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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直到雷穎回去,冷霜文都沒出現。

莫凱薇盯著眼前的卷宗,不知是恍神還是在思考……

坐在她對面的阿高顯得有點侷促,沉默讓空氣凝結,他忍不住咳了一聲……

「重新招標?」莫凱薇挑眉,面前的文件顯然讓她很不滿意。

「今天收到的消息,八成是洪那幫人在後面搞鬼。」阿高一臉嚴肅。

「所以,他們現在打算硬搶?」

「沒有明說,但那區最近很不平靜,惹事份子變多。」阿高越說,眉頭越皺越緊。

「惹事的都是洪的人嗎?」莫凱薇開始頭痛,處理這些道上的事,很是傷神。

「沒有直接證據,可能性很高。」

「卓叔知道嗎?」

「還沒跟總管報告。」

「嗯,先別跟他說,我先想想怎麼處理比較好。」她揉揉太陽穴,嘆口氣,「過幾天我們去那走一趟吧!你跟小豪說一聲。」

「大小姐要親自過去嗎?」對於莫凱薇的決定,阿高有些吃驚。

「當初這個案子,他出了不少力,雖然最終的資金還是我們支援,但這一年多來他守在那,也算是功勞一件。是該過去看看他,況且,爸的葬禮他也有來,登門道謝也是應該。你去準備一下,時間我再通知你。」她交代阿高。

這些年,她也逐漸熟悉這些道上的規矩。

既然姓莫,就不能丟父親的臉。

「我知道了,大小姐別太累,有事交代我就可以了。」阿高說完,輕輕鞠躬之後離去。

他前腳剛走,卓悅跟韓靖瑜後腳就到了。

「阿高怎麼臉色那麼難看?」卓悅指著他的背影問。

「海邊開發案的事。」莫凱薇簡單回答,繼續翻著面前的資料。

「就跟妳說當時別那麼衝……」卓悅把一個紙袋放在她面前。

「不然妳來?」莫凱薇抬眼,卓悅縮了一下,韓靖瑜翻了個白眼,她懂莫凱薇的無奈。

「這什麼東西?」莫凱薇指著面前的紙袋問。

「妳手機殼和保護貼該換了,拿來我幫妳弄。工作趕快收尾,去吃晚餐了。」卓悅朝她伸出手,她掏出手機交給卓悅。

卓悅開心接過,到一旁去忙碌,這種事,她很在行。

「她今天這麼早就沒病人了?」莫凱薇問韓靖瑜。

「好像是。今天很忙?」韓靖瑜在她面前坐下。

「是也還好,」莫凱薇放下手裡的紙張,「妳當初還是警察時,怎麼看黑道之間的地盤糾紛?」她突然好奇了起來。

「喔?遇到了?」韓靖瑜沒想過莫凱薇會問她這個問題,「我只覺得……別惹出事來要我們警察介入就好,其他的,愛怎麼搞就隨他們吧。」

「嗯……」莫凱薇右手撐著臉頰,閉著眼睛不知在思考什麼。

韓靖瑜靜靜看著她,一年多前在台灣第一次見她,是君臨天下的黑道領導者;之後再見,她卻成了不計一切代價要保護妹妹的姐姐;到了香港,她是以莫浩然為重的女兒;在公司則是恩威并施的主管。

莫凱薇總是恰如其份的在每一個角色間自由切換,無可挑剔,又有些不真實。

後來韓靖瑜才明白,這是她逃避傷痛的方式。

「好了,走吧。卓悅,妳好了沒?」莫凱薇拿起筆,在該簽名的地方簽名後,闔上文件夾。

「早就好了,喏,還妳一台嶄新的手機。」卓悅得意洋洋的把手機還給莫凱薇。

「謝了。」莫凱薇接過,收拾好東西,交代瀞方早點下班回家,跟著韓靖瑜和卓悅一起離開公司。

冷霜文的車停在離莫凱薇公司不遠的地方。

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看到莫凱薇出現。

只是身邊還跟了兩個人。

根據雷穎給她的情報,她知道一定是卓悅和韓靖瑜。

悄悄開車跟在後面,保持著不會被發現的距離,這個她可是有練過,製造巧遇這事,她自認很在行。

車子開進一間知名購物商場的地下停車場。

冷霜文心覺不妙,這麼大的地方,要怎麼找到她們?

若是跟太近,她的外型不可能不被發現……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直接上了。

眼明手快先一步停好車,觀察三人前進的方向,搶在電梯關門前一秒閃進去。

莫凱薇不意外在最角落,專注低頭看著手機沒發現她。

先看到她的,是卓悅。

一襲大紅色合身褲裝,金黃柔順的大波浪捲髮,比電梯裡眾人高出一截的身高,從側面看去如同精緻雕像般比例的五官,眼角細小的紋路在她臉上,彷彿成了氣質的裝飾,輕而易舉成為目光焦點。讓人顧不得禮貌,全都盯著她猛瞧。

她也對四面八方來的目光習以為常,臉上掛著友善的淺笑。

「凱薇,」她碰碰身邊的莫凱薇,「那個金髮女人好正,妳快看。」

雖然卓悅幾乎是貼著莫凱薇的耳朵說,但在密閉的電梯裡,冷霜文還是將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算準時間看向莫凱薇的方向,如她所料的目光交會。

