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04.玻璃音符

04.   玻璃音符

「奶奶我們來了!」

沒過多久木製拉門被緩慢的拉開了,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位把已蒼白的長髮盤在後腦,穿著暗紫色和服,帶著親切笑容的老婦人。眼下的皺紋使她笑眯了的眼看起來更加柔和親切,她和おそ松一樣都有著能帶給人溫暖的笑容,チョロ松心想。

「おそ松!」老婦人蒼老的聲音裡有藏不住的喜悅與柔情。

おそ松一個箭步走上前緊緊擁抱住奶奶,高興的說「好久不見。」月子用滿是皺紋的手搓揉著小金孫的後腦勺,頭髮被搓亂之後又被撫平,這動作來回了幾次後才停下,チョロ松第一次看到おそ松跟家人的關係那麽好,有些吃驚,看到這畫面他一方面打從心底感到開心,但另一方面也因為自己就這麼的被晾在一邊有些無措和尷尬。

おそ松像是突然想到什麼,抬起頭來,看向站在不遠處的チョロ松微微一笑「奶奶,那位是我有跟你提過的チョロ松!」在月子的視線凝聚在他身上之前,他就已經繃緊肌肉站直身體,面帶微笑的說道「初次見面,您好!我是松野チョロ松,請多指教!」チョロ松把畢生所學的敬語從腦內深處全部挖出來使用,但他痛恨自己每次在緊張時表情都會異常緊繃的毛病。

「你好啊!チョロ松君,歡迎你!」月子帶著熱情的像春日暖陽般地微笑走向チョロ松,並摸了摸他鬆軟的黑髮。

陽光在他們身上罩上一層薄薄的橘黃,讓身體和心理都暖暖的。

「進來吧!」

屋內和外表一樣都是不折不扣的和式建築,木條鋪成的地板從玄關一路延伸至了遠處的黑暗,有些陡峭的階梯就竪立在長廊中央,室內幾乎一塵不染,看得出屋主平時是多麽的的用心維護,客廳內的矮櫃上有幾盆小盆栽點綴,看起來更有生命力,其中,最讓チョロ松的視線駐足的是幾乎掛滿整面牆的傳統膠彩畫,每個畫面幾乎都是用淡色繪成,看起來極為溫柔典雅,仔細觀察還可以發現每個色彩中豐富的細節變化,這讓チョロ松不自覺的發出了讚嘆聲。

「很棒對吧?」おそ松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抬頭看向他一直注視著的畫。

「嗯!真的好美!」他的視線依然捨不得離開牆面,後來他注意到了其中一幅畫,一個看起來差不多五歲,穿著紅衣,坐在與自己體型差距甚多的鋼琴前露齒笑著的畫面,「這個是......」在チョロ松提出疑問的同時,月子正好端著茶走進客廳內「那個是おそ松沒錯喔!」

チョロ松忍不住的稱讚了句「好可愛!」

「很可愛對吧~畢竟那個人是我嘛~」おそ松接過月子手中的托盤,得意的笑道。

「不......並不是你可愛,是奶奶畫工好。」他冷冷的吐槽了句。

三人跪坐在圓形矮桌旁喝著溫熱的茶水,欣賞著牆上的畫作,談論著近期的趣事,笑鬧著。

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夜晚急著奪去明亮的大地,當天地皆染上深藍時,萬物早已隱沒休息去了,唯獨某些蟲兒還在鼓噪著,夜晚的寧靜襯托著牠們的嘈雜。チョロ松睜著眼睛

