的空間使得警衛為避免誤傷同伴而放棄使用槍枝;而在狹窄空間內如此近身肉搏反而提供了尚恩極大的優勢;他在體能、速度以及力量上的優異使他得以輕易解決大部份的敵人。然而敵人實在太多了,他開始擔心自己無法突出重圍,況且,他還得護著柔依。

    一名警衛抽出匕首,往尚恩腹部直刺而來,尚恩反手一攫,抓住他的後領向牆壁猛力一摔,那警衛登時身子癱軟,一命嗚呼。尚恩將屍體向旁擲去,撞在人群之中,一群人隨即摔成一團。他趁機一腳踹開面前一扇上鎖的鐵門,一把將柔依推了進去。

 

  「看著他,該死的,別讓他逃了!」一名被自己夥伴擋在後方的警衛大吼,抽出腰帶上的手槍,也不顧是否會誤傷同夥,直朝尚恩連連開槍。中彈的哀嚎在尚恩背後蔓延,威脅著其餘警衛後退。尚恩著地滾到鐵門後方,用肩膀抵著鐵門,感到子彈嵌入堅硬金屬的強烈撞擊,心知這僅有的機會稍縱即逝。一名警衛撲上前來死命地勒住了他的脖子,他喉頭一緊,一陣難耐的窒息襲來。他轉身,抓住那警衛的上臂,猛力向前甩去,那人整個飛越尚恩的頭頂,砸進鐵門後那間房間地板上。尚恩卸下肩頭的步槍,扣下板機,將靠近門口的人盡數轟飛了出去,對面牆上噴上了彷彿街頭噴漆壁畫般的大片鮮血。接著厚重的鐵門在他面前轟然關上。

   

    那人死了。在被尚恩砸到地上那一瞬間就死了。尚恩倚著冰冷的鐵門滑坐到地上,瞪著沾滿鮮血的雙手,他甚至期待看見他的手在顫抖,微微地發抖就夠了,可是沒有,那雙手冷硬得像塊大理石。他究竟是什麼樣的怪物?他忘了是在什麼時候意識到自己早已對這一切感到厭煩,所有無謂的追逐,自己那雙能夠輕易終結人命的手,彷彿他被配備了致命的武器,卻不能跳出該死的電腦遊戲,只能認命的繼續玩下去,下一關,下一關,下一關......所有的殺戮在當下看起來似乎都很有道理,這會是他的性命,否則就會是他們的。但諷刺的是,他根本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不,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尚恩?」輕聲的叫喚帶著些許的顫慄,柔依總是有辦法適時地將尚恩拉回現實,總是有辦法知道什麼時候該對他說什麼,卻又什麼都不多說。尚恩從地上抬起頭,柔依站在他面前,隔著那具逐漸冰冷的屍體。這一連串難以理解更是荒誕無稽的瀕死經驗足以嚇得她魂飛魄散,然而她那張蒼白的面容卻帶著不容質疑的堅毅,以及尚恩無法明白的關懷。

    他站起身,四下環顧整個房間。房間很小,牆邊堆著一些蓋著白布、天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不可能有空間躲藏,而且就算有,也遲早會被搜出來。四面牆壁除了進來的那扇鐵門之外全被封死,唯一的出口是對面牆上一扇破損的窗戶。

    他走向那扇窗戶,被漆成白色的木製窗框早已腐朽,破了洞的紗窗鬆垮垮的卡在框架之間,顫巍巍地彷彿隨便一陣風就能把它吹落。他將紗窗整面拆掉,扔在腳邊,探頭望了出去。

    七樓。差不多七層樓。高度不是問題,他絕對有辦法背著柔依爬下去,如果有東西讓他攀爬的話。

    「你在幹嘛?」柔依來到他身邊,「你要做什麼?」她隨著他的視線望了出去,恍然大悟地睜大了雙眼。「噢,不,尚恩,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瘋了嗎?你會摔死的!」

    兩人身後突然響起一連串重擊,尚恩迅速轉身,那扇沉重鐵門上的鏽蝕門鎖在震耳欲聾的重擊聲中劇烈晃動。有人在外面對著門鎖射擊。

    尚恩的思緒飛速旋轉,沒時間了,那扇門撐不了多久的。

   

「怎麼......」柔依的話還沒說完,尚恩便一把將她攬進懷裡,縱身躍出敞開的窗戶。

   

    諷刺的是,他甚至認為這樣死了最好。眼望著地面迅速拉近,他卻覺得時間停滯了,像是水泥車攪拌著結塊的水泥,黏稠混濁的前進。在尚未意識到之前,他的身體總會自行反應,總是試圖挽救自己,總是持續奮鬥,就像一種早已根深蒂固的本能反應,儘管他早已心灰意冷。懷裡柔依拔高的尖叫在耳邊繚繞,朦朧的彷彿來自世界的彼端;直灌上面門的呼嘯狂風吹奏出穩定的節奏,宛如快版華爾茲,旋轉、翻騰、擺盪著使他墜入另一個空間。而他不禁感到無奈的苦笑,也許他需要做的就只是放棄,然而他卻無法就這樣放下,放下理智,放下尊嚴,放下生命。

    可悲的是他仍然無法控制即將發生在他身上的未來,在他孤注一擲之後,他將帶著柔依迎向什麼樣的命運,他不能確定,他從來就無法確定。

    地面像是張瞬間放大的大臉,揚起眉咧開大嘴衝著尚恩愣愣的笑。身體很自然的反應,將柔依往上提起,伸直右腿,等待著落地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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