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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墨上青 上

感受到眼角溢出一絲溫熱,我緩緩睜眼。

伸手一摸,墨玉梅簪安穩地藏在袖子裡,我拿出它,凝眸而望。

忽然,我發現自己躺在屋內床上,先是怔忡片刻,才嚇得跳起來!

奇怪,我昨晚不是睡在外面椅子上麼?

打開房屋木門,強烈陽光照射,我瞇起眼,伸手遮擋太陽。

眼見不遠處一道朦朧身影,一名男子手提兩隻野兔回來。

墨上青看到我沒什麼反應,依然面癱,他收集了一堆木枝,築起烤架。

我驚魂未定,顫抖地舉起手指著他:「你你你……昨晚對我做什麼?」

他把兩隻野兔固定好烤架,不疾不徐地搓著木頭生火:「哦,把妳抱進去睡啊。」

我腦袋轟隆一響!趕緊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可置信地看著這老神在在的變態!

我立刻抽出佩劍,抵住他下巴,墨上青一愣,停下手邊動作。

「老子現在就殺了你當早膳!」

我正要用力一揮,墨上青難得地緊張起來:「停停停!誤會!」他忙道:「我把妳抱進去,然後自己睡外面,絕對什麼都沒有。」

我漲紅了臉,氣得要命:「你幹什麼這樣做?」

墨上青別過臉,心不甘情不願道:「……讓妳睡外面有點不仁道。」

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啊。

「既然不仁道,你昨天幹嘛自己跳上去睡?」我將刀往上提,墨上青被逼著抬頭。

「我以為妳會把我踹下床,誰知道還真讓給我。」他躲避我的目光,不想和我對到眼:「我對天發誓絕對沒對妳做什麼,否則天打雷劈。」此刻,他的桃花眼才與我對視,眼裡沒有半分玩笑。