她主動點了點頭,莫凱薇同樣朝她點點頭,還是看不出情緒。

卓悅當然不可能漏看兩人的互動。

「妳認識她?妳什麼時候認識這麼正的姐姐?然後還沒有跟我說?」卓悅完全忘了控制聲量,沒意識到眾人回頭,逕自抓著莫凱薇的手,不知是興奮還是抱怨。

莫凱薇閉上眼嘆了口氣,電梯到了頂樓。

「凱薇,好巧,在這裡遇到妳。」出了電梯冷霜文主動說。

「哇哇哇哇哇!妳的中文好標準!妳好,我是卓悅,很高興認識妳。」卓悅瞬間鬆開莫凱薇,趨前握住冷霜文的手。

「妳好,我是利維恩投資的Veronica   Levine,冷霜文,幸會。」冷霜文笑著說。

「霜文妳的手好溫暖喔!」卓悅沒有一點害臊的直喚冷霜文的名字。

「卓悅,妳冷靜一點,人家是執行長,別這樣沒禮貌。」莫凱薇終於忍不住出聲,這實在是太失禮了。

卓悅好歹也是個醫生,怎麼就不能穩重一點。

「沒的事,很高興能認識妳的朋友;也很開心在這裡遇到妳。前幾天客戶跟我推薦這家餐廳,好不容易今天能提早離開,想偷懶吃個美食……」

「那我們一起吃吧!」不等冷霜文說完,卓悅就打斷她,「這家餐廳的牛排和馬鈴薯泥真的超讚耶!喔還有,我跟莫凱薇不是朋友,是姊妹……這說來有點複雜,反正我們就是姊妹啦。」自作主張的拉著冷霜文進了餐廳。

「真是……抱歉啊……」韓靖瑜無奈的把手放在莫凱薇身上,莫凱薇拍拍她表示不在意,卓悅的不受控也不是一兩天了。

服務生把四人帶到角落安靜的位置,送上菜單,替她們倒了水之後離開。

「妳們先看,我去一下洗手間。」卓悅和韓靖瑜自然坐在一起,莫凱薇沒多說什麼,把包包放在冷霜文身旁的空位後起身。

「替我介紹一下?」冷霜文翻了翻菜單,看著卓悅。

「喔,好啊……」愛講話的卓悅逮到機會表現,仔細的跟冷霜文一一介紹。

莫凱薇回來,不用多問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沒開口阻止,讓卓悅盡情講個夠。

「妳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這餐廳不會是妳開的吧?」聽完卓悅鉅細靡遺的介紹,冷霜文脫口而出。

「差、差不多啦……我是股東……之一。」卓悅害羞的抓抓頭,看向莫凱薇。

「沒有之一。」莫凱薇補充。

「明明妳也有份,幹嘛撇清?」卓悅抗議。

莫凱薇沒理會她,招手叫服務生來點餐。

冷霜文在卓悅的推薦下點了店裡的招牌牛排,過了一會兒經理滿臉歉意的走來,告知她們搭配的馬鈴薯泥只夠出三份。

「啊,那把我的換掉吧!我其實不愛吃馬鈴薯……」冷霜文搶先開口。

「真的嗎?妳怎麼沒告訴我?」卓悅聞言,轉頭問冷霜文。

「妳哪有給人家時間說?」莫凱薇沒好氣的回答。

剛點餐時,只有卓悅講話,她還擅自替大家點了飯後甜點。

「對耶,好像是。」卓悅語帶抱歉的說,冷霜文表示不在意。

事實上,她慶幸可以不用再吃馬鈴薯泥。

大部分的英國人喜歡馬鈴薯,但冷霜文偏偏就是那不喜歡馬鈴薯的少數。

只是在點餐時直接拒絕卓悅似乎有些失禮,她明白東西方的文化差異,所以她選擇接受,之後再想辦法處理就好。

對她而言,沒有什麼問題是無法解決的。

「妳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卓悅一刻也靜不下來。

見身旁莫凱薇沒有接話的打算,冷霜文遲疑了一下決定開口。

從她找雷穎合作的事,然後再到雷穎找莫凱薇一起吃飯,不多不少,沒有遺漏,也沒有加油添醋。

「原來是雷穎!這傢伙真的很會。」卓悅聽完之後恍然大悟,對面的莫凱薇挑眉,果然如她所想。

「我要傳訊息罵她,認識這麼正的女生不跟我說。」她掏出手機,點開通訊軟體。

「人家為什麼要跟妳說?」一直默不作聲的莫凱薇突然出聲,把她嚇了一跳,手機險些掉到盤子裡。

「就……很不夠朋友啊!」卓悅頭也沒抬的專心打字。

「妳們什麼時候這麼好了?」莫凱薇若無其事的問,切了塊牛排送進嘴裡。

「上次她回來的時候,我們……」卓悅話說到一半突然打住,「有一起吃飯啊。」好險,差點要傻傻說出兩個人一起客串狗仔的事。

「原來如此。」莫凱薇沒有繼續追問,但卓悅嗅到她語氣中難以察覺的變化……只有她能察覺的變化。

完蛋了!她在心裡想,莫凱薇一定發現自己露餡了。

不過無所謂,既然她知道,那也等於自己不用再躲躲藏藏了。領悟到這點後,她給莫凱薇一個燦笑。

莫凱薇看著燦笑的卓悅,頭又疼了。

仔細想想,哪次不是這樣呢?卓悅就是生來剋她的。

卓悅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冷霜文身上,她對冷霜文實在太好奇了。

冷霜文自然看得出卓悅對她的興趣,她同樣也想多瞭解卓悅,她記得雷穎說過,卓悅是跟莫凱薇最親近的人。

沒有讓她們兩個先認識,是雷穎知道卓悅藏不住秘密的個性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別擔心,妳遲早會認識她的。」雷穎一點也不擔心,早就預料到今天這場景。

沒想到這麼快就讓她碰到了。

她跟卓悅很快混熟,她知道卓悅是名外科醫生,任職於也是浩峰集團經營的醫院;韓靖瑜是她的女朋友,兩個人在一起快兩年,而她在來香港前是警察;當然冷霜文也簡單跟卓悅交代了自己的過去。

「咦咦咦?所以妳才剛離婚嗎?」知道這消息,卓悅心裡五味雜陳。

意思是,冷霜文跟莫凱薇沒戲唱了?

