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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幼薇(二)海棠春睡久 梅妆惹落花

      “我这位温兄啊,其实仕途并不理想,他第一次下场科举却名落孙山,后来每入试,他便押官韵作赋,凡八叉手而八韵成,便以此得了温八叉的名号。后来他也为我提点了诸多科举建议,受益颇多,我这才能一蹴而就,夺了殿试之首。”

      李亿拿着那只画卷,啧啧点头。

      绿翘也是听得入迷,还想询问些后来之事,有人却在此时破门而入。

      来人正是鱼幼薇。

     

      “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如此行为,真是失了礼仪。”李亿厉声道。

      绿翘见是鱼幼薇,忙起身解释道:“这是我们楼里的婢女幼薇,她定是寻错了方向,”又向鱼幼薇使了个眼色,“这个房间已经打扫过了,你去下一个房间吧。”

      可鱼幼薇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公子可知道八叉现在何处?”鱼幼薇向李亿问道。

      李亿被她这一问,弄得有些意外,不过好在先前他们是在谈论温八叉,便知这小姑娘问的是谁。

      李亿见她衣衫褴褛,虽是有些不情愿回答她,但还是心生可怜,问道:“你认得他?”

      鱼幼薇点头。

      “那你要寻他作甚?”李亿继续问。

      鱼幼薇抿嘴,不知该如何作答。

      李亿见她不出声,便说道:“实不相瞒,我近日听说温兄来过轩乐坊,也正四处寻他,今日正好在楼中见到了绿翘姑娘的字画,原本以为他俩相识,不过看来也是无缘。”

      李亿还把手上那幅“温八叉”向鱼幼薇展示。

      鱼幼薇嘟嘴,小声嘀咕:“那是我写的。”

      “你说什么?”李亿听得不太清,冷声问道。

      鱼幼薇知道那是昨夜酒后的作为,不想把昨夜她与温庭钧把酒言欢的事情说出来,便没有明着拆穿绿翘。

      “公子若是遇到他,可请告之,幼薇有些话想对他说。”说完就匆匆逃出屋外。

     

      鱼幼薇躲在一处角落轻声抽泣,她不敢让人发现自己这般难堪的样子,即便是父亲离世,她也没有懦弱过,可如今竟是为了这个男人,让自己变得一败涂地。

      不知过了多久,杨妈妈从一处房间出来,听到角落有异样的声音,走近才发现是鱼幼薇。

      “好你个幼薇,叫你打扫房间,你跑到这里来偷懒!”杨妈妈说着一把抓起鱼幼薇的胸襟,又从旁边花盆中抽出一根木条,起手就要朝鱼幼薇的屁股挥去。

      “妈妈,我没有。”鱼幼薇只能抱头求饶。

      可杨妈妈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前厅人多,她把鱼幼薇拖到后院,让其趴在长椅上,几下重棍,鱼幼薇的哭声几乎响彻整个后院。

     

      “住手!”

      不知何时,李亿突然出现在了后院,还一把抓住了杨妈妈那正要挥下的右手,另一只直接抢过木棍,将其丢在了角落。

      “李公子,实在抱歉,这丫头不懂事,吵到您了,我这便把她拉到外面......”

      杨妈妈话还未说完,李亿便把杨妈妈推到一旁,转身去扶鱼幼薇。

      “这位小姑娘事出在我,杨妈妈不该这般打骂。”李亿话音虽轻,但字字有力,还带着些冰冷的气息。

      杨妈妈很是疑惑,双手插在腰上,说道:“公子是要打算帮着这个丫头了?”

      “是又怎样!”李亿回头,眉头紧皱,眼神中带着冷意,“难道妈妈不知这样打一个弱女子,是会出人命的吗?”

杨妈妈被这眼神逼得向后退了一步,嘴上却是丝毫不认输。

“她从入了这轩乐坊,就没有一天懂事的,公子还是莫要管这家事了。我就算真打死这丫头,那也是她自找的,平日就知道偷懒,我轩乐坊养不起她这样的丫头!”

      说完又是冲上前去,准备从李亿手中把鱼幼薇给拉过来。

      李亿把鱼幼薇藏在自己身后,说道:“你轩乐坊养不起,我李府尚可允她容身。”

      杨妈妈一听,也停止了拉扯,她噘嘴一笑道:“怎么,李公子是要打算收养这丫头?”

      李亿道:“适才我在屋中见这小姑娘性子活泼,本想让她进屋献上几支舞蹈,哪知她根本不会,才出言不逊,伤了小姑娘的心。”

李亿回头望了眼躲在身后鱼幼薇,见她泫然欲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还狠狠地抓着自己的衣角。

看来这个小姑娘已经开始妥协了。

      “她与贵楼的违约金,小生会双倍奉上,杨妈妈还是莫要再责怪她了。”

      “既然李公子如此大度,我自然是不再好说什么,不过也属实坏了公子雅兴,公子今日的所有消费,便免了吧。”杨妈妈嘴角微微扬起,去了前厅,看起来倒像是放松了不少。

     

      李亿转身蹲在鱼幼薇面前,用手轻轻擦拭了眼角的泪痕,问道:“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

      鱼幼薇眼皮微垂,将头埋到了一边,她知道他问的是温庭钧。

      “不要紧的,”李亿扶着鱼幼薇的双肩,语气极为温柔,“若是没有想好,日后再慢慢想,想不到也没关系,因为......他不一定想听。”

      鱼幼薇抬头,“你又怎知他会不想听?”