盯著老式建築的天花板,他一人躺在用數個榻榻米拼成的空間中,顯得有些空曠,他不確定是否因為是躺在陌生的地方還是因為時間比他平常上床的時間早上許多才如此輾轉難眠,他努力地閉起眼睛,眼前卻浮現了高掛在牆上的那幅畫,雖然那畫面並不醒目,但畫面中紅衣男孩的笑容卻深深的烙印在チョロ松的思緒裡,那是個很自然,很純真,發自內心的笑容,チョロ松緩慢的睜開眼睛,坐起身,輕輕的打開了拉門,走向長廊盡頭的樓梯口,赤腳踩在老舊的木條上發出了沉重的咿呀聲,驚的他將腳步放的更輕,他小心的走下樓梯,到一半時,發現了從半掩著的客廳紙門縫隙中透出了微弱的黃光灑在陰暗的走廊上,在門的後方似乎有人正在對話,低沉的聲音在長廊間迴盪,但依然句句清楚的傳進チヨロ松耳裡。

「是嗎......你決定要出國啦......」月子蒼老的聲音最先響起。

「是啊。」

「嗯、不管你做什麼樣的決定奶奶都會支持你的。」

「謝謝奶奶。」

「你爸媽一定很高興吧?」

「嗯。但我做這樣的決定並不是為了討他們高興,而是我自己想這麼做的,我希望能增進自我,也想跨出去看看。」おそ松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堅定,毫不猶豫。

「你真是我優秀的乖孫......但奶奶一定會很想你的......」

「我也是,我也會很想念奶奶您的。」

チョロ松緊閉了一下眼又睜開,雖然早已猜到這件事的發生是遲早的事,不,應該說是絕對的,當他看到那張滿是表格的申請書時便確定了,一切早已塵埃落定,只是他不想面對,只想逃避,一次一次用著各種理由麻痺自己,為什麼呢?為什麼自己那麼幼稚,不想面對對方的成長,不趕承認對方的改變,真是可笑,只有自己,就只有自己貪戀著留在原點,不敢前進。

チョロ松突然感到胸口一陣悶痛,像被石塊重擊,又像被死命的捏著,令人難受,難以呼吸到將近窒息,鼻頭襲來強烈的酸楚,卻無法掉淚。

是他跟不上おそ松成長的腳步,自己被時間拋下了,自己的時間過得太慢,已經離對方越來越遠了,遠到再怎麼努力伸長手臂都無法再觸碰到おそ松了。

チョロ松絕望的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回黑暗房間。

在太陽完全探出地平線之前チョロ松已經睜開眼睛直視著方形吊燈,看看掛鐘,才五點半......他掙扎一陣後決定起身梳理,小心翼翼的壓低身體走下陡峭的樓梯,清晨的陽光透過紙門溫柔的鋪在昨晚陰暗的長廊上,顯得親切許多,他輕手輕腳的走進客廳中,抬頭又望見了昨天那幅讓他流連的畫,紅衣男孩依然笑著,但觀者想起了昨晚聽到的對話,心又開始絞痛著。

「哎呀~チョロ松君,這麼早起啊!不再多睡一會兒嗎?」月子柔和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拉回了他的思緒。

「嗯!不用了,可能是因為昨天太早睡的關係吧,現在精神很好。」チョロ松露出了個禮貌的微笑。

月子凝視著チョロ松幾秒後給了個簡單的回應「呵呵呵,是嗎。」。

チョロ松這時才注意到對方手上掛著大型購物袋,雖然袋子是空的,但搭配上蒼老的身軀就顯得有些笨重。

「奶奶您要去買東西嗎?」

「是啊!你們難得來一趟,想做點好吃的東西招待你們,但是發現家裡沒什麼菜了。」

「您要去哪買呢?」チョロ松覺得自己問了一個怪問題。

「往下走一點,山腰上有個市集,就在那。」月子耐心又仔細的回答。チョロ回想了一下,跟おそ松一起來到這裡之前在半路上的確有個小市集,但月子所謂的一點,他們兩走了快要半小時,一個老人家提著那麼重的東西又要走那遠簡直太過吃力。

チョロ松走向前拿過月子手上的提袋,並露出個微笑「奶奶,我跟你一起去吧!」

月子的反應先是詫異,最後是和善的笑著點點頭。

早晨的微風輕拂過腳邊,有些微涼的空氣震盪著服貼於地的細沙塵土,新鮮的空氣灌入胸腔中,感覺濕潤的肺部更換了血液後並流向全身,チョロ松伸長雙手,手掌交握,舒展有些僵硬筋骨,彷彿這麼做就能喚醒體內每一個細胞般,掛在手軸上的大提袋在空氣中晃呀晃的,走在他身側的月子笑了,「チョロ松君跟おそ松真的很像。」

