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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長夜2

陳春生抱著冰冷的罈子,上頭閃著青色,他將其攬緊,再用力一點便要捏碎了般。他終究沒等到母親清醒的那天,她甚至一眼都沒睜開過。

陳春生只感覺眼眶收緊,乾澀的難受。他清楚看見男人過度起伏的胸膛戳穿了他隱忍的表象,他不能理解對方悲痛的來源,他甚至覺得,自己或許才正是那個毫無相干的,孰悉的家人。

「春生,放下吧。」男人的嗓音沙啞,像有個異物卡著咽喉,聲音只發出一半。

陳春生跟隨指示將母親安葬好,在之後,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過。

「春生,跟我回家吧。」男人微微喘息著,興許是因為忙碌一整天而勞累,他期盼的看著陳春生,但對方並沒有給他回應。

幾天後,陳春生住進羅家棄置已久的空房。

「你原來的租屋呢?」

「租約差不多到期了,就退租了。」

「叔叔知道嗎?」

「知道。」

在葬禮結束後,他沒有回答男人的邀請,而是決定自力更生,但以現況而言,他成了寄生蟲。而男人也沒多說甚麼,只是偶而問問情況如何,他並沒有放棄和陳春生一起生活的想法。

「春哥要住到甚麼時候?」

「我才剛搬進來你就問我甚麼時候走,那麼不想和我一起住啊?」陳春生單手架住羅澄,兩人在沙發上扭成一團。

「你快點搬一搬。」羅賓用腳踢了一下陳春生的頭,並將兩人自地面拉起。

「我打算找個打工,所以我會付你房租。」

「可以,先找到再說。」

「你在瞧不起我嗎?」

「反正你時間多,能有想法很好。」

「我麼覺得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對吧?澄子。」

陳春生揉了下羅澄的頭髮,羅澄將他的手撥開,不耐煩道:「不要這樣叫我。」

陳春生看著羅澄的表情,止不住地大笑。

「你跟你哥真的一模一樣,連這種表情都一樣。」

「你好了沒?」

看著眼前一高一矮相像的臉張臉,陳春生笑的越發張狂,他也不明白自己為甚麼就這樣戳中笑點,明明是個普通的新奇事件,但他就是停不下來。

兩人並沒有再理他,熱烈地商討著甚麼。

「去海邊吧。」

「但我想去水族館。」

「那裡太遠了,你哥我沒錢。」

「我有!」

「不夠。」

「你又不知道我有多少錢。」

「錢不能亂花,去海邊走路就能到。」

羅澄沒再說話,眼裡充滿著怨懟,羅賓露出勝利的笑容,拍了拍羅澄的頭,被一掌拍掉。

「澄子,等我打工賺錢了就能帶你去了不用擔心。」

「那要很久吧?」

「不會啦,你畢業之前一定帶你去。」

「那我可能不想去了。」

「那我還是會帶你去的。」

羅澄依舊沒再回話,但陳春生看見了他眼底的笑意。

說也奇怪,他總覺得羅澄和羅賓很像,但又有哪裡不同,羅賓雖然不熱情活潑,但倒也不會像個冰塊一樣,需要人去融化。但羅澄不同,他很少主動將喜怒哀樂表現於情表面,但許多小動作能觀察出他的小情緒,像個刺蝟一樣,很需要他人的關注。

比起羅賓,陳春生就更喜歡捉弄羅澄這樣的高冷之物,不一樣的小動作出現都使他覺得有趣。

*

陳春生在公車站前等著,假日的早晨,沒有特殊原因鮮少人會搭乘公車到哪裡去,他盯著對面的下坡路,女人的身影在腦海裡揮之不去,他脹紅了臉,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菸夾在指尖。

正找著打火機,身旁遞來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陳春生往遞來的手看去,女孩面無表情的含著一根棒棒糖,手停滯在遞棒棒糖的動作,只在陳春生看向她時抬了一下眉眼,示意他拿走。

見陳春生沒有反應,女孩用舌頭頂起一邊的臉頰,上下掃視了一下陳春生,道:「吸菸對身體不好。」

「妳管那麼多做甚麼?」

「她要我送你的。」女孩微微抬起下巴,陳春生順著看過去,女人披著大衣,倚靠在便利商店玻璃窗間的柱子上,嘴裡咬著棒棒糖的桿子,淺淺的笑著。

「為甚麼給我?」

「我怎麼知道?」

女孩將肩上的背包向上提一點,轉身前,像女人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陳春生始終盯著不遠處的女人,他緊緊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風吹過的髮絲,因腿痠而轉換支撐腳的頻率,手指緩緩滑過的手機,以及嘴裡來回舔著的棒棒糖。

陳春生打開女孩給的棒棒糖,他模仿著女人的動作,唾液環繞著糖果本體,形成黏膩的甜味,他咬著糖果下方的白色桿體,感知著橘子味的色素。

自動門打開,男人手拿著兩杯咖啡走了出來,男人板著臉,將其中一杯咖啡遞給女人後,便又默默地向前走,女人的臉上,展露出喜悅卻又小心翼翼的神情,手捧著還冒著煙的咖啡,滿足的笑了,小跑步跟上男人的速度,將男人一邊的手臂懶進懷裡,挽著。

陳春生將嘴裡尚存豆大的糖果扔進垃圾桶,盯著漸行漸遠的兩人,眼神裡透著複雜的神情。他咬著下唇,向下盯著自己的鞋子,上頭因穿了許久而產生髒汙和破痕,和男人光亮的皮鞋相比,顯得遜色。

女人幸福的笑眼,使他滿腔的怒火油然而生。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街口,陳春生戴起帽T的帽子,手插進口袋裡,邁步向著女人離開的方向走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身後,不遠處,有雙眼睛正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而他懷裡,另一個人被摀住嘴,一動不動的和他一起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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