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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如今·追憶流年似水

一、

白色的保時捷跑車在街道上,掠風過影,呼嘯而過。

雨,不期然地下著。

刮在了車子的玻璃上,沒有壹絲壹毫的違和感。滴滴答答的雨點,大雨嘈嘈如急樂,小雨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落,大珠小珠落玉盤(1)。

她心急如焚,倘若真的如他所言,那麽,今晚就能夠了一樁心事了。

雨來得快,也去得快,待車子停定。

中秋之夜,畢竟還有著那一輪的明月,倒也不枉中秋之名。

地上坑坑窪窪的水跡,還沒有完全的幹透。

她坐在了車子裏,猶豫了壹下,拿出了鏡子與卸妝液,把自己臉上的妝容盡數褪去。

那原本屬於自己的臉龐,再壹次露了出來。

她把自己眼裏的隱形眼鏡一并移除,從袋子裏拿出了金絲眼鏡,架在了鼻梁之上,竟有出現了幾分當年天真無邪的模樣。

她再一次發動了車子,熟練地停好了車子,跟門衛打招呼,手中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很是狼狽。

壹位臉容慈祥的老伯伯身著著壹套保安門衛的制服,倚在門欄上,一看到了她的身影,這才迎了上去。

‘萬小姐,妳有多久沒來啊,來看老師?   ’門衛熟絡地跟她打招呼。

宛如映輕笑,糾正了他,‘是宛小姐啦,陳叔。   ’臉上的笑容卻淡淡地暗含了憂郁。

陳叔拍了拍腦袋,笑了,滿布皺紋的臉扯開了壹個燦爛的笑容,‘瞧我這記性。   ’

她禮貌地點了點頭,把手中的壹袋月餅分給了陳叔,‘今天是中秋節,這個給您,這是我做的月餅,您嘗下,再給我點意見。   ’

‘好嘞。   ’他爽快地答應了。

她笑著走開了,遠遠看到坐在遠處長板凳上的李老師。

老師的身影,壹如當年,依舊是記憶之中當年那文質彬彬的樣子。

他壹身的襯衫有點殘舊,卻風華依舊,他仰視著天上的明月有點滄桑。

面前的玻璃桌也顯得殘舊,

高大的松樹依舊像從前一樣,聳立在國旗臺旁。遠遠望去,顯得壹片碧綠。

宛如映低頭看了看手表,已經六點多了。

小學不會有學生留校復習,所以四周靜悄悄的。

以往最為熱鬧的籃球場和排球場都變得空無壹人,她看得有點感觸,在秋風習習的環境下,心裏更為寂寥。

她緩緩地走著,穿過了球場。

‘李老師。   ’她輕喚道。

他緩緩地擱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站了起來,笑道,‘來了?   ’

‘嗯。   ’她的目光落在了李程的臉上。

歲月在他臉上劃下了痕跡,眼角處漸現皺紋。

‘李老師,您見過高子諾麽?   ’她有點猶豫,手上有點顫抖。

‘如映,妳一來就問他,最近發生了什麽?   ’李程淡淡地問道,臉上卻沒有任何的異樣。

宛如映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老師,連您也不知道麽?那他的保密功夫做得可真好。   ’

絲絲的愁緒漸漸落入她的眼裏,她微微轉過了頭,卻驀然看到了玻璃桌上居然有兩杯咖啡。

她有點疑惑,卻在李程的眼中無法得知任何答案。

李程的目光緩緩望向她身後的松樹,輕嘆了壹口氣,‘到底怎麽了?   ’

‘我曾經以為我在他生命中不只是壹個過客,但如今,事實水落石出。我知道了。老師,他沒有跟妳說他幾時回來麽?’宛如映目光深邃,有點寂寥,也有點失望。

‘沒有。   ’李程臉上的擔憂凝在了臉上。

兩人默默地站在了月光下,感受著月光的洗禮,卻沒有壹絲的光明,心裏是千頭萬緒,臉上是凝重的沈默。

‘算了,如映。這麽執著到底為了什麽呢?   ’李程看向她,以前那個自卑而敏感的孩子,不經不覺長大了,自卑少了,但卻敏感多了。

‘對呀,這麽執著是為什麽呢?   ’宛如映自嘲地道,卻掩蓋不住臉上的悲哀。

她輕嘆著時光飛逝,過往的壹切,卻似乎早已不復存在,壹切都是物是人非。

‘我後來才明白,很多事情說再多都是沒有用,就像自己手裏拿著一杯熱水,雖然很渴,但覺得燙手,還是會放下。所以我只是想了一樁心願,只希望能夠跟他親口說一聲道歉。’宛如映就儼然是當年的那個小小的女孩子,那麽的脆弱,那麽的天真。

