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冰心堅持先把巫醫窩和育嬰室搭起來,等到他們把營地佈置好,東方又露出魚肚白。

      「這樣吧,」冰心說,「貓后們帶著小貓先去休息,其他累了的貓兒也進去找地方睡會兒,還能狩獵的貓留下來。」她單獨對著橘色身影說,「橘皮,你先整理藥草,等等回來找我。」

      橘皮領命。有他的帶頭離席,幾個見習生紛紛在老師的催促下到育嬰室或樹下休息。冰心選了一塊好地方紮營,雖然這裡比雨族領地冷,但茂密的灌木成了很好的防風林,還有一些可以做視覺上的阻擋和空間分畫,育嬰室、巫醫窩前後都有戰士和見習生的層層包圍,外敵根本不可能悄無聲息的潛入攻擊。

      一陣窸窣過後,空地上只留下戰士還強撐著不走,月掌也不累,但晨鬚在看著她,她點點頭,晨鬚退讓了,不再堅持。

      「梅掌,」冰心注意到那道嬌小的米白色身影,「你不去睡一下嗎?」

      梅掌搖搖頭,「我可以。」

      冰心點了頭表示理解,然後看向月掌「妳剛剛還下河去救了小葉。」

      「是的,」月掌說,「但是我不累。」

      她說謊的技巧出神入化,對著母親,對著自己,都是曾經釀的沉。

      「好吧。」冰心現在需要人手,越多越好,但她還是擔心兩個見習生是在逞強。她環顧了四周,苦笑一聲,這裡逞強的貓還少嗎?

      每隻貓都是神情疲憊,但戰士們很清楚遷移後需要什麼,所以沒有人願意離開去睡大頭覺。

      冰心仔細觀察每隻貓的神情,並在腦海裡回憶他們的特長,開始分配任務,「我需要你們去做三件事,狩獵、繼續搭建戰士和見習生窩和巡邏,」她說,「草毛,你帶領菇天、櫟光、九雲、藍肚和松暴去狩獵,現在營地裡的貓兒都飢腸轆轆,但不要勉強自己,累了就回來重整旗鼓。」

      她再看向白影,「涼皮、狐爪、晨鬚、黃霜和虎腿跟著白影,往回去的方向找有獵物和藥草出沒的地方巡邏和標示氣味,這趟路可能會有些距離,累了就結伴回營地,所以每隻貓都要記清楚路。」

      「剩下的貓兒留在營地搭建臥鋪,記得輪班,守衛育嬰室和藥草。」分配完畢。冰心話音剛落,月掌就開口了,「冰心,」她問道,「我能跟菇天一起去嗎?」

      冰心看著她,思索了兩個心跳。「好。」

      得到允許之後,月掌加入了狩獵隊,她安靜的跟在父親旁邊,這份乖巧卻讓菇天如坐針氈。

      「你知道嗎,」她等父親願意放慢腳步,和其他愛八卦的貓兒保持一定距離之後幽幽開口,「這裡離紅的森林很近。」

      菇天一愣,他沒想到月掌要和他說這個。月掌是他衝動導致的錯誤,卻半分沒有自己年少時魯莽的樣子,哪怕花鼻這個養母對她的敵意再深、其他族貓對她的嘲笑再重,她都默默吞下了。雖然菇天不知道為什麼,月掌對於沒有盡到父親責任的自己也毫無怨言,不,甚至應該說是形同陌路。

      月掌向自己搭話在他的預料之外,他曾經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逃避一輩子。

      菇天的內心對她是愧疚的,但他卻無法放下自己的恐懼去面對這個謬誤。因此,月掌成了他的恐懼。

      他想起每一個把花鼻的哭聲踩進碎渣裡的夜裡,揉雜了小月的哀鳴、紅的委屈。那段日子對他來說好似魚鯁在喉,難受得不願回憶。

      「我不知道。以前我是在雨族旁邊的林子遇見她。」菇天不敢看,月掌的身上有太多像紅的地方,包括氣味,現在就惹的他心酸又難堪。「她還好嗎?」

      月掌突然停下腳步,菇天不解,卻也停下等她。

      「她死了。」

      月掌的話像是一記重錘砸在心上,此時的菇天竟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心中五味雜陳,不能說毫無應有的悲傷,但他不知道該不該在月掌面前表現。又或者,能夠控制的那種悲傷,只能稱為遺憾。

