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迎著微涼的風,這裡和雨族不一樣。雨族的空氣有濕泥土的味道,還有一點青草和霉味,木頭搭起來的巢穴很容易就脆化。這裡沒有腐朽木頭味,只是冰冷的空氣鑽入鼻腔,有如——

      冰心此刻的心。

      「冰心!請救救刺爪!」恐懼的氣味和慌張的尖叫迴盪在營地裡,冰冷的空氣不禁又冷了幾分。

      滿身是血的雪掌踉蹌倒地,眼裡漫漫驚恐,淹沒所有貓兒的心緒,「我們在河邊遇到狗群,刺爪為了不曝光營地的位置,拼死抵抗,讓我偷偷逃回來請求增援。」

      橘皮幾步向前,檢查她的傷勢,「傷的很重,我需要蜘蛛絲,藥草也不夠。」

      「請讓我去!」黃霜一臉急切,愛人生死未卜。

      「慢著!」冰心大喝一聲。所有貓兒頓時鴉雀無聲,她有種不祥的預感,來自於,她聞到的陌生氣味。

      「啊——」梅掌尖叫一聲,她看見了,灌木叢裡的一雙琥珀色眼睛,正虎視眈眈的瞪著他們。那雙眼睛瞳孔漆黑幽深,像蛇一樣邪惡無底。「是狗!」

      那身影一閃,身後出現了更多同類。月掌雙眸瞪大,這些狗怎麼在這裡?那刺爪……?

      她不敢往下想。

      「是小貓咪呢,讓我看看,你們的口感有沒有溪邊那隻好。」為首的狗兒眼神無比戲謔,彷彿他們是無力還手的待宰羔羊。

      一、二、三……總共三隻,冰心仔細打量這些狗,也不是每一隻都如斑點狗首領高壯,但狗群不可能數量這麼少。她推測刺爪應該在樹上躲著,而在他們只是跟蹤雪掌回來的探查隊。

      既然如此。

      「草毛領隊,白影、狐爪、櫟光、九雲、黃霜、橘皮,前去支援刺爪,首要任務是把他帶回,不可戀戰。其餘戰士,」冰心的眼裡,染過一層肅殺。「陪我好好款待客人。」

      —

      這是他們到達新領地後的第一場戰役,同時也是月掌的第一場戰役。沒一會兒地上被鮮血染紅,戰士們瘋狂撕咬,狗群瞄準喉管,這和訓練不一樣,是你死我活的戰鬥。

      月掌瞄準一隻被松暴和晨鬚牽制的白狗,躍起到半空,在狗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凜冽疾風割過。

