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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腦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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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倘若連我也聞到味道,就表示有兩種可能,第一,樓上真的在製毒,而這點目前無法證實。第二,我有幻覺,畢竟這經驗只有我和老頭共有,我不害怕腦瘤,但為免夜長夢多,必須儘快安排斷層掃描或核磁共振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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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磁共振造影術(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簡稱MRI,是篩檢腦瘤最先進的技術。原理是先將人體置於磁場中,利用磁場變化使人體組織釋放出不同的無線電波,再透過電腦,組合成人體各部位的切面影像,這些影像能標示出腦瘤的位置,對於手術定位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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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檢驗結果出來之前,我都不能排除自己有腦瘤或嗅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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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著按捺情緒,退出廁所,接著走進右側的客房四處環視,小蔡則亦趨亦步地跟在後頭。日光燈有些吃力地閃著光,我仰起頭,赫然瞥見天花板有個奇怪的圓痕,約莫十元硬幣大小,我還沒轉向小蔡,他便機警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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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主曾經抱怨每次味道飄出來之前,樓上就會出現搬動機具的聲音,聲音很吵,所以他通常會拿拐杖往天花板一陣亂敲,但看來效果十分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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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把某些地方完整地拍下來,畢竟可能沒有再進來的機會了(除非我願意承租此處),但小蔡一直隨侍在側,必須想辦法支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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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接個電話。」我拿起手機,背向小蔡走進左側的客房,掏出小蔡的名片,撥了通電話給怡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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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人情債的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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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有些狀況,不好意思。」我掛上電話,走回右側客房,繼續漫天問些週邊生活機能等無關痛癢的問題,此時小蔡電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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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您好,是是是,我是!喔,捷運大樓那兩戶的屋況啊?您想投資還是自住,建議您投資啦,增值幅度非常驚人喔。」小蔡的聲音聽起來比剛才有精神多了。他朝我比了個手勢,表示這已經是今天第九通來電,而他又再一次套用前輩所傳授的模板式語彙,畢竟是熟悉的場景模式,這回感覺洗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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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喂,您請說,喂喂,收不到訊號嗎,找個空曠的地方或是室外?嗯,好,沒問題,您等我。」小蔡捂住話筒,示意他先暫時外出,請我待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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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小蔡跨出大門,站在路邊的電線杆後,我才拿起手機拍下天花板的圓痕,抽風扇的油漬,以及每處空間格局的相對位置。由於怡雯賣力地還債,因此拍照時間相當充裕,我順手拿鑰匙刮下煙漬,再用衛生紙輕輕包覆塞進口袋,我在毒物科有熟人,請他幫忙檢驗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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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小蔡回來,「大哥不好意思,捷運大樓太搶手了,你真的不考慮那兩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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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退場方式都想好了,「嗯,我剛稍微聽到你向對方介紹的內容,蠻吸引人的,這裡的交通和生活機能確實比較不方便,我再考慮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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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小蔡準備關上一樓大門的同時,我看著把手,隨口問了小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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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鎖頭好像還蠻新的,是不是剛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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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您真是火眼金睛!屋主太太在搬家前突然發現備份鑰匙短少一副,屋主雖然一直堅稱遺失,但他太太不相信,擔心屋主將鑰匙轉交給某個陌生人,因此趕緊在搬家前換鎖,否則這屋子之後被哪個遊民睡了都不知道。不過既然換了鎖,鑰匙在誰身上也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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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鎖喀噠一聲,我和一樓正式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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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屋主會搬家似乎都跟二樓有關,你了解二樓屋主的狀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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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不瞞您說,地政相關事務我很熟,但人事問題可能要問里長,聽說里長之前幫了屋主很多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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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理。今天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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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大哥,可以請您幫我一個小忙嗎?」