她不介意付出,也從來沒有後悔過。

她曾經也想告訴他,她前半生最強烈的三次心跳,分別發生在下樓梯一腳踩空,上學的時候差點遲到,和他對她微笑的時候。

但是,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一切都猶如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只今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雖然提起他之時還是會心酸,卻不再像從前那麽喜歡。

這點她是很清楚的。所以,放棄,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各種失望累計在一起,最終在沈默之中爆發,沒有聲音,沒有吵鬧,就這麽靜悄悄地放棄了。

她再喜歡也不想要舊情復熾,從他忍心傷害她的那壹刻,她就知道,她的感受,他一定沒有考慮過。

為了護住她最後那丁點可憐的尊嚴和驕傲,她不想要了,即使時間能夠重新來一遍的話,她也會放棄了。

李程忽然想起了什麽,‘最近有什麽打算?在新聞上看到妳要退出娛樂圈?   ’

宛如映驀然笑了,‘人生不過匆匆幾十年,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為什麽總是執著在那金錢名利上呢?以前的夢想是想成為作家,但後來因為這些物質而改變了初衷,現在我後悔了。踏實工作是好,但我真的不希望把時間花在一些我不喜歡的事情上,我要把時間留給我喜歡的人,喜歡的事。   ’

‘是麽?   ’李程失笑。

‘人生不就是這樣麽?   ’宛如映笑道。

兩人又再次陷入沈默裏。

‘我會去找他的,無論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他的,那一聲對不起,是我欠他的。   ’宛如映眸裏透著簡單而直白的堅定,在月光的照耀下,更為耀眼。

李程有點驚訝,‘妳還不放棄?   ’

‘嗯。那一聲道歉,我一定不能再沒有勇氣了。   ’她忽然想起了什麽,把手中的袋子全塞到他的手中,‘祝您中秋節快樂!   ’

‘這麽多?   ’李程失笑道。

‘分給其他老師吧。郭老師、曾老師,都在麽?   ’她問道。

‘他們不在學校,回家團聚去了。   ’李程解釋道。

‘那妳呢?   ’她反問道。

‘我孤家寡人的,也沒什麽要團聚的。   ’他笑道。

兩人靜靜地站在了月光下,凝望著那美輪美奐的彌月,各懷心事。

二、

直到宛如映的身影離去之後,某人的身影從松樹的後面走了出來,月光灑落在松樹的枝葉之中,在那人白色的襯衫上留下了斑駁的陰影。

‘肯出來了嗎?’李程淡淡地問道,頓了壹下,才繼續說道,‘那傻孩子知道事實,卻只是想要跟妳道歉。身為妳的老師,我不能夠教妳怎麽做,但是作為過來人,我希望妳明白,那壹聲對不起,不止代表她對妳的歉意,更加是她對自己過往生活的壹種放下。妳應該給予她壹個機會去告別過去的。高子諾,妳知道麽?對壹個女生而言,青春是寶貴的,妳還想要讓她繼續把時間浪費在那回不去的過往裏去嗎?’

‘我知道。’高子諾緩緩地擡起了眸子,滿布紅絲,也泛著愧疚。

半晌,他才輕道,‘我愛海灘,也曾愛過她。’

‘曾?愛過?’李程有點無奈。

‘如今愛不起了,是我辜負了她,不是她的錯,千錯萬錯是我的錯。我愧疚,我慚愧,我需要多壹點的時間去好好想想怎麽去面對。更何況,在那種情況之下,我娶了她的好閨蜜。她也是人,她有權利選擇逃避,只是我不明白她。該說對不起的人,其實不應該是她,是我。’他的目光放空,一身整齊的白襯衫,沒有一絲折痕,在微風的吹拂下,那壹絲絲雨水的味道,一如當年那壹場春雨,沁人心脾的氣息,他的心弦再次不期然地泛起了一抹莫名的悸動。

