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令州血案 下

我再次夢見那位女孩。

她身穿破爛麻衣、簡陋草鞋,拼命跑、拼命跑……

身後一位身穿華麗戰袍,腰際懸掛綠珠玉佩的人駕馬飛奔,手上刀劍沾滿鮮血,衝著女孩追來。

「甯王有令!賤民村瘟疫爆發,全村民就地格殺!」

女孩一個踉蹌倒地,那人拉住韁繩,馬蹄高舉天際,嚇得女孩趕緊翻滾,這才避開馬蹄踩地的致命點!

那人翻身下馬,腰上綠珠玉佩光芒閃爍,刺得女孩睜不開雙眼,他一步步走近,腳步聲格外響亮,敲打著女孩的恐懼,無限蔓延……

他隨即伸手扯住女孩髮絲,粗魯一摔,冷聲道:「甯國早就不要你們了,還留著這條賤命幹什麼?」

說畢,刀鋒就要劃下……

「住手!」一位五官深邃的美麗女子突然現身,瞬間揮去那人刀劍,兩人赤手空拳,那名男子看似身份高貴,立刻湧上一群侍衛護駕。

女子武功高強,三兩下便將侍衛制伏,趕緊拉著女孩逃離賤民村。

確認安全後,女子朝女孩回眸一笑,琥珀色的美麗大眼深深吸引女孩……

她是歐洲白人,與南湘王朝的將軍相戀,決定離開歐洲遠行東方尋找戀人,巧見南湘邊境的甯國殘忍無道,救下女孩。

女子帶著女孩逃到南湘王朝,順利成為南湘子民,撫養女孩長大,幫她取名「若嫣」   。

嫣,美豔之意。期許女孩美好豔麗自是人人所願,但她更希望女孩擁有高強武功、外柔內剛,才能在世間自保。

因此「若」   嫣,便極好。

女子也告訴女孩,以後可以叫她多琳   。

元宵節那天,多琳買了燈籠給女孩,女孩也為多琳挑了一支墨玉梅簪,極為典雅素淨,正符合多琳的氣質。

兩人快樂地走在街市上,感受熱鬧氣氛。

「……多琳,您為何要救我呢?我只是甯國賤民村一個卑微的孤兒……」

多琳輕掩女孩雙唇,停止她說下去。

多琳溫柔微笑,捧著她的雙頰,滿臉寵溺:「用我的心為上帝去愛、去關懷更多人。」她柔聲道:「不需要任何理由。」

夜風清爽,紅色燈籠的微光下,女孩第一次知道……

原來,在西方信仰中,上帝給人的力量那麼偉大,無條件賦予他人「愛」就是在榮耀上帝。

女孩緊緊牽著多琳的手,約定未來某日一定要去歐洲旅行。

不久,多琳也與戀人誕下一名男嬰,亦成了女孩的弟弟,名為鬼霄……

我快步走在前方,踏過叢林、翻山越嶺,試圖趕上這幾日落後的路程。

墨上青的傷勢還沒完成康復,只是不發一語地跟在我身後。

有人跟著總覺得奇怪,我邊揮劍砍草開路,邊道:「既然能走路了就滾回去隱居,別像個孩子跟著我!」

「……」

叢林蚊蟲多的煩人,見他不回答,我又吼了一聲:「滾開!」

墨上青停下腳步,面無表情。

我隱約看見他拳頭微握,不知在思索什麼。

算了,我懶得理他,揮動紫青佩劍,繼續探尋道路。

良久,他才訥訥道:「……我的房子被毀了,現在無處可去,身無分文。」

「所以就要跟著我?」我蹙眉瞪他一眼,不去考個文官求溫飽,只躲在深山隱居,現在沒了安身之處又要賴著我?

我隱約看見墨上青表情尷尬,一時沒搭上話。

「隨便,距離令州山城還有一段距離,你最好跟上我的腳程,跟不上我也不打算救你第二次。」

「……」他沒再回覆,只是牢牢地跟在我身後。

有時我也覺得奇怪,墨上青看似弱不禁風的書生,氣質上卻英氣逼人,思考時彷彿具有運籌帷幄的氣概,但待人態度老神在在,心口不一,更甚者,竟不懂得感謝救命恩人!

經過四個時辰的漫長路途,我們在日落時分抵達令州山城。

令州自從血案後,已是一座空城,房屋燒毀,殘骸無人收拾,經歷十年日月交替。

夕陽餘暉灑落阡陌,冷風彷彿夾雜當年煙硝味。

漫步街道,曾經朝貢車馬繁榮似錦,如今已人去樓空。

我緩步走上山坡,居高臨下,俯瞰整個令州山城,內心不免沉重。

此時,山坡下忽然出現一群盜匪,各個賊眉鼠眼,舉止粗鄙,虛張聲勢地拿刀吆喝:「來者何人!敢闖老子地盤!」

我無奈嘆口氣,怎麼就是有人要來找死呢?