「我不會像他一樣賴床。」他有些調皮的嘲諷道。

「呵呵呵,那孩子昨天太晚睡了~讓他多睡一會兒沒關系的!」月子語氣裡滿是寵溺與憐愛,但這句話喚起了チョロ松心底深處的傷痕,也硬深深地讓他昨晚聽到的對話再次在耳邊響起。チョロ松垂下伸長的雙手,無力的說「不......我們一點都不像,他有夢想有目標......而我沒有。」

月子意味深長的看著他,但依然保持著笑容,眼神鼓勵著他繼續說下去。

「他總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快到我再也跟不上他。」チョロ松突然覺得陽光很刺眼,太過刺眼了,以至於眼皮開始變的沉重。

「你認為怎麼樣才算是跟上那孩子?」月子用有些沙啞卻滿是柔情的聲音提問。

「我.......不懂音樂...不會樂器,對比賽也不了解.....我什麼都不懂。」

「我也不懂。」月子笑道,「おそ松跟他爺爺很像呢!一副把未來都規劃好的樣子,一副目標很明確的樣子,結果心裡根本不確定、沒把握,徬徨的象個孩子......」月子抬頭看了看用幾朵薄雲點綴的湛藍天空,一道溫暖清淺的陽光破雲而出,輕柔的籠罩住兩人,月子看向チョロ松,表情溫和,眼裡卻閃動著堅毅的光「我也不懂音樂,我這一生從來沒有懂過,但又如何?我依然用我能做的在一旁支持著我們家老頭子,攜手走過了幾十年呢!」

チョロ松看著月子,一時腦中一片空白,像喪失了所言語言能力,就只能看著對方,他回想起所有おそ松在練琴時他就坐在一旁讀書的時光,從書上看到什麼有趣的事,就和對方分享,希望能給おそ松創作上的靈感,おそ松過度練習後手被磨破時,他總是細心的幫對方上藥包紮,雖然總是被嫌棄,但おそ松那時的笑容就像個依偎在母親懷抱中獲得安全感的孩子。

嗯,也許是自己沒發現,也許是自己不願去察覺,也許、也許自己對おそ松來說是一直與他肩併著肩走著的人,自己並沒有不如他,他也沒有遠離自己,從以前,到今日,一直如此,從未改變。

老婦人與提著大包小包的少年走回和式建築,太陽已經快要升上頭頂,燥熱感纏繞著全身,チョロ松感覺到汗珠從脖頸滑進衣服中,打濕了身上的薄衫,兩人氣喘吁吁的走進屋內。

一進門便看到おそ松穿著圍裙,拿著鍋鏟往站在門口的兩人衝,一見到チョロ松就往他身上撲「喂!」チョロ抓緊手中的袋子,穩住身體才免於整個人往後摔。

おそ松忽視了他抗議的叫聲,劈頭就問「你們去哪了?」

「我們去買點菜,順便散散步。」月子輕鬆的笑著回答。

おそ松抬起頭看著臉被太陽曬的紅通通的チョロ松,用袖子抹去了他臉上的汗水,嘴裡叨念著「真是的,嚇死我了!想說怎麼一醒來家裡一個人也沒有,你們應該要叫我起來一起去呀!」

