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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手機在口袋裡響了三次,看著手錶,距離第一通電話打來只過了不到兩分鐘,等到電話停止震動,徐慕才把手伸進口袋,緩緩把手機拿出。看著窗外的風景,從經過芒草遍佈的鄉野到現在周圍已經高樓林立,這是第一次自己前往另一個地方生活,既不知道接下來去的地方如何,也不知道人是否好相處,只知道房子是他後母留給他兒子的。光想到要去住在那個女人曾睡過的地方,徐慕心裡就一陣惡寒。

家庭真的神奇。爸媽離了婚,母親再嫁,父親再娶,只剩他一人是兩邊都不要的回憶,而最後給予善意的竟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後母。

手機又響了起來,徐慕這才好好的看了來電顯示一眼。上面大寫的三個字,張芳芳,他後母的名字。嘆了口氣,終究是把電話接了起來。

「有事?」

「你這孩子真是的,走了也不說一聲。今早沒看到你,媽很擔心你知道嗎?」對面傳來女人的聲音,聲線很細,其實若不是因為是後母的緣故,徐慕甚至覺得有些好聽。

「第一,我要走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通知你。第二,妳也不是我媽,我的事你少管。」徐慕語氣不善的說著。

「怎麼跟你媽說話的,你這兔崽子真的越來越不像話了。」還沒等張芳芳開口,電話那頭已經傳來一個男人的叫喊聲,是徐慕他爸,一個上校退伍的軍人。

「你少說兩句。慕兒,你到了再給媽打電話,我叫俊德去載你,你先在火車站等一下。」

「不用,就說我的事不用你管。」徐慕嘴上說著,但他其實還是有點擔心,畢竟他還真不太知道位置,他甚麼都好,就是路癡這件事,是他的硬傷。

還沒等對面回話,徐慕就把電話給掛了。把手機調到勿擾模式,徐慕才把手伸進另一側口袋,拿出一串鑰匙來。這是那一間房子的鑰匙,徐慕不曾想過,這把鑰匙會陪他很久,久到他都有些忘記,他曾經還嫌過這把鑰匙髒。

看著窗外漸漸被大樓充斥的風景,徐慕耳邊終於傳來目的地的到站聲。他緩緩站起身,把行李架上的箱子給拿了下來,26吋大的行李,裡面放了他接下來日子所要用的一切,不知是他太會整理,還是覺得不必在意。穿上了外套,手中還在猶豫要不要打通電話說自己已經到站了,就被走向出口的人帶著一路下了火車。終究,他沒打通電話,還是決定自己試試,能不能找到房子。

跟著出站的人群走出剪票台,有些神色慌張的望了望四周,剛一出來徐慕就對剛剛的想法有些後悔。時間剛好中午,人潮頗多,火車站附近的美食街人來人往,讓有些人群恐慌的徐慕雙手緊纂著自己的衣角。庸忙,這是他對這個城市的第一印象。

但嚴格說起來,他也不是第一次來這裡,父親再娶之前,他是有來過的。只是那時候沒什麼觀察,也就談不上印象。若有真的說,那時他對這裡唯一的感覺也只有討厭。

走到站外的椅子上,拿出手機再次看了看。他其實有那位後母兒子的手機號碼和住家地址,但他就是提不起精神。其實一早醒來,到剛剛到站為止,他都還沒辦法接受現在的情況,畢竟他雖然在父母面前逞強,其實只不過是剛從國中畢業的小屁孩而已。

他突然有些想哭,本以為畢業紀念冊上寫的許久後再見只是個玩笑,沒想到如今成了現實,那一些跟他玩了十幾年的伙伴,或許已經不會再見面了。雖然靠著成績還行,硬是塞進了他那沒血緣關係的哥哥待的高中,但他卻沒奢望能在這交到和以前一般能交心的朋友。

他有些落寞,把口罩戴了起來,他怕自己會哭出來,一是因為這裡的空氣真的不好,二來是他真有些無助。

「徐慕嗎?」就當他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低沉的男聲出現在他耳畔,聲音似乎還有些耳熟。

