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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掃除

校園內喇叭迴響著音質堪憂的電子音樂,這便是每學期初、末兩次大掃除的信號。

而這擾人的音樂也在剛剛終於結束了。

慶芳雙眼瞪地老大,左右張望著亮晶晶的教室。

同學們正分頭進行收尾的工作。

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不滿,一邊聊天一邊把桌椅搬進教室。工作氣氛恰到好處。

這在被稱作垃圾場的七年五班來說本是不可能見到的景象。

當然,一切並非自然而然,背後有人付出了極大的努力。

時間要回到稍早,慶芳帶著男生們離開之後。

七年級大家都還當自己是小學生,叛逆期要八年級才會慢慢體現出來,而到九年級有些人就已經能獨立自主了。人在國中三年的變化可以說非常大。

而七年五班的學生們班尚處在第一階段,甚至比一部分小學生還幼稚。

換言之,班導師一離開,班上就陷入大失控狀態之類的根本不足為奇。

沒有人記得慶芳交代的話,還在教室內大吵大鬧、追逐嬉戲起來。

少數人隨意擦著自己的桌椅,表示出「沒有喔,我沒在鬼混喔!」的態度。

此情此景,一旁的苗蓁也露出傻眼的表情。

「好慢啊。」

「對阿,不是早該回來了嗎?」

我附和道。

都過了許久取書的隊伍還沒有回來,因此沒大人在場。通常這種場合導師應該優先留在班上坐鎮指揮,顯示了慶方在這方面經驗不足。

八成是遇上了什麼困難吧。

造成延宕的原因有很多,最常見的是拿錯書車、書本數目不對、廠商版本錯誤、人流壅塞等等,理由五花八門,輪到導師時我都體驗過。

如果是學生處理不來的狀況,也不好丟著他們先回來。

但這樣下去掃除的進度將會嚴重落後。

真傷腦筋,連我也沒有仔細聽慶芳落落長的說明,即便熟悉大掃除的流程,以自己的經驗來做總覺得不太好。

難辦的是,情況刻不容緩,同學們興致高昂了起來,只怕越來越難以收心。

根據直覺,這是闖禍的前兆。

只能試試看了嗎?

說來簡單,大掃除其實算是學期中相當容易發生危險的活動之一,僅次於校慶。

既然逕自指揮起現場,責任多少會算在我頭上。

受到幾句冷嘲熱諷勢必免不了,必須做好立於人前的心理準備。

首先要做的是清點人數。

「莊苗蓁,可以麻煩妳幫我把十分鐘前說要去廁所的那三個女生叫回來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確定她們真的只是去了廁所嗎?」

當然不是。

「她們已經離開教室一段時間,我怕是跑到別的地方去了。如果喊名字都沒有人回應的話就去合作社找看看,再沒有妳就先回來吧。」

「知道了。」

苗蓁依言走出教室,朝最近的女廁而去。

幸好身邊有個願意幫忙的人,既敏銳、反應也很快,根本不用多作解釋,簡單概括一句就是可靠。

再來就是──

──聚在前方座位上聊天的另一群女生,多達七人的小團體。由於班上半數以上男生都被叫去搬書了,留下來的幾乎都是女生。

雖然不是能隨便插嘴的氣氛,但我不得不拿出勇氣打斷她們。

結果她們當然沒給我好臉色看。

我指示她們排成一直線,採接力的方式,將桌椅搬到教室外。

除了省力之外,還有個好處是能繼續聊天。我稍微如此暗示,大概心裡覺得不好意思,那群女生沒有頂嘴,只是嘀咕幾句,便慢吞吞地開始挪動桌椅。果然對我很不滿,不過這點小事我根本沒放在心上。

這樣一來教室順利淨空。

接著我讓留下來的男生踩著椅子把天花板上的風扇拆下來清洗乾淨,再迅速擦乾裝回去。這多少有些危險性,而且灰塵容易掉到眼睛裡,所以得小心翼翼地來。二十年前的教室裡沒有設置冷氣,若不趕快讓風扇恢復運轉,真的會出現熱得暈倒的人。

為了不浪費時間等待,我和剛回來的苗蓁合力立起講台,發現下方有大量髒污、壓碎的粉筆、還有一隻不知名的飛蟲。

「呀!!!」

見到四處亂竄的蟲子,女生們不斷尖叫。苗蓁手腳俐落地用掃把將其處裡掉,騷動才平息下來。再強調一次,實在可靠。

大致清掃過整個教室,我讓剛才假借上廁所名義卻真的偷跑去合作社的三名女生負責清理黑板。這可以說是所有工作裡最輕鬆的。我也偷偷告訴她們不會把偷跑的事情說出去,警告她們不可再犯。

