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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一)试问卷帘人 道海棠依旧

      元宵佳节,京城相国寺。

      每至开市,相国寺都是热闹非凡,今日恰逢佳节,更是比往常要有趣许多。

      寺门长街一般会摆上一些飞禽猫狗、衣帽首饰以及手工饰品,不过李清照平日过得清雅,对这些谈不上多大兴趣。

      若不是弟弟李迒三催四请,她今日可并未打算出门。

      唯一让她感兴趣的,是那些书画珍玩。掏了半天,也只寻到一副《木石图》算得珍贵,还不知到底是否为苏轼先生的真迹。听说再往寺内走走,便可见着更多新奇玩意。李清照拽着李迒的手,非要往里去瞧上两眼,可李迒此时正被湖面的花灯所迷,硬是不肯挪步。

      除了湖面上漂的花灯,殿后也有不少大小不一的花灯此刻正缓缓升入夜空,甚是迷人。

      李清照平日极少出门,面对此景,一时间竟也有些入迷。

      此时赏看花灯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凑到一起,摩肩接踵。李清照看得正是起劲,李迒却突然甩掉了她的手,奔向湖边。

      “姐姐你等我,我去放个花灯就回来。”

      李清照想追过去,但李迒跑得飞快,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中。

      无奈李清照只能站在原地等李迒,她不敢走得太远,不是怕李迒找不到她,而是自己平时容易犯路痴。一会儿若是走远了找不到路,最先心急的,一定是她自己。

     

      寺门前的大街熙熙攘攘,李清照个子不是很高,即使是踮了几下脚尖,也没能看到李迒的身影。可站在原地总不是办法,她朝着李迒刚刚离开的方位向前走了两步。

      或许是步子迈得不稳,也或许是行人过多,她自己的左脚绊着右脚,硬生生摔了个脸朝地。

      旁边的路人见有人摔倒,都退到一边,生怕踩到这位姑娘。但有一年轻男子似没看见一样,脑袋东张西望,左脚直接踩在了李清照的裙摆上。

      李清照用力扯了扯,那男子纹丝不动,看他的神情,像是在寻人。

      “这位公子......”李清照提醒道。

      男子似乎依然没有注意到,反而将另一只脚也给踩了上去。

      就这样,李清照虽是起身,但裙摆始终被人踩着,只能保持半蹲的姿势。她用手指戳了戳那人后背,那人才终于反应过来。

      “噢,实在抱歉,小美人儿,弄脏你了。”

      男子端着一脸坏笑,完全不像有道歉的诚意,好似方才是故意踩踏的。

      “没关系的。”李清照感觉来者不善,摆出一副无邪的假笑面容。

      笑完撒腿就往湖边跑去,心里不停祈求着赶紧找到李迒。

     

      步子才迈开两步,李清照就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从后面紧紧抓着。

      “美人儿这是怎么了,如此慌张?”男子问道。

      李清照暗骂此人真是阴魂不散,不过转念又想想,自己也没错,为何要慌乱地逃开呢?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李清照假笑着转过身道。

      “你怕我?”男子低身问道。

      李清照眼神飘忽,回道:“哪......有......我为何要怕你?”

      “既如此,美人儿不如帮我个忙?”

      “什么忙?”

      “陪我一起赏这元宵花灯。”

      “我才不要!”

      李清照扭身甩开那搭在自己肩上的大手,恶狠狠地看着那位男子。她明明发现先前男子东张西望,很是慌乱的样子,此刻却又这般镇定,还一副很谦卑的样子,分明就是装的,绝不是什么好人,他的目的,很可能就是吃了自己。

      想到这些,李清照马上转身又准备逃走,那男子直接抓住了她的腰带,两人反向用力,直接将她的腰带扯下,她的青衫裙摆随即便从肩头滑落。

      李清照愤怒至极,只可惜李迒此刻不在身边,自己一个弱女子,想要讨回公道,几乎是不可能的。

      男子也知道此举有些过了,赶紧松开抓着腰带的手,然后就看着姑娘一个人紧紧地用手裹着自己腰间,狼狈地朝湖边跑出。

      他望着落在地上的画卷,想来定是那位姑娘遗落的,无奈地摇了摇头后,想着还是应该物归原主,便继续追了上去。

     

      到了湖边,李清照环望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李迒的身影。他不是说到湖边放花灯吗,看来定是骗了自己。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双肩,方才跑的过于着急,以至于连头发都便得有些凌乱。望着湖中倒映的自己,还是忍不住拨弄了几下刘海。

      湖面的花灯还在有序地飘荡着,把整个湖面照射得波光粼粼,花灯像一群小鸭子般,很是活泼。李清照这才注意到,有几只花灯竟夹着字条。

      “疏梅影下晚妆新,袅袅娉娉何处似?”

      李清照惊讶,这不是自己作的诗句吗?又是谁将自己的诗句悬在花灯之上?

