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Chapter 02 我們

      認識櫻子之後,安西亞開始覺得,她出生這麼久以來所有的不幸,全都是為了這個純淨到不真實的女孩。

      明明生於皇室,但大概由於生長環境的關係,櫻子完全沒有皇族本該有的競爭心──不是指能力,而是她根本連爭取的想法都沒有!

      這點對普通人來說就很奇特,更何況是幾乎每分每秒都在角力的皇室?

      每每看著櫻子,安西亞真的認為,過去她所在乎的那些,都不再重要了。

      「櫻子,妳真是個奇怪的人。」

      坐在櫻子的床上,她邊踢腳邊道,言談間一點恭敬之意都沒有,引來旁邊正辦公著的艾爾一個皺眉──因為擔心不分輕重的安西亞會做出不利於櫻子病情的事,這些日子以來艾爾間或會拿著文件來這裡──她卻全然不在意,甚至還變本加厲地回了個鬼臉。

      「我說的又沒錯!被我闖進臥室卻不生氣,甚至還容許我坐在她床上的貴族,整個皇宮也找不出第二個吧?」

      她愈是詭辯,艾爾的眉頭便蹙得更緊,放下手中的文件,沉著臉走向坐在床沿的兩人。見了他的動作,安西亞連忙把身旁的櫻子拉到自己身前,只留下一張可以作表情的臉,娃娃臉上寫滿了得意洋洋,彷彿在向艾爾示威。

      見了她的古怪模樣,原先板著臉的艾爾不由笑了出來,末了,也只能嘆息。

      「真拿妳沒辦法。我是可以幫妳,但要是我不在了,別說貝蒂,就連其他人也一定──」

      「小艾哥!你到底站在哪邊的嘛!」

      對安西亞的沒耐心感到無奈,艾爾搖搖頭,黑眸卻漸漸浮上笑意。

      「好了好了,別鬧脾氣。妳可是我唯一承認的親妹妹,我不支持妳還能支持誰?」

      聽了這話,安西亞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轉臉看向被忽略良久、卻始終掛著溫柔淺笑的櫻子。

      「好啦,小艾哥也不反對了,那麼櫻子,來作個交易吧?」

      「等等,安西亞,妳又想做什麼了?」

      無視哥哥的插話,安西亞自顧自地說下去,「妳一個人待在這肯定很寂寞吧~以後我每天都來陪妳玩怎麼樣?只要妳答應了,我就讓小艾哥跟貝蒂要求減少我的排班,我就可以有更多陪伴妳的時間囉~」

      「安西亞!」

      「……好啊。」

      聽了她的回答,正要再度開戰的兩人都是一愣,不約而同地回頭,望著那個露出恬淡笑容的銀髮少女。

      看見兩人呆愣的反應,櫻子笑得更開心,甚至連眼底都染上了笑意,美得讓人眩目神迷。

      「好。」她又重覆了一遍。

***

      時間很快走到了正午,當指針指向十二點,時鐘準時敲響,而幾乎是同一時間,艾爾和安西亞從櫻子的房間走了出來。

      「說出那麼冠冕堂皇的藉口,妳只是想偷懶吧?我可不管,這次我不會替妳向貝蒂求情了喔。」艾爾邊走邊哼,言語間全是對安西亞剛剛表現的不滿。

      當然,名義上雖是侍女,但從小就被艾爾嬌縱著長大的安西亞也不是省油的燈:

      「嘖嘖,別說得那麼難聽啊,小艾哥。看見櫻子那樣子,別說你不心疼喔?」

      艾爾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反駁,兩人身後便傳來一聲怒吼,餘音嫋嫋,在走廊裡不斷迴盪:

      「安西亞!趕緊給我過來!別再纏著艾爾殿下!」

      「……貝蒂總管。」安西亞嘆氣,放棄了跟艾爾的爭辯,無精打采地做了個告別的手勢就向遠方正生氣地叉著腰的貝蒂走去。這種不敬的動作自然又引來了對方的斥責:

      「我說了多少次!艾爾殿下是王子!要尊敬!尊敬!就算妳的母親……呃……」貝蒂一手提起她的後頸,邊走邊罵,罵到一半忽地驚覺自己說錯了什麼,趕緊捂住了嘴巴,卻還是不忘總結,「總之,艾爾殿下跟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侍女就是侍女,要安守本份!知道了沒!」