「誰叫你睡的跟死豬一樣!奶奶要出門了也不知道起來幫忙。」他嘴上嘲諷著,身體卻任由對方百步。

「抱歉!抱歉!不過、我做了早餐喔!」おそ松露出爽朗的笑容,接過チョロ松手中沉重的大袋子「你先去沖個澡吧!待會出來就可以吃飯了!」

チョロ松點點頭。

等他擦著潮濕的黑髮再度回到客廳時,月子正跪坐在矮桌前啐飲著手中的茶,穿著圍裙的少年忙碌的擺放著餐具,見到他站在門口便對他笑了笑「來吧!」。

桌上擺了三碗白飯、三碗味噌湯、三盤被切半的鮭魚,和一些小菜,不算豐盛的一餐卻幾乎佔滿了整張圓桌,和填滿了桌邊人的身體與心靈。月子開心的說起往事,與おそ松的爺爺共度的青澀年少時光,共組美滿的家庭,最後說到了おそ松的出生,還有好多好多在チョロ松遇見他之前所發生的事,許多チョロ松所沒有與他一起共度的那些歲月。

チョロ松驚覺一直以來自認為與おそ松共度了很長的時間,說是全部的童年也不為過,但、在他們生命交織在一起前的七年中,也發生了許多事,在自己所沒有一同度過的時光中,發生了自己所沒有一起經歷過的事。也許人打從一出生開始,就是一個獨立且孤單的存在,沒有誰與誰是合而為一的,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與自己有相同的經歷,相同的感受,相同的人生,每個對自己來說重要的人,最終都僅僅只是自己生命中的過客。

「你在想什麼?」おそ松的臉出現在眼前,擋住了他原本沒將視線對焦在上面的天花板,チョロ松坐起身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我只是在想......也許每個人......都只是我們生命中的過客而已,不管那個人有多重要。」

おそ松沉默的思考了一會兒後回答「是這樣沒錯呢!」他頓了頓「怎麼突然想這些?」

チョロ松看向了高掛在客廳中的一張照片,是一名頭髮灰白,看起來有些嚴肅,卻給人一種氣質感的老先生,「你爺爺對奶奶來說是那麼的重要,但最後還是離開了,離開了奶奶.....」

おそ松邊忙著手中的大業邊說「是啊!但是、你看這個!」チョロ松看向了他手上的黑膠唱片機,黑色圓盤慢慢的轉動著,隨著它的律動,傳出了悠揚的旋律,「這是我爺爺作給奶奶的音樂,雖然他現在不在了,但是這張唱片一直被奶奶珍惜著,我相信爺爺一定在奶奶的生命中留下了許多東西,重要的人也只是自己生命的過客沒錯,但是這過程中絕對也帶給了自己許多無可取代的東西,和改變吧!」看著チョロ松複雜的表情,おそ松趕緊揮揮雙手「啊~~忘掉!忘掉!當我沒說過!」

「為什麼?你又沒說錯。」チョロ松瞅了他一眼。

「因為......你看起來不高興......你最近常常悶悶不樂的樣子。」おそ松垂了肩膀,有些沮喪「所以我想帶你來走走、散散心,但看起來沒用......」

チョロ松看著おそ松,想著他總是在自己煩悶不開心時聽自己說話,鬥自己開心,然而這個人在不久的之後就要離自己而去了,留下自己一個人,孤單一個人。

他嘆口氣搖搖頭「我沒事。」

おそ松深深的看著他的眼,像想要從中尋覓出些什麼,最後露出有些無奈的笑容「如果有什麼事、你會告訴我,對吧?」

「你會告訴我嗎?」

チョロ松的反問,讓他有些驚訝「你覺得我有事情沒告訴你?」

「對!」チョロ松有些惱火,但更多的是無助,所以選擇逃避了對方投來的目光。

おそ松是在思考或者是在猶豫,過了幾秒後才回答「會的,等我準備好的時候。」

「......」

おそ松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吹吹風吧!」他拉開了緊閉的紙門,風從縫隙竄進屋內,搖動了風鈴,青翠的聲音伴隨著黑膠唱片輕柔的樂曲與風在チョロ身旁圍繞,他輕輕閉起眼睛,享受著おそ松的淒厲慘叫。

欸?

慘叫?

