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P」_2

      那是在六月底,即將進入季節混亂期的七月前,我和哥將足以應變各種氣溫的衣物從櫥櫃深處搬出來的時候,他無預警地倒下了。

這麼說來似乎真正的起始點其實也不是這時候也說不定。

      雖然在這之前幾天他是有說最近突然頻繁感到昏昏欲睡,但畢竟是盛夏,腦袋昏沉好像也還算常見。

      當下我也認為是只中暑而已,最後證明了事情沒這麼簡單。

      哥失去意識後兩個小時才醒來,我在這期間也只用冷水將他身上擦洗過一遍,他的出汗量和體溫都很正常,甚至令人懷疑他是在開我玩笑。

      那時爸媽都不在家,我各播了通電話告訴他們情況以及我暫時安頓好他了,放著他一個人在房間休息;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有抬動一個人的力氣。

      「也也……也也妳在嗎?」

聽到哥顯得有點焦急的叫喚(用那怎麼聽都像爺爺的叫法。),我放下手上疊到一半的衣服快步到臥房,他坐在床畔手支著頭低聲問我:「我睡了多久?」

      雖然覺得他的狀況並不適合稱為睡,我只是看向鐘如實回答:「不到兩個鐘頭。」隨即再反問他:「還頭暈嗎?老實說你剛剛實在不像中暑,不是感冒嗎?」

      他看到床邊椅子上的水盆毛巾和體溫計,搖搖頭,又輕聲道:「我不知道。」

      抬頭看著我笑了笑:「大概沒事吧,我自己會注意一下的。」

      眼裡映入那種彷彿想要矇混過什麼的笑容,我下意識地又問:「我們剛剛本來在幹嘛啊?」

      「……啊?我們?」

      而他似乎也如我擔心的一樣,看似不太記得失去意識前的事了,「…………對喔,衣服還沒有弄完……」

      他遲疑了數秒才突然回想起般地睜大眼後站起身,走出房間。

      我那時仍只覺得他精神渙散得有點嚴重罷了,當晚父母很緊張地問了他有沒有熬夜、最近有沒有偏食等等,哥都只是苦笑著安撫他們,隔天還去醫院做了體檢,也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那之後大概過了兩週,我已經不再沒事盯著他的臉看那眼神是空洞不是,卻在星期六的早上發現他的房門還關著,家族全員都是起床後就開著門的。

      哥一向是我們家最早起的,平日不說,假日其中一天早晨固定會在六點半出門慢跑,沒有出門的日子也一定是早早醒著在家裡閒晃。

      可我當下根本早忘了這事,只覺得他反常的睡晚了挺訝異的,我面對椅背背著餐桌看著那扇門。

      不知不覺又要趴在椅背上打盹起來時,門裡面好像傳來一些微弱的說話聲,一聽那像瘋言瘋語的語調便知道是夢話,我內心帶著笑意走近門想聽聽看他在睡夢中是都在說些什麼蠢話,靠近之後發現他夢囈的音量還不小,畢竟連門關著都還聽得見。

      而且聽起來像被鬼壓床似的,沉重的吐息幾乎像在喘。

      我猶豫了會還是開門進去了,萬一是被什麼東西悶或勒著就很危險了。

      但門後的景象只是他正常地橫臥著,卻時不時抽動著身體。

      「……哥。」

      爸媽都還在睡,他乍看之下又無大礙,我放低了音量同時輕推肩膀打算將他叫醒,然而一直到稍後我用力搖晃他身軀,甚至拍打臉頰都沒有任何反應或清醒的跡象,他只是繼續時而弓背時而踢腳地扭動著,無法解讀的話語拌著低鳴的氣聲斷斷續續地零落著。

      我是一直到此時才警覺到不妙,雖然也許就算我在他第一次暈倒時就察覺,結果可能也不會有太大變化。

      我不由分說將媽拉起來帶到哥的房間,沒料到他又這麼巧地在這短短幾十秒內恢復正常了――什麼都沒發生似地坐在床沿,瞪著剛踏進門口的我和媽。

      「啊妳說是怎樣?」媽皺著眉頭看了哥一眼又轉頭問我。

      最後當然是我開了幾個玩笑裝傻帶過,哥也自然跟著幫腔了。

      媽一離開我站在原地直白地問他:「你到底在幹嘛?……在整我嗎?」

      他別開臉,我一看就知道他在想藉口,我撇著嘴角粗暴地又要開口,這會他倒是站起來直接經過我向著門口去。

      「你難道就一走了……」「等一下。」

      啪鏜一聲他關上門,背抵著門扉直低著頭,舉起右手掌希望我停止質問。

      「也也,拜託妳等我一下。」看著他那符樣子只會徒增焦躁,我用手背將略為過長的劉海跟額頭隔開的同時,順道阻擋了視線。

      我聽到他欲言又止地重複吸氣和嘆息,等了一會兒我就放棄了,這樣耗也不會有結果,只是無意義的尷尬。

      「……接下來再發生類似的事我會裝作沒看到,你自己看著辦吧。」硬是將他從門口逼離,我頭也不回出了門還反手替他帶上,到最後他一聲也沒吭。

      「莫名其妙的」我那時如此囁語著,對於眼前發生、而且是家人身上的事無法掌握這點著實令人坐立不安,在爸媽面前我們的關係看來一如往常,其實是處於完全無法進行溝通的僵局。

      爾後又過了一週,一天半夜我被哥搖醒,他用著氣聲卻滑稽地加大音量叫著「也也、也也」,尤其在只分辨得出咬字的情況下那模樣簡直像是拚命要喚回即將往生的爺爺似的。

      我在那個早晨後第一次忍不住對著我哥笑了,我捂著嘴彎下身趴在被子上,把臉埋進去好抑制笑聲,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挺起身時,只見他面無表情、愣愣地看著我,下一秒鐘竟然皺著臉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接著用像看到爺爺回光返照而感動般的氣勢抱住我的肩膀。

      看他從慌張到揪心到感激涕零忙得不可開交,我之前那股閉塞的躁鬱也就散了些……同時腦內愈加混亂。

      過了幾秒鐘,我把他推開,抓著他的肩膀道:「不管是發生什麼事,我要你理性、清楚地用說的。」

      「……好,我儘量。」

      在他深呼吸了幾回後,我所被告知的真相,卻是令人難以置信、徹徹底底的夢話……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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