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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霧林鎮的不速之客 Part 03

最後萊恩還是繞回去吃了那個掉到地上的潛艇堡。

稍稍填飽肚子後,他一邊往東走,一邊運起魔力在腹部多循環了幾圈。但走沒多久,他感到腸胃一陣抽疼,肚子也咕嚕嚕作響──不是又餓了,是那潛艇堡在肚子裡作怪。

唔,連魔力加持過的腸胃也消化不了這過夜的塔塔醬嗎?

他摀著肚子,趕緊在住宅區附近找了棟偏僻且看起來沒人的房屋,心中向屋主鄭重道歉後,在後院的灌木叢中解決了生理問題。之後他拖著有些發軟的四肢,從屋外開在地表處的氣窗鑽進了地下室,選了個不那麼髒的角落躺了下來,闔上雙眼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但肚子的不適感讓他不斷翻身,灰塵也讓他三不五時打噴嚏,一塊厚地毯上散發出來的霉味更是充斥著整間地下室、讓他難以放鬆。他渾渾噩噩躺了不知多久,醒來時只覺得腰酸背痛,只好又把魔力全身運了一遍,感到痠痛減輕後鑽出屋外一看,太陽已經落到了西邊群山稜線之上。

見時候不早,萊恩趕緊繼續往東,打算進了山區再轉往東北搜索那隻怪物。

他沿路走在樹籬後,一會兒後路過一棟裝潢挺氣派的屋子前,有個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剛好走出房門,彎腰把一袋東西倒到門廊上的碗中,然後對著前院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萊恩順著男人視線一看,才發現草皮上躺著一隻毛色黑白相間的大狗──是隻二名昭彰的哈士奇。牠聽到口哨聲,懶洋洋地轉頭看了一眼對牠招手的男主人,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又扭回頭繼續趴那兒曬太陽。那男主人似乎也早就見怪不怪,擺擺手後便進了屋。

萊恩探頭看了看門廊上,發現碗中放著的是四五根肉色的寵物熱狗後,口水不禁開始分泌了起來。他的上一餐至少也是八個小時以前吃的,而且嚴格來說,那潛艇堡並沒有盡到它的本分乖乖待在他的肚子裡。現在看著熱狗,他只覺得它們在對他發出無聲的邀請;再說,那隻哈士奇似乎也沒對牠的餐點露出半點興趣的樣子。

不過,做賊還是要有點做賊的覺悟。

萊恩運起魔力,感到一陣暖意充斥全身後便使出變色龍術。他看著兩隻前腳漸漸變透明,扭頭一看也已看不見自己的黑色皮毛,他又晃了晃尾巴,看著尾巴劃過的地方帶起一陣扭曲的水波紋,在半空中蕩漾一兩秒後便如漣漪般平息。

見施術成功,他滿意地點點頭,大著膽子踏上前院草皮,腳步輕而慢地緊靠著盆栽和灌木叢走到門廊前,回頭看了一眼還在草皮上躺著的哈士奇,見牠還沒有發現自己,便輕輕跳到廊上,來到裝著熱狗的碗前。

一根……不,兩根好了。兩根才吃得飽,他也只咬得住兩根。

萊恩估了估著自己牙口的力氣,把嘴巴張到最大,調整了一下角度後,探頭咬向黏在一起的兩根熱狗,成功穩穩咬住後慢慢抬頭,但眼前忽然一暗,有道身影遮住了陽光。萊恩身子不禁僵住了,維持著姿勢抬眼一瞟,那隻哈士奇不知何時已經跑到門廊上,正歪著脖子、哈哈地吐著舌頭看著萊恩口中的熱狗。萊恩往左偏了偏頭,那哈士奇的目光就跟著轉向左;萊恩往右側了側身,對方的視線就跟著飄向右。