他猛然睜開眼睛看向摔在身旁的人,連忙問「怎麼了!?」

おそ松驚魂未定的用發抖的手指了指門外,チョロ松順著他的指尖看出去,「咿----!」,木板平台上有三顆小頭正對著他們露出詭異的笑容。

「哈哈哈哈,成功了!我們終於嚇到おそ松哥哥了!」三顆小頭站起身,露出了下半身,變成了三個人。

「搞甚麼啊!」おそ松叫道。

「誰叫おそ松哥哥那麼難嚇!每次都是你捉弄我們!」其中一個綁著兩根辮子的女孩得意的笑道。

「這群死小鬼!」

他們分別是楓、十四松、松子,おそ松曾和他提過,他們是附近孤兒院的小孩,おそ松曾到那間孤兒院表演過,結果就換來了三個忠實粉絲,每次一聽說おそ松回來,他們就會跑來找他們的偶像。

三個小毛頭鞋子一拖就跑進客廳內,彷彿是一直以來的習慣般,動作自然的就像他們是這間房子的主人。名為十四松的男孩注意到了チョロ松,那張本來笑著的眼睛瞬間瞇成一條線,並用他那過長的袖子擋在小嘴前,疑惑的問道「他是誰?」

「我是......」

「他是チョロ松,是我的經紀人喔!」おそ松毫不猶豫的回答,眼裡閃著得意的光。

「欸!」チョロ松不滿的瞪向他「我什麼時後......」

「欸~~好酷!好酷喔!哈哈哈哈哈!」十四松興奮的在兩人旁邊繞圈圈,看到他小小的臉上的誇張笑容,チョロ松瞬間放棄反駁。

「おそ松哥哥難得輸了......能唱歌給我們聽嗎?」松子用畏畏縮縮的細嫩聲音提出了要求,小小的臉蛋紅得像顆蘋果糖。

「欸~~~~~~」

「好嘛!好嘛!」十四松和楓興奮的負荷著。

おそ松盤著腿前後搖動著,一邊發出思考的嗯聲。

「他們都這麽拜託你了,就答應吧!」チョロ松看著六顆大大的眼睛流淌出滿滿的期待金光,有些不忍心看到他們失望的樣子。

「對嘛!對嘛!」三張小嘴齊聲複合著。

「呀~~~你們真的很吵~知道了!知道了!唱就唱,但是!給我記清楚了!我不是因為你們一直吵所以答應的!是因為   チョロ松都這麼說了,所以我答應,聽清楚了嗎?」おそ松一臉認真的各搓了他們的頭一下,站起身,打開有些老舊的櫃子,門板在軌道上摩擦出了不太規律的聲響,顯然已經很久沒人開過那扇門,他將半身鑽了進去,翻找著,「有了,有了。」他抱著一把舊吉他爬了出來,退出來前還不忘讓頭撞了一下隔板「痛.....」

チョロ松不小心噴笑出聲,迎來了おそ松投來的無辜目光。

夕陽的溫度染紅了整片天空,光線溫柔的照進室內,溫暖了每一分的空氣,おそ松盤起腿,把兩腿當作吉他的支撐點,細長的手指熟練輕巧地撥弄著如絲線般的琴弦,隨著他手指的擺動,吉他跟著開始歌唱,繃緊的弦高而細碎,如同在春日暖陽照耀下的小雨,輕擊著平靜的湖面,伴隨著有些低沉的聲響,像不易被關注的微風,柔和的吹過耳側,おそ松緩緩的張開口,一開一合,嘴唇輕觸後又分離,從他的喉頭發出了比平常低了幾階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十分溫柔,像有著說不出的千言萬語,彷彿每個從他口中傾吐出的字音都帶著哽咽。

他輕唱著“你如清風般,帶著繽紛的花瓣,引我走向閃著璀璨的河畔,使我開始依戀起你的相伴。想和你一同感受翠綠的平坦,河水的清淡,世界的荒誕,只要有你在,有你在,任何阻礙,都不艱難......”