只是,那種悸動,是極其難過的,是剜心剖骨的,那把名曰‘青春’的刀子,把他的人生、他的心,都剖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劇。

他的春天已經遠去了,一切都已經不可挽回了。

失去一個人最讓他痛苦的,不是剛剛失去時的那種洶湧的難受,而是在他以為時間已經治愈一切時,卻隔三岔五猝不及防地想到了這個人。

揮之不去,去了又來。

只是,但真正見到她的時候,他又會很矛盾的,選擇避開。

高子諾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替我謝謝淩師兄,不是他的話,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好。’李程也有點感嘆,‘我也開始老了,跟不上妳們年輕人到底腦海裏在想什麽。’

李程默默地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發了壹條信息給淩浩。

忽然,感覺得到身旁的高子諾有點異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是一個女孩,感覺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

‘諾。’一把女孩的聲音,帶著笑意,借著微風,送到高子諾和李程的耳畔。

遠處的壹個女子,身著壹襲純白色的連身裙,也提了幾袋的紙袋子。

一雙纖手皓膚如玉,映著月光,烏黑的長發,挽了個髻,更顯得活潑可愛,同時又不失高貴。

‘諾,剛才怎麽沒見妳啊,找得妳好苦。’語氣裏帶著絲絲的撒嬌意味。

她笑起來的時候,有一個小小的梨渦,很是可愛,眉眼也彎彎的,白潔的臉上是無暇的,如同古樸的美玉一般。

李程這才認得她到底是誰。

‘連雨熙,妳怎麽也來了?以前可很少見妳來。’李程笑道。

她笑嘻嘻地道,‘李老師,話可不能這麽講哦,我每次來的時候都見不著妳而已。’她說著,就把手中的袋子都塞到了李程手中,‘李老師,這可是諾讓我帶給您的月餅。’

李程淡淡地笑了,接過了。

‘好了,我們走吧。’高子諾寵溺地揉了揉連雨熙的頭,那一頭柔軟的青絲,隨風飛揚,觸感很是舒服,但他的神色卻有點惆悵、傷悲。

連雨熙強迫著自己沒有注意他眸中的那絲絲的悲傷,只是伸手挽住了高子諾的手臂,笑著道,‘好。’

‘李老師,我們下次再來看您。’兩人牽著手,漸行漸遠。

微風輕拂,柳樹隨著春風起舞,一條條柔軟柳枝迎風蕩著。和暖的月光灑在大地上,在柔和的滿月的照耀下,壹對璧人站著,二人的倒影唯美地貼在壹起。

只是,那兩個人,真的是璧人麽?

三、

咖啡廳裏的淩浩,仍舊站在了原處,望著門口,她剛才離開的方向。

明白到一切的一切,只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若說他後悔了,她也不會再相信了。

他伸手拿起了桌面上的那份合同,緊緊地拴住了在自己的手中,註視著那小小而整潔的小簽名,一如她以往的性格,天真爛漫卻又聰慧伶俐。

借著橙黃色的柔和燈光,他的目光驀然落在了紙張上的一小處角落,簽名的旁邊還留有一絲絲的濕潤。

他的心像是被什麽揪了起來似的。

他知道了他又再一次傷害了她,但是,這個是雙贏的結果,他是不可能放棄的。

只是,想深一點,他真的是贏了麽?

沒錯,他是拿到了那份合同了,但是,他的賭博輸了,他賭也再一次令她失望了。

他的壹生就像是在賭博壹樣,他在生氣,氣自己明知道這壹切都只是他死纏爛打,她才會答應來見個面,氣自己明知道這一切都只是想要知道高子諾的下落,她才會答應簽合約。

他冷嘲,自己的愚昧,自己的卑微。

不是玩嗎?不是賭局嗎?怎麽他就陷得越來越深,把一切都當成了認真的了?怎麽就讓一切不可控制了?

他就是一笨蛋,在愛情的笨蛋。

在人生路上,他很成功,過的生活很規矩,嚴謹而有計劃。

只是那個她,就是一抹奇異的光芒,橫沖直撞而來,強行打開了他心裏最後一絲的防備。

記得那天,她喝醉了酒,滿臉通紅,搖搖晃晃地撞進他懷裏,就像是撞進了他的心裏一樣。

他比她大十三歲,很自然的,她就會喚她哥哥。

略有醉意的她拉住他的領帶,細聲細語地在他耳旁喃呢,‘哥哥,妳給個機會給我唄,我會乖的。’

機會?什麽機會?