她不相信。冷霜文一出現她就雷達大響,她還沒看錯過啊。

「確實。」冷霜文沒有否認,同時看了莫凱薇一眼。

嗯,果然沒有任何反應。

「噢……」卓悅臉上滿了挫敗,那模樣讓莫凱薇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自己不用出手,就有人讓卓悅沮喪,這種感覺真不錯。

看了看手錶,這頓晚餐什麼時候才結束。

注意到她的不耐煩,卓悅不敢再造次,乖乖吃完甜點準備回家。

不過……她哪可能這麼安分。

才走到停車場,腦袋又有了鬼點子。

「啊!我突然想到,要回去醫院拿資料,霜文,妳可以載凱薇回家嗎?」她臉上掛著欠打到極點的燦笑問。

「沒問題啊。」

「不用,我找阿高來接我。」莫凱薇怎麼會讓她如願,拿出手機就要撥電話。

「妳別再減少他跟瀞方相處的時間了!」卓悅見狀,一步上前拿走她的手機,速度之快讓冷霜文也嚇了一跳,大膽的動作讓人替她捏了把冷汗。

「還是……妳害羞所以不肯讓人家載?」她瞇著眼睛湊到莫凱薇面前問。

冷霜文看著她們的互動,心裡有一絲羨慕,莫凱薇對卓悅的容忍,令她想起過世的哥哥。

莫凱薇盤算著該怎麼結束這場鬧劇,再繼續下去只會讓場面難看,地下停車場的空氣也悶熱得讓人心煩。

算了!有差嗎?順便用這個機會跟冷霜文講清楚。

「我只是不想麻煩人家……」她故意這麼說。

「不麻煩,是我的榮幸。」冷霜文接下她丟來的球。

「好,那就有勞妳了。」莫凱薇笑著點頭,「手機可以還我了嗎?」轉身朝卓悅伸手。

在冷霜文看不到的角度,盛怒的容顏讓卓悅抖了一下……不過目的達成,她可以瞑目了。

「那我跟靖瑜先走了。」背脊發寒的把手機交回莫凱薇手上後,連忙拉著韓靖瑜逃離現場。

莫凱薇給冷霜文一個抱歉的笑,「她脫了醫師袍就只剩幼稚……」

「沒關係,走吧,我車停這個方向。」冷霜文一點也不介意,看著她們一冷一熱的相處,很有意思。

冷霜文的車上有她身上的香水味,莫凱薇認得這個味道,自己有段時間也很常用這支香水,MFK的生命之水。

「味道還習慣嗎?要不要讓風吹散?」冷霜文主動問。

「不用,沒關係。」莫凱薇邊說,邊自動在中間的液晶螢幕上設定導航。

車子緩緩駛出停車場,照著導航的路線前進。

莫凱薇不發一語看著窗外。

冷霜文知道她不開心,但若她屈服於沉默,豈不辜負了跟蹤的目的?

在開過市區,開始進入郊外的山路時,她決定有所行動。

「看來她們想把我們兩個湊在一起。」冷霜文開口了。

「所以我們沒必要跟著一起胡鬧。」莫凱薇的聲音很平,保持距離的意味明顯。

冷霜文沒有接話,一直到,車子停妥在莫凱薇家門口。

「謝謝,妳回去的時候開車小心。」在她準備要打開車門時,冷霜文拉住她的手。

「如果我說,我想呢?」冷霜文把莫凱薇拉近自己,「如果我說,我想追妳呢?」直直看著她的眼睛說。

「謝謝冷執行長的厚愛,跟一個剛離婚的女強人……這樣的愛情遊戲,我玩不起。」莫凱薇也不跟她客氣,冷冷的說完,開門下車。

冷霜文又怎麼可能這麼輕易認輸,跟著開門下車,在她身後兩步輕鬆追上她,長手一伸,把莫凱薇困在自己懷裡。

「我從來不玩愛情遊戲,我談感情一向真心誠意。」她在莫凱薇身後,貼著她的耳朵柔聲的說。

「所以,十五年的婚姻,是兒戲?」莫凱薇轉身,回望她的眼中沒有一絲畏懼。

冷霜文苦笑,「那是,活下去的方式。」她知道這個說法莫凱薇不會理解,也不想理解,「有天妳會懂的。」

「不需要,我現在既不想談感情也不想交朋友,這心神,妳可以省了。」莫凱薇不想再跟她這樣耗下去,雙手用力想推開她。

冷霜文沒有讓她如願。

「可是我想,而通常,我想做的事,沒有做不到的。」冷霜文的話帶有宣戰的意味,「等著,我會讓妳愛上我。」說完,勾起莫凱薇的下巴,沒有猶豫的吻上她誘惑了自己整晚的唇。

莫凱薇不敢相信冷霜文居然這麼無賴,用力推開她,揮手就是一掌。

好似看穿她的行為,在那一掌打到自己前,冷霜文穩穩握住她的手腕。

「我知道妳現在還無法接受,給我時間,我會讓妳知道我是認真的。」輕輕放下莫凱薇的手,「晚安,早點休息。」說完,退後兩步,放開莫凱薇。

莫凱薇沒有猶豫轉身進了家門,重重關上門,她真的遇到對手了。

把自己摔在沙發上,現在的情況簡直就是內憂外患一起來……

眼角瞄到茶几上的光碟,一定是雷穎和穆思沁看完沒放回去……這些人,就會給她添麻煩。

拿起光碟,不意外,是季語柔以前公演的記錄。

「為什麼大家都希望我忘記妳愛上別人?我該怎麼原諒丟下妳的自己?」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至今她仍時常夢到季語柔。

