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Chapter 3

後來她還知道,他今年二十四歲,是個室內設計師。

他的樓中樓就是自己親手打造的,他正式入行之後第一個作品。他還很驕傲的和她科普過一件事,說是耘城有一條小巷子,裡面的房子都參考了他樓中樓的配色,近兩年全部改刷成這個顏色。

至於年紀,李維涵本來就猜過他比自己小,但沒想過小四歲這麼多。

因為住在他家的這幾天,她總感覺自己擁有了變回小孩的資格。

雖然她會用他的名字網購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到家裡,每次他出去收快遞回來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雖然她常常零食吃兩口就坐在椅子上睡著了,所有的善後都要他來。

雖然他們也針對馬桶究竟是要開著沖水還是蓋著沖水這件事吵過架。

但他從來沒有過問過她的起床時間,可是她每天早上起床一定吃得到早飯。

凌晨她還在客廳不睡覺,他會從樓上走下來,把熱好的牛奶塞進她手中跟她說喝完這杯就該睡了。

就連這幾天她要出門買東西,大概是怕她現在出門還是會有壓力,他也會以自己也有東西需要買為由幫她一併買回來。但她都知道這都只是藉口,因為他說他要去買洗碗精,但明明家裡的洗碗精在櫃子裡還有整整兩大瓶,她都看見了。

他為她做的這些,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以報答回去,只知道如果有一天她終於能回家,她家的門也會永遠為他打開。

說好的住兩天,她卻硬生生的在這裡住了十多天。

慕遠洋也沒有趕她,但李維涵自己知道這說到底就不是一個長久之計。

所以她一直嘗試和老戴聯絡,希望可以趕快找到替自己澄清的辦法。

但這幾天,老戴不是電話打不通,就是十幾封訊息傳過去了也不讀不回。

「還在打電話啊?」

慕遠洋一般不會特別去過問她在做的事,他自己手上也有案子,也忙。

但最近她電話真的打得太頻繁了,讓他不多問兩嘴都稍嫌奇怪。

「嗯,還是沒接。」李維涵喝了口他剛端來的魚湯。

這頂多說明了老戴還在糾結吧。也好,如果老戴願意回來,她希望老戴是想清楚了以後都要站在她這邊。

事到如今,她已經經不起再多的背叛了。

一封回傳的郵件跳到了她的通知欄最上方。

李維涵本以為是什麼她常用網購店家的廣告,瞥了一眼就想左滑刷掉。

卻被郵件上老戴的署名叫停了動作。

「回了。」李維涵下意識的攥緊雙手,「老戴回我了。」

郵件上只很簡略的寫了一個時間,然後附上一條地址,說讓她穿得好看點,明天去那演唱〈偽裝成人類的天使〉。

「這麼突然?」慕遠洋淺淺的挑了下眉,「明天幾點?」

「晚上九點。」李維涵塞了兩大口飯進嘴裡,「我吃飽了!去挑衣服了。」

留下慕遠洋坐在桌前目送著她蹦蹦跳跳的拐進房間。

他一直相信,任何的好事壞事都有自己的花期。

花期將至的時候,所有的盛放和凋零都很自然。

隔天傍晚,距離和老戴約好的時間還有三個小時,李維涵早早就化好全妝,拎著高跟鞋走出房間。

卻發現有一個人更早就等在客廳。沙發邊,他西裝筆挺,像在等因為南瓜馬車誤點所以遲到了的仙杜瑞拉。

她看著他的背影,有一瞬間不是那麼想馬上就叫他。

「來啦?」反倒是他先回了頭,嘴邊噙著淡淡笑意。

「嗯。」李維涵勾了勾嘴,「不是幫我叫車而已嗎?」

她望向門口,好像有聽到車子的引擎聲,應該是到了。

「我不去一趟的話,怎麼知道妳是不是騙我的呢?」慕遠洋生疏的搬出事先編好的很爛很爛的理由,「還是要去聽妳唱一次歌吧?」

「想聽我唱歌就說,少跟我來這套。」李維涵瞇眼,下一秒嘴角卻偷偷的上揚。

今天,他們不約而同的都穿了紅色系的衣服。

慕遠洋是一身酒紅色的西裝,而李維涵則換了一套正紅色小禮服,頭髮簡單的紮在背後,像開在遍地茫茫白雪裡醒目又堅韌的一朵紅花。

「時間差不多了,該走了。」

他們先後上車,前往或許是戰場,也或許是希望的地方。

他們到的時候,門口沒什麼記者,貌似是因為場內的表演已經先開始了。

李維涵猜測,也許老戴是讓她來做嘉賓的吧。

她讓慕遠洋在後台等她,然後一個人到外面晃了晃,看能不能碰見認識的人,或者老戴。

「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一下,這是誰的演唱會啊?」她隨便攔了一個經過的工作人員。

