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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我好想知道在我死了之後,你會哭嗎 1-2 重返案發現場

        昏暗的偵訊室裡,陳祐漢站在汪澤語身旁,此時他們面前坐著一位西裝筆挺的男人,男人滿面愁容、低頭緊盯著桌面,高挺的雙肩下垂,時不時隨嘆息聲起伏。

        「說吧,叫什麼名字?」汪澤語瞪著他看。

        男人抬頭,面露恍惚望向汪澤語,明明是警察叫他來這裡,竟又問他的名字。

        「唉,你就是吳丞,對吧?」汪澤語嘆氣換方式詢問。

        「是。」

        「你和死者李姝穎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女朋友。」吳丞輕揉眉間,字字苦澀。

        「女朋友?」汪澤語左眉挑起,「但死者李姝穎的母親說,你和她幾天前分手了,而且分手是她提的。」

        「對,是有這麼一回事。」他的語調了無生氣,深深長嘆,再次垂下頭。

        「死者生前刻意擦掉口紅,該不會就是因為遇上你,不想被你發現她外出和其他男人見面?」汪澤語揚起身用力拍桌,大聲逼問:「說!你是不是為了報復她,所以殺了她?」

        「我沒有殺她。」吳丞嚇了一跳,上身向後仰。

        「那你說,你恨不恨她?」

        「為什麼我會恨她?我們交往了四年,當天約她出來見面,希望跟她和好,但她並沒有出現,只有我單方面約她,在她死前我沒能見到她。」吳丞恢復駝背的姿態,哀愁又從他身上悄然滲出。

        「你有不在場證明嗎?」

        「我那晚在101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裡。」

        「有人能替你做證?」

        「當時我單獨在咖啡廳等她,那天人很多,店員也不知道記不記得我。」

        汪澤語指尖輕敲桌面,盯著吳丞半晌,瞧不出對方表情有無破綻,轉頭看向陳祐漢:「去叫人調閱監視器紀錄,讓我們看看他有沒有說謊。」

        陳祐漢點頭,準備走出偵訊室時,偵訊室的門卻敞開了。

        「我說過進來要敲門啊。」汪澤語瞪向開門的員警。

        「抱歉,汪隊長,有個男人要求看死者屍體。」

        「誰?」汪澤語煩躁咂嘴。

        「他說,他是死者的前男友。」

        聽到這句回答,汪澤語和陳祐漢同時看向吳丞,而吳丞半死不活的臉更多了一絲茫然。

         

        兩人將吳丞留在偵訊室後一起走到警局前廳,一名身材高瘦的男人站在牆邊等候。

        「就是你要見李姝穎?」汪澤語問道。

        「對。」男人面色凝重地頷了頷首。

        「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我是魏孟廷,是她的第一任男友。她出事那天我約她出來見面。」魏孟廷表情緊繃,眼神像霜一般冷。

        聽到這段發言,所有人將目光投射在他身上。

        「麻煩你配合我們做筆錄。」汪澤語瞥向陳祐漢,要他趕緊準備。

        陳祐漢領著魏孟廷前往偵訊室,途經吳丞所在的房間,吳丞站起身時,目光與汪澤語對上,汪澤語吩咐:「你先待著,新的嫌疑犯出現了。」

        「嫌疑犯」這沉重的字眼,讓吳丞不禁望向魏孟廷,他還未仔細看清楚對方的臉,人已經跨出視線之外。

        魏孟廷在桌前坐下,冰冷的鐵椅使他肩膀發顫。

        汪澤語拉開鐵椅發出刺耳的聲響,老戲重演,坐下後雙掌又往桌上一拍,厲聲喝道:「再說一次,你和死者李姝穎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國高中同學,也是我的初戀。」魏孟廷和吳丞的反應相差甚遠,完全沒懾服於汪澤語的威嚇。