夢裡,季語柔全身濕透的看著她,一次又一次,她衝上前,不顧刺骨的冰冷把她摟進懷裡,拼了命的想溫暖她,彷彿那樣就能留住她……但聽到的,始終是季語柔幽幽的道別。

走進書房把光碟歸位,決定先回房洗個熱水澡,真是個令人心煩的晚上。

她討厭冷霜文志在必得的宣告,到底哪來的自信?當她還是情竇初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三言兩語就能迷惑她?

雷穎和卓悅兩個人真是夠了……

最重要的是,以往都是她主導局面,這次居然敗下陣來,被困在對方懷裡,她太小看冷霜文了……這種事,絕對不允許再發生第二次,對於冷霜文,她不會再客氣。

「妳有看到嗎?我被人吃豆腐了……還真是生平頭一遭……」躺在浴缸裡對著天花板喃喃自語,「真的,太遜了……」莫凱薇嘲笑自己。

按下一旁的開關,讓溫熱的水流放鬆緊繃了整天的肩頸。

「如果妳還在……就好了。」

沒讓自己沈浸在輕鬆的氛圍裡太久,洗好澡吹乾頭髮,從包裡拿出電腦,晚餐前的工作還未完成,還有公事等著她處理。

手機裡有阿高傳給她的訊息,簡單報告她交代的事。

花了點時間確認信件,把明天的行程安排好,上網看一下最近的新聞,順便關心雷穎新片的票房……

「真想再看妳演戲。」她又想到了季語柔。

季語柔和雷穎拍的最後一部片,導演用季語柔在懸崖上的回眸做為最後一個鏡頭,她的生命被定格在最淒美的瞬間。

「說好要成為巨星,妳怎麼捨得就這樣放棄呢?明明只差幾步而已……」

不由自主的打開存在她電腦裡,季語柔參加國標舞比賽的影片,目不轉睛的看著螢幕上銀白色的身影……她記得季語柔當時在她懷裡緊張的顫抖、記得成績公佈時季語柔興奮抱著她尖叫的喜悅、記得季語柔在頒獎台上和Eddie一起捧起獎盃的驕傲、記得季語柔跟她說想繼續演戲的興奮……

「妳,還記得我嗎?」她吸吸鼻子,哽咽的問。

回答她的,是夜晚的寂靜。

走到臥室的落地窗邊,海風吹過遼闊的汪洋,傳來陣陣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響。季語柔總愛聽著那聲音入睡,也曾隨著陣陣浪濤聲即興起舞……

「我怎麼可能忘了妳……」玻璃櫃的投射燈照得粉色水晶罐閃閃發亮,如同季語柔在她生命裡的存在一般,閃亮動人。

「不知道霜文送凱薇回家,兩人有沒有聊什麼?」卓悅拉開棉被跨上床,韓靖瑜坐在床上看書,這是她睡前的習慣。

「霜文應該不討厭凱薇吧?只是凱薇……希望她別把人家嚇跑。」她窩到韓靖瑜身旁,頭枕著她的腿。

「我說妳,」韓靖瑜把書籤進書裡,躺下,面對卓悅,「別老仗著凱薇寵妳就胡來,要尊重她的想法。」她表情有些嚴肅。

「我……」沒料到韓靖瑜的回應是說教,卓悅一下子語塞。

「妳不該要冷霜文送她,凱薇明顯不願意。」韓靖瑜繼續說,「偶爾任性可以,別得寸進尺。我相信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幫卓悅把掉落的瀏海塞到耳後。

「可、可是,難道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一個人……」她只要一想到莫凱薇無意間流露出的孤單就難受得想哭。

「卓悅,」韓靖瑜打斷她,「如果那是她的決定,我們沒有理由反對。妳可以不支持,但妳沒有資格強塞給她她不想要的,這樣,很殘忍。」韓靖瑜罕見的說了重話。

「我沒有……」卓悅反駁,有點心虛的轉身背對韓靖瑜。

賭氣的意味明顯。

「妳真的很犯規,」韓靖瑜摟住她的腰,臉貼在她背上,「我問妳,如果有天,我先離開了世界……」

「不可以!」沒等她說完,卓悅就鑽到她懷裡緊緊抱著她,「妳不可以死掉,不可以……」身為醫生,生離死別的場面,她看過太多。

「妳不敢想像的,卻是凱薇正在經歷的……如果有人要妳放下我,再找新對象,妳能像她這樣冷靜,甚至縱容妳嗎?」韓靖瑜知道這個比喻對卓悅來說既視感強烈得讓她害怕,不過她必須狠下心說完,得讓卓悅清楚明白莫凱薇對她的寬容,以及莫凱薇的傷痛,不是她以為的,再養一隻寵物就能撫平。