「這是陸仰萱的演唱會啊。」工作人員說,本來看上去挺趕的,下一秒卻折回來:「李維涵?」

李維涵看著他,大大的眼睛裡承載著和他同樣的困惑。

「妳怎麼會在這裡啊?」

「不好意思我聯絡一下……」

工作人員走後,李維涵抱著手機,手指顫抖到連續輸錯了三次電話號碼。

「老戴……」好不容易接通了,她一下沒崩住,圈在眼眶裡的淚稍微一眨就掉下來,「什麼情況啊?怎麼會讓我來陸仰萱的演唱會?」

「妳說妳在哪裡?」電話那頭,老戴又確認了一遍。

「陸仰萱的演唱會上。」

「妳跑那去幹嘛呀?」

「不是你給我發的郵件嗎?」

老戴的聲音瞬間往下沉了八度。每次出事的時候都這樣。「一定是記者盜了我的帳號,寄信把妳誘導到這裡。」

所以什麼新歌初舞台、什麼穿得好看些……全部都是假的。

她一定是還沒這麼討厭這個世界,才會被這個世界討厭,然後以這種方式侮辱和欺負。

「我現在還走得開嗎?」她用破碎的聲音問。

她真的不想被那些噬血的記者逮到,還是以這副模樣。

「基本上走不開了。」老戴搖搖頭,「他們處心積慮把妳騙到這裡,怎麼可能讓妳輕易走呢?」

她聽見舞台上,陸仰萱正要唱下一首歌,也就是她的新歌,〈你的每一個祈禱〉。

「請問仰萱,對於近日新歌被抄襲的風波,妳怎麼看?」

「對啊對啊,聽說今天李維涵也來到了現場。」

「對於〈偽裝成人類的天使〉抄襲〈你的每一個祈禱〉,仰萱有什麼話想說嗎?」

台下的記者騷動了,攝影機的喀擦聲遍佈整個會場。

「還是我們也採訪一下李維涵,請她親自做說明……」

會場的門就要被打開,但下一秒,有個人拉過她的手,把她護在身後。

會場的門被衝撞開來,他們知道李維涵就在這裡,她方才走過的每一步都落在他們的算計裡。

可他們沒算到的是慕遠洋。

他擋在她身前,緊緊握住她的手。

「等等我數三二一,我們一起跑。」他說。

他面向著準備衝上來的攝影機和記者,話卻是對著身後的她說的。

就算知道他看不見,李維涵還是點了點頭,回握他的手回應了他一個「好」字。

「三。」

他終於有時間回頭看了她一眼。

「二。」

李維涵抬起頭,眼淚噙在眼眶裡打轉。

「一!」

慕遠洋拉著她往反方向跑了起來。

他們跑過半個會場,跑過剛剛下車的地方,跑過只剩十五秒的斑馬線,以及來的路上她還在數有幾個顏色的彩色屋簷。

身後已經沒有記者了,他們暫時安全了。

「對不起……」

沒想到這是停下來的時候,她和他說的第一句話。

「對不起什麼?」慕遠洋有些心疼的皺了下眉。

「讓你和我一起被追,對不起……」她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的時候這麼想哭。一見到他,眼淚唰唰的就掉了下來。

「看著我,李維涵。」他按住她的肩膀,「看著我。」

李維涵抬眸,視線像喝醉酒的人,毫無章法的撞進他眼底。

「不是妳的錯。」慕遠洋說,「妳很辛苦了,活下來,已經很辛苦了。」

他伸手接住她的眼淚,然後把後來掉下來的都輕輕擦掉。

其實對他們誰來說都一樣,活下來已經很辛苦了。

往往這個時候,只要和自己說一聲,謝謝你還在這個世界上,就好了。

陸仰萱摘掉耳板,看著中途離席的記者又回到台下。

「我是坐今天早上最早的一班飛機飛回耘城的。」她輕輕的皺了下眉,「因為前段時間就算我人在美國,多少還是都有耳聞過抄襲事件。」

本來只是要去美國給自己放一個長假,誰知道才剛出境沒多久國內就鬧了個這麼大的事。

「大家還真會寫,事情鬧得可大了。」陸仰萱扯了下嘴角,「連我公司發的聲明都不知道被哪家媒體隱藏掉了。」

她第一時間在國外其實是有發過聲明的,但耘城的記者需要話題和熱度,硬生生的就把這個聲明掩蓋掉了。

「我和李維涵歌手素昧平生,我不認識她、她不認識我,我平時更不是一個喜歡幫人說話的性格。」陸仰萱說,「但今天在這裡,我想鄭重的跟各位釐清一件事。」

她掃過台下每一個記者的眼睛。

「〈偽裝成人類的天使〉和〈你的每一個祈禱〉絕對沒有抄襲一說。」

陸仰萱比李維涵出道得再早一點點,算是李維涵在歌壇的學姐。雖然表面上她說這次聲明沒有打算保護任何人,但李維涵是她很欣賞的後輩,她不希望看見一個好歌手就這樣枯萎在記者的筆下。

就連花在最好的年華,都需要那麼幾次識相的灌溉。

「你們這是在抹殺我你們知道嗎?」陸仰萱從來都是一個說話直接的人,她能在演藝圈活這麼久,全憑她的一身實力,人脈什麼的她是要什麼缺什麼。「〈你的每一個祈禱〉是我花了一年的時間寫的,寫的是我兩個朋友的故事。李維涵歌手沒有經歷過那些故事,怎麼可能寫得出來這首歌?」

寫〈你的每一個祈禱〉,本來就是要紀念她的兩個朋友,鍾培元和許滿月的。一個去年走了,一個被遺留在這個世界上,正在努力的活下去。

「這個世界上什麼歌都可以相似,就是〈你的每一個祈禱〉不可能被任何人抄襲。」

陸仰萱說完想說的話,留下空蕩蕩的舞台走了。

是時候去看看鍾培元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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