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第四章 挾持

          鳥雀啁啾,蟲鳴陣陣,清泉流水聲透過重重山石自遠處傳來,清晨的陽光從樹葉枝椏間的細縫流洩而下,幢幢樹影在腳下掠過,像是最後一絲的黑夜被踩散了一地,程禾㫨抬手捋了一把被風吹亂的髮絲,他的頭髮與瞳色本就並非純黑,而是略淺的棕色,在光線昏暗的地方不明顯,然而此時天光大亮,在斑斑點點的陽光照耀下顯得格外的清淺乾淨,眸中似有無數光點躍動,他默默的跟著前面不遠處黑衣人的腳步,深怕自己稍慢一些就會跟不上對方。

      他倆這一路幾乎都沒有交談,原因很簡單,只因為黑衣人渾身透著一股強烈的暴躁之氣,薰的程禾㫨非常自覺的閉上嘴,理由沒別的,因為他忌憚黑衣人腰間那柄長刀。

      他現在好像是被挾持了。

          但程禾㫨覺得自己或許是史上第一個被挾持時不需刀架頸側也會乖乖跟著走的受害者。

      全都是因為那把刀。

      不久之前,黑衣人在茶館救了他。當時程禾㫨的手正準備要莫名其妙被按上玉石時,黑衣人出現了,他一言不發的將自己的手放上玉石,瞬間便有閃爍的金光從他手心汩汩流出,慢慢的填滿了玉石上的繁複雕紋,但很快金光就消失了,待金光退去後黑衣人皺著眉不耐煩的看了程禾㫨一眼後說了一個字:「走。」說罷,也不等程禾㫨反應過來就逕自轉身離開茶館,留下一抹殺氣騰騰的背影和一臉不明所以的眾人。

      老闆娘看看玉石又看看空蕩蕩的門口,再看看玉石又再看看空盪盪的門口,問道:「......你朋友?」

      「......不是。」程禾㫨也呆愣愣的。

      「好了,帳已經付清了,你可以走了。」名叫大寶的夥計低且沙啞地聲音從頭頂傳來。

      「這樣就算付清了?」程禾㫨疑惑的問。   這問題換來老闆娘滿臉的莫名其妙:「不然呢?」

      程禾㫨慢吞吞的自行消化了一通,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剛剛那個黑衣人似乎幫自己付了帳,不管這付帳方式多麼令人難以理解,反正自己是欠了人了,想到這裡程禾㫨已經抬腿追了出去。

      初升的朝陽將天空渲染出一片魚肚白,長街接天,望不見盡頭,黑衣人已然走遠,剩下芝麻大小的一個黑點,程禾㫨未多想就追了過去,距離比預期的還要遠,他跑的氣喘籲籲才勉強追上。黑衣人聽見腳步聲回頭瞥了一眼,挑眉道:「還真來了。」

      程禾㫨舒口長氣,笑著道:「剛剛真是多謝你,請問我該怎麼--」

      「跟我走。」說完黑衣人轉頭走人。

      「......」程禾㫨哭笑不得,他活了十九年還沒遇過一個會叫第一次見面的人跟自己走,還說的如此理所當然的人。

      若真的跟著走的恐怕是個白癡。程禾㫨杵在原地,看著那黑衣人離自己越來越遠,可能是發現他沒跟上,黑衣人又轉過頭來,眉頭緊鎖的瞪著他,聲音沉了幾分道:「你做甚?走啊。」

      程禾㫨覺得自己被瞪得很冤枉,清了清喉嚨問道:「要我跟你走,你總得告訴我要去哪裡吧。」

      黑衣人聽後眉頭皺的更緊了,手還不斷地在腰間佩刀上緩緩摩挲,彷彿下一刻就要拔刀砍人,程禾㫨有些忌憚的稍稍往後退一步,便聽黑衣人道:「我家少爺要你。」

      程禾㫨聞言一愣。

      見程禾㫨一臉空白,黑衣人彷彿才發覺自己的話好像有哪裡不太對,隨後才補充道:「你應該不是這裡人吧,我家少爺為此事找你。」黑衣人上下掃視程禾㫨,他的目光銳利,像一把小刀的刀尖反覆刮在身上,雖不疼痛卻也十分難受。黑衣人兀自審視完一通後說:「走了。」

      程禾㫨在心裡掂量者,或許黑衣人口中的少爺能幫他找到回去的辦法,但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或許那個少爺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些什麼,但他又有什麼能當作籌碼呢?程禾㫨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口袋。

