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我們要去哪裡?」被叼在嘴裡的幼貓奶聲奶氣的問了一聲,隨即換來眾多成貓的眼神和見習生的噓聲。即使不用走路,但因為時間太久,小葉的後頸又痛又痠,其實她只是想問一下還要多久……

      腳下的路似乎沒有盡頭,月掌放空了思緒,任風把自己的視野越吹越高。已經離開雨族領地好一段距離了,冰心帶他們一路向北也從日中走到了月中。還要多久,只是小葉開了口,身邊的這些貓,哪一隻不是懸著同樣的問號。

      自從「事件」過後,橘皮帶著副手冰心去月亮石那,宣布了星族的指示:「星族要冰心指引迷途的貓兒。」

      不願意退休的岩星嗤之以鼻,但無論是不是胡鬧,冰心帶著願意離開的貓遠離雨族,到遙遠的地方建立新家。

      創族,彷彿是發瘋的舉動,卻讓不少貓兒都跟隨,或許大家都已經受夠這種草木皆兵的日子了。

     

      「過了這條河就到了,大家小心一點。」冰心說著,帶頭步入水中。緊隨其後的橘皮嘶了一聲,「好冰!」同時傳來幾聲其他貓兒的呻吟,月掌的腳墊在弄溼的那一瞬間明白了理由,長途跋涉,大家的腳都難免痠脹,冰水就像一場及時雨澆熄了不適。但越是往北,碎石也越尖小,在陸上還不怎麼樣,一碰了水,傷口的疼痛立即放大數十倍,從表皮鑽入心臟,沿途寒涼。

      冰心已經在對面岸上等待其他貓兒,河不算窄,見習生嘴裡只是含著一些路上摘的藥草,比叼著小貓的戰士快的多,以月掌為首,許多見習生都上了岸。

      月掌離開族貓一條尾巴的距離,稍微甩了甩身子清理毛髮吸附的水珠,雖然是夏天,但這裡太北了,大晚上的風又刮,寒氣從四面八方涔進身體。其他貓兒也紛紛上岸拉開距離,把身上的水珠子抖落,意外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這花鼻剛放下嘴裡叼著的小葉,那一旁藍肚正好甩了甩身子,一個踉蹌沒站穩,那尾巴直覺往另一側一掃,直接把小葉給掃回河道裡去。小葉一聲驚叫,隨著噗咚一聲,剛剛才在岸上的月掌又下河去了。小葉才剛滿四個月,整隻貓輕飄飄的,先不說和水深踩不著地,即便是採著了估計也給沖走。身為母親的花鼻和兇手藍肚四腿一撒在岸上跑了一段,見距離差不多了正要跳下去救,猛地就看見一煙灰色身影擋在小葉前,水流一沖正好穩穩的把幼崽送進見習生懷裡。

      「怎麼樣?找著了嗎?」冰心此時也狂奔過來,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就看月掌把正在咳水的小貓重新丟回岸上,自己再在藍肚的攙扶下上岸。