最後朝教室半邊地上潑水,再用拖把拖乾,預留另一半的空間是為了防止鞋子踩髒。等到完全乾了以後,我們複製同樣的方式清洗完整個教室的地板。

至於途中極有可能搗亂的幾個我歸類在「非常活潑」的人,分別有兩男和一女,我說服他們去洗拆下來的窗戶,三人便很高興地在陽台玩起水來。

至此,掃除總算有所進展。

「拿去,這是你的。」

苗蓁把在合作社購買的鋁箔包運動飲料遞給我,自己也插下吸管喝起另一瓶一樣的飲料。反正都跑一趟了,不買東西未免可惜。合作社阿姨是個通情達理的好人真是太好了。

「謝謝。」

我將十元硬幣放在她手上,途中絕對沒有偷碰一下手心,絕對沒有。

是不小心碰到的。

唔…...好軟。

「嗯嗯!好涼、真好喝!果然選對了。」

苗蓁很滿意飲料的口感。

「對吧?我就說這牌要喝鋁箔包比較順口,寶特瓶的味道不一樣。」

沒有東西比勞動過後的運動飲料還解渴。

現在不用我指示,掃除也在持續進行。允許一定程度的偷懶,讓所有人的綜合效率提升了。

「好厲害啊,你是怎麼說服大家動起來的呢?換作是我都要力不從心了,尤其是外面那群人。」

「你說陽台那些傢伙嗎?我有吩咐他們要關門,水應該不至於噴進來。」

「從氣窗那裡還是有可能吧。」

「也對,但是太高了不好裝回去。」

「那我來吧。」

「最好等老師回來再說。」

「都過那麼久了。」

慶芳依舊沒有回來。派去找老師的同學告訴我,似乎剛處理完事情正在趕回來的途中。

想要裝上氣窗的苗蓁抅不太到上緣,現在她正拿著拆下來清洗完畢的窗片,站在窗台上努力踮起腳尖。

看起來很重,雖然想幫忙,但想不到好方法,憑我現在的身高應該也裝不好。

「要不要等下叫個子高一點的男生來裝?」

「不用了。」

苗蓁馬上駁回我的提議,想靠自己完成。

確實就差一點,可是看著好危險,很擔心她會突然摔下來。

基於安全考量,我站得更貼近窗台保護她。窗台距離地面大約一公尺,若不幸摔落難保不會受傷。

啊。

制服,這是一種將兩性區隔分類的衣裝。雖然在未來發生了女性學生穿上褲子集體抗議的事件,要求校方釋出穿褲子上學的權利,但那是很久之後的風氣。男生得穿著褲子,女生得穿著裙子,校規被視為絕對,學生們能做的更動頂多只有更改褲管的寬度,或把裙子摺高而已。

而百摺裙則是制服裙中的經典款式,這種服裝在正下方沒有布料,應該說,有布料就很難算是裙子。

直到剛剛還勉強過關,這個角度就完全不行了。

我一直以為女生都會在裙底穿著安全褲,這個想法似乎有誤。

眼裡只有薄薄一層白色布料,邊緣處點綴少量蕾絲裝飾。布料有一點變色肯定是因為出了汗,完全沒有別的可能。

完全無法移開視線。

畫面非常具有殺傷力,感覺到腦袋急速充血,我急忙向後退開。

拜託別在這時候摔察覺,千萬不要。

很可惜,苗蓁幾乎在同一時間注意到了。他的臉也迅速紅得像富士蘋果,想出腳把我趕走,卻不小心沒踩穩腳步。

「哇!」

「唔...」

兩人份的驚叫聲,引來周遭同學的關注。

我在千鈞一髮之際將一人一物扶住。

人還不要緊,窗户摔破了我可賠不起啊!

我們呈現信任遊戲那種倒至一半的姿勢。

還勉強保持著平衡,但是無法支撐太久。第一是因為我無法騰出另一隻手,第二是因為不管摸哪裡都會碰到肌膚,很難找到合適的位置出力,不然摟住整個身體當然會比較穩固。

於是兩秒後苗蓁還是整個人往我身上倒。

我讓自己處在下方、縮緊脖子保護頭頂。

「碰!」

背撞到桌子造成很大的聲響,此舉又招來更多人圍觀,現場就像擠滿等待欣賞街頭表演的遊客一樣熱鬧。

其中有人湊過來關心,也有人吹著口哨起鬨。

我揮手示意沒有大礙,讓同學們都回到崗位上。

「抱歉。」

苗蓁聲若蚊蠅地對我說。

「我沒事,妳趕快起來吧。」

這樣背對著坐在肚子上跟我說話,在物理及心理上實在承受不了。

苗蓁有點尷尬地起身整理起裙子,像是做錯事被抓包的小孩。

正好盛著漂白水的水桶傳到這裡來,我們放棄復原氣窗,默默地拿抹布擦起各自的桌椅,當成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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