「看到了嗎?」おそ松認真的擦拭著那把有些掉漆的吉他。

「看到什麼?」チョロ松收拾好晚餐的碗盤,端著一壺茶回到客廳。月子被鄰居喚出門閒聊去了,大和式建築裡只剩他們兩人,有些空蕩蕩的,窗外傳來了蟲鳴蛙叫,牠們總是在夜晚依然的保有活力,用盡全力歌唱著。

「他們的表情。」おそ松語調不帶起伏的說。

「啊。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很崇拜的樣子。」

「哈。」

「怎麼?想當偶像嗎?」チョロ松啐了口手中的墨綠茶水。

「也不是~就是覺得如果我創作的歌能讓他們開心的話,挺好的。」

「嗯,也是。」チョロ松想起了每個自己失眠的夜晚,おそ松總在他身邊清唱著他近期的創作,那感覺的確令人開心又安心,

。「不過......那首歌,我沒聽過。」他想起了おそ松剛剛唱的的歌,是自己不曾聽過的旋律。

「嗯。是臨時想到的。」

「欸?臨時?」チョロ松震驚的看著一副理所當然的他。

おそ松把那把吉他放回櫃子裡,坐到チョロ松旁邊,認真的凝視著他,チョロ松看著在那雙黑曜般的眼眸中自己的倒影,彷彿已經完全融了進去,おそ松深吸了一口氣「是看著你的時候想到的。」

「......」他停頓了數十秒,才用著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這是告白嗎.....?」

「嗯。」おそ松毫不猶豫的應了聲。

「你喜歡我嗎.....?」

「那當然。」

聽到對方的回答,チョロ松捧著茶杯的手晃了一下,他發現自己的聲音抖的厲害,卻克制不住,突如其來的告白讓他腦中一團混亂,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會問出這個如此不合時宜的問題。

「那.....為什麼.....為什麼什麼都不跟我說?」

おそ松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先是愣了一下,後來像是領會到了什麼,垂下眼皮,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鋪了一層深色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   神情「我會說的....等我準備好、會說的。」

「你準備好、是什麼時後?手續辦好那天?上了飛機那天?還是到了國外之後?」チョロ松語氣裡有些憤怒,但更多的是徬徨,這讓他開始哽咽,一直以來累積的不安,像是想掙脫束縛的發狂野獸,在心底深處咆哮著,最後只能化為積在眼框裡的無用的淚水。

おそ松看著チョロ松哭喪的臉,心像被利器用力地捶打著,他想說些什麼,卻什麼字都擠不出來,想做些什麼,身體卻像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他努力的讓腦袋快速運轉,希望能理清現在的狀況,他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這結果並不是他想要的,不,與其說不是他想要的,不如說是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心急如焚,想努力從喉頭深處擠出些什麼「我......」

「你們該去洗洗澡睡覺了。」月子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劃破了沉默的空氣,也打斷了正要開口的おそ松。

「知道了。」チョロ松快速的抹掉了眼框裡的水珠,站起身,低著頭快步的離開了,離開前還是對月子禮貌的笑了笑「奶奶,晚安。」

「啊......晚安,晚安。」看著チョロ松快步離開的背影,月子帶著疑惑的看向已經把額頭貼在桌面上的おそ松「吵架了?」

「沒有.....不是這樣.....」他無力的哀嚎。

不是、不是這樣的.....不該這樣的.....

チョロ松把臉埋進了被窩中,眼前瞬間一片漆黑,像沒有星星的夜空,他睜著眼睛,尋找著可以對焦的地方,可惜失敗了,再怎麼睜大雙眼,出現在面前的,都是一片黑暗。

他有些懊惱自己剛才的情緒失控,おそ松自責、愣然的表情一直浮現在腦中,因為自己太喜歡他了,所以害怕與他分別,因為他對自己來說太重要了,所以徬徨於對對方的不了解,因為......

喜歡?

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呢?

喜歡他的溫柔,喜歡他的才華,喜歡他為了所愛專注的神情,喜歡他那燦爛的笑容。

チョロ松想起了那幅畫,坐在鋼琴前的紅衣男孩,就是他最喜歡的模樣,從小開始おそ松專注於音樂的樣子,就是他最喜歡最吸引自己的樣子。

チョロ松坐起身,走向位於黑暗長廊盡頭的房間。

他毫不遲疑的敲了敲門「おそ松,睡了嗎?」

門板在他手放下之前就被快速的拉開了「チョロ松?」出現在面前的是おそ松有些震驚的臉。

「吵到你了嗎?」チョロ松語氣平靜的問。

「沒有。怎麼了嗎.....?」

「嗯、我可以進去嗎?

