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P」_3

      「在這之前之所以一直含糊帶過……我是指在兩個禮拜前我昏倒之後。」

      「就是因為我覺得說了不會有人信,不要說爸媽就算是也也恐怕也不會。」

      「……因為昏昏欲睡,一開始想說既然休息不足便順著身體的意思去睡,找到時間就補眠,不對勁的是每次都作夢。」

      「夢的內容是連貫的而且真實的嚇人,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那些東西有多具體,跟一般自己在作的夢完全不一樣,沒有任何朦朧無法辨明的部分,全部都像現實世界所應該帶有的質量感。」

      「……我想那裡是以愛麗絲夢遊仙境為藍本的時空,我被像紅心女王的傢夥命為『毛蟲』了。」

      「重點是那裡根本不是什麼仙境,確實到處都很漂亮,不管是自然環境或建築……但是那都只是背景。」

      「……裡面實際上進行的、就是一場屠殺。」

      從他開始跟我解釋他的詭異行徑起我都默默地聽只是點頭,讓他可以毫無阻礙地表達他的苦衷,可是聽到這裡,實在有點忍不住而輕咳一聲打斷他。

      「等……你說這一切都是夢裡發生的事,對吧?」他低頭看著我,重嘆一口氣後點頭肯定了。

      「那就代表你事實上沒有怎麼樣或被怎麼樣,是嗎?」

      他一時語塞,兩手將頭髮亂抓一陣又仰天自言自語起來:「所以就說妳一定……啊啊真是的……」

      看他絕望的樣子又覺得於心不忍,我急忙安撫地說:「……不、不是,我懂你的意思,一直作這種夢很不舒服我瞭,可是那明明就不是現實不是嗎?……而且、況且你長到這麼大也作過不少夢了,應該可以先試著去控制夢的走向看看……也許會有――」

      「啊啊對!就是這個!……我沒辦法控制,而且是完全不行,我當然有試過,但是……妳知道吧?常常在夢裡我們光是要從那裡走到這裡甚至是轉換場景,幾乎會用跳越式的吧?除非我們自己潛意識產生『想走路』或『應該用走的』之類的想法,才會真的一步一步去踏……妳應該也是這樣吧?」

      聽到控制二字他瞬間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拚命地開始指著門口和我的床說明。

      「我知道……會用思考的速度移動這我知道。」

      邊說邊舉起手示意他放低音量,免得我和哥在大半夜熱血討論夢學這幅光景被爸媽看到連我都被懷疑有病。

      哥嚥了口唾液繼續說道:「……對,我就是連那樣都做不到,所以才說真實……硬要說我覺得那根本不是『我』的夢。」

      我蹙眉瞪著他,「難道會是別人的?」

      他對上我像看神經病的眼神擺出落寞委曲的表情,聳肩答道:「我也不知道,或許吧,我更寧願判定那不單是夢。」

      「……不會吧。」我縮著下巴不可置信地乾笑,他立即揮著手又解釋:「不是不是,裡面每個人都是這樣,沒有人是用大腦所想的方式省略任何必要的、合乎邏輯的動作……」「好好、現在我都知道……」「――妳不知道,我根本還沒有說到重點。」

      那剛剛又是在整我嗎?我把垂到臉前幾綹髮絲用手指梳起,臉色又沉了下來。

      「我會醒不過來。」

      哥用一本正經的口吻說。

      「我剛剛就是把被交代的事想盡辦法『交差』,醒來終於決定要跟妳說清楚的。只要沒有達到被要求的工作進度,我再怎麼努力想要從夢中掙脫都沒有用。」

      他直看著我的眼睛輕輕搖頭。

      「所以我不會醒來。」

      我呆睜著兩眼回看他,良久才啟唇。

      「……抱歉,我需要一點時間思考,今天我們都先睡吧……哥你還是先把它想成是一個情況罕見的夢,好嗎?」手重複抓緊和鬆開被單的循環,我低著頭說。

      「雖然我大概辦不到,不過還是先照也也說的做吧。」我稍微誇張些地點頭,他的手稍後在我停止擺動的頭頂上輕拍了兩下。

      「……謝謝妳願意聽哥說這麼多,我多少覺得好點了,希望妳也是。」

      我只是「嗯」了一聲,沒再多說話。

      在走出房門前他倏地停步,接著轉身半張著嘴巴又要說什麼。

      「啊啊對了……那個……」

      「我不會跟爸媽提這事。」直接預測到他要提的事,聞言他露出寬心的笑容,說了「晚安」才出去。

      不管他有沒有聽到,我也悄聲道了晚安,倒回被窩裡。

      當然那夜睡得奇糟無比,我滿腦子想著要看什麼科才有可能醫得好哥哥,不是我不相信他說的,而是他依然正常的行為舉止跟發言本身的混亂程度不成比例,讓我無法判定到底他是不是真的有所困擾。

      但至少我確定他不是在整我,這是這次談話最大的收穫。

      大概又過了兩、三天,我們沒找到機會再談,他卻開始避著我。有意無意間,他在說話時會刻意拉開距離、不看著我的臉說話以及避免我碰到他的私人物品,而且在家裡只針對我,在學校我就不清楚了。

      我哥真的很難搞,他算是聰明,卻老是深思熟慮過了頭就逕自展開某些行動,反而讓人覺得困擾,摸不清他又在提防些什麼。

      我遇此情形不到兩天就受不了,半夜又去找他理論。

      看到他又在床上痛苦地蠕動,我才想起之前竟沒聽他說夢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屠殺』到底是什麽意思,明明對恐懼不已的他來說那也許才是最重要的,我卻懶得去瞭解。

      無論如何,我想著等他醒來再逼問他又在想些什麼,等著等著就睡著了,一直到臨晨三點他才流著冷汗醒來,而且特地拿了收在衣櫃上層的被子,一語不發將坐在床邊睡著的我用它包住火速準備要抬出他房間。

      我當然被驚醒,更被他一連串不可解的動作嚇到了。

      我感到恐懼。

      對彷彿失去理智的櫂感到恐懼。

      我打了我哥。

      一拳打在臉上。

      這是我第一次揍人,記得那時手撞到他的顴骨非常痛,即使我沒忘記要把大拇指握進拳頭裡。

      哥倒在地上、我摔到地上,就算門關著我還是怕這陣騷動會吵醒爸媽,我用氣聲叫著,像他之前一樣蠢地,同時衝向了完全沒出聲還只顧著遠離我的他。

      「到底是又怎麼了?我不想再被你搞得七葷八素了,你到底是有什麼毛病用講的行不行啊?」

      我進他退的情勢最後是我把他逼到牆角,他縮著身體貼在牆壁上,帶著瘀血的臉上才終於顫抖著吐出一句話:「不要靠近我……不要再管我了,一個不小心……也也會變得跟我一樣……不、是比我更慘。」

      不明白他的意思,我只是抬頭呆若木雞地看著他,接著他的話語更加強硬,聲音轉為低吼。

      「妳快點走……去洗澡、能刷多乾淨就多乾淨,然後永遠不要再進我的房間,永遠不要再碰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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