        「她的死跟你有沒有關係?」

        「我不知道。」他輕聲嘆息。

        「你不知道?你說你跨年那天約她出來?」

        「對,是我主動約她見面,但她沒有答應見我。」魏孟廷抹了抹臉,冷峻的臉龐添上一抹憂愁。

        「你約她在哪裡見面?」

        「101正門。」

        「你為什麼要找她?」

        「我知道她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才約她出來。」魏孟廷垂眸,目光透出懊悔,「但她死亡的事實還是沒有改變,只是換了地點。」

        這句話太可疑,汪澤語鎖眉沉吟半晌,就連在旁做筆錄的陳祐漢也抬頭詫異地望向對方。

        「什麼叫做你知道她有生命危險?」

        魏孟廷盯著他遲遲不答。

        「你知道有人要殺她?怎麼知道的。」汪澤語又問。

        「我夢到的。」相較於之前快速回答,這次他慢了三秒。

        汪澤語聽了陷入沉思,用食指指向陳祐漢示意由他接下去發問。

        「你夢到的?不是開玩笑的吧。死者有相信你的話嗎?」

        「沒有。」魏孟廷登時語帶哽咽,低下頭以兩指搓揉太陽穴,收起脆弱。

        「你們有一直保持聯絡嗎?」

        「不,我們已經十年沒見,兩週前我打電話告訴她會有危險,要她跨年那天和我見面,但她沒有出現。如果她來見我,或許就不會被殺了……」魏孟廷抬起頭,眉宇間流露出哀愁。

        「十年?為什麼這麼久沒見卻突然要求見面?」

        「我剛才說過,我夢見她會死,所以才想見她。」

        「開玩笑,哪有這麼巧的事?」陳祐漢蹙眉。

        「如果換成是你們,預知喜歡的人被殺,難道不會救她嗎?」魏孟廷雙眼浮現血絲。

        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我說過我在忙,怎麼又來煩人啊?」沉默許久的汪澤語,轉身看向前來報告的員警。

        「但我敲門了。」對方被他這麼一兇,嚇了一跳。汪澤語的壞脾氣已經是眾所皆知。

        汪澤語揚眉,示意他趕快說。

        「事情是這樣的,剛才發現李姝穎和十四年前的套頭連續殺人案有關係。」

        「你是說那起連續死了四人的案子嗎?怎麼回事?」汪澤語雙眼瞪大。

        「她是最後一起案件的目擊證人。」

        「套頭連續殺人案?」陳祐漢遲疑地喃喃複誦。

        「當時你還小,所以不清楚那起殺人案。」汪澤語深呼吸,準備細說當年的案件時,吳丞卻出現在門口。

        「那起案件之所以會稱為套頭連續殺人案,是因為所有受害者死後都被人用塑膠袋套頭。總共有四起,除了第一起的監視器紀錄外,一直以來都沒有證人,而姝穎是唯一見到殺人犯的目擊者。」吳丞代替汪澤語解釋,但目光卻鎖定在魏孟廷身上。

        「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詳細?」陳祐漢疑問。

        「因為最後一起殺人案死的人是我妹妹。」吳丞眼角閃現淚光。

        「吳先生,我應該說過請你待在隔壁房等吧。」汪澤語並不想讓兩名嫌疑犯見面。

        「是你殺死姝穎的嗎?」吳丞不理會汪澤語,雙眼直盯著魏孟廷。

        「不是。」對方收回先前悲傷的情緒,冷冷地搖頭。

        「但姝穎跟我說過,她的初戀男友恨她!」吳丞往前踏了幾步,陳祐漢趕忙擋在前方。

        汪澤語瞠目驚愕。初戀情人的魏孟廷才說他還愛著李姝穎,現在前男友卻指控對方恨她。

        「我確實恨過她。」魏孟廷竟也不否認。

        「你為什麼要殺她?」吳丞往前邁出一步,隔著陳祐漢朝魏孟廷質問。

        「誰說我殺她了?你又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嗎!如果姝穎出門是去見你呢?難道不是你殺死她的?」魏孟廷盛怒猛地站起身,動作之大將鐵椅撞倒在地。他越過陳祐漢的肩扭著吳丞的衣領。