懷裡的人安靜了。

房間裡只剩兩人的呼吸聲。

韓靖瑜知道卓悅聽進了她的話,只是還不知該如何回應。

溫柔的順著她的髮,睡前她許了個願,她願意成為被留下的那個,她不想讓卓悅經歷與愛人分離的傷痛。

莫凱薇從小拼了命的保護卓悅,現在她該從莫凱薇手裡接過這個責任,她會用盡全力,守護自己愛的人。

卓悅沒有再提起冷霜文。

也沒有再起鬨要莫凱薇找新對象。

莫凱薇知道一定是韓靖瑜跟她說了什麼。

她很感激韓靖瑜。

最近讓她忙的事已經夠多了,要是卓悅再這麼亂下去,她絕對會忍不住對卓悅發脾氣。

她不想那樣。

韓靖瑜說得對,卓悅對她的嬌縱是她自己寵出來的,卓悅的個頭從小就小,在學校常是大家欺負、嘲笑的對象,加上她們沒有爸爸,欺凌、辱罵更是沒有停過,卓悅逆來順受的個性讓同儕的欺侮更變本加厲,從那時起,她就把保護卓悅視為自己的責任,沒有爸爸媽媽的日子,她們只有彼此……

習慣了,也改不了了。

幸好現在有韓靖瑜,雖然她有時也想不透,成熟穩重的韓靖瑜怎麼會喜歡卓悅……不過這也不重要,能管好卓悅就好了。

「大小姐,」阿高出現在辦公室,「前幾天妳要我查的那件事,有結果了。」他把一疊資料放在莫凱薇桌上。

「好,我晚點看,你先去忙。」莫凱薇頭也沒抬的說,眼前的報表讓她有些不滿意。

她隱約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莫浩然過世造成的效應慢慢開始出現……儘管卓凜峰還在,但怎麼說,少了莫浩然,不可能沒有影響。

加上她是女人,更加深了大家看好戲的心態。

原本不怎麼在意,畢竟人家怎麼看她並不重要,把事情做好才是她該花心思的。

但若影響到公司的運作,那就得認真看待了。

搖搖頭,她始終擺脫不了這個身份啊……

內線電話響起,是瀞方,「總經理,利維恩投資的冷執行長想見您。」

果然,冷霜文不可能這麼輕易放棄。

想起昨晚被強吻的尷尬,猶豫了幾秒,「讓她進來。」與其在工作之外的時間還要花心神應付,不如就把交集限制在工作上就好。

幾分鐘後,冷霜文出現。

一身鐵灰色緞面套裝搭配深綠色絲質開襟襯衫,脖子上有一條銀色水鑽項鍊,搭配成套的耳環,身上的香水和之前一樣,生命之水。

兩人在一旁的沙發區坐下。

「執行長突然大駕光臨,不知道有何指教?」莫凱薇沒事般笑著問,「抱歉我這不常有客人,我請秘書去買咖啡好嗎?」整理過情緒的莫凱薇看不出心情如何。

「那就麻煩了,我想要熱的卡布其諾。」冷霜文也不客套。

「那總經理呢?」瀞方看著莫凱薇問。

「妳先出門,我再傳訊息給妳,記得帶傘。」瀞方點點頭,轉身離開。

事實上她也很好奇冷執行長來的目的是什麼,要跟總經理談生意?據她所知總經理也沒有要投資的打算……

走到咖啡店,莫凱薇的訊息也來了。

除了交代她想喝的,還順便要瀞方替自己買一杯,順便再帶些卓悅喜歡吃的甜點回去。最後叮嚀她天雨路滑,要她慢慢來,安全第一。

她很喜歡莫凱薇這種,冷冷的溫柔。

「我今天來的目的,我想妳也猜得到……」冷霜文優雅的翹起二郎腿,倚著椅背,用手撐著下巴,直直盯著莫凱薇看。

深藍色的套裝,內搭酒紅色的襯衫,不同於上次見面的褲裝,今天莫凱薇穿的是裙裝。膚色絲襪下,白皙修長的雙腿格外引人遐想。

「妳是說,中環那個獨立店面?」莫凱薇笑著問。

前幾個禮拜房仲說的大客戶,就是冷霜文。

「沒錯,我很喜歡那個位置,想租下當新品牌的旗艦店。」冷霜文開門見山的說。

「這件事,我已經委託仲介公司全權處理了……」莫凱薇還是一樣的立場。

「但我還是想當面跟妳討論。」冷霜文拿出處理公事的強勢。

莫凱薇的私人手機在這時響起,皺了皺眉,會是誰?

既然冷霜文有求於她,她決定要照自己的步調來,「我先接電話。」不在意是否失禮,她走回辦公桌前接起電話。

是阿高,想必是有重要的事,否則惜字如金的阿高不會直接打給她。

「你說。」莫凱薇背對冷霜文接起電話。

冷霜文明白莫凱薇對她有所防備,主動離開座位,走到落地窗前,這裡的夜景一定也很美。腳下是忙碌的城市,抬頭望去,遠處是著名的維多利亞港灣,不知道莫凱薇是否和自己一樣,是因為貪圖高處的美景,所以選擇了高樓層的辦公室。

環視四周,整個辦公室設計簡單卻不失品味,家具都是黑、灰、白色系給人明顯的距離感,也讓莫凱薇自己成了整個空間裡的亮點。

目光不由自主又回到莫凱薇身上,她側面對著冷霜文,左手拿著電話,右手抱胸,合身套裝展現出她骨感的身材。

雖然她的身高不到模特兒等級,但應該也將近一米七,身材比例也無可挑剔,只是……她太瘦了。

冷霜文想到那天抱著她的時候,單薄的身形讓她好生心疼,莫凱薇怎麼會讓自己瘦成這樣?想好好照顧她的念頭油然而生。

不過她一定會張牙舞爪的要自己離她遠點吧?想到這冷霜文不禁笑了出來。

若是能讓總是冷冰冰的莫凱薇對自己像隻炸毛的小貓,這應該也算了不起的成就吧?

