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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夾(一)‧想共度餘生的人(3)

      晚餐時刻,一片死寂,吳孟璇開口打破僵局:「若海一個人在外面生活,一切都還習慣嗎?」

      「嗯、慢慢適應了。」徐若海彎起了有些乾裂的唇角,聲音小得連自己都差點聽不清。

      吳孟璇夾了青菜放進她碗裡,微笑道:「平常應該都是吃外食吧?我們常常在家自己做飯,趁這段時間多吃點家常菜。」

      「好,謝謝孟璇姐。」嘴上是這樣說,但她其實一點胃口都沒有。

      「對了,過段時間我可能又要出差了。」吳孟璇向梁春煦說著,接著兩人開始講起工作的事情。

      徐若海聽著那些自己不太明白的話,始終垂著臉,不敢去看對面的兩人。

      她覺得,此時此刻的他們,看上去一定非常般配。

      就如同婚禮當天,穿著婚紗的新娘、西裝筆挺的新郎……

      徐若海甩了甩頭,將不願憶起的畫面甩出腦中。

      「若海,妳還好嗎?」聞言,她抬眼,撞進梁春煦關懷的目光,「身體不舒服嗎?怎麼沒吃多少?」

      「老公,別瞎操心,若海可能是累了吧,畢竟一大早就忙著打包行李。」

      徐若海還來不及回應,吳孟璇便搶先替她解釋。

      她只能點點頭,順著吳孟璇的話說下去,說了句「我先去休息」便離席。

      回房後,她打算沖個澡後再休息,於是打開衣櫃,即使很長一段時間沒回家,衣物仍是整齊擺放,甚至掛上了香氛袋,才不至於讓裡面充斥陳舊的氣味。

      她走入浴室,忽地想起盥洗用品還在行李袋裡,正打算折返的瞬間,她赫然發現浴室裡並非空無一物。

      洗手檯上擺著洗面乳,淋浴間的層架上也放置了洗髮精與沐浴乳,都是她慣用的品牌,然而這些東西早在兩年前她搬家時一併帶走了,從嶄新的外觀看來,只可能是梁春煦近期準備的。

      從以前到現在,梁春煦總是替她將所有事情打理好,即便後來她漸漸臨近該獨立的年紀,他仍舊放不下心,改不掉處處照顧她的習慣。或許是因為這樣,她從沒設想過自己有天必須獨自生活。

      因此,兩年前離開梁春煦,是她做過最艱難、最糾結的選擇。

      在徐若海十八歲生日那天,梁春煦帶著吳孟璇回到家裡,鄭重宣布兩人的婚訊,那是她與吳孟璇第一次見面。

      一個多月之後,他倆舉行了婚禮,吳孟璇也正式搬進這個家,徐若海感覺自己變得多餘,與此同時她也無法看著心儀對象和另一個人過著伴侶生活,於是她編了「想獨立生活」、「想努力唸書」的藉口,向梁春煦提出要搬出這個家。

      分明是自己主動提起的,她卻始終忘不了當下梁春煦笑著說「好」的樣子。

      那一刻,她的世界熄了燈,無盡黑暗籠罩著往後的生活。

      有那麼一段長久但無法計算確切數字的日子,無法認真讀書、無法好好生活、無法再揚起笑容,甚至連惡夢也久違地再度找上她,無論是關於生父、母親、繼父,就連梁春煦和吳孟璇親暱的模樣,都成為夢魘困擾著她;這樣近乎一蹶不振的生活,最終換來預料內的大學落榜。

      後來接觸到酒精,起先只是丁澤暘想幫助她舒緩壓力,殊不知她卻上了癮,開啟幾乎天天喝得爛醉的生活,梁春煦打電話來也不敢接,害怕聽見他的聲音之後,本就脆弱的自己又再度崩潰,只敢回訊息欺騙他自己過得很忙碌。

      那段自怨自艾、極度頹廢的日子,若非丁澤暘的不離不棄,恐怕到現在也還沒結束。

      沉浸在回憶裡,她梳洗完,熄了燈準備就寢,此時房門忽地被敲響。

      她拉開門,梁春煦站在門外,手中捧著一個未拆封的香氛蠟燭。

      「妳房裡的蠟燭快沒了,幫妳補一下。」徐若海側身讓他進入房間,目光始終跟隨著他的身影。

      「前幾天太忙忘記幫妳買蠟燭,先把我房裡的拿來應急,不然怕妳回來不習慣沒有香氣的房間。」邊更換著蠟燭,他邊解釋著。

      她步向他,在床邊坐下:「你現在都有在點蠟燭嗎?」

      「嗯,」他莞爾,「後來也習慣了,就算不用再幫妳補貨,有空的時候還是會去買回來點。」

      融蠟燈開啟沒過多久,香味緩緩擴散至房間各處。

      聽見他的話,徐若海沒做回應。

      「趕快休息吧,晚安。」習慣性地摸了摸她的頭後,他離開了。

      鼻息間環繞著熟悉的氣味,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接觸到香氛蠟燭,是十六歲時從梁春煦那兒收到的生日禮物。

      那陣子她注意到梁春煦助理身上的香味,經過詢問才知道「香水」這個產品,於是她向梁春煦提起了。

      「香水啊?但妳還在唸書,噴香水可能不太適合。」見她滿臉失望,他無奈地笑了笑:「但我答應妳,過幾天妳也會在房間聞到同樣的味道。」

      生日當天,她回到了家,發現床頭櫃上多了一座融蠟燈,同時與那款香水相同的香味在房裡瀰漫著。

      後來她發現梁春煦的房裡也擺了一座同款的燈,蠟燭是木質調香味。

      他說,因為有優惠所以順便一起買了,果然在那之後比較少見他使用。

      可即便只有她在使用,他仍會主動關注,在蠟燭快融完時提前替她補上新的。

      視線終於從融蠟燈上移開,她環顧了整個房間,那些梁春煦替她保存好的、準備好的通通映入眼簾。

      很多時候她會怨恨自己。

      生命中所有的美好,都是梁春煦一手為她建立的,是從前的她未曾奢望過的,然而這一切如今全毀在她手裡。

      若非她對梁春煦萌生不該出現的感情,她也不必痛苦,不必給他帶來困擾。

      很多時候她會怨恨自己,讓自己陷入無解的死胡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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