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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佛诞日将至,禁内也少见的人气昂扬起来,就连素来沉静肃默的崇明殿也兴起一番热闹。因着刘太妃晚来愈发痴迷佛法,不仅殿中时时焚香、设龛拜佛,还不辞辛劳的出禁躬亲参拜相国寺。如今到了佛诞日,阖宫没有比刘太妃更重视的了,下面的仆侍也受太妃影响,为此颇为期待。

           陛下很尊敬刘太妃,见她兴致这样高,一挥旨叫来城内相国寺的得道高僧慧明圣僧及一众徒弟,带着一堆经文佛幡声势颇重的进了禁中。

      深念君自幼长在宫中,没见过这样大的世面,登时兴奋地不行,吵嚷着拉来马宝奴要去看和尚敲木鱼讲经文。马宝奴听不懂,也不大感兴趣,便推脱说王尚书给了个晒书的活儿,身重活忙不得闲,让她一个人去了。

      沈念君当下就不乐意了,嘟囔着嘴:“你一心吃饭,赶明儿胖了见着陛下怕不是得羞死。”  

      马宝奴现在被晒书的活儿弄的头昏脑胀,一连休息的时候都很少见,心里满是愤懑不平之气,听了深念君的话乐的对嘴:“我人微言轻,伺候不起那尊大佛。”

      沈念君听了她的话,刷的脸色一变,忙用手捂住她的嘴,道:“你不要命了?天子脚下说话也没个轻重,难不成进宫的时候王尚书没教过你?”

      马宝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红地不行,朝她歉意的眨眨眼。

      沈念君松了手,道:“平常见你不吭不响的,都以为你是个好说话的,却没想到内里却是个夹枪带棒的人。当初王尚书是怎么看上了你?”

      马宝奴嗫嚅半天,最后道:“我很感激王尚书,她是个好人。”

      沈念乜斜她一眼,道:“你既不愿起,我也不强逼你,那只好我自己去了。”

      马宝奴点点头,最后依旧抱歉地朝她笑笑。

      佛诞日是四月初八,因为和尚当日要设席宣讲佛法,进内宫之前便装腔作势地带了许多经文。太后和陛下见了喜欢的不行,因想着禁内藏书阁还有许多陈年旧书不曾拾掇,便下旨叫人把阁内图书一一检点收录,连带着那些佛经再都收进去。

      没人愿意干这样的活儿,盖因近日佛诞将至,禁内一片喜洋,都忙着裁衣簪花、敬佛念斋,况且陛下和太后在讲经说法那日还要亲临佛坛,大家都想一睹圣容,就更不想去藏书阁。

      马宝奴也不想去,但她听人讲书就头晕,最后权衡一番,还是去了藏书阁。

      除了马宝奴,连带着其余大约数十名的宫女,其间各色不一,有胖的,有瘦的,有黑的,有白的,但都低头沉默地列成排,听着上面王尚书的教导。撇开宫女不说,连带着同样数量的内侍,也在一旁听训。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叫她们这群人搬书晒书的时候下手轻些,原有些书时间久远,早就有书蠹爬了进去,一时失手打到其他书就都糟蹋了。

      最后又是一番恐吓威胁,说是事后还会校检一番,若有缺损便要打板子杀头,吓得一干人面色发白。

      然后就是众人被领着进了藏书阁。

      藏书阁是当初太祖初创基业时下旨建造的,原本是秘书省的官场,专职撰写国史、侍从禁内外兼校对修籍,后来太宗即位,又下令一顿整改,把秘书省搬到外宫了,留下的藏书阁便成了皇家私人藏书馆,清扫工作也交给了内侍和宫女。

      太宗驾崩,后来即位的圣上虽处处说要广纳天下才子,可笑的是自己却都不大往这里来了,下面的人因此也就怠懒疲敝,疏忽了这里。所幸当今的昭明太后是个极爱读书的人,自打即位以来便对藏书阁的修缮整理很重视,至此这里才再绽崇光。

      马宝奴一进了里面,便觉得光线昏暗了下来,迎面而来一股腐朽潮湿的陈旧味,参杂着空中的粉尘细渣一股脑的涌进了鼻腔。

      她捂住口鼻,继续在旁人的带领下往里走。

      她终于适应了里面的黑暗。经过几层如同迷宫的由书格构成的羊肠小道后,她眼花缭乱地停住了脚。

      一旁的宫女吩咐道:“这一层都是你的。先是把格子外面上的灰尘擦干净,然后把书都搬出去到外面晒晒,到了时辰再收回来,仔细看着架子上拐弯抹角的细微处,一粒尘埃也不能放过,明白了?”

      马宝奴福身:“喏。”

      那宫女见她这样也就走开不理了。

      马宝奴见她走了,瞬间松了一口气,刚想深呼吸却又被呛了口鼻。她无奈的挥挥面前的尘埃,微微叹气,然后就开始干活了。

      她拿了抹布,踮起脚尖认真擦拭里面的灰尘。身边来来往往,她没有注意那些形形色色的人,而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抹布,看着它从白到黑,再进桶里清洗几下,变白后拧干继续擦灰。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把这一架子的灰处理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书抱下来,也不敢多拿怕把东西弄坏了,每次只有那么三四本。

      她来回跑了几趟,身上的汗便哗哗地往下淌。

      现在正值季春,天儿不算热,可她天性耐冷不耐热,冬日里手泡冰水里也是光发红不长疮,旁人看了都好生羡慕,可到了夏天她就变成了汗人,成日往外淌汗,就不叫人那么亲近了。

      马宝奴用袖子擦擦汗,继而踮脚抽书。

      身旁此刻都没有人,她也在专心干活,却不妨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往一边躲,却被脚边的水桶绊住了脚,连人带书都溅了一身的水渍狼狈的趴在地上。

      马宝奴不顾的身上痛,只一心看着散落四周的书,见它们只是沾了水并无亏损,才算是放了心,然后站起来往后面看去。

      那是一个身着普通宫服的年轻内侍,年岁约莫二十,身量颀长,面目白皙清秀。

      此刻他貌似有些尴尬,慌忙弯腰捡书,边捡书边道歉:“实在对不住。鄙人适才叫了贵人几声,只是贵人没听见,所以才上来问候,不想唐突了贵人,真是该死。”

      说过话后就把书递给了她。

      马宝奴不是咄咄逼人之人,她接过书后,道:“没事儿,方正也是要晒书的,只要没有缺损就行。”

      那内侍只是止不住的道歉,马宝奴听的好笑,可也不想耽误干活,便没有理他,转身拿起抹布就要去擦水。

      她才放下书,就又听得身后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道:“南言,怎么了?”

      马宝奴瞥见内侍身后一抹轻快的身影,顿时大惊,忙不迭收手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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