莫凱薇電話還沒掛,瀞方就回來了。

似乎有些訝異莫凱薇怎會顧著講電話而把客人晾在一邊,她連忙進來招呼。

「抱歉,招待不周有所怠慢。這是您的咖啡。」把冷霜文的卡布其諾交給她,「小心有點燙。還有這是總經理交代我一併買回來的甜點,執行長請用。」她動作俐落的將點心擺在桌上。

冷霜文笑著道謝,回到位置上坐下。

「好,交給你處理,有結果再向我報告。」莫凱薇掛了電話回來。

正好看到冷霜文打開咖啡杯蓋,先聞了聞咖啡的香味,接著喝了一口。濃濃的奶泡沾滿上唇,她主動拿過面紙盒放到她面前。

「謝謝。」冷霜文抽了張面紙把那半圈白色的鬍子擦乾淨。

「抱歉讓妳久等,我們繼續。」莫凱薇拿起自己的咖啡,撕開黏住飲用口的膠帶,喝了一口之後說。

「好,那我就直接說了……」冷霜文將自己的想法告訴莫凱薇。

莫凱薇聽完隨即明白冷霜文為什麼堅持一定要跟她當面談。

冷霜文提出的要求確實只有她能決定是否同意。

「我認為這是很好的開始,希望妳能好好考慮。」冷霜文充滿自信的說,如同先前的每一次。

莫凱薇沒有馬上回答,不否認這個提議讓她有些心動,只是為什麼冷霜文會選上她?

她的物件並不是最上乘之選,以冷霜文開的條件,絕對能找到比她更好、更積極的對象。

房產對她而言不是主業,只是懶得花心神打理父親留下來的遺產才想用這種方式找人代為管理,同時增加收入。

若答應了冷霜文,等於她也變成了合夥人……

「我、雷穎,再加上妳,我看不出有失敗的可能。」這話若從其他人口裡說出,是狂傲;若說的人是冷霜文,則成了理所當然。

莫凱薇很清楚冷霜文的實力,除了先前瀞方找的資料,自己也透過其他管道更深入的瞭解了這個從英國而來的家族企業,以及冷霜文過去在商場上的豐功偉業。

當然,還有一些不為人知,在檯面下的動作。

「冷霜文,Veronica   Levine,利維恩投資執行長,二十八歲從上海被找回英國接班,隔年嫁給現任總裁兼董事長Edvard   Levine,婚後三年隻身前往上海開設亞洲第一間分公司,創立不到兩年便開始獲利,妳也因此一戰成名……」她面對冷霜文,說出前幾天瀞方給她的資料。

冷霜文臉上掛著淺笑,知道莫凱薇還沒說完。

「五年之後,跟丈夫分別前往新加坡和香港,同時開設兩個據點的大動作在當時引起軒然大波,不過兩人再次交出耀眼的成績單,也讓董事長順利決定讓妳們接班……」她說完,冷霜文臉上的笑沒有變。

看得她有點心煩,不明白為什麼非她不可。

冷霜文這樣處心積慮的接近她,到底有什麼目的?

「看來妳花了不少心思在研究我,真讓我受寵若驚。」那好看的笑讓莫凱薇覺得刺眼。

克制住翻白眼的衝動,「過獎,能讓仲介特別通知我的客戶,怎麼敢掉以輕心。」擺出客套笑容回應。

「那我的提案,應該夠吸引妳才是。」冷霜文自信滿滿,她一定要讓莫凱薇答應。

「我需要幾天的時間思考評估。」但莫凱薇並沒有如他所願馬上答應。

這樣也好,給了她跟莫凱薇繼續接觸的機會。

「好,那我們保持聯絡。」

送走了冷霜文,看看時間,居然一個下午就這麼過了。

她想起卓悅說今天要和韓靖瑜一起去她家煮飯的事。

把沒有做完的工作收拾好,走到門外通知瀞方準時下班,除非必要,她很少讓員工加班。

「瀞方,我請阿高去辦些事情,抱歉要讓妳自己回家了。」

「沒關係的,倒是您……」今天早上是阿高去接莫凱薇到公司的。

「我叫Uber就好,不用擔心,妳先走吧!再晚地鐵又要擠滿人了。」她催促瀞方。

「我陪您等車吧!下雨天,怕車不好等。」瀞方看著外面忽大忽小的雨。

「別擔心我,說不定晚點卓悅就出現了,快走吧!回去替阿高弄點好吃的,這陣子,夠他忙了。」莫凱薇知道,搬出阿高,瀞方就會乖乖回家。

幸好還有人可以照顧他,不然那個拼命三郎,身體遲早出問題。

莫凱薇在心裡想著等等要叫卓悅排時間,把阿高阿德兩兄弟抓去體檢,兩人為了他們可以連命都不要,莫浩然臨終時也交代她和卓悅要好好照顧這兩個從小被自己養大,如同親生兒子般的手下。

也該找時間去看看卓凜峰了,距離上次見到他,又過了兩個禮拜。

拿出手機,點開應用程式,等了十分鐘還是叫不到車,真被瀞方說中了。

看來,她得到樓下路邊碰碰運氣了。

走出公司大門,卻看到冷霜文從隔壁咖啡店出來,手裡拿著一個紙袋。

「凱薇!妳要回去了嗎?今天怎麼沒開車?要不要送妳?」眼前的女人讓莫凱薇摸不透,她從咖啡店出來,是巧遇,還是刻意?