噢,對了。他現在是隱形的,那哈士奇看不見他,只看得見漂浮在半空中的熱狗。

萊恩咬著熱狗慢慢後退,那哈士奇就汪了一聲,跟著向前;等他退到門廊盡頭,那狗也亦步亦趨跟到盡頭,還變本加厲越靠越近,張口就想咬住熱狗。

不行,這可是他出鎮前填飽肚子的最後機會!萊恩轉身跳下門廊落到草皮上,直直切過前院,卻聽見身後傳來汪汪兩聲,他側頭一瞥,那哈士奇竟也一邊叫著、一邊撒開了四隻腳追了上來,不知是他的錯覺還是什麼,那叫聲中聽起來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歡快。

不會吧?剛剛怎麼沒見你對晚餐這麼上心?萊恩腹誹著,知道自己是躲不了這隻狗了,便加速跑上人行道;但他這一跑,身上的變色龍術也難免受到影響,身子在跑動的過程中時不時像是浮出水面一樣顯露出來,然後又隱沒在魔力攪動的波紋中。

萊恩見路上沒人,便索性撤去了魔力專心逃跑,但沒想到跑過三個街區後,那隻哈士奇不但沒有被甩開,反而好像越追越近;好巧不巧的是這一帶的住宅都是開放式的前院,讓他沒有地方可以躲藏。跑過一個路口時,萊恩看到斜前方有戶人家的後院帶有約莫半人高的木籬,便加快腳步直奔那兒。

在離木籬還有兩三公尺時,萊恩奮力一跳,才剛感覺後腳輕輕擦過籬笆的板子,心中還來不及為擺脫惡犬而歡呼,籬笆後倏地站起一個身影;他反應不及,整張臉砸在那人胸前,把對方撞倒在地。

又來?

萊恩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擠眉弄眼放鬆了一下今日二度遭難的臉皮,搖搖頭定睛一看,發現自己又趴在一個男生的胸前,眼前那張臉好像在哪兒見過,同樣瞪大的眼睛跟合不攏的嘴巴……他認出來了,這是他早上撞倒過的那個人,好像叫做亞歷克斯的樣子。

不會這麼巧吧?萊恩剛冒出這個念頭,身後就傳來一連串的汪叫聲,嚇得他連忙蹬下亞歷克斯身上,跳過一條躺在草皮上正兀自噴水的水管,跑到最近一個大盆栽後躲了起來。在察覺到吠聲一直留在籬笆另一頭後,他才發現是自己過度反應了,那哈士奇根本沒本事跟著跳過來。

萊恩暗笑自己好幾個月沒被狗追了,反應竟然這麼大,揚起嘴角的時候才發現口中空空然,剛剛還咬著的寶貴下一餐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他的目光快快地掃了一遍剛剛跳進來的地方,在籬笆下找到了那兩根熱狗,周身沾滿了泥沙,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像是戰場上兩位壯烈犧牲的士兵。

嗚,他那可憐的、還未能實現使命的晚餐啊!

萊恩心中湧起一股悲涼,皺起眉頭噘起嘴巴看了看熱狗,又看向剛站起身的亞歷克斯,對方看起來沒什麼事,只是衣前被水管噴得濕了一大片,此刻正忙著關水龍頭。萊恩見狀心中的哀怨消退大半,反而感到有些心虛,自覺幹不出當著別人的面把熱狗撿回來洗乾淨這種事,便趕緊鑽出盆栽下,想從院子另一頭離開。

「嘿,等等。」亞歷克斯的聲音從萊恩身後傳來。

幹嘛?萊恩腳步一頓,縮著脖子回頭看亞歷克斯。其實他通常不會因為有人叫他就乖乖照做,但或許是出於兩次弄髒亞歷克斯衣服的愧疚感,他想看看對方打算做什麼。如果只是出於好奇心想拍拍他的頭、摸摸他的皮毛,他還是可以勉為其難忍耐一下。

萊恩趁機打量起亞歷克斯,只見他看起來十分年輕,大概是高中生的年紀,身形高高瘦瘦,目測至少有一米八以上;留著一頭棕金相間的短髮,長方臉型、下頷角到下巴的線條筆直硬朗,長得一副濃眉深目,鼻梁又高又挺,上唇比下唇薄了許多,五官十分英俊。最引萊恩注意的是亞歷克斯的眼珠顏色看起來比較淺,細看之下竟是綠色的,讓他也不禁多看了兩眼。