他瞇著眼,以手勢強調這個小忙的微渺,「幫我註冊我們公司的線上網站,以後有相關訊息我會寄給您,就當作送我個業績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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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改天我再找你看捷運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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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動作要快喔,剛剛打給我的那位小姐聽起來很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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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小蔡指出里長辦公室的方向時,電線杆上的喇叭突然傳出一陣廣播聲,那聲音就像行經隧道時,從車裡的喇叭傳出來那樣斷斷續續,充滿干擾的雜訊,廣播內容完全被雜訊淹沒。順著音源,我被聲音慢慢拉進巷尾,風調雨順的紅燈籠微微晃動,每隔幾個燈籠就能看到一台監視器,最後一個燈籠停在某塊招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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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牌是紅底白字,標楷體電腦刻字,寫著『忠興里里長辦公處』,底下則有里長趙永德的聯絡電話。處所本身也是公寓一樓,只是打掉了前門牆面,換上落地窗,室內一覽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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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長正在進行廣播,一旁則有個年輕師傅負責維修線材,里長用國台客語各講了一遍,呼籲里民發揮愛心響應捐血活動,現場除了供應點心飲料,還有張文華議員準備的精美禮品一份,應該就是那種很難寫的原子筆和背景浮水印是他振臂疾呼的大頭照之類的便條紙,捐血車目前停靠在區公所旁的紅磚道上請大家踴躍前往等等,其中張文華議員的名字大概重複了不下十次,而這個數字讓張文華開心得不得了。他穿著自己的選舉背心,不斷向里長握手致謝,里長微笑,但手看起來有點要脫離肉身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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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政治一點也不熱衷,光是靠片面印象(或其他人製造出來的印象)選人這一點就已經不合邏輯了,和政治有關的故事也都很差勁,充滿了可預期性與可複製性,更糟的是,竟然有人將這種按表操課的定期鬧劇搬進電視,因此我討厭電視某個部分跟政治有很密切的關係。事實上是,當某個議員喊出專用垃圾袋免費的口號後,我就再也不投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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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文華步出里長辦公室時朝我點頭微笑,模樣就像見到一個不太熟的朋友,我一度懷疑他其實是向站在我身後的某個人打招呼,但就對陌生人微笑這點他們做得比藝人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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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長穿著尺寸合身的淡藍馬球衫,下擺塞進乳白卡其褲,褲頭與衣服的交接處非常平整,皮帶油亮亮的。即便在家工作,他腳上還是套了一雙褐色休閒鞋,手上沒有任何金飾,只有一只銀戒,看得出來是在意穿著的人,雖然與時尚搭不上邊,卻能自然而然地給人好感。短而整齊的髮絲灰黑交雜,鬍子刮得乾乾淨淨,刮鬍水的香味淡淡地散出來,儀容一絲不苟,嚴謹卻不會讓人感到壓迫,事必躬親的模樣就像在軍中三生有幸才能遇到的好長官。他一見到我便露出親切的笑容,說道,「你好,有何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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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用台語介紹自己的身份並說明來意,然而語言本身是一種敏感度很高的系統,一旦使用技巧不太純熟,對方通常會很快地查覺到,貼心一點的還會試圖遷就你的技巧。於是里長改用國台語交雜接續對話(我的門診轉介個案也有將近一半會選擇這樣的方式),並逐漸調高國語的比例,雖然在轉換語系的過程中產生了某種彆扭的腔調,但那韻律卻和他的笑容一樣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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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之前幫一樓的外省伯做過檢查喔,他在這邊住很久了耶,我還沒當里長的時候他就住在這裡了。我之前常送白米過去,這一週才準備要幫他登記重陽禮金名冊而已,想不到他竟然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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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領進門,示意我坐沙發並遞上一張名片,里長果然是軍人出身,而且經歷頭銜絕不輸給張文華。中正理工學院航太系畢業,負責戰機引擎研發。空軍中校退役後連任三屆里長,擔任黨部文宣委員,退除役官兵就業輔導員,義勇消防分隊顧問,家扶中心委員,更生保護協會輔導員,萬靈宮主任委員,以及本地客家藝文協會召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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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長的人生就這樣被塞進一張小紙片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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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播設備倚在對牆,紛雜交纏的線路用整線器分流得井然有序,年輕師傅向里長打過招呼後便匆促離開。牆上掛著行事曆白板,每日行程被方正的藍色字跡擺進空格內,玻璃櫃除了有分門別類的文件資料夾,還有好幾座桌球比賽獎盃。冷氣口送出舒服的風,我斜靠在沙發上喝著冰開水,頭頂上有兩塊匾額,分別寫著「造福里民」與「為民謀福」,是張文華和其他里民合贈的,但我實在想不透為什麼有人要送兩塊意思一樣的匾額。牆角堆著五箱面紙,大概有幾百包,不用說,全印上了張文華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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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長,你們這條巷子的監視器比路燈還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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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每個月都出問題,形同虛設,還好前兩年分局全部收回去自行管理,像這台機器也一樣,還得自掏腰包找師傅修。」他翹首望向方才離去的年輕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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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阿杰人很不錯,價格公道,服務品質也好,附近住戶商家的水電和監視器都是他處理的,你有需要也可以找他,或是來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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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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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長,外省伯樓上的住戶你熟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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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算太熟,他們才搬來幾個月而已,是新住戶,之前我和里幹事有訪視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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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更早前的二樓住戶你認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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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回想一下,這邊雖然偏僻,但算起來也有好幾百戶。