徐慕緩緩將頭抬起,眼前這人開始和印象中的記憶開始重疊。根據後母的說法,他這便宜老哥長的比較快,雖然只大了他幾個月,但身高已經長到一米七五以上。

「你是,張俊德?」徐慕開口問了聲,雖然已經八成確定了,但還是要確認一下。

「不是我還有誰,你東西就這樣嗎?如果沒事,就走吧!」俊德說著,手順勢的拉起了他放在座位旁的行李。不等他回話,就拉起行李走到路邊招呼了輛計程車。這是徐慕第一次看到比他更直接的人。

遠遠的看,俊德已經把他的行李放在了計程車的後車廂內,往他這裡望了望。徐慕知道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於是也跟著他,坐進了計程車後坐。

「司機,龍水路魚街23號,靠近便利商店的路口謝謝。」俊德看了一眼已經坐好的徐慕,便報了地址,一套動作坐的行雲流水,愣是沒有徐慕插話的餘地。

「媽,人接到了。現在坐計程車回家,晚一點……」

看著坐在身旁的俊德開始講起手機,似乎是跟後母報備一些事情。徐慕有些尷尬的坐著,不知道該說些甚麼。只是再心裡感慨,果然孩子都跟媽比較親。直到第話掛斷,俊德才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自己。兩人相視無話,本能的尷尬,讓車內有瀰漫著詭異的氣氛。

「你是帶朋友來玩嗎?」前坐的司機或許是想要打破僵局,有些尷尬的開始問一些問題,也是看著俊德似乎比較多話,所以是朝著他問。

「不是,他是我媽朋友的兒子,來借住我家。」俊德回著,一句話裡頭表明了他對兩人之間關係的定義。徐慕有點生氣,但不知道該怎麼糾正,於是繼續不說話,就著樣看著黑屏的手機。

或許是看兩人沒有說話的興致,司機也就不再詢問。就著樣一路無話,直到車停在了路口。就這一趟車程而言,兩人都沒有太大的感覺,似乎就真如俊德所說一樣,其實只是兩個陌生人,因緣際會共乘了一輛車罷了。

趁著俊德付錢,徐慕先下了車,去拿後頭的行李箱。他甚至懷疑剛剛車站裡幫他拿行李的那個人不是出於善意,只是單純想要早點回家。

有些哆嗦的搓了搓手掌,他還是不太適應這裡的冷。

「會冷嗎?」俊德剛付完帳,看了一眼正在搓手取暖的徐慕。「下次出門多穿點,這裡不是你住的地方,不要甚麼事情都要別人提醒。」說完,便自顧自地走向街內。

徐慕有些呆滯的看了一眼離去的背影,這還是第一次他被人這麼說過。握了握拳頭,恨自己沒那伶牙俐齒,只好悻悻地跟在他身後。

房子在街底,是一棟透天。聽張芳芳說過,因為剛好在大學附近,所以改了一下屋內的格局。原則上他跟俊德都住三樓,算是一層公寓,底下隔了幾間套房租給學生,這也是張芳芳捨得自己兒子留在這的原因,一來是這些大學生可能比張芳芳更常待在家裡,二來則是俊德自己要求。學生的房租基本上就是他的生活費,三間套房扣除水電剩下的錢對一個高中生來說其實是蠻多的數目了

開了門,俊德抵在門旁示意徐慕趕緊把行李拿進去。就當他以為俊德會稍微帶他認識一下環境時,俊德卻又先開了口說道:

「你的房間在三樓右邊,東西都弄好了,前房客搬走後稍微整理應該夠你住。不夠甚麼自己記著,晚一點再帶你去買。我還有事要先出門,我媽給你的鑰匙是三樓門的鑰匙,大門是電子鎖,密碼三個一兩個八,有事打電話給我。」

正當徐慕還在思考剛剛那一串話時,轉過頭,沒看清人,俊德已經把門關起,剩下門發出的警示聲,便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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