她那眼睛裏的迷離,又帶著幾分乞求。

他輕嘆了壹口氣,‘什麽機會?’

‘一個愛妳的機會。淩浩哥,我喜歡妳。’

只知道如今,他仍然忘不了她那一日望著他的眼睛,是那樣的純真無邪。

他以為這個小女孩只是壹時的酒後亂言,沒有太在意。

只是在歲月的沖刷之下,那份曾經美好的純真無邪都早已消失了於無形之中。

從那以後,她變了,變得更加粘人。

她會乖巧得像個好孩子,聲音軟糯,‘我聽哥的,妳說不要打架,我就不打架。’

直至到了某天,他看到了她臉上的淤青和血痕,跑去了母校問,才得知,有人打了她,而她卻死死地不還手。

眉心處越發疼痛,不知何處而來的怒氣,

合同文件,壹下子被他暴露著青筋的手,撕成了壹半,但是他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因此而停了下來。

同時,那被釘裝起來的紙頁,瞬間變成了碎片,成為了地上的一抷土。

怒氣還沒有完全的消退,只是手機忽然震動了壹下。

他沈著臉色,掏出了手機。

只見到,那上面顯示的是李程傳來的信息——

‘子諾讓我跟妳道謝。’

他的手在顫抖,握住的手機也跟著抖動著。

他臉上扯出了一個牽強的笑容。

是的,他又再壹次自私地控制了大局,但是宛如映,她會明白嗎?

他不希望那個人再傷害她壹分壹毫,以至她要如此卑躬屈膝地去跟在那個人的身後,噓寒問暖。

她不該承受這壹切的。

她真的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倘若一定說錯的話,那麽就是——

在對的時間裏,遇上了錯的他。

在錯的時間裏,遇見了對的那個高子諾。

只是,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她要找高子諾的原因,不是因為愛他,而是因為歉意。

只是,他永遠都不會知道,當一個人愛得太深,只要對方令她失望了,她的恨意也越深,不是因為自私,而是因為有期望。

只是,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個她一次次地在等他悔過、等他回頭,只可惜他是浪子,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回去的原路。

愛的越深,傷的越痛。恨人無情,為何無情?情到深處,方能醒悟。

四、

一個身穿著青衣,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劉婭舒,站在雨裏,撐著一把黑色的傘,與她一身的鮮艷成了與之不符的對比,冷眼看著那個傻傻地佇立在咖啡廳裏的他,淚水如同斷線珍珠般滑落。

淡了聯系之後,他們都過得很好——

他過得很好,她裝得很好。  

其實有些人,說不清哪裏好,但就是誰都代替不了,她也放不下。

無論她多麽堅強,總有人會是她的致命傷。

也許,這一切,只要少在乎一點,就也不會像如今那麽糾結了。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除非互相喜歡,否則所有的喜歡,都是心酸。

盡管她還會以婚姻與商業的利益去捆綁住他,但是他的心始終不在自己的身上,如何努力也沒有用。

他會板著一張冷臉,淡漠地告訴她殘酷的事實,‘我喜歡的人不是妳。與妳結婚的原因,妳知道的,是因為錢,因為妳父親在商界的崇高地位與名聲。’

其實,她也是人,她也是有尊嚴的,他真的不用一次一次地去提醒她這個殘酷的事實。

曾經,或許她還會感覺得到自己的尊嚴,只是在認識了他之後,她再也找不回自己的尊嚴了,她的尊嚴就這樣莫名掉進了壹個名曰‘愛情’的大海裏,沈淪著,無法自拔。

她會厚著臉皮,握住了他的大手,感受著那最後一絲壹毫殘存的溫度,一聲一聲地告訴他,‘淩浩,我真的愛妳,真的很愛很愛妳。’

其實,她真的很懂他,知道他的習慣、他的脾氣,只是,對的人在錯的時間遇見,終究會分開。

她告訴自己——傻瓜,別哭了。

默默地告誡著自己,其實,當她的眼淚都哭幹了,她也不會看到他了。

她不應該成天喊著如果,因為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如果,誰又會愛說錯過呢?