      他對那隻曾經令他奮不顧身的貓兒,哪怕是聽到她的死訊,也不覺得自己能表演想像中的歇斯底里,只剩遺憾。

      「……」見菇天久久沒有回話,月掌冷眼看著,又道,「就在這片森林後不遠,如果你想去看看她埋葬的地方,今天月亮在最高處時,我在出口等你。」

      或許只是幾個心跳,看起來其他的狩獵隊員也沒走多遠,但月掌在菇天沉默的這段期間,每一秒都是煎熬。月掌不明白,父親何德何能遇上母親,又為什麼能夠這麼心狠手辣。菇天仍然沒有回話,月掌扔下他,快步跟上前面的狩獵隊。

      草毛一聲令下,貓兒們四散在這片土地,月掌仔細嗅聞,這附近沒有半點肉味。

      晨鬚不在,也沒有其他戰士收到命令需要負責她的行動,或許他們都覺得菇天會看顧。月掌不算魯莽自大,但她實在不喜歡戰士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搞得自己像隻不懂事的小貓。在草毛允許的範圍內,她又往南一點點。

      越是往南,她的鼻腔裡都是紅的體香,當然,她知道這只是來自心理作用。

      紅離她還很遠。

      但這裡離紅的森林簡直太近了,她好想趁現在無人看管直接去找母親的墓。

      「對不起,」她喃喃道,努力克制自己的衝動,強迫自己回憶起族貓飢腸轆轆的樣子,「月出我就去找妳……」

      「妳要去找誰?」黑色公貓從身後出聲,差點把月掌嚇哭。「噢星族,松暴。」她著實有些慌了手腳,「我……」

      「全族就是妳的秘密最多。」他語帶調侃,卻讓月掌腦袋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我開玩笑的,沒事,妳辛苦了。」松暴突如其來的慰問和笑容完全讓月掌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他到底在想甚麼?或是那是萬用問候語?

      晨光糝在松暴的皮毛上,金沙在黑貓的每一片毛鱗上跳躍,隨著他的動作耀眼流淌,光彩奪目更勝初陽。

      「妳會爬樹了嗎?」見月掌點頭,松暴說,「上樹之後,平視可以找到鳥,往下視野開闊也比較好找。」

      「我會爬,但不太擅長。」月掌有些為難,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讓松暴看到她笨拙的樣子。

      松暴笑笑,唇角好看的弧度幾乎勾去了月掌的魂,「沒事,妳試試看。」他補充,「我會在妳後面護著妳。」

      血液直衝腦袋,為了避開松暴的視線,她跳上白樺樹幹,伸出爪子用力的向上攀。

      好不容易爬到可以站穩的枝條,松暴輕輕一躍,三下五除二的就到了她身旁,輕巧的從這又跳到那,稍微遠離了她,仔細俯視地上任何可能成為獵物的機會。松報是隻精壯的公貓,肩胛的肌肉讓她起來十分可靠,或許這也是為甚麼……突然他揮動尾巴,示意月掌往下看。

      一隻畫眉鳥躲在毛榛灌木叢裡,正快樂的啄食堅果,絲毫不知大難臨頭。

      月掌點點頭,先到獵物的上風處,小心翼翼的下樹,然後壓低身子,慢慢靠近——縱身一躍!