      可惜只劃破他的耳朵,白狗暴怒,甩開藍肚,碩大的右前掌遮住月掌所有的光線。

      「小心!」松暴猛力一撲將月掌推開,自己卻在白狗的爪下不得動彈,藍肚跳上白狗背脊瘋狂撕咬,但白狗已經被激怒,絲毫不管身上的藍肚,張嘴就往松暴的咽喉咬去——

      關鍵時刻,冰心跳上白狗的背頸,前爪一揮直接摳破了白狗的眼珠子。

      白狗受了驚嚇,冰心又趁隙將爪子戳進另一顆眼睛,只可惜白狗這次已經有了提防,側頭閃過還差點把冰心的肉墊咬下來。

      月掌從白狗尾部鑽到他身下,朝著他壓制松暴的右腳關節就是一頓狠咬。白狗吃了一驚反射鬆開松暴,黑貓又趁著機會咬住他的前掌,白狗吃痛,哀嚎一聲,倉惶逃離。

      斑點狗看白狗逃跑,自己和另一隻似乎也撐不住,貓太多了,他剛閃過這邊的伏擊又要提防那邊的陷阱。剩餘的兩隻狗互看一眼,甩掉身上的貓,也逃離了戰場。

      「受傷的貓兒留下,還能動的貓跟我一起往溪邊接應。」

      「月掌。」晨鬚擋在她身前。「妳做的很好了。」

      導師沒有言明,但月掌聽得出他口氣裡的制止和堅持。

      大多數戰士都去溪邊支援了,橘皮不在,目前也沒有巫醫見習生,受傷的貓兒都各自躺在臥鋪裡休息。現在的狀況是他們遇過最危急的,領導者還沒領到她的九條命,甚至在戰場上廝殺,副手也沒有指定好。剛重整旗鼓馬上又是一場硬仗,所有戰力都用上了,他們現在就像是一群老弱殘兵面對未知的恐懼。若是再有一點萬一,後果都不堪設想。

      月掌只受了一點擦傷——她的肩膀被狗爪子劃破了,但傷口不深,松暴沒有外傷,但他說自己的肋骨有點痛,被傷了腿的菇天扶進去休息了。

      月掌沒辦法進臥鋪,雪掌滿身的血她已經幫她清理乾淨,但血腥味卻沒有那麼輕易散去,有些咬痕深的見骨。她害怕進見習生窩會吵到雪掌,也不忍心看她痛苦難忍卻得不到治療。

      她閉上眼,靠在見習生窩後面的石頭上,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是不是不應該離開雨族的?空無一貓的營地,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樹葉沙沙作響。

      她還在等,等冰心帶領族貓回來的腳步聲,她想是不是應該趁這時加強一下巫醫窩或育嬰室,或者去準備搭建族長窩之類的。

      「回來了。」她聽到了腳步聲,但這個聲音有些奇怪,數量太少,而聲音太大,怎麼——

      她睜開眼,頓時瞳孔縮成一條線,心裡一緊。

      「狗!」

      這不是剛才戰鬥過的那三隻,這是一隻比較矮小的棕色土狗,血絲佈滿他的雙眼,邪惡的眼神往戰士窩裡掃。

      或許對他來說,現在是成貓或是幼貓、好不好到手都不管了,近在咫尺又全是傷患的戰士窩此刻就像是親鳥不在的鳥巢,每一隻雛鳥看起來都鮮嫩可口。

      月掌不覺得自己能打敗一隻狗,但她別無選擇。她衝向戰士窩,惡狠狠的嘶聲警告土狗,並向戰士示警。

      傷了腿的晨鬚和菇天儘快到達門口,和月掌並肩作戰。而松暴還在裡面昏迷。

      兩隻負傷的戰士和一隻見習生會不會是一隻狗的對手,遠處在育嬰室的花鼻遙遙觀望這一切,她不知道。她恨透了菇天的背叛,也恨透了月掌逆來順受。

      「雁風,」她把自己懷裡的小貓推向室友,「幫我照顧一下小葉。」

      原來她最恨的,是自己。

      黃色的母貓投身戰場,土狗沒想到他們還有外援,但很快又進入狀況。

      「奶還沒退的母貓來這裡做什麼?給他們餵奶嗎?」狗惡狠狠的笑著,「啊,不會這隻乳臭未乾的小貓咪身上就是妳的奶味吧?」

      月掌沒有被影響,反而是花鼻微微一愣。她看著月掌和晨鬚師徒間極高配合的攻擊能力,和一同作戰菇天是血脈相連的父女,突然好像一條河把她隔開了。

      格格不入的,是她自己。

      她太沉醉在對菇天和紅的恨意,沒想到月掌已經漸漸被族群所接受,她刻意逃避草毛對月掌的稱讚、冰心對月掌的關愛、小葉對月掌的喜歡,她把一切都慢慢蒐集到手了,到最後還會稀罕這份虛偽的母愛嗎?