經常告訴自己,既然決定放下了,就不要頻頻回頭。

但是,她如今又再一次,回頭了,是如此的犯賤。

五、

在錄影棚裏,壹身著黑色T-shirt的天才鬼導,王承澤,滿臉的憔悴。

下巴上的青色胡茬沒有剃,倒像是被魑魅魍魎纏繞過的痕跡,是如此的死氣沈沈,沒有一點正常人應該有的氣場。

這次是他的一個新嘗試,以古裝電視劇的形式,描寫從一個普通的民間女孩,逐漸一步一步地扶搖直上,變成帥氣冷傲的女皇帝,對所有人不屑一顧,睥睨天下。

他手中拿著一壘厚厚的劇本,指著飾演女主的陸子吟大聲訓斥,‘妳會不會拍戲?眼神眼神!眼睛裏,我看不到我要的東西!告訴過妳多少遍了,眼神裏也要有戲!這壹場是要高傲!妳知道高傲怎麽寫的麽?眼神裏軟綿綿的,妳以為妳自己是誰!兔子麽?冷血一點!高傲中帶著點骨子裏的風情。懂嗎?做不到,就趕快滾回自己的兔籠裏!別在這裏浪費我的時間!’

助導祁落膽戰心驚地走到了王承澤的身旁,‘導演,您要不先休息壹下,都連續拍了九個多小時了……’

陸子吟深深地皺緊了眉頭,走前了一步,一身廣袖古裝的服飾,濃艷的妝容顯得她更加妖媚,她細聲地道,‘承澤,我們先休息壹下吧,我的狀態不太好,再拍下去……’

‘妳不給我拍好,就別指望休息,不是影後麽?那桂冠是冒牌的?’他說話壹點都不留情。

陸子吟還想說點什麽,卻被王承澤壹聲‘滾’,讓她噤住了聲。

陸子吟離開了,他獨自捏緊了手中的雪茄,漫天的吞雲吐霧,沒有一刻消停,只覺得頭疼欲裂。

祁落有點擔心地看著王承澤,自從那個女人離開了,作為他的朋友,也開始感覺得到他的不正常。

曾經那個倩影,再也不復出現了,那個曾經埋藏了在心裏的白月光,再也不復出現了。

知道了她是逢場作戲,知道了她的改變,不是偶然,而是她生命之中的磨難使然,是必然。

他會心疼,但她的心,始終不在他的身上。

他壹點都不介意,那個她會那樣地給他的平淡生活,添堵、添麻煩。

只是該死的,他還在記得那個女人,如何地挑戰他的底線。

那一天,他把一叠厚厚的文件都放到了她的面前,‘我不會要不起妳,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給妳,當時我有能力把妳捧紅,有能力讓妳戴上影後桂冠,如今就有能力給妳所要的壹切,妳叫我做的壹切,我都可以做得到。’

他像是獻寶壹樣地看著她,如數家珍,‘兩間臨海別墅,三棟住宅物業,三家上市公司,國外的壹切物業,莊園、酒莊、宮宅,還有那五十二萬的資金。’

她的目光淡淡的,他也說的風輕雲淡,‘如果不夠的話,我可以再去賺。’

她還是沒有反應。

‘我以後每一部的電影,都只有妳才有資格成為女主角。’他又加了一個條件。

她的模樣有點木訥,但很快她側過臉,低聲笑起來。

隨著笑聲漸重,她的身子越發側了過去。

像是在逃避。

他看不清楚她的情緒,只知道,此時此刻,成千上萬的情緒都在她的臉上演變著。

他把她的身子扳了過來,再一次捏住了她的下頷。

他看慣了錄影棚裏營營役役的演員,表情的觀察,情緒的流露,他從前就已經看不少,所以一看就懂。

只是她眸子裏情緒太過於復雜,也太逼真。

他正想要深究之時,她眸裏的千濤萬浪,卻早已變成了淡漠得如死水般的寂靜。

她轉過頭來,撫摸著他的臉,瞇著杏眼,額前的劉海被微風吹了起來,讓他有了一瞬間的失神。

借著微風,他聽到了她嬌媚地笑著說,‘王導可真的是風趣幽默。’

他咬牙切齒,‘萬澈影,我告訴妳,妳別用我教妳的那演技來騙我,妳是我一手教出來的,妳或許還可以騙得了別人,但妳的感情孰真孰假,我看得一清二楚。’

她笑得更加燦爛,目光望著他變得越發溫柔,但他卻看到了她的目光深處的沈靜無波。

該死的女人。

他欺身向前,捏住了她的下頷,想要把她的心都看清楚。

‘看清楚了?’她反問道。

他的心裏在吼叫著。

萬澈影,妳到底有沒有心?