「不用了,我等計程車。」笑笑的拒絕,雖然心裡有數是徒勞。

「下雨天車不好等吧?我送妳吧!越晚天越冷,別感冒了。」冷霜文笑著朝她走過來。

原先的灰色套裝外面加了一件暗紅色長風衣。

思考了一會兒,估計自己是拒絕不了,與其花時間推托,不如直接接受。

「那就麻煩了。」

「太好了!去買甜點這個決定真是對了。」此刻冷霜文臉上漾開的笑容,跟半小時前在她辦公室的客套相比顯得真誠,沒想到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女強人,居然會在自己面前露出這樣單純淘氣的表情,莫凱薇一時有些不適應。

「走吧!我的車停在地下室。」她領著莫凱薇回到自己車上。

路上冷霜文主動找話題想跟莫凱薇閒聊,莫凱薇見她沒有上次那種咄咄逼人的侵略感,也沒理由再冷漠以對,兩人一路說說笑笑的到了她家。

發現屋裡有著燈光,冷霜文心裡有些詫異,立即想到一定是卓悅,表情頓時有些羨慕。

有人等著自己回家的感覺,對她而言很陌生。

「到了,下車小心,雨還是很大。」外頭的雨像是傾洩的瀑布般,就算有雨傘也抵擋不住。

窗外一陣雷聲讓莫凱薇眉頭皺了一下,才六點多,天已經黑得像深夜,就這樣要冷霜文回去,好像有點殘忍……

「留下來一起吃飯吧!等雨小點再走,雨天的路況,塞回市區也要好一陣子。」按下遙控器,車庫門緩緩打開。

「真的嗎?能吃到妳煮的東西?」冷霜文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我,是靖瑜。」那瞪大眼睛的驚訝表情逗笑了莫凱薇,自己看起來果然就是不會煮飯的人哪!

當冷霜文和莫凱薇一起出現時,卓悅的下巴簡直要掉到地上了。

「霜文送我回來,我看雨很大,就留她下來吃飯了。」莫凱薇輕描淡寫的說。

「好,再一下就開飯了。」韓靖瑜沒有回頭,站在瓦斯爐前看著鍋裡的湯。

「抱歉臨時出現,希望沒給妳們添麻煩。」冷霜文脫下外套,自然的掛在門邊的衣架上。

「不……不會!凱薇應該還會很感謝妳,這樣她明、後天就不用吃剩菜了。」嚇翻的卓悅收起下巴,趕緊衝向餐桌多擺一副碗筷。

「我買了妳愛吃的泡芙給妳當甜點。」莫凱薇把手裡的紙袋交給卓悅。

「哇喔!妳今天怎麼這麼好?」卓悅還來不及聒噪,先興高采烈的接過,莫凱薇今天是吃錯藥了吧?

莫凱薇沒有回答,只是聳聳肩,拿著包包往房間走去。

「原來她是買給妳的!她很疼妳喔!」冷霜文走到餐廳,捲起襯衫的袖子,「這房子設計得很棒耶!」她由衷的說。

方正寬廣的空間,用三個台階的高低差區隔出客廳與用餐區域和廚房,餐桌和廚具之間用中島做區隔,用家具取代硬冷的牆壁分隔空間,給人完整而安心的視覺感。冷霜文感覺自己愛上了這個地方。

「這房子是我選的喔!裡面的家具也是。不過空間設計是凱薇決定的。」卓悅滿臉得意。

韓靖瑜把湯端到餐桌,招呼冷霜文一起坐下。

不一會兒,莫凱薇從房間出來,身上原本的套裝換成了輕鬆的居家服。黑色立領毛衣加上淺灰色長褲,外面套了件米白色針織衫。

她在冷霜文旁邊坐下。

卓悅發現冷霜文的視線始終緊緊跟著莫凱薇。

「開飯了!霜文自己來,多吃點,別客氣。」喧賓奪主這事兒是卓悅的專長,邊說邊夾了塊魚放到冷霜文碗裡。

冷霜文看向身旁的莫凱薇,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好似卓悅不管做什麼都在意料之中。

「哇噻!妳筷子也拿得太好了吧!」這稱讚冷霜文已經聽到沒感覺了,每個跟她吃飯的亞洲人都要讚嘆一次。

「妳要不要請她教妳怎麼拿筷子?」莫凱薇沒好氣的說,語氣聽起來有些欠揍。

「不用!我又沒有拿不好!」卓悅像是想證明什麼似的,從盤子裡夾起一個獅子頭……

在眾人的注視下,從筷子上落下,直直掉到地上,再滾到莫凱薇腳邊……

「真棒。」莫凱薇憋笑著說完,同樣夾起獅子頭放到自己碗裡。

一旁的冷霜文和韓靖瑜已經笑到連碗筷都拿不穩了。

「妳們的感情真好。」冷霜文用手指擦掉笑出來的眼淚。

「誰跟她感情好!」卓悅大聲反駁。

「那泡芙不要吃了。」莫凱薇假裝正經的說。

「不可能!」卓悅立馬反駁,「靖瑜妳看她……」還耍賴的拉韓靖瑜下水。

「妳們姊妹的家務事,自己解決。」韓靖瑜沒有要淌渾水的意思。

「妳們……可惡!」眼見沒人跟自己同一邊,卓悅只好摸摸鼻子,嘴巴翹的可以掛豬肉了,悶不吭聲繼續吃飯。

莫凱薇撿起腳邊的肉丸子,把地板擦乾淨,繼續溫馨的晚餐。

「吃得還習慣嗎?」韓靖瑜問坐她對面的冷霜文,同時補了顆獅子頭給卓悅。

「很好吃,卓悅很幸福,家庭、愛情兩得意。」想到剛發生的「插曲」,冷霜文又忍不住笑了。

「什麼啊……」卓悅有些不滿,但想到冰箱裡的泡芙……還是先忍忍吧!