      「星族啊!我的孩子!有沒有受傷?」花鼻心疼的猛舔小葉,瑟瑟發抖的小葉則在母親的懷裡尋求溫暖說不出話。

      「水流太快,我沒第一時間咬住她,」月掌語帶歉意,「對不起。」

      花鼻充耳不聞,眼神也沒賞賜給月掌一個。

      「花鼻、小葉,對不起,我沒注意到。」藍肚皺著眉滿眼愧疚,重複了一次,「真的很對不起。」

      花鼻抬眼,掃了藍肚一眼,仍沒說話,倒是小葉開口了,「藍肚,沒事的,我也沒看到你。」

      冰心見四貓雖然都有些狼狽,卻也沒有受傷,開口道,「再往前一些就到了,趕緊趕路吧,到了紮營處就可以休息了。」

      藍肚向冰心點頭,便跟在冰心後面回到族貓上岸處。花鼻仍一動不動,將小葉揣在懷裡。

      「花鼻,我需要留下來嗎?」等兩貓走遠,月掌怯生生的開口。

      「留下來幹嘛?就算冷死了也別想我把你焐熱。」花鼻的嘲諷在月掌的預期中,但她仍然心痛,「我警告你,不要以為你救了小葉,我就會把你當女兒看待。」

      「我知道了。」月掌已經連辯解都省了,留下貓后和小貓,回到其他族貓身邊。

      「月掌,謝謝妳救了我。」身後,是小葉的聲音沒有被流水掩蓋,儘管她很不想轉頭去看花鼻的嘴臉和不友善的眼神,但她仍然停下腳步,轉頭對小葉道,「不客氣,小葉。」

      眼角餘光,她看不清花鼻的表情,不知道是因為自己下意識的逃避,還是花鼻根本不抬頭看她。

      在往集合處移動的時候,眼眶一熱,她無意識的加快了腳下的步伐,突然感覺不到腳底的痠痛,與刺骨風寒了。

     

      月掌不是花鼻的親生女兒,還在雨族的一個大雨天,花鼻的伴侶菇天把還沒睜眼的小貓帶了回來。花鼻當時正產下一個死胎,而另一隻倖存的小貓,取名叫小葉。

      菇天說,這隻小貓是在雨族邊界撿到的,小貓骨瘦如柴,怕是餓了好些天。他對花鼻說,「既然,我們的孩子和我們沒有緣份,這個孩子,說不定就是星族賜給我們的。妳願意和我一起養大她嗎?」

      不知道是因為那天的大雨讓小貓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還是因為花鼻的母愛沒有隨著親生子女的逝去而消散,花鼻接收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也接受了菇天給她的名字:小月。

      但沒過多久,小月的身份就曝光了,一隻鬼鬼祟祟的獨行貓始終在領地裡亂竄,巡邏隊花了好幾個日昇都沒抓住他,但憑著巡邏隊描述的花色和出沒路徑,花鼻的心裡「戈登」一聲,似乎有什麼斷裂了。

      在育嬰室不分晝夜的吵鬧中,菇天忍無可忍,直接把那隻獨行貓帶到營地中央。

      「我受夠妳了!」菇天朝著花鼻吼回去,「如果不是妳執意不肯好好養胎,天天嚷嚷著要出去,怎麼會出意外?小貓怎麼會死?」菇天冷笑著,「對,自從小夏一死,妳的脾氣就越來越壞。我不怪妳要怪誰?為什麼孩子的死和妳做的所有事都由我來承擔?」

      「先說清楚,這和這隻癩痢貓有什麼關系。」

      「所以,」菇天的表情像在強忍著什麼,「我愛上紅了。小月出生之後,紅沒有母乳,我才把她帶回來給妳。」

      下一秒,菇天被撞倒在地上,花鼻死死的掐住他的咽喉,「你和我說……小月說不定是星族賜給我們的……你和我說過……是給我們的!」

      見菇天沒有反抗,花鼻也沒有鬆爪的跡象,在一旁的刺爪吃了一驚,上前阻止道,「花鼻!花鼻放手!妳會把他掐死的!」

      當眾貓合力將花鼻拉開,菇天在紅的攙扶下慢慢起身,邊梳理凌亂的毛髮一邊道,「孩子我要還給紅。」

      「你做夢!」花鼻歇斯底里。

      「小月也斷奶了,紅答應我,會帶著小月遠走高飛,不會再出現,這是我們最大的讓步。」

      「讓步?」花鼻冷笑,「你們是把我當什麼了?除了把小月生下來,這隻癩痢貓做過什麼?」

      「我取了小月的名字,」紅一開口,所有貓兒全注視著她,讓她很是彆扭,「我生她的那一天,正好是滿月。」

      花鼻心都碎了,這就是為什麼菇天當時死都不願意讓她把小貓取名為小賜的原因嗎。

      最終是岩星出面調停,小月留下來在花鼻身邊,但每個月圓,花鼻都要讓小月和橫越兩個森林回來的紅見面。

      「如果不是戰士守則,我真想和紅遠走高飛。」這是菇天給花鼻的最後一句話。

      花鼻那時候才知道,原來真正的生氣,是不會發脾氣的,真正的心痛,也無力請眼淚代言。

     