他漆黑的眸子努力壓抑洶湧的情緒,臉上也扯出了一抹笑容,像是自嘲,又像是發自內心的苦笑,‘萬澈影,妳到底要我把妳怎麽辦?’

許久,兩人都不言不語。

夜幕的降臨,星光的閃耀,卻絲毫沒有點亮他的心。

她絲毫沒有在意,‘看清了?’

他淡然地點了點頭,‘看清了。’

‘我是個壞女人。’她笑著,從包裏拿出來壹支口紅,塗得橫行無忌、肆無忌憚,指尖點燃了壹根香煙,白煙裊裊,圍繞著整個房間。

他沈聲地道,‘我就喜歡壞女人。’

‘我不僅壞,還沒心沒肺。’她纖細的指尖指了指她胸口的位置,一臉的笑容如那綻放在陽光之下的向日葵。

但在他眼裏,怎麽看怎麽刺眼。

是麽?沒心沒肺?

萬澈影她怎麽會是無心呢?只是她的心都給了那個他。

盡管錯了,也不願悔改,也許旁人把這叫做愚蠢,但他卻會稱之為青春。

曾經年輕的我們   ,或許容易把感動當成愛情,或許也容易把過客當成摯愛,但是萬澈影,妳不是我的感動,也不是我生命裏的過客,是我的全世界。

萬澈影……我……喜歡妳……

六、

莫言執著當年她給的一張小小、四四方方的便條貼,坐在了書桌前,窗外的太陽墜下了地平線,天空中的火燒雲漸漸回歸了潔白,就如同撫平了他煩躁的心。

手中夾著的煙蒂,還沒有熄滅,房間裏彌漫著淡淡的煙味,戴著悲傷調子的歌曲在循環播放,歌手墨淩的聲音清澈卻又悅耳。

他的目光壹直落在那紙張上。

那便條貼上,整齊有力的小字——

這是妳的衣服,我洗好了,還給妳。

這幾字,就如同羽毛壹樣,總能夠在他的心中激起漣漪。

會想起當初認識的點點滴滴。

作為紅極壹時的偶像明星,莫言最記得不是那鎂光燈之下,如何的閃閃發光,反而是在他剛出道不久的那個綜藝旅遊節目。

在那個節目之上,他第一次認識了她。

他喜歡上了一個比他小兩歲的崔茜,只是他害怕,他沒有任何的自信。

當時的崔茜已是偶像天團出身的女神,只是他才是一個要紅不紅的假偶像。

還記得當天還在錄影的時候,崔茜是負責安排行程的壹位嘉賓,只是她預定的酒店和壹切的行程都太過於不理想,眾人只罵,不安慰。

他默默地在遠處看著,卻有心無力。

而她卻硬生生地把他拉到了她的房間,從房間裏拿出了一大包的牛奶糖,硬是塞了給他。

她那時也許是忘記了攝影還在進行中,等她想起來的時候,她才連忙用身子擋住了攝像機的拍攝。

‘想安慰人家吧?拿去。’當時的她笑道,‘女孩子是要好好哄哄的。’

後來,她借了他的外套,洗完幹凈之後,才還給了他。

曾今他以為自己喜歡的人是她,只是她卻說,那只是感動,是一瞬之間的動情。

那時的他,不信,但是如今的他,他信了。

‘親愛的小言言,妳看姑奶奶給妳帶什麽來著。’

他不用回身都已經知道了那個人是誰。

也只有崔茜會一口一個小言言地喊他。

看著偎在自己懷裏的崔茜,他伸手捏了她鼻子一下,‘親愛的,那是什麽?’

在迅雷不及之間,一個如羽毛般的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之上。

‘是個吻?’他笑道。

崔茜皺著眉頭,‘不滿意?’