      她想瞧得更仔细些,便往前走了几步,哪知湖边石板湿滑,竟要将她滑落至湖水中。

      ......

     

      “姑娘,你还好吧?”

      李清照缓缓睁眼,眼前一陌生男子正用手抱着自己腰间,他黑亮的刘海同他的黑衣一般,飘飘逸逸,还有那双锐利的黑眸,带着冷傲与孤清,直逼李清照心田。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俊秀的男子,哪怕不明白他此刻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但他的怀抱是那样温暖,多躺一刻,便是多赚一分。

      “这湖水很深,加之气候寒冷,你若真是掉下去了,只怕会坏了身子。”

      他的声音如那玉琴般,深沉而又悠远,李清照听得入迷,完全忘了自己先前差点掉入湖中的事情。

     

      “姐!”

      李迒的喊声传来,李清照才从醉梦中清醒过来。

      “多谢公子搭救,我也只是赏灯赏得有些入迷了。”

      从男子怀中离开后,李清照乖乖地站在男子身旁,两只小手的手指互相打转,等着李迒过来。

     

      “姐,你怎么和他在一起?”李迒一边问,一边把李清照拉回了自己身边。

      李清照惊愕,她本来想的是李迒会询问此男子是谁,然后自己便可记下他的名字,也好日后打听一二。

      哪成想,原来李迒竟认得他,还似乎不是很友好的样子。

      “刚刚多亏这位公子相救,不然你可再难见你姐了。”说完还调皮地拍了下李迒的脑门,也都怪他把自己带出来,却又只身离开。

      李迒把李清照拉近身旁,低声说道:“就算他救了姐姐,姐姐可还是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了。”

      “怎么,你认识他?”询问间,李清照有意抬头看了眼那男子,发现他在浅笑,好似对李迒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他是赵明诚啊!”李迒在李清照耳边提醒道。

      “赵明诚?”

      这名字对李清照来说,还是有些陌生,许是不常出门的缘故,她结交的朋友也并不是很多。

      “我在太学院的师兄。”

      “既是同窗,为何不能走得太近了?”

      李清照还是没太明白她这个弟弟究竟想说什么。

      “他父亲是赵挺之。”李迒把李清照的头揽过来,在耳旁小声说道。

      李清照这才恍然。

      她的父亲李格非是当朝礼部员外郎,师承苏轼门下,与赵挺之可以说是两个党派,基本上是水火不容,这是整个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实。

      “那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李清照瞧了眼赵明诚,他回了个很礼貌的微笑,很是好看。李清照别过脸去,拉着李迒准备离开。

     

      那名拿着画卷的男子终于赶到湖边,瞧见李清照正与赵明诚在一起,随即变得惊慌失措,冷汗直流。李清照也注意到了那个人,并且留意他手中的画卷正是自己今日在摊位上买的《木石图》,正想上前讨之,哪知他突然转身,消失在了人群。

      李清照很是不解,想来父亲老师的字画虽是珍贵,但命更重要,便不与之计较,回头有机会能亲自去向苏轼老人家讨上一幅才更有意义。

     

      临近戌时,相国寺的长街开始了猜灯谜的游戏,要比先前时分更加热闹,李清照对此很是感兴趣,但拗不过李迒的拉扯,说现在时辰过晚了,非要带她回家。

      路过一摊位,李清照还是不经意瞟到了两眼,那灯笼上的谜面为“西楼夜半月光融”。

      “姑娘不妨来猜一猜,这谜目为一人名。”

      摊位的老板是一年轻男子,声音极为好听,只是他带着面具,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神秘,更加引来了李清照的好奇。

      “人名,可不知此人是否还在世?”李清照向老板询问。

      “自是在的,据说还是位才子。”老板回道。

      “姐,得回去了,不然爹爹会责罚我的。”李迒在一旁拉着李清照的衣袖,不想让她继续猜下去,最主要的是,他不想再遇到赵明诚。

      “不知这出谜之人是谁?”李清照想是已经猜到了谜底,便问道。

      “姑娘若是真猜中了,出谜之人自会当面来赠礼。”老板回道。

      “我看这灯谜就是你自己出的吧,在这里故弄玄虚。”李迒不耐烦地说道。

      老板笑而不语,面具下的眼神深邃。

      “这样,我把谜底写下来,待我走后,你再打开查看。”

      李清照知道这谜底就是自己的名字,平日里她写诗不少,在京城里算是小有名气。只是见过她面的人并不多,她还是不想让人在大街猜到她的身份。

      “当然可以。”老板回得很愉快,“想来你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还是别了,我若是真猜对了,你把这灯谜取下便是,不要再让他人来猜了。”李清照把谜底写好,对折了三四下才交于老板。

      “这灯谜或许本就是为姑娘准备的。”老板笑着接过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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