      這些事情月掌都沒有印象,是紅和她說的,但她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別的小貓不一樣,天生有兩個媽媽。紅總是會帶著自己到雨族旁邊的河裡游泳抓魚,和紅在一起的時間很快樂,她也想過要紅加入部族,或和紅一起離開。

      「妳不想當最偉大的戰士了?」紅問,小月連忙搖了搖頭,「我想!我以後會是最棒的戰士!」

      「那就不能離開雨族了啊,」紅疼愛的舔了舔她的臉頰,「我每個月都會來看妳的,如果有一天妳真的想和我一起生活,我再帶妳走。」

      小月原本以為,自己要當上最偉大的戰士很快,因為漁貓血統的關係,她天生就比其他貓兒高,而且因為常進出營地的關係,她的體力比其他的小貓好的多。她原本以為,自己當上最偉大的戰士後,很快就能當族長,或是副族長,有足夠的權利,才能把紅接進部族。

      但她橫跨了兩個森林,卻只看到月光下紅僵硬的屍體。

      她不想接受,卻無力抵抗。

      「紅,放心吧,以後沒有貓兒會欺負我了,」她挖了一個坑,把紅的屍骨埋進去。「我還想見面的時候跟妳說,我是見習生了,岩星特許了我的外出權,以後我可以自己過來找妳,不用妳走這麼遠了。」

      「這麼遠的路,從我小時候,到上個月為止,妳竟然一次也沒缺席。」

      「妳有沒有迷路過啊?我剛剛就找了好久,最近我總是因為找不到路被晨鬚笑。」

      「晨鬚是我的導師,他是整個雨族最壯的貓,但我比較想知道他的毛怎麼能又白又長,而且從來不會亂掉。」

      「小葉也長大了,她現在喜歡趁我睡著的時候溜進見習生窩趴在我身上睡,我每天早上都要被她嚇一跳。」

      「花鼻和菇天還是一樣,過的挺好的。花鼻還是一心都在小葉上,菇天也是,常常都要趁花鼻不注意給小葉送吃的、送稻草球、青苔球,偷偷摸摸的很好笑,不能被撞見不然他們又能吵了。」

      「紅,妳聽得到嗎?妳有沒有恨過他?」

      「如果不是菇天,妳也不用這麼辛苦了,我知道妳總是會說沒關係,可是現在我都長大了,妳也不用再說謊了,妳還是會說沒關係嗎?」

      「那天岩星又丟了一條命,橘皮說他也老了。」

      「還有那天,晨鬚教我游泳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這個『鼓』是每隻貓都有,而且原來這不是『鼓』,是『蹼』。」

      「松掌已經升上戰士,他現在是松暴了,從小就只有他不會跟其他見習生一起欺負我,我蠻喜歡他的,還偷偷期待過讓他當我的導師。但果然剛升上戰士不能當導師。」

      「對了,在所有貓兒面前晉升,真的好緊張喔,在下面的時候,我一直在狂梳自己的毛,後來還是橘皮幫我把黏在背上的雜草拍掉。」

      「就算很多貓兒小時候不喜歡我,但晉升的時候他們還是有喊我的名字,大家都長大了,對吧。」

      「我離最偉大的戰士又進一步了,等我當上族長,我要把這片森林都納入領地,這樣也算把妳帶進部族了吧。」

      「……」

      「好美喔,紅,妳見過日出嗎?啊,一定見過的吧,妳那裡應該更漂亮。」

      「以後我見不到妳了,每天都要好好吃飯、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再長大了去找妳。」

      「對不起,一直讓妳等,等每個月圓、等我當族長、等我去找妳,妳想我的時候,要看著我喔。」

      「……」

      「媽,我走了,下個月再來看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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