      月掌已經不再是因為被她推開而委屈大哭的小月了。

      混戰中,晨鬚被擊昏,月掌撞開了伸向恍神花鼻的狗爪子,滾了一圈後向狗的咽喉抓去,那條狗滴著惡臭的唾液,眼看一隻小貓咪送上,張開血盆大口就要把月掌的前腳吞進肚子,菇天一躍而上,把狗左邊的耳朵撕下一半。土狗大怒,和菇天幾番過招後又弄傷了他的另一條腿,在菇天無力還手之際,惡犬獰笑著將月掌甩飛,月掌撞在樹上暈了過去,黑色爪子鋪天蓋地朝菇天狠狠割下——

      血濺到菇天的身上,卻一點也沒感覺痛。

      眼前母貓死死咬住狗的前掌,菇天一愣,趁著空檔忍下劇痛開始反擊,兩隻貓兒默契絕佳,打的土狗節節敗退。

      一陣窸窣聲傳來,冰心領著一群貓兒回來,看見倒地的晨鬚和正在搏鬥的兩貓,儘管疲憊不堪,率領族貓又撲了上去。

      但土狗沒給他們這個機會,四隻傷貓就已經搞得他氣喘吁吁,一見又來了援軍,他甩掉纏鬥中的兩貓,嗷的一聲夾著尾巴跑了。

      —

      月掌慢慢睜開眼睛,見習生窩裡的血腥味被藥草味蓋過,她瞄了一眼雪掌,看上去被藥泥敷滿淹沒。她動了自己的肩膀,嗯,也被處理過了。看起來已經有一段時間,她不太確定現在甚麼時候了。走出臥鋪,夜色如墨,月光如銀閃閃流瀉,冰涼的空氣稍微沖散了鼻腔裡的鐵鏽味。

      橘皮剛從戰士窩裡走出來,看到月掌打了個招呼,尾尖示意她靠近。

      月掌幾步迎上,「橘皮,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巫醫失笑,「我只是想問妳怎麼沒睡而已,」她嘆了口氣,「我還在巡一些傷患的狀況,今天可能要到月落才睡了。」

      「對不起,橘皮,」月掌突然想起了什麼,「晨鬚沒事吧?」

      「很幸運,最嚴重的刺爪剛剛也脫離險境了。我們遷族的見面禮算是平安收下了。」橘皮從獵物堆拖出一隻魚,「妳也過來吃點吧,不餓嗎?」

      見月掌婉拒,他找了個話題。「妳會不會後悔離開雨族?」

      「生母告訴過我,世界上最沒用的事就是後悔。」月掌說,「那時候我還不懂世界上有什麼事值得後悔,但後來我很後悔沒有和她一起生活。」

      「妳不喜歡當部族貓嗎?」橘皮很訝異。

      「不,」月掌說,「我很喜歡,太喜歡了。儘管當時遭受排擠、雨族氣氛低迷,我都沒有後悔留下。」她頓了頓,艱難開口,「但如果我和她一起生活,就會知道她是怎麼死的。」

      「紅死了?」橘皮再次驚叫出聲。

      「有一段時間了,我沒有告訴任何貓兒。」月掌的臉上滿是淒涼,「這裡的每一隻貓都認識她、都記得她、知道她,但我想不到會有誰在意她。」她突然激動落淚,「或許她還有其他朋友,但我不知道,我和她的生活太少重疊,我甚至不知道她是怎麼走的,有沒有感受到痛苦。」

      「噢……月掌,妳承受太多不屬於妳的東西了。」橘皮舔舔她。「至少她現在在星族那,她會獲得完善的照顧的。」

      「謝謝妳,橘皮。」月掌看了一眼高升的月,已經到了和菇天約定的時候了。「我去找菇天,我問過他要去看紅。」

      離開獵物堆,她閃過幾叢當作天然屏障的灌木,突然聽見一些細微的喵聲。

      月掌一陣疑惑,這使她沒有從正對著戰士窩的通道進入,而是繞了一圈,接近它的後側。

      就在那裡,她看見了擁吻的菇天和花鼻。

      沒有驚怒、沒有悲喜,踏著平靜如水的腳步,她避開應該還在吃飯的橘皮,回到自己的臥鋪,狠狠把自己揉進青苔裡。

      今天她太累了,該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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