亞歷克斯見萊恩真的停下腳步,似乎也有點出乎意料,探頭張望了一下籬笆外側,開口道:「是你對吧?今早那隻貓?公爵怎麼會追著你?」

公爵?萊恩想了想那哈士奇慵懶散漫的姿態,覺得這名字與牠挺搭的。

此時遠遠有人叫著公爵的名字,聽聲音是剛剛那啤酒肚男人。公爵又朝院內叫了兩聲,見事不可為,便朝主人叫聲傳來的人行道那頭跑去,跟著便傳來男人高聲的訓罵聲,混著那哈士奇嗚嗚的叫聲漸漸遠去。

「公爵真的是……牠不會真的咬人,只是很貪吃,又很愛追流浪貓。」亞歷克斯一臉見怪不怪地搖頭,低頭看了看草皮上兩根熱狗,失笑道:「你又偷東西?你還沒吃飽嗎?」法令紋在他的嘴角形成一個不明顯的小勾。

托您的福,還沒有呢。萊恩想著,喵了一聲權當回答,但並不在意亞歷克斯怎麼解讀。

就這樣嗎?那他可要走囉?萊恩朝院子外望了望,等著看亞歷克斯何時會厭倦與一隻貓說話,並發現這有多愚蠢。當然啦,他自己不會這麼覺得,通常是跟他說話的人會,那也是他們對他失去耐心、並揮手噓聲趕走他的時候。

「等等,你還要不要吃東西?」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意圖,亞歷克斯連忙說,「但不是你喜歡的這些……熱狗。」他皺起眉頭,大概是在納悶一隻流浪貓怎麼能吃這種東西,「是我妹專門做給流浪貓狗吃的零食。」

萊恩一聽有東西吃,本來想要趕緊離開的念頭被他壓了下去。他的兩餐都連續栽在亞歷克斯身上,如果不從對方身上找回點場子,似乎說不過去;再說他不知道還能在哪家餐館偷到下一餐,如果現在能填飽肚子就再好不過了。但萊恩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得太明顯,所以只是又朝亞歷克斯喵了一聲,這次他倒希望對方能夠正確解讀他的意思了。

「你要吃嗎?」亞歷克斯挑了挑眉,「好,在這等著。」

萊恩有點怕如果自己再喵一聲作回答,可能會超出正常流浪貓應該有的行為準則,所以他沒有叫,而是朝亞歷克斯走了兩步,仰起頭來看他。不管對方如何解讀,萊恩覺得這樣的表現已經十分明顯了。

果然,亞歷克斯笑著進了屋後門,腳步聲咚咚咚地跑上樓待了一會兒,下樓後又到後院窗戶可以窺見的廚房中鼓搗一陣,出後門時已經換了一身上衣,手上端著一個瓷碗放到他面前,碗中是半滿的零食,外觀看著像是被撕成小塊狀的麵包。

亞歷克斯蹲在萊恩面前,「我記得溫蒂用了沙丁魚、雞肉、蛋、貓薄荷,嗯,還有什麼……」他搔搔下巴,想了一下,「忘了。不管了,吃吧。」

萊恩聞言感到背上一僵──自從變成貓後,他還沒有在別人眼前吃東西的習慣。他通常都是偷了食物後躲到沒人的角落吃,如果遇到有人掏出肉泥、魚條或其它零食想逗逗他,他也是趁人不備叼在嘴裡就跑了。

該怎麼說呢,做貓也是有尊嚴的,更何況他又不是真正的貓,只是看著像貓而已。要他打滾磨蹭求餵食?休想。

他看著眼前的零食,想著如果整碗叼走可不可行,跟著又想到自己的牙口好像不夠給力,只怕叼起空碗都有些困難。見吃霸王餐的計畫難以實施,萊恩想著該不會真要在別人一雙眼皮子底下動口吧?要不還是乾脆走人算了?

正兀自猶豫著自己薄薄的的臉皮和空蕩蕩的肚皮孰輕孰重,一陣空隆隆的聲響就從屋前傳來,聽著像是車庫門打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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