      畫眉張翅要逃,見到月掌的爪子靈巧一閃向上疾沖而去,眨眼已經不在月掌的攻擊範圍。月掌還沒來得及懊惱失敗,「喀噠」一聲,還在樹上的松暴正好一口咬斷獵物的脖子。

      「啪」地一聲,畫眉又從高處墜落,正好摔在月掌面前。「做得好,月掌。」松暴優雅躍下,猶如黑天鵝翩然而至,哪怕月掌知道他沒有絲毫敵意,松暴的優異卻讓月掌想自卑而逃。

      「不,這是你抓到的,我失敗了。」她把獵物往松暴的方向推了推,努力控制自己的落寞神情,「我去找點其他的獵物,你辛苦了。」言罷,她轉身離去。

      隨著微弱不可聞的潺潺,波光粼粼,魚影翩飛,月掌無畏溪流寒涼徹骨,沒有猶豫就整隻貓潛了下去。

      霎時紛雜蟲鳴全被隔離,安靜的像是入了母親保護,她還在紅腹中溫床,可以不管愛恨情劫、無關世間無常,漠視那些福禍、錯過。

      眼淚融進溪水,她也逐漸下沉。

      紅教給她的技巧很有效,她沒費多少功夫就抓了一堆魚。隨著時間流逝,看著癱在岸上的大量獵物,她的成就感才慢慢將自卑驅逐。

      「月掌!」她一回頭,是草毛,他語帶不悅,「妳跑太遠……噢!星族!」他不可置信的大叫,「這些魚是怎麼回事?」

      月掌嚇了一跳,「對不起,我……」

      「等我,我叫其他貓兒過來搬。」草毛大步跑開,沒多久,狩獵隊員回到溪畔全睜大了眼睛,「感謝星族!」

      菇天挖了個洞,把一些搬不動的魚往裡面扔,小聲對月掌說道,「除了松暴的畫眉和草毛抓了一隻小兔子,原本我們沒有其他收獲了。」他停下手邊埋土的工作,突然直視月掌道,「做得好,月掌。」

      月掌沒有說話,比起出發時,狩獵隊的回程顯得安靜許多,他們嘴裡塞滿大量的獵物。草毛探查過過那條溪,很多魚群,看來以後他們不愁吃了。

      回到營地,冰心已經先和巡邏隊回來休息,見狩獵隊在營地中央丟下一堆魚,她滿意的說,「看來你們收穫很多。」

      草毛愧疚的抓抓耳朵,「我只找到那隻兔子。」

      「無妨,魚很多。」

      「多虧了月掌找到溪,」草毛彈彈尾尖,「星族保佑,我們原本還以為要餓肚子了。」

      還沒等冰心說話,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刻薄的插進月掌心裡,滿腹生酸,「畢竟是野種,會抓點魚也是應該的。」

      「花鼻,」草毛不滿的嘶聲,「妳說話好聽一點。」

      母貓不滿的哼哼,從獵物堆最底下拖出畫眉鳥和一隻魚,「我去給雁風,她在餵小耳。」

      「要是沒有月掌,妳最好能獨佔那隻鳥。」經過松暴時,花鼻聽見對方不屑的語氣。「還是說妳要吃月掌抓回來的魚?」

      花鼻深呼吸,沒有回話,她在忍耐。等小葉長大,她就能自己去狩獵了。

      黑貓和花鼻擦身而過,「月掌,」松暴把一隻魚丟在母貓腳邊,「吃點東西,快去休息一下。」

      煙灰色母貓看著他,點點頭,叼走午餐到樹下默默吃了起來。

      「冰心,」菇天道,「還有一些魚我們沒搬回來,沿著我們的味道應該能找到一條溪,還有一些我們埋在那裡。」

      「我去!」一隻淡藍色母貓跳起來,「剛剛被涼皮趕去休息了,什麼都沒做就吃飯我良心不安。」

      冰心笑笑,「去吧,雪掌。」她稍微思索,問道,「需要其他貓兒陪妳,妳讓刺爪陪妳一起去搬。」

      戰士和見習生一起離開營地,月掌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不由得有些擔心,他們可能會迷路的。

      「不是每隻貓都和妳一樣找不到路,」晨鬚不知道什麼時候到她的身邊,像是看破了她的心事,「放心,刺爪是我們之中嗅覺最靈敏的,就是跑不快。」他嘲諷多年摯友嘴上不饒,「腿太短。」

      月掌噗哧一笑,眼眸彎彎似月,溢出星光。

      「去休息一會兒吧,妳今天立了大功。」晨鬚說。

      月掌抖抖耳朵,「今天純粹是運氣,正好我往那邊走,否則每一個戰士的身手都不只那些魚。」她望進白貓的眼裏,「如果你累了,我願意休息,但請不要因此中斷我的訓練。」她說,語氣幾乎是哀求,「我有必須盡快當上戰士的理由。」

      「不急,月掌,」晨鬚暫停進食,把嘴裏的肉嚥下後說,「妳還在長大,會一天比一天強壯。我們總是迫不及待的成長,然後才來後悔沒有好好體驗可以犯錯的日子。」

      「好好享受這些時間,戰士雖然是令人趨之若鶩的榮譽,但也淬煉於這些必經的過程。」

      月掌沉默了。白色小雛菊在她的眼前搖,孤獨的搖——

      下午的陽光很溫暖,大多數的貓兒吃飽喝足打了悠閒的飽嗝在樹下休息。狩獵隊出去的時間裡,戰士、見習生的臥鋪都已經建好,冰心說族長窩先不急,她明天去月亮石那兒的時候再建就行。她把所有的貓都趕去休息,突然想起一件事:雪掌和刺爪去哪兒了?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