        「你們多久沒見面了?你不是比我更有嫌疑?」吳丞吼回去,舉拳試圖反抗。

        「拜託你們冷靜點。」陳祐漢變成夾心餅慌張勸架。

        「全部給我住手!」汪澤語大聲怒斥,兩人才鬆手讓夾在中間的陳祐漢解脫。

        汪澤語命令前來報告的員警將吳丞帶回原來的房間,分別審問兩人在案發當時的所在處,以及與死者的關係。

        「說吧,你究竟夢到了什麼?」汪澤語待陳祐漢將門關上後,雙臂交抱望向魏孟廷。

        「我夢見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流出鮮血。我知道她是被人正面擁抱後刺死。」

        汪澤語不禁納悶,魏孟廷竟說出和自己一樣的結論,這件事還未向記者提及,對方不可能知道。

        「你有告訴她你見到的畫面嗎?」

        「有,就像我剛才告訴你的那樣。」

        「既然她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為什麼她沒能逃過死劫?」

        魏孟廷垂眸,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她沒有相信我說的話。」

        「你看到凶手了嗎?」汪澤語接下去問,一旁陳祐漢狐疑地瞇著眼,不明白夢裡的景象能當作什麼證據。

        「沒有。」他雙手緊握拳頭,手背浮現青筋。

        「為什麼吳丞說你恨李姝穎?」

        「我一定要回答嗎?這和案情無關吧?」魏孟廷態度一轉,拒絕回答。

        「當然,不然我怎麼確定不是你殺了李姝穎。」

        魏孟廷聲音一沉:「我爸因為她坐牢,結果我和兩個妹妹被迫分開。」

        此時偵訊室的門被人悄悄打開,剛才的員警塞了一張紙條給陳祐漢,由陳祐漢轉交給汪澤語。汪澤語攤開紙條,上頭寫著:「魏孟廷父魏勝博家暴坐牢兩年,魏孟廷與兩個妹妹分送寄養家庭」。

        「你和她約幾點見面?」

        「晚上十一點。」

        「怎麼會約這麼晚的時間?」汪澤語又再度質疑。

        「因為我知道再過一小時她就會死,所以我希望能確保她的安全。」

        「你怎麼知道她會在那時間遇害?你到底預知了什麼?」

        「我見到……」魏孟廷雙唇痛苦地抿起,耳邊傳來耳鳴,下意識掩住耳朵。

        「五、四、三、二……」他聽見倒數的呼聲愈發響亮,在耳邊炸裂。

        汪澤語和陳祐漢不清楚他在做什麼,伸手要拍向他的肩時,他猛然一晃,抬頭看向他們:「我聽見歡呼聲和煙火,姝穎被殺的當下正在跨年。」

        「夢見初戀死亡,這真有可能嗎?比冤魂託夢還不可思議。」陳祐漢驚呼,「難道不是你瞎掰的嗎?」

        「你說你聽見煙火聲,這代表你也夢到她死亡的地點,對吧?你明知道她會在101附近被殺,為什麼又約在那裡見面?」

        「因為我有預感凶手是蓄意謀殺。如果不找出凶手,日後她一樣會死。」魏孟廷咬牙切齒地道。

        汪澤語翻開偵訊記錄下的一張地圖,地圖上李姝穎的死亡地點在光復南路的巷子,距離約定地點臺北101還有約十分鐘的步行距離。如果魏孟廷沒有說謊,那麼當時李姝穎出門究竟是為了見誰?初戀的魏孟廷,還是前男友吳丞?

        「留下你的資料,你可以回去了。」汪澤語沉默良久,揮了揮手放人。

        陳祐漢茫然睜大眼望向自己的長官,臉上表情盡是不解,就這樣放他走了嗎?然而魏孟廷仍坐定不動:「離開前,讓我見見姝穎。」

        「她已經不在了,除非她的怨魂跳出來說話,不然你見她也沒用。走吧,我還要問吳丞。」汪澤語揮了揮手趕人,魏孟廷這才悻悻然離開偵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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