      「可以讓我確認一件事嗎?」

      「你問題怎麼那麼多?」黑衣人面色不善的罵道,僵持片刻後才道:「說。」

      程禾㫨斟酌了一下:「你說得那位少爺想要從我這得到什麼嗎?先說好,我現在什麼都沒有。」

      「我怎麼知道那傢伙要做什麼。」黑衣人說完又微不可察的低聲罵道:「做什麼事都不先跟我們商量的。」

      程禾㫨沒聽清:「你說什麼?」

      「沒事,總之先跟我走。」黑衣人抬腿準備繼續往前走。

      「等等等等!還有最後一件事!」程禾㫨止住了黑衣人的動作,黑衣人下壓的嘴角抽了兩下:「你!」

      程禾㫨一臉慎重的道:「如果要我跟你走你必須答應我......」

      黑衣人不耐的抱起手臂:「答應什麼?」

      程禾㫨覷一眼對方腰間閃著寒光的佩刀,諾諾道:「答應我,不可以殺我。」

      黑衣人:「......」

      就這樣,程禾㫨最終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跟黑衣人走了,黑衣人聽完程禾㫨的要求後呆立了幾秒,手指又撫上佩刀,一陣後才給出了一個不怎麼能令人安心的承諾:「暫時不會殺你。但是,如果你現再不跟我走,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雖然這答覆聽的程禾㫨心驚膽戰,但這也足夠了,反正他現在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竟然有一位被稱為少爺的人知道自己的事,那還是先去會會對方吧,或許能得到些有用的資訊,暫且走一步算一步,況且,既然能被稱為「少爺」想必是此地握有一定權勢之人,既有權勢,便是眾人矚目,既是眾人矚目,應當就不會胡亂殺人,即便要殺,中間或許還能有能讓他另闢蹊徑的空檔,唉,算了,現在也只能乖乖跟著走。

      至少現在跟著走能暫時保住性命,若是不跟著走,可能此刻就要人頭落地或腹破腸流了。想想就覺得可怕,為了保命,程禾㫨決定順從。

      兩人走了將近半個時辰,從市井街坊到山石小路,一路無話。程禾㫨好奇地四處打量,想看看這個世界會不會連植物也有特別之處,然而走了那麼久卻不再見有奇異生物出現,程禾㫨懨懨的移回視線,開始打量起眼前的黑衣人。

      那人身材高挑,身姿挺拔,高高豎起的長髮在背後隨著行走的步伐一晃一晃,墨色勁裝下隱約能瞧見結實的肌肉,看得出來是長年習武之人,他的背影散發出凌冽不可一世的氣度。

      日頭越來越灼人,程禾㫨輕拉衣領透風,他們看起來正在往深山走去,原先路旁還有些簡單屋舍,現在卻只剩望不見盡頭的參天大樹和雜草樹叢,他琢磨許久才小聲問道:「我們要去哪呀?」

      黑衣人驢唇不對馬嘴道:「快到了。」

      接著又是無邊無際的沉默,程禾㫨無聲的嘆口氣,埋頭繼續跟著走。

      他發現兩旁的濕泥地隱約能瞧見深淺不一的凹陷,認真看會發現那似乎是隻非常巨大的狗腳印,程禾㫨腦中掠過老闆娘所說的「烈焰野犬」,黑衣人口中的少爺該不會就是他吧?

      程禾㫨走神的想著,卻沒發現眼前人已經停了下來,逕自往人家背後撞去,黑衣人身上的裝束磕得程禾㫨胸前一陣頓痛,也把他飛遠的神瞬間拉回,連忙道歉:「抱歉!抱歉!」

      黑衣人即便被用力撞了一下,身體依然巍然不動,只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走路不看路!思春啊!」

      程禾㫨微笑道:「我活在當下,現在正值夏天,我怎麼會思春呢。」

      黑衣人翻了個白眼,懶得跟他廢話,只道:「到了。」

      程禾㫨這才發覺他們已經走到了樹林最深處,此地是被巨木山石環繞的一處廣大空地,泥地上稀稀落落的躺著幾株雜草,舉目望去別說深院大宅了,根本了無人跡連一個鬼影子也見不到。

      程禾㫨眨眨眼睛,依然是片空無一物的空地,僅有微風輕輕捲落樹上的枯葉,葉片隨風飄蕩,在空中兀自周旋,他的眼睛跟隨著枯葉飄動過的軌跡遊走,最後定格回眼前的荒地,懷疑道:「到了?就這?」