看慣他總是迷離悠然的桃花眼,此刻突如其來的堅定與認真不免使我楞然。

一時,兩下無語。

我抽回刀鋒,只是瞇著眼看他,墨上青很快便恢復沉穩神態,恍若什麼也沒發生,繼續低頭烤野兔。

我坐在墨上青準備好的板凳上:「哼,還算有良心,知道替我準備早膳。」

他面無表情,語帶無奈:「不然要等妳吃掉我嗎。」

「噗。」我邊收起刀邊笑。

他見我笑,更不開心了,瞪了我一眼:「好笑嗎?」

我歪了歪頭,懶得理他。

風光明媚,微風徐徐,我望向一片廢墟的令州山城,卻好似一切景物不如回憶中晦暗,令州山城恍若在我們的談笑聲中,重回生機。

山城唯餘火堆中微弱的爆聲,不禁使我想起十年前那震耳欲聾的熊熊烈火。

「你聽說過十年前的令州血案嗎?」

墨上青明顯動作一頓,只是低頭回答:「略有耳聞。」

是啊,令州血案驚天動地,連隱士也會知道吧……

阡陌綿延萬里,田間溝渠流水潺潺,用完早膳,我緩步走在田野中。

墨上青也默默地走著,空氣中散發青草味,燦爛陽光灑落,穿透樹葉投射在地,光影斑斑,微微搖動。

我們到了一處小山丘,不遠處立著一座石碑。

我走到石碑前,上頭寫著「Doreen」我緩緩跪下,深深凝視著。

藍空萬里無雲,陽光熙和溫暖,對比此刻內心冰冷悲慟。

我重重地磕頭、起身,專注凝望。

墨上青沒有多問,靜靜佇立一旁。

「秦將軍竟然來了。」

身後突然一陣低沉無力的聲音,我警覺地回頭。

一名雙腿截肢的男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吃力地架著拐杖。

見他截肢雙腿的衣褲上沾著乾涸的血跡,我心裏一緊,不忍開口。

「妳認出我了吧。」他停下,一雙眼從凌亂髮絲間對上我的視線,眼眸混濁,神情猙獰恐怖。

「……阡奕將軍。」我怔怔開口。

他正是當年令州血案駐守在城門的阡奕將軍。

他勾起脣角,眼裡卻沒半點笑意,不免讓我顫慄。

「本以為妳不敢再回來了呢。」阡奕輕笑一聲,立即冷下臉:「如今我已成殘廢,我可全部指望秦將軍了。」

阡奕一手捉住我的衣袖,滿眼血絲:「替我報仇,也替全令州亡魂報仇!」

我怔怔看著他,曾經意氣風發的阡奕將軍,不只在令州血案燒毀雙腿,當年一時大意讓尉遲邕進城釀成大禍,被大王除去軍籍,終生流放。

看見他充滿仇恨的眼神,我的心好似被刺扎著。

沉澱須臾,我鄭重頷首,眸中唯餘一片深邃沉穩:「若嫣一定不負阡奕將軍所託。」

阡奕聞言,漸漸收起銳利的眼神,忽地看向墨上青。

阡奕盯著他,不發一語。

墨上青則面無表情,毫不懼怕地對上阡奕的視線。

阡奕上下打量墨上青,眼神一變:「你是蒼獄教弟子吧?」

聞言,我一驚,看向墨上青。

他沒有反應,漠然地望著阡奕。

阡弈輕笑一陣:「也只有蒼獄教弟子能有這身邪氣了。」

我眉心微曲,不可置信道:「阡奕,此話可有憑證?」

阡奕撇嘴一笑,眼裡閃過冷冽的寒光:「秦將軍算是我的後輩,所以不知曉我的來歷。」他撐著身子,至一旁的石階坐下,娓娓道來:「我曾是南湘富豪的家族成員,後來家族破產,被債主追殺,巧遇蒼獄教師父瀟禹上仙下凡,便拜他為師,至蒼獄閣修煉法力,以求自保。」

他繼續道:「但有所得必有所失,凡人修得法力必須歷劫,而蒼獄教的劫,便是邪氣入侵。」

我緩緩看了眼墨上青,訥訥道:「邪氣入侵……是何等危險之事……」

阡奕語帶惆悵,深深嘆息:「想獲得瀟禹上仙的武功與法力,總是要冒險的。我當年修煉不深便反悔來從軍了。」阡奕斜睨著墨上青,嘆道:「看這傢伙邪氣繚繞,武功自然不在話下,但五臟六腑已被邪氣入侵,不過一具空殼,當心引來魔神啊。」

據我所知,魔神血腥殘暴,向來是仙界一大禍害,三千年前魔神差點毀天滅地,是瀟禹上仙即時制止,與魔神惡鬥一場!

最後,魔神被瀟禹的藍光噬焰挫骨揚灰,但祂怨氣深重,儘管沒了軀體仍不願就此消逝,竟成了遊走於天地的怨魂。

蒼獄教從此遭魔神詛咒,成為瀟禹弟子必遭邪氣入侵,充滿邪氣的軀體,更有利於魔神附身,最糟的狀況,便是藉由弟子之手大開殺戒。

只是這三千年來,還未有蒼獄教弟子遭魔神附身,但誰也無法預測魔神何時動手。

因此,蒼獄教弟子,人人懼怕。

我對阡弈的話感到震驚,怔忡一陣,不敢去看墨上青的神情為何。

只聽得墨上青在我身旁平穩的呼吸聲,對阡奕的話不願多做解釋。

身帶邪氣並非普通人能看出,只怕阡奕所言不假……

五官清秀、身形消瘦,彷彿只是某戶人家的書生子弟……卻不想,竟是蒼獄教弟子。

一陣沉默,我無法臆測他現在的神情如何,也不願去看,只靜默地佇立著,偶有枝頭鳥鳴嚶嚶,隨即振翅飛去,越發顯得寂寥。

他自稱隱士,原來只是騙局一場。

墨上青瞥了一眼阡奕,輕巧轉身,衣擺拂過我,如裊裊白煙縈繞足邊,那般輕易消逝卻又繾綣難離。

在面向我時,低沉嗓音輕落耳邊:「對不起。」

還來不及消化這突如其來的道歉,轉瞬間,那身白衣已然飄渺離去,只留我佇立秋風蕭瑟之間。

我思緒紊亂,只怔忡地望著他孱弱的身影。

「會去蒼獄閣的人必有自己的苦衷。」阡奕吃力地撐起身,微微嘆息:「為了自保、為了報仇、為了種種個人因素。總歸一句……皆是身不由己。」說畢,阡奕架著拐杖,踉蹌幾步,徐徐走遠。

兩人的身影,皆是孤寂單薄,各懷無法言說的心事,愁緒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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