我不屑道:「呵,你的地盤?令州可是南湘領土,連大王都不放在眼裡了?」

盜匪頭目歪嘴一笑:「姑娘好大的口氣,還真不怕死呀?」

我懶得聽他們囉嗦,率先躍下山坡,抽出紫青佩劍,用力一劃,一名盜匪頭顱瞬間斷成半截。

其他盜匪倒抽一口氣,驚魂未定,我已輕功躍過眾人,一刀刺向頭目腹部。

其他盜匪害怕地抽出刀劍,團團包圍,我從頭目腹部抽出佩劍,濺出鮮血,正要劃向另一方……

「秦若嫣,讓開。」

「蛤?」我回頭一看,只見墨上青輕鬆堆倒旁邊的巨大枯樹,樹幹從山坡滾下,我趕緊運用輕功躲開。

樹幹重達百噸,滾落速度極快,瞬間活活壓死多名盜匪,其他盜匪識相地連滾帶爬地逃了。

「哦……」我愣在原地,臉上的鮮血沿青絲滴落。

忽然一個純白手帕闖入視線:「擦一擦吧。」

我抬頭盯著墨上青,他對上我懷疑的視線,不慌不忙,一臉漠然。

我伸手接過,擦去臉上的血跡。

墨上青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文弱啊……

「書生的力氣竟然那麼大?」我瞇眼看他。

「我可從來沒說過我是書生。」墨上青抽了抽嘴角。

呃,想想也是,誰叫他生得一副清秀五官,消瘦身材。

我聳聳肩,將紫青佩劍擦拭乾淨,和墨上青走回令州市街,天色也差不多暗了,於是找了間未毀壞的房屋。

「這間給你睡吧,我睡外……」

「嗯哼。」未等我說完,他理所當然地躺上床,閉眼。

我一愣。

「沒大沒小的臭小子……」我踹了一腳木床,墨上青被嚇得抖一下,我噗哧一笑,趕緊一溜煙跑了。

夢裡,令驍軍領命前往令州山城駐紮,多琳輕吻已年滿八歲的鬼霄,將鬼霄託付女孩後,不捨地與女孩道別。

「多琳,您一路上小心,若嫣會在軍營裡努力訓練,一定會保護好弟弟。」

多琳寵溺地擁著女孩:「保護弟弟的同時,也別忘了保護好自己。」多琳捧著女孩的雙頰,眸中滿是不捨與疼愛,將墨玉梅簪慎重地交給若嫣,柔聲道:「等我回來。」

女孩慎重頷首,緊緊擁著多琳。

出發當天,女孩站在首都城門與多琳道別,那美麗的身影,永遠烙印在女孩心中。

那年,爆發令州血案的消息傳回首都,女孩立刻駕馬衝往山城。

山城一片火海,墨藍夜色中透著火紅,那樣艷紅的色調卻隱隱透著冷冽,不免令人悚然,汗水濕透背脊。

舉目所望,火焰無情剝蝕人們,軀體以極度詭異的姿勢蜷曲,無數人民慘死無情火勢……

那樣的烈火,那麼紅、那麼痛,映入女孩驚駭的瞳孔,熊熊燃燒。

甯國士兵張牙舞爪、無情殺戮,手無寸鐵的人民一一殞落……

還未了盡此生所願、還未親吻懷中稚童、還未見糟糠之妻最後一面,便這般不明不白地倒下……

此生之憾、此生之恨,沒入幽暗的令州,再不見天日……

女孩拼命尋找、拼命尋找……儘管屍橫遍野、流血漂鹵、踏血而行,她也要找回多琳、找回她的恩人、找回她的信仰……

找回她的母親。

直到天邊曙光微亮,燒了整夜的令州唯餘詭譎死寂……

她看見了。

多琳就在那,在眼前。

一片焦黑屍體。

一陣血流翻攪著五臟六腑,巨大的震撼排山倒海而來,震得女孩無法站穩,悲慟跌坐!

那溫柔的嗓音、棕色的秀髮、琥珀瞳孔……去哪裡了?怎麼不見了?

悲傷到了極處竟一時忘了什麼是眼淚,女孩無法置信地瞪大雙眼,想要伸手,卻禁錮似地動彈不得。

她再次成了孤兒。

再一次……

孤身一人……

依稀中,女孩問過神父Doreen的意思。

Doreen,意思為「神的贈禮」,在女孩悲慘的賤民命運裡,多琳對女孩來說何嘗不是神的贈禮?

女孩緊握著墨玉梅簪,是她為多琳挑選的,也是多琳最喜愛的髮簪……

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藉由它獲得力量……

活下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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