吃完正餐,收拾好餐桌,卓悅終於等到飯後甜點。

韓靖瑜從冰箱裡拿出切好的水果和泡芙;莫凱薇則從櫥櫃裡拿出清香的花果茶。

「對了,妳有兄弟姊妹嗎?」卓悅熟練的沏茶,顯然這是他們三人之間經常的相處模式。

上次吃飯的話題都圍繞在她和韓靖瑜,這次該來瞭解一下冷霜文了。

「我有一個哥哥……」她思考著要怎麼繼續說才不會破壞歡樂的氣氛。

「很疼妳的哥哥嗎?」卓悅不知在期待什麼。

「嗯,很疼我,」冷霜文肯定的點頭,停頓幾秒才繼續說:「不過他在十多年前過世了。」

「噢……所以妳才決定回去繼承家業?」卓悅想到之前跟雷穎通電話的時候,雷穎告訴她冷霜文先前是名模的事。

「差不多是這樣……由於事情發生得很突然,所以離開得很倉促,給當時的同事添了不少麻煩……現在想想,挺內疚的。」冷霜文的神情有些落寞。

「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吧!家業還是要有人接,少了妳哥哥,妳父親也只有妳了。」卓悅很會安慰人。

沒想到冷霜文搖搖頭,「不,他要我回去,是要我嫁給他指定的繼承人。」

「什麼意思?」卓悅更好奇了。

「我哥哥從小身體就不好,前夫是哥哥的好兄弟,父親看中他是個無牽無掛的貧苦孤子,,將他當成第二個兒子養大,為的就是有天最壞的情況發生時,以入贅的方式得到一個現成的女婿,名正言順繼承家業。」她簡單解釋。

「妳就這麼逆來順受?」發問的,是從頭到尾不曾說話的莫凱薇,語氣有些不以為然。

「他用我心愛之人的安全做威脅,如果是妳,會怎麼做?」冷霜文看著手裡的熱茶,「當時的我只能妥協,我不想讓其他人牽扯進來。」說完,她看向莫凱薇,像在問她是否滿意自己的回答。

莫凱薇沒有抬頭,右手握著湯匙無意識的攪拌杯子裡的茶,左手摸著鎖骨間的項鍊,雙眼失焦的對著桌面。

卓悅知道,冷霜文的話讓她想起了季語柔。

「這招太賤了!」為了不讓冷霜文覺得尷尬,她連忙忿忿不平的接話。

冷霜文只能聳聳肩,表示無奈。

「那妳前夫對妳好嗎?」有卓悅在就不用擔心冷場。

「他對我很好,寵妻魔人的那種,但我只當他是哥哥,我喜歡的,一直都是女生。」冷霜文出櫃出得乾淨俐落。

「我就知道!」卓悅激動的站起來大喊,「我第一次見到妳就覺得妳一定是圈內人!」

莫凱薇忍不住翻了好大的白眼。

「別這樣沒禮貌。」韓靖瑜嚴肅的對卓悅說。

「對不起,我太興奮了。」抓抓頭,乖乖坐下,要冷霜文繼續說。

「熬到父親過世,我們花了些時間整頓,鞏固了公司的基礎後,他決定還我自由,也讓他自己自由……畢竟一直以來,這個婚姻就是用來滿足不同目的的手段,既然目的都達成了,也沒有必要繼續演戲。我對他從來只有兄妹之情,這樣的結局才是最好的。」

「你們沒有孩子?」韓靖瑜罕見的提出問題。

「我的身體有些狀況,有試過人工生育……」

「天啊!那個很辛苦耶!」卓悅一聽,再一次顧不得禮貌的大聲驚嘆。

冷霜文只能苦笑,「不過最後還是沒結果,我也被醫生診斷為不孕。我有跟他討論過代理孕母或其他的方式……不過他不願意,至於父親那邊……也強求不來,總之,我們沒有孩子。」冷霜文雙手一攤,結束這個話題。

「這樣的生活,不會很空虛嗎?這樣貌合神離的夫妻關係……光用想的就讓人頭皮發嘛。」卓悅說完,自己打了個寒顫。

「對於出身,我無法選擇……世人看起來我和他是人生勝利組,但真相如何,只有自己知道。我想凱薇……能懂這樣的感受吧?」冷霜文又看向莫凱薇。

莫凱薇當然明白她指什麼。

浩峰集團在香港商界的背景大家都很清楚,莫浩然和卓凜峰兩個如何爬到今天的位置也不是什麼秘密,而繼承這一切的莫凱薇,自然也是被輿論關注討論的對象。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莫凱薇抬頭看著上方的吊燈回應。

「那麼重,就找人分擔啊!」不管多嚴肅的事,卓悅都能講得很輕鬆。

莫凱薇白了她一眼,不打算接話,講下去肯定沒完沒了。

「沒有什麼事解決不了,不能分攤的,只是看妳願不願意罷了。」卓悅不顧處在相同空間的韓靖瑜和冷霜文,直勾勾的盯著莫凱薇。

莫凱薇聳聳肩,這些事,多說無益。

「好了,」韓靖瑜知道再放任卓悅說下去,她又不知道要語出驚人到什麼地步,連忙出來打圓場,「時間不早了,妳泡芙也吃完了,我們可以準備回家了。」

冷霜文沒有再說什麼,起身一起幫忙收拾,今天晚上已經很值得了。

相信莫凱薇明白自己的話中有話。

要攻下這座冰山,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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