‘怎麽會?’他在她的額頭上印了一個淺淺的吻。

是的,在經歷了很多事情和變故之後才明瞭,很多人的出現,不是為了陪自己一輩子,而是教會妳如何長大而已。

人生一直,一直,一直都是一場又一場逆著風飛翔的戰場。

有人說過   ,為什麽很多人總是失去以後才珍惜?

不是因為失去才會明白珍惜。

而是因為,人沒有被傷過沒有被痛過,是不可能會懂得成長。

每個傷痕都是成長的標記,為了更成熟,要去接受每道傷口。

如果可以安逸,那麽誰又會選擇顛沛流離,如果這杯酒可以讓我忘掉世間所有的疾苦,那麽我先乾為敬。                                                                                                        

七、

宛如映沒有立即回家,反而來到了海邊。

那充斥著回憶的海灘,那不斷翻卷的海浪,拍打著岸邊的石頭,此起彼落的海浪拍岸聲,刻畫著她生命重要的壹環。

錯過的還是錯過了,妳是妳,我是我,生命之中,從那本來有了交集的線條,變成了如今的平衡線

時光飛逝,不知不覺地從零歲走到成年。有多少故事值得回憶,有多少語言可以訴說,有多少真情留了下來,有多少機會讓我們選擇?

東流逝水,葉落紛紛,荏苒的時光就這樣悄悄地,慢慢地消逝了,穿了新衣,點了鞭炮。

一年,一歲,漸漸接近,又偷偷遠離,我整理淩亂的思緒,向新的一年邁去,又是一年芳草碧綠,捉不住時光毫不留情的越出手指的縫隙。

許多往事在眼前一幕一幕,變的那麽模糊,曾經那麽堅信的,那麽執著的,一直相信著的,其實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是,不過是過眼雲煙。

那一刻,突然發現自己很傻。

我笑了,笑的眼淚都掉了。笑我們這麽傻,我們總在重復著一些傷害,沒有壹個可以躲藏不被痛找到,卻還壹直在原地等著,傻傻的期待,到失望,再期待,再失望。

回憶對我而言,是一幀照片,一幀發黃退色的老照片,而不再是青春。

青春到底為何物?在我那狹窄的認知裏,它代表的是自由、沖動、愛情。

我渴望活得精彩,卻總是事與願違,我經常質疑‘人定勝天’的想法。

在我對生活的懷疑下,青春,似乎來得匆匆,又來的匆匆。

在愛情面前,我顯得笨拙。在學業面前,我顯得懶散。

但我會以烈火燃燒青春的血,融化因冰凍而靜止的歲月,讓青蔥歲月,絢爛而精明,瑰麗而傳奇。

過往的一切,輕如燕,淡如水,但一幕一幕都是永遠不能泯滅的。

一晃而過的,是我們的青春,是我們的夢想;消逝在無形中的,是我們的故事。

到那個時候,我會揮筆描摹那逝去的時光,留下那刻骨銘心的記憶。

揮筆寫下那漫漫的青春,激蕩我那熱血的心靈;揮灑著那濃濃淡淡筆墨,感慨著那不斷奮鬥的生命,在不知不覺下,在青春的白紙上,落下了點點滴滴的墨跡。

這就是青春。

當我再次寂然凝望,青春不再,紅顏不再,往事早已蒼老。

淚在臉龐上肆意地落下來,有語無從說,無從說。

曾經這樣以為,許下的諾言,我們真的可以如書上所言,不離不棄現在扔下所有,共享著這美好的時光,但可是現實就是這麽殘酷,壹切都轉瞬即逝。

壹個人的舞步也可以很精彩,沒有白天,黑夜會很疲憊,沒有太陽,月亮會很黯淡,沒有大海,海鷗會很寂寞,沒有妳,我壹個人的舞步也可以很精彩,風鈴聲聲思念依依而妳卻已走了還記得那年在海邊的時光嗎?

此時此刻,看著那輪彌月,我還是會想起妳,想起了那年的梧桐花,想起妳對我的好。假若妳說要忘記我,要重新開始,我只能默默祝福妳。

淩浩、高子諾、王承澤、莫言……

這就是我的回憶,我的青春。

(1)白居易   《琵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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