      李亿轻轻一笑,回道:“他心有抱负,想成就一番事业,你除了能在诗词上与他找到共同话题,其他的事,他不会感兴趣。”

      “你又不是他。”

      鱼幼薇嘟嘴小声嘀咕,这一次李亿听得很清楚。

      “那我努力向他学习,争取早日像他一样,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鱼幼薇听后把头埋得更深了。

     

      傍晚,李府的马车停在了轩乐坊的大门前,杨妈妈笑脸相迎。

      李亿拿出一个钱袋递给杨妈妈,份量十足。

      “哎哟李公子,其实要不了这么多的。”杨妈妈笑道。

      “收下吧,这是庭钧兄的意思。”李亿淡淡回道。

      杨妈妈一个眼神理会,马上将钱袋收入腰间,问道:“不过,这温公子,他还会再来轩乐坊吗?”

      “杨妈妈生意做的好,自然是会。”

      “会来就好,会来就好。”

      两人点头示意,李亿走进楼中,鱼幼薇正缓缓地从二楼走下。

      这一次,她不再像先前那般邋遢,衣着也变得干净素雅,搭配得体,哪怕是与那些头牌姑娘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可算得是惊艳无比。

      李亿单手后背,一手伸向前,静静地等待着鱼幼薇走到自己跟前,再轻柔地将她牵起。

      “我们回家。”李亿语气温柔,两人转身一同走向门外。

      “去了李府要懂事,多做家务,别再像以前那般调皮了,听见没?”杨妈妈在身后喊道。

      鱼幼薇重重“嗯”了一声。她清楚,以前更多时候,杨妈妈都只是对其进行说教,就算犯了大错,也只会打她的手板,断不像今日那般严厉。

      不过也好,这李公子性情温柔,又是极为护她,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惹人不开心,李公子是有学问之人,想来也不会与她计较过深,去了李府,或许才能自在一些。

      李亿牵着她的手,一直到进了马车也未松开,鱼幼薇觉得有些羞怯,几番想要挣脱,哪知那手却握得更紧了。

      “忘了告诉你,温兄其实不喜欢温八叉这个称号。”李亿把脸凑向鱼幼薇。

      鱼幼薇来不及闪躲,只好回道:“他不喜欢,我日后不再提便是。”

      李亿说道:“你若是喜欢,我改日再带你到崇真观去走走。”

鱼幼薇惊诧,倒不是因为他说“喜欢”的言外之意,而是“崇真观”。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李亿念道。

这是鱼幼薇前几日在城南崇真观游览,见一群新科进士在观壁上题诗留名,有感而作的诗词。

原来,当时李亿就在场,他是早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吗?

可自己明明是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才悄悄题诗。

“你怎会知此诗是我作的?”鱼幼薇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此诗难得与我有关。”李亿坏笑道。

“哼,那你就不能作首与我有关的诗?”

      “你别小看我,就算我不能像温兄一般八叉八吟,但要写出一首与你有关的诗,那也是轻而易举。”

      “好啊,那你现在就为我作一首。”

“这......马车内不方便,手脚也伸展不开,你等我们回了家,我每天为你作一首诗。”

“我看你就是根本就是没有准备好。”

“非也,我只是,想给你最好的。”

      马车内笑声不断,渐渐地,越行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在这暮色之中。

     

      一年后,轩乐坊二楼雅间。

      温庭钧靠在窗边,饮了一口长春露。

李亿举着酒杯靠在窗边另一侧,笑道:“还好当初听了温兄建议,没再让幼薇碰这长春露,换作是我,再饮几杯,只怕也得醉倒在此。”

“你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

“大概,也就是从幼薇过门以后吧。”

      温庭钧回到桌前,轻笑道:“让你做一回英雄,可真是美了你。”

      李亿接着道:“不过温兄,自那晚你离开后,当真是没再回这轩乐坊?”

      温庭钧道:“那不然呢?若是让那小丫头瞧见,我哪里还走得掉,更何况,她要是得知第二日是我指使你来这里与她相见,还不得哭个稀里哗啦的。”

      李亿笑道:“得多亏温兄的引见,才能让我娶到如此温柔贤惠,又知书达理的妻子。”

      温庭钧陪笑,举起手中酒杯同李亿一饮而尽。

      “不过话说回来,你那正妻裴氏的背景,可查仔细了?”温庭钧拿起酒壶将两只酒杯盛满,问道。

      “温兄放心,当年幼薇父亲的事故,我已基本可以确定,确实是裴氏背后的人在捣鬼,他们拿到了幼薇父亲手中的残卷,杀人灭口。只是我担心幼薇,他若是知道此事......”

      “这事需要一个契机,不过既然我回来了,便可做你的契机,只要你不会心软就好。”温庭钧放下酒杯,站在窗前,看向了远处。

      “当然不会,毕竟这些,都是我欠她的。”

      李亿也放下酒杯,目光别向窗外,几只鸿雁正在空中徘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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