      安西亞笑笑,卻是沒有說話。

      她當然知道艾爾跟她是不同世界的人。

      如果他們生於同一世界,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和平共處吧?在貝蒂看不見的地方,安西亞勾起一抹冷笑。

      皇室的競爭,從來就是如此殘酷。

      安西亞正想著,腦海裡忽地閃過櫻子那雙清澈的藍瞳,她一愣,腳步頓了頓,少不免又被貝蒂罵了兩句,但她卻是毫不在意。

      她和艾爾之間,與其說是依靠,不如說他們在互相扶持。對於對方的命運,他們無能為力,只能竭盡所能,在這座冰冷的城堡裡尋找少得可憐的溫暖;但櫻子不一樣。

      對污穢的他們而言,櫻子澄淨的眼神是唯一的歸宿。對艾爾來說,櫻子是他的救贖──是的,正如櫻子之於她。

      想到這裡,安西亞微微揚起笑容,步伐越發輕鬆,甚至差點哼出歌來,幸好及時忍住了──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事情真如她想的那樣,那被貝蒂罵一頓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她和艾爾,果然是親兄妹呢。

***

      又是一個陰天。

      這些日子以來,櫻子早已習慣兩個人在她的房間自出自入。雖然由於體質關係,房間裡依舊沒有半點陽光透進,但她卻彷彿感受到了許久未見的,陽光的溫度。

      雖然有時候她會錯覺,那溫度之高,要灼傷她似乎太過輕易……

      「艾爾。」挨著艾爾的肩膀,櫻子疲憊地開口呼喚。雖然艾爾接連送來了各種補品,但她的身體狀況卻是沒有好轉多少,依然常常感到疲勞,每次到了接近黃昏之時,她的精神力就會趨於崩潰,往往只能倚在他人身上勉強維持清醒。

      「叫小艾。」他目不斜視地看著眼前的文件,頭也不抬地糾正。今天安西亞被貝蒂抓住了,也只能由他來照顧櫻子。雖然可以讓侍女來照顧,但櫻子虛弱的程度遠超預期,他實在不太放心。

      即使是侍女,勢利的人亦不在少數。

      沒注意艾爾飛揚的心思,櫻子睜開雙眸,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隨即因過度疲累再次闔上眼睛:「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不語,只是微微抬手,把手中的文件翻了一頁。

      「艾爾──」

      「叫小艾。」他依然故我,接續剛才的動作,再度開始閱讀那堆被安西亞稱為「異國文字」的一連串數字。

      「我不要。」雖這樣說著,但腦袋仍倚在艾爾唯肩膀上的她可說是一點威脅也沒有,但那種難得帶上任性的語調,卻讓艾爾不由自主地彎了彎唇。

      也許再微小不過,但他想,安西亞是對的。

      只有在她身邊,他才能感受到全然的安心──是的,那是連安西亞都不能給他的安心。

      櫻子和安西亞極度相似,卻又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和安西亞在一起的時候,他需要和她一起警戒;但和櫻子相處時,他彷彿能忘記所有煩惱。

      停下手中的動作,艾爾微微側頭,仿似說明著他對她的包容一般,難得溫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不曾移開。

      相比初見時,現在的櫻子臉色仍然蒼白,但再也不像當初,洋娃娃一般精緻的外表,卻幾乎毫無生氣,從內而發的悲哀,即便是早就習慣皇室生活的他都心生不忍。

      不論是他抑或安西亞都不得不承認,櫻子真是一個完全不適合皇室的女孩。

      卻偏偏生在最不適合她的地方。

      想著,他嘆了口氣,把文件放到一邊,將她的頭移至自己的大腿上,好讓她睡得更舒適,「櫻子,為什麼妳一直不願意叫我小艾?」

      感覺到他的體溫,她滿足地揚起嘴角,呢喃著:「這是因為……」

      艾爾凝神傾聽她的答案,卻一直沒聽到下文,視線下移,見她早已沉沉睡去,不由得失笑。

      他動作輕柔地將她的頭顱搬離自己,然後雙手一托,橫抱起她,把她安置在床上。

      他替她蓋好被子,正準備離開,她卻突然翻過身,以極低的音量說了些什麼。

      他的眼神閃了閃,走至床頭小櫃,把蠟燭吹熄,轉身離去。腦子裡不斷迴旋著的,是她那句夢囈般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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