我記得那層樓空了一段時間,大概有一個多月吧…嗯….對了,之前是一對夫妻,住了二年多,先生原本是修理電纜的電信員工,後來誤觸高壓電被截肢,兩截手臂都沒了。你在醫院工作應該有看過截肢,被截掉的手臂前端肌肉會慢慢萎縮,明明是大人的身體,後來卻變得像小孩的手一樣。這個我印象很深,因為他的義肢都會寄到我這裡,我幫忙簽收,然後再去幫他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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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會是殘障聯盟的嗎?我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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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戶彼此認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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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就不清楚了,新來的那戶沒跟我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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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里長媽從廚房現身,我才想起現在已經是午餐時刻,里長做了短暫介紹後便熱情地留我下來吃飯,場面盛情難卻。但老實說我非常不習慣與其他人用餐,因為吃飯對我來說是一件放鬆的事,但與人共餐無論要聊天或沉默都是一件累人的事,因此我時常選擇獨自用餐,然而這點不為我的同事們所理解,於是我還是必須在某些時刻融入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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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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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幫忙在茶几上鋪報紙,里長沉穩地放上碗筷,連擺盤的位置都相當講究,過程中他對我笑了一下,里長似乎有一種對誰都可以寬容以待的特質,這種令人安心的特質比起那些頭銜更值得收進名片裡。他順手拆了幾包張文華的面紙包放在桌上,掏出面紙,接著把外包裝,也就是張文華的燦爛微笑剝開準備放骨頭,「唉,以前選舉哪有在送這些,我自己連名片都很少發,你不印,人家反而記得那個不發名片的人是誰對不對,送幾百包面紙綁樁其實沒什麼效果,一戶一戶走才踏實嘛。不過每個人想法不同,我沒理由拒絕,能幫就盡量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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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長的表情寫著什麼才是真正的盛情難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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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纜工後來為什麼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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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約到期了啊。不過聽他太太說其實好像是中了樂透彩,賺到一大筆錢才搬家的,由於商家保密所以沒什麼人知道。不過我是萬靈宮主委,這我們這種小地方,只要有一間廟,所有的小道消息都會像通過漏斗一樣流進去廟裡面,你仔細看,每個人進去都是閉上眼睛拜神明,張開耳朵聽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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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里長,剛剛聽你說,你曾經去訪視新來的二樓住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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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長順手夾了一塊滷肉給我,「因為他們符合低收戶和身障市民資格。政府規定,只要是里內的低收入戶、身心障礙市民或獨居老人,每半年就要訪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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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外省伯說二樓住的是一對男女,他們的關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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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啦。男的大概七十歲,之前是在化學工廠處理廢水的,十幾年前被原料筒壓傷脊椎後就坐輪椅坐到現在,之前好像有吃毒,他跟我說是因為背痛得受不了才跑去吃毒,被關過一次之後就沒有再碰了。女的和他不同姓,後來才說是養女,大概四十出頭,沒有固定工作,主要還是照顧她老爸的生活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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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靠什麼過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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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收入戶生活補助。他們家以前有申請殘障手冊,男的脊椎受損,中度肢障,因為是租房子,應該沒有私人房地產,如果有,只要沒超過三百五十萬元,一個月就能領八千兩百元。我之前還有請社會局的專責社工幫他們轉介做手工,不知道後來做得怎樣,如果好好做應該還可以多個幾千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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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如里長所言,二樓確實已申請身障手冊,而且屬於肢障類別,那就鐵定是在復健科進行巴氏量表評估。這鄰近地區只有我們這一間大型綜合醫院,若能知道男人的名字,應該就能查到當時鑑定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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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里長,二樓的住戶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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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姓江吧,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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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去年七月十一日起更換新制身障鑑定,你應該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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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啊,幾個月前我還找區公所的社會課,在萬靈宮門口開了一次宣導說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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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住戶有參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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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注意耶,那天情況很混亂,大家只關心補助有沒有減少,文件有沒有變多,這種集會通常都很難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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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新制鑑定流程變得比較複雜,醫院也希望我們走入社區宣導,如果方便,能不能麻煩你幫我確認一下二樓住戶的鑑定時間,如果他還沒申辦新制鑑定,我可以請醫院志工過來個別宣導,以免他們帶錯資料又白跑一趟。