      黑衣人隨意的「嗯」一聲,並轉頭對程禾㫨說:「後退點,等著。」

      程禾㫨不解的依言退後幾步,便看黑衣人雙手合十,兩掌相碰後轉了個九十度,霎那間,他兩手盛滿盈瑩金光,像捧著一手滿是金粉的水,又似是從天上取下的朝暉,裊裊金嵐飄散至空中,黑衣人抬起手隨意沾取了一些,便開始往虛空上描繪著複雜的圖形,金煙被黑衣人的手指不斷牽引交織,慢慢織就出一張浮在虛空中密不透風的大網,描繪完後,黑衣人在大網的正中心點了一下,低聲道:「開。」

金光大盛,大網應聲而裂,分出了一人寬的通道,跳眼望去,通道後山明水秀,百花齊放,蝴蝶在花叢間恣意舞動,與眼前這荒山野嶺簡直是不同世界。程禾㫨看的目瞪口呆,便聽黑衣人不耐煩道:「走啊!杆在那發什麼呆?在不進來小心待會把你一分為二。」說完,黑衣人自顧自的往通道裡走去。

      程禾㫨隨後跟上,這通道像開了一條山洞般,兩側黑熏熏的石壁散著幽幽寒意,與眼前陽光普照的花園美景相差甚遠。

      走了近二十來步,兩人的腳踩上鮮嫩的草地,蝴蝶似好奇來人,雀躍地在他們腳邊打轉,那扇閃著金光的門在二人背後慢慢關閉,程禾㫨回頭望去,在門關閉之後露出了遼闊的山群,山巒跌宕,一望無際,遠處傳來老鷹的長嘯,迴盪在山谷之間,滿山遍野有百花綻放,薄雲輕綴在蔚藍的天穹之上,一陣風拂過,托起花瓣,似是天女散花,灑落凡間,松濤陣陣,不絕於耳,程禾㫨看著眼前美景有些出神。

      背後隱約傳來靴子踏上青石路的腳步聲,程禾㫨回過頭,黑衣人走上了石板路朝著不遠處漫步而來的兩個身影招手。

      隨著那兩人距離越來越近,程禾㫨慢慢看清來人的模樣,其中一人與黑衣人一樣身著玄色勁裝,只是腰間並沒有佩刀,顯得較為單薄,卻也因為少了凶神惡煞的利器而柔和許多,雖然他眼上矇著一條黑色眼罩,卻依然能穩步前行,想必此人必定也有極好的武功底子,他亦步亦趨的跟隨在前人身後,每一步都抓的恰到好處,兩步距離,不多不少,從不逾越卻也不會因為落後而顯得卑微。

      佔據程禾㫨大部分視野的是他身前人翻飛的天青色長袍,像展翅的大鵬,沉穩桀傲,然而那份矜傲卻深埋進那雙如流水般溫和的眼眸中,唯有在陽光照耀下才會顯漏一二,他負手而行,每個動作間都帶著藏不住的貴氣,行走時,他頭髮內側垂掛的黛色流蘇與如墨的發絲交纏飛揚,流蘇上綴的綠東陵在隱約間閃著溫潤的光澤。

      程禾㫨看著那張眉目能入畫的臉愣住了。

      這張臉他前不久才在茶館外的通緝單上看過!

      他不正是茶館老闆娘口中滅自己滿門的罪大惡極之人--顏氏大少爺嗎?

      程禾㫨心亂如麻,一時之間不知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只能像個木樁一樣插在原地。

      顏珞澐走到兩人跟前,先看了看黑衣人後道:「馳溪,辛苦你了,不過怎麼把人家丟在後面。」黑衣人翻了個白眼:「你要的人不會自己找去?」說完,他擺擺手站到顏珞澐身後,與帶眼罩的人並肩站立。

      顏珞澐將視線轉到程禾㫨身上,微笑道:「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若有冒犯還請你恕罪,之後我會在賠禮道歉的。」

      程禾㫨忽覺手指被濕軟的東西滑過,低頭看去,發現是一隻到他大腿高的狗正在偷舔他的手指,這隻狗毛色烏亮,從鼻樑到尾端一條雪白的毛將身體切分成兩半,圓溜溜的琥珀色眼瞳正散發著無辜看著程禾㫨。

      程禾㫨手癢往狗的頭頂摸了一把。狗被突如其來的觸碰嚇得一蹦三尺高,躲回顏珞澐身後。

      程禾㫨:「......」

      顏珞澐露出一個略帶抱歉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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