「當然。」おそ松讓開了一條路讓他進房,他感受到背後有一道視線一直跟著他,但視線的主人依然呆站在門口。

「你要在那站到什麼時後?」チョロ松大咧咧的坐上撲在地上的床墊,床墊的平整顯示著還沒有人躺上去過,他瞇了瞇眼打量著被自己壓出的皺摺,見おそ松依然像一根被插在門口的木樁,一動也不動,チョロ松   覺得有些好笑,他拍拍自己身旁的位子示意對方過來坐下「過來一下。」

「啊。好.....」おそ松像被拉回了思緒,走到他身邊有些猶豫的坐了下來,「怎麼突然.....」

「我要跟你道歉。」

「欸!?」

「就是剛剛.....我很抱歉突然發脾氣....那是因為你對我來說很重要、真的很重要,我很害怕你會離開我,嗯、離我越來越遠,可是我卻什麼事都做不了.....」チョロ松本來在腦中想好的台詞在面對おそ松時瞬間全部被打亂,喉頭又被哽住,眼淚又開始不爭氣的湧出淚腺,在臉上畫下一道道軌跡,他趕緊用袖子將其抹去,淚水卻依然被地心引力吸引著,不斷向下傾瀉「不是.....我想說的是.....」チョロ松試圖在腦中拼湊能用的字句,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おそ松向前傾身,將眼前哭的讓他心疼的人擁入懷中,チョロ松的臉埋在他的肩窩,不用看也知道,他右肩已經被沾濕了,他輕輕地上下搓揉著,那因為不斷抽泣而拱起來的背部,他在チョロ松耳邊溫柔的輕聲說「チョロ松,別哭了,要道歉的是我,對不起,對不起沒有跟你說......」他頓了頓「我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的.....可是每次有看到你,就說不出口了,我沒有勇氣告訴你,對不起,因為、因為......」他用比剛剛更輕但卻非常堅定的說「我喜歡你、チョロ松,真的,真的很喜歡你,我很怕跟你分開,我希望我們能一直在一起,但是、我覺得這樣的我太幼稚了,我希望成為更好的人,能讓你依靠的人,所以.....你會支持我對嗎?像一直以來那樣?」

チョロ松聽出了對方語氣中如孩子般的懇求,懇求支持,懇求安全感。他掙脫了おそ松的懷抱,用著帶淚的雙眼認真的看著對方「那、你再說一次。」

おそ松坐直身體,帶著他一直以來那溫暖的笑容,一直以來那チョロ松最喜歡的笑容說道「チョロ松,我決定要出國唸書了,我想成為更好的自己,成為值得你喜歡的人。」

「嗯。我支持你。」チョロ松露出了個笑容。

「等我回來....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好。」這個回答不帶有半刻遲疑。

兩人相視而笑了。

是什麼時後開始喜歡上對方的呢?

也許是七歲那年,兩人互相走進彼此的生命中。也許是十四歲那年開往東京的那班列車,聯繫起了拉開距離的少年。也許是十七歲的現在,感受著對方的體溫,享受著對方身上暖暖地香氣,被緊抱著的安全感。也許是一直以來的滴水穿石,積沙城塔,情感一點一滴累積成了他們都不曾想過的樣子。