你知道,病人申訴非常麻煩,而且對你來說,這也是服務里民的好時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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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們不早說,現在醫院服務做到這樣喔,不然我這裡還有好幾個人,一起告訴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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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向玻璃櫃,取出一個黃色資料夾,慢條斯理地翻著紙張,雙眼巡行了好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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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他們剛搬來一個月的時候辦的,鑑定本還是我幫他們拿的。照時間來看,他們應該已經辦過新制鑑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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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便確認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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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回餐桌,指著一張表格,上面寫著【江銀城,忠興街102巷17號2樓,中度肢障,鑑定日期101年12月17日】,還有身分證號碼,整份表格是照鑑定時間排序的,他順道幫我查了電纜工的名字,叫黃崇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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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兒子設計的,不錯喔。」里長笑呵呵地說道,此時他兒子彷彿受到召喚般從房內走出來,睡眼惺忪地穿著建中制服加入飯局。建中制服非常好用,有種讓人一穿上便捨不得脫下的魔力,無論在家吃飯外出倒垃圾看電影補習跑馬拉松都能使用,甚至還能產生防彈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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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長,你覺得他們家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外省伯說他之前聞到怪味,你後來好像還請管區上去盤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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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講起來實在很不好意思。他們兩人雖然很少外出,對附近鄰居也很冷淡,但冷淡不犯法啊。我今年一月去家訪的時候,他們兩個還算客氣,家裡的確有點凌亂,有個房間堆了一脫拉庫像是資源回收的雜物,裡頭就只有霉味,沒有其他的味道,頂多就是通風不好油煙味很重而已。但阿伯說我都下午或晚上才去家訪,當然沒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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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很安靜,話很少,談到一半就說要去踩助行車,我還扶他上去,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氣氛沉默的關係,那台助行車的滾輪變得特別大聲。他女兒則是一直在做手工,說是在做什蝶古巴特,就是彩繪拼貼那種,弄得整隻手都是染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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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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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就有一些定期聚會在他們家舉行,參加的全是殘障人士,坐輪椅的啦,拄拐杖的啦,戴護具的啦,因為是在二樓,那些家屬背上背下的每個都弄得滿頭大汗,為了不影響交通,我還特別請巡守隊幫忙指揮,從那時候開始,阿伯就跟我抱怨他家飄出怪味。一開始我確實是隨口打發阿伯,因為我知道二樓沒甚麼問題,只是沒想到萬靈宮的廟公偷偷告訴我,有個穿黑上衣雙手都是刺青的少年仔,大概每隔幾天就跟會二樓的女人見一次面,每次手裡都會拿一大包東西交給她,或許是什麼手工原料也不一定,我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問。直到阿伯打到社會課求助,我才藉機拜託管區上樓應付一下,順便請他查看有什麼異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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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區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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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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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喜歡管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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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後來發生一件事,讓我覺得很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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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向里長,殷切期盼著他的回答,里長停頓了一會兒,他兒子則露出詭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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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通報管區後,我決定親自上樓道歉,但就在準備敲門時,無意間看到門檻旁殘留了一些白粉,牆角也有一些,份量很少,感覺上是沒掃乾淨留下來的。基於好奇,我捻了一些起來放進菸盒交給我兒子。他化學成績最好,我請他幫我查一下成份,結果你猜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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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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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氫氧化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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