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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歸國的羽縫師

菲兒甩了甩羽毛,最後發現扛著濕濕的羽毛實在太厚重了,只好緩緩降落,並將羽毛收起來。觸碰到泥土,她才發現自己的一隻鞋好像在方才卡恩施展羽毛時被風吹掉了。她一個人行走在田埂間,尋找遺失的鞋,找了半天卻不見半點影子,不知不覺走到了岩地。

一群裸上身的工人推著一團石材經過。

再過去就是艾爾達岩地了。

「應該不會掉到這裡吧……」        

「妳在找這個嗎?」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男子的聲音令她感到似曾相似,卻一時反應不過來。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全身包覆黑布的男子,手上拎著一隻涼鞋,正是她被疾風吹落的鞋。

「對,謝謝。」菲兒欲伸手接過時,礦坑裡傳來一陣爆炸的聲響,一陣狂風從坑內吹出,菲兒險些跌倒,好在那人將她扶住了。

「菲兒公主,您還是這麼不善於地面行動。」

菲兒站穩腳跟,定了定神,男子拉下遮住半邊臉面的布條,露出他的臉。

「烏西亞!」她興奮地叫喚,隨即難為情地皺起眉頭,「你怎麼還叫我公主,這樣會讓其他人誤會。」

「反正這裡也沒有其他人。」烏西亞看了一眼菲兒赤裸裸的右腳,伸出手,「我幫您穿鞋吧。」

菲兒揮揮手,「不用啦,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銅族人服侍銀族人,天經地義。」烏西亞說,說著已蹲下身來,菲兒無法拒絕,只好勉為其難地伸出她的清秀小腳,烏西亞溫柔地將鞋套上了。

「烏西亞,你這些年過得都還好嗎?」穩了腳跟後,菲兒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六年前,鉉河紀元97年,風巡國靜止於空中的大陸板塊忽然發生了嚴重的位移,在板塊強烈震動下,建築物倒塌,許多受傷,也有許多位在空域邊緣的銅族居民從落入萬丈深淵。

這當中,就包含烏西亞位在凱秘拉領地邊境的小屋……

烏西亞記得,那一夜,他的父母正在熬製黏著羽毛用的蜜蠟,和煦的火光映在木板上,烏西亞側躺在床板上,安穩地閉上眼睛,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間天搖地動,從地底傳來呼號,悲戚之極、震耳欲聾。母親驚駭地將他從朦朧中搖醒,但是就在下一個瞬間,連同烏西亞在內,整棟房子開始垂直下墜。

他感覺到失去了重心,身體朝著黑暗墮入。

當烏西亞再次恢復意識,他發現自己被勾在一根攀附在板塊斷層的樹枝上,腳底是萬丈深淵,他依稀記得當時海浪的聲音,暗潮洶湧,黑夜像是一張巨網,要將他吞噬。他單薄的軀體懸掛在弱不禁風的小樹枝上,隨時有可能墜落。那一刻,他終於體認到何謂「絕望」。搖搖欲墜的樹枝終於支撐不住,身體又開始下墜、不斷下墜。

因為銅族人不准許配戴翅膀,所以他們沒有辦法救自己。

那一夜,烏西亞體認到這個殘酷的事實。

然而,他卻活下來了,當時一對白色的翅膀,在月光的輝映下將他包覆起來,像是一對溫暖而慈愛的手掌。翅膀嬌小的主人用力地支撐著他的身體,直到地面。

那對翅膀的主人,就是菲兒。

事發之後,烏西亞因為觸景生情,決定離開凱秘拉領地,這一去就是六年。

「承蒙公主的關心,我很好。」烏西亞簡短地回答。

「那就好。」菲兒微笑,撥了撥她有些散亂的紅色髮絲,一跛一跛地往回走。

烏西亞追上前,問:「怎麼不飛呢?」

「剛剛不小心把羽毛弄濕了,所以有點難飛。」

「那我幫您處理一下吧,我的房子就在前面那座小山丘上。」順著烏西亞的指尖,可以看見不遠處青草爬滿的小山丘上佇立著一棟精巧的木屋。

菲兒點點頭,搭著烏西亞的手臂,緩慢地往山丘上行去。

「您的腳,還是一直都是如此?」

「是啊,我最討厭走路了。」菲兒吐了吐舌頭。

那次板塊位移,菲兒毫不猶豫地從城內衝了出來,然而當時視線太差,她又忘了穿鞋,在降落時力道衝擊太強,腳筋斷裂、紅腫了將近一個月。此後,她就一直無法像正常人一般行走。

「有請醫生再看過嗎?」

「有啊,父親已經盡他可能請遍各領地最好的名醫了,一點用都沒有。」

「各領地?」烏西亞追問。

「對啊。」

「妳確定?」被烏西亞再次追問,菲兒只好露出無奈的表情。

「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領地的關係跟我們又不是很好,況且我們這裡太邊陲了,真的大牌的醫生也不願意過來。」

「同樣是銀族人,怎麼會不過來?」

「他們光去空中花園服侍金族人就來不及了……」菲兒似乎不想多談,轉移話題:「三年一度的拉斐爾盛典就要開始了,烏西亞,你覺得我那一天要穿甚麼衣服比較好呢?」

「紅色蠻適合妳的。」

「真的呀。好,那我想想看。」

聊著聊著,他們已經抵達山丘上的小屋。然而小屋前卻有兩個訪客,似乎已經等待許久。

菲兒定睛一看,卻是方才的珊卓拉‧維嘉和她的侍從卡恩。

他們看見烏西亞與菲兒同時出現,都感到有些訝異。

「菲兒小姐,沒想到又見面了,您跟烏西亞先生認識呀。」菲兒才發現她還扶著烏西亞的手臂,隨即鬆開,微微行了一個禮。

「你們是來找烏西亞的嗎?」她問。

「是,我們是專程來找提諾‧烏西亞先生,不知菲兒小姐是否方便讓我們私下談一談?」

菲兒點點頭,轉向烏西亞,「那你們到屋裡聊,我在外面等。」

烏西亞回應:「外面風大,一起進去吧,公主可以到我房間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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