但、這都無所謂了。只要對方能一直在自己身邊,把自己藏在心底最深處,這樣就夠了。分離是一時的,對彼此的這份感情卻可以長長久久。

チョロ松把埋在おそ松胸口中的臉與他的身體拉開一點距離,讓聲音能清楚的被對方聽見「おそ松,以後讓我當你的經紀人吧!」

おそ松枕在手上的頭稍稍低了些,「好啊!」他的黑眼被月光照著,閃著銀白的反光,光影裡有チョロ松的倒影,「我需要你,需要你一直在我身邊,我們一起為了某個目標努力!」

他將臉埋了回去,輕描淡寫的用了個音節回應,他感受著おそ松輕柔的梳理著自己的黑色短髮,有時用那隻因為彈吉他而有些粗糙的右手搓揉自己的耳廓,對方手掌的溫度從白皙的耳朵傳到了全身,傳進了心裡。

「おそ松。」他悶悶的喚了聲。

「嗯?」

「你還記得、以前你說想親我嗎?」

「記得啊!結果被你拒絕了。」おそ松有些遺憾的說。

「那.....你現在還想那麼做嗎?」

「不想了。」他用手軸撐起身體,認真的看著躺在他身下的チョロ松,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我現在想吻你。」

チョロ松聽到對方的回答先是一愣,後是感受到一股灼熱感竄上全身,他猜想自己的臉現在看起來肯定是紅的。他撇過頭發,避開おそ松的注視滴咕著「我記得.....我只有說你不能親我......」

「呵呵。是嗎?」

おそ松輕輕地扳過チョロ松以染上紅暈的臉,因為緊張所以那隻手有些笨拙與顫抖,他緩緩的低下頭,奪去了チョロ松臉上最後一絲光線,チョロ松緊閉起雙眼,鼻頭感受到おそ松的氣息,以及嘴角上那如春雨輕敲在葉片上輕柔的吻,他慢慢睜開眼睛,發現おそ松已距離他有一小段距離,背著光讓黑暗吞噬了他的五官,讀不出表情。

「哈.....這就是你所謂的....嗚」在語落之前,後半句話就先被おそ松吞了進去,兩人吸進彼此有些急促的吐息,おそ松用著有些生疏的舌尖輕撬開チョロ松因為驚嚇而緊閉的雙唇,他輕輕地舔舐著チョロ松口腔內每吋光滑柔軟的內壁,這動作讓チョロ松打了個顫,おそ松輕撫著他的黑髮,使髮絲緩緩滑過指縫間,感受到對方用牙齒輕輕搔刮著他的下唇,酥癢感像電流般竄上後腦,因為缺氧讓他意識昏沉,不經意從齒縫間露出的悶哼,很快的被稍微拉開距離的おそ松含進口中。

月光從窗縫中斜斜的照進昏暗的房內,兩人之間拉出了一條閃著銀白光點的絲線,「這才是我所謂的吻。」おそ松輕輕地笑了幾聲,看著身下滿臉通紅,大口喚著氣,正用手背抹去嘴邊的濕潤的チョロ松。

おそ松輕柔的拉起他「有東西要給你。」

他看著對方在陰影中翻找著,後來帶著笑回到他身邊,抓起他的手,攤開他的手掌,放上一個冰冰涼涼的小東西。

「這是什麼?」チョロ松疑惑的看著手上閃著冷色光點的的小東西。

「這是十四歲那年去東京比賽第二名的獎品。」おそ松笑了笑又補了句「這是玻璃做的喔!要小心。」

他用兩指掐著一個橢圓形環狀物,月光穿透平滑的透明表面,藍白銀光在眼前閃動著,像隻在指尖跳耀的精靈。

「句號?」

「不是,他是全音符。」

チョロ松喔了聲,依然注視著那個玻璃墜飾。

印象中おそ松最後說了句話,白光灑在兩人身上,輕輕柔柔,若影若現。

如果人生是一首樂曲,你便是我生命樂譜上的那個全音符,豐富了我那五條空白、孤單的黑線,讓屬於我的旋律更加精彩。

每個人都只是自己生命中的過客,但、你卻是那顆重要的音符,足以轉變旋律,切換節奏,改變我的生命樂章。/

能認識你,是我生命中最大的幸運。

生日快樂,チョロ松。

時針與分針互相交疊,擁抱,朝著同一個方向向上伸展著,開啟了新的一天,   チョロ松十七歲的第一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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