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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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課跟朋友在玩成語接龍的時候，有人從「一」造了「一見鍾情」這個詞語。我突然想起在那天之後的某一堂國語課，老師要我們上台介紹自己被分配到的字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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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這麼說或許你會有點霧煞煞，其實就是我們老師會給每個人分配每一課中的一個指定的字，然後輪到你的那一課時，大概會有五六位同學跟你一起上台介紹自己被分到的那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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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字卡還得自己做，可以造的詞也要自己先查好後再一個一個的寫在黑板上。我記得我曾經被分配到「扯」這個字，還因為造了字典上告訴我的「瞎扯蛋」，而冤枉地被老師和同學們笑了好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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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剛好有一位同學介紹到「鍾」這個字，然後他在黑板上用粉筆寫下了大大的「一見鍾情」，這個成語對當時還懵懂的我們來說有點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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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就是在說：有一個男生和女生啊，他們才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上對方了。」台上負責介紹的男同學用著認真的口吻，平淡地講出了這個成語的解釋。「簡單舉個例子來說嘛，就像童話故事裡面王子跟公主初次遇見就墜入愛河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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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我仍會不時地想起這個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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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不過只能算是個偶然，可是我也常在思考，如果當時的我反應快一些的話，是不是就能夠因為學會了「一見鍾情」的意思，而早點發現自己其實已經逐漸對那個男生有好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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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那時候，愛情對我來說，就像每件艱澀的事情一樣令我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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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之後，我反而沒有再見過他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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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我還能記得今天是第幾天沒遇到他，可是隨著時間被牆上的日曆一張張撕下離去，我發現自己甚至已經懶得去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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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又回到沒有他的世界持續運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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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舊在早上六點五十分出門，買了當天第一杯甜死人的豆漿，老闆依舊在我轉身前塞給我一個不收錢的熱狗三明治，過馬路依舊不走有斑馬線的那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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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也依舊像那些以前沒有他的日子，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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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春天悄悄地跟著路上相繼開放的野花一起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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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小學六年級已經讀完了一半，在這段呼嘯而過的時光，仔細回憶起來才驚覺自己其實讓許多珍貴的時刻就這麼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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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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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地上不斷傳來的聲響，那是我不耐煩地敲著手上的指揮棍的聲音。從去年開始我就是學校糾察隊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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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執行區是在三號門的植物園這裡，每天放學負責檢查誰沒有掛名牌和戴帽子，然後再跟他們督促以及記下學號，方便到時候開警告的單子。但是我們通常都只會做口頭上的提醒而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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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今天又沒帶帽子了。」一個稚嫩的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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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一旁看鳥巢蕨的我，這時也順勢把視線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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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熟悉的面容出現在我眼前，我認得這個讀二年級的男生。他是我這一區常常違規的人，可是每次見到他如此誠懇道歉的模樣，就會不自覺地想讓他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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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我的話還沒說完，只見他原本強忍著的淚水，卻一滴滴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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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昨天晚上明明就有把它放在我的床邊，可是早上出門一不小心就忘記了。」伴隨而來的是他抽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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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拍他的頭，從口袋裡取出一顆昨天去參加喜宴拿到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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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哭了喔，我很喜歡你的誠實。」邊說我邊鬆開他緊握著的小手，把糖果給塞了進去。「這顆糖果是給你的獎勵，記得下次不要再忘記戴帽子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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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他將糖果放回他的小口袋裡去。然後小心翼翼地牽起了我的右手，似乎是希望我陪他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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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握緊他柔軟的手，給他一個自認為很完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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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走的速度不快，配合著他小小的步伐，我覺得世界似乎漸漸慢了下來。這感覺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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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爸爸媽媽有在外面等你嗎？」我看著不再哭泣的他問，原本到出口之間的短短路途，我們卻花了兩三倍的時間才走到。可是我卻一點也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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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搖頭，「因為我們家爸爸媽媽都要上班，所以是我哥哥會來接我。」語畢，便開始左顧右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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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跟著四處尋找可能是他哥哥的人，可是這附近清一色都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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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個聲音傳出，距離我們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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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秉澄，你哥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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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得到右手真實的觸感隨著聲音漸漸抽離，取而代之的是微涼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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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跟你說，今天這個姊姊請我吃糖果耶。而且我忘記戴帽子，姊姊很善良地沒有給我處罰。」轉眼間，身旁的小男孩早已跑到一個比他高很多的人身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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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有這麼好的人？哈哈哈。」爽朗的笑聲充滿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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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沒有啦……」不自覺感到害臊，我尷尬地一邊說一邊將頭緩慢地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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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還來不及意會到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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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簾的是一件黑色的長褲與淺卡其色的上衣，和一個熟悉的深藍色側背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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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可是我卻想不起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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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還差幾個因素才能組成我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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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一件黑色的外套乍現，依附在某個人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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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自稱為小男孩哥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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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頓時變得好安靜，好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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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妳。」他率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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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在想如果時光能倒流的話，我會希望當初的我，能夠因為學會了「一見鍾情」的意思，而早點發現自己其實已經喜歡上那個男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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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那時候，愛情對我來說，就像每件艱澀的事情一樣令我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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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卻希望自己能夠消逝幾十年的光陰，只為了去理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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