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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換 別當劍士

黎明時分,白鼠脫下面罩與白色假髮,化身成擁有俊朗外貌的金髮青年,他在臉上貼滿疤痕,披上斗篷偽裝成旅人回到城中的居所,回家的路上順道買了兩條剛烤好的長麵包,熟練的經過一幢幢色彩鮮艷的木架屋,最後站在一棟水藍色的屋子前。

推開門,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名年輕男性,穿著立領綁帶的合身白衣與七分長的黑褲,柔順的黑髮平貼在耳邊,五官精緻,眼睛是細長的瞇瞇眼,看似隨時在笑。

「回來啦?伊格。」男子的聲線溫煦,宛若春日晨陽溫暖著萬物。

伊格凝視友人的臉,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溫馴的外貌所騙,這傢伙可是未來極有可能成為大陸第一劍士的高材生,也是自己曾經的對手。他們兩個曾是大陸第一劍士「埃文」的得意門生,然而在埃文死後,他們紛紛放棄劍士這條路。

「帕希斯,我把老師的劍帶回來了。」伊格關上門,脫下斗篷,露出一張俊逸卻滿是疤痕的臉孔,他俐落的撕掉一條又一條的疤痕,登時年輕不少。

將裝著麵包的紙袋放在餐桌上,伊格小心翼翼拆下裹著劍的布,最先顯露出來的是青銅色的劍鞘,劍鞘上刻印龍的紋樣,劍柄則是黃銅色,中間鑲著紅色寶石,仔細看寶石內似乎有三條黑爪印,紅寶石反射自窗櫺灑入的晨光,在木樑上拉出幾道光紋。

「看看,多美啊!難怪老師這麼寶貝它,可惜生鏽了。」伊格有些落寞地抽出劍,唰的一聲,些許鐵鏽隨著動作剝落,與富有古典氣息的劍鞘相反,內在是一把生鏽的破劍。

帕希斯不苟同的搖搖頭:「知道是破劍幹嘛去偷?還挑血雲月的夜晚,不要命了?」

伊格嘆了口氣:「沒辦法啊,這把斬龍劍被存放在都城博物館,平時戒備森嚴,根本沒有機會偷到手。」

帕希斯起身來到伊格面前,輕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說:「伊格,別再和那群狐朋狗黨幹這種勾當,老師知道也不會開心。」

伊格拍掉友人的手,反瞪道:「如果我不這麼做,誰來取回老師的遺物?我花了三年,好不容易把老師四散各地的遺物帶回來,什麼都沒做的你好意思說我?」

帕希斯依舊瞇著眼,然而兩條縫隙中透漏著淡淡的怒意:「我也不是什麼都沒做,這幾年都是我接任務賺錢養你不是?」

老師埃文死後,除了這棟破房子留給兩個弟子,其餘生前所有遺物被王國徵收或是被親人變賣,一個都沒留給他們。

「養我?別忘了,這房子我們共同擁有。」伊格提醒道,「要說賺錢的話我也有在賺,昨天的迷羊腿排還是我買的。」

「你那是不義之財,你的劍士魂呢?」

伊格收起劍,「我早就不是劍士,現在的我是盜賊白鼠。」

帕希斯抓住他的臉頰,好聲好氣的說:「來,跟著我念一次,你是被盜賊耽誤的劍士。」

伊格反抓對方的臉,微怏道:「那你就是被魔法師耽誤的劍士!明明超有才華,還是大陸第一劍士的弟子,竟然在他死後立刻轉到魔法學院,你要不要臉?」

帕希斯放開他,平靜的說:「我只是遵從老師的遺願,他叫我別當劍士。」

「那是對我說的,因為……因為我……」伊格不自覺加重手中的力道,把帕希斯的臉捏到變形。

因為我沒有劍士的才華,所以老師才會叫我放棄,我繼續走這條路沒有意義,不像帕希斯擁有光輝的未來,然而那傢伙卻浪費了他的才能,轉行當沒用的魔法師,真蠢!太愚蠢了,假如自己是劍術天才,絕對不會浪費,一定會去替老師報仇。

不甘心讓伊格愈發用力,直到帕希斯在他面前打個響指才回過神來,他趕緊放開臉被捏到紅腫的帕希斯。

「抱歉。」他訕訕地垂首,然而帕希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不斷的摩擦食指和大拇指,狹小的客廳內迴盪著答答答的聲音。

「……你在幹嘛?」

帕希斯掛著淡淡的微笑,「我最近學到火苗術,只要練成這個魔法或許我們可以省下買煤油的錢,不錯吧?」

伊格吐槽:「明明沒有火。」

帕希斯毫不氣餒:「只要持續努力總有一天會有,而我認為你也做得到,以劍士身分踏入殿堂不是你的夢想?」

「別提這個,夢想這種天真的東西我早就丟棄了。」

伊格轉過身,抓了劍和一條麵包回自己房裡,關上門前,他聽到帕希斯在後面喊:「至少離開那群人,我看他們沒一個好東西。」

***

沁涼的海風爬上臨海的峭壁,將峭壁上的大樟樹吹得沙沙作響,斑駁的樹影下有一塊墓碑,墓碑前佇立一名金髮青年。

伊格身穿白衣,衣襬隨風飄揚,這是祭祀與弔念用的白袍,他將手中鮮豔的花束放於墓碑前,輕聲說道:「老師,我替你奪回你的愛劍了。」

等風聲過去,伊格帶著精心包好的斬龍劍出門,打算埋到師父的墓裡,墓碑上有一幅畫,畫中的人是一名穿著金桐鎧甲的紅髮男子,踏在一頭魔熊身上露出爽朗的微笑,那是萊帕雅大陸第一劍士,埃文,也是拯救他的恩師。

萊帕雅王國每年年底皆會舉辦殿堂競賽,十八歲以上並且符合資格的人皆能報名參賽,即使在比賽中極有可能喪命,贏得比賽得到的頭銜與財富仍是讓各方勇士趨之若鶩。

伊格的恩師埃文便是在三年前的殿堂戰上殞命,只留下一句「別再當劍士」的話語和這棟小破屋,就這麼瀟灑的離世。

他不確定同門師兄帕希斯的想法,他本來很想替埃文報仇,並且搶回「第一劍士」的名號,然而一想起老師叫他放棄劍,心底深處不由得升起一股無力感,他麻痺的過日子,最後淪落為盜賊。

前幾日,和帕希斯鬧得不愉快的記憶不斷縈繞在心頭,帕希斯說中他的渴望、他的不甘以及他拼命壓抑自己想追求的道路。儼如有一隻天使和一隻惡魔在心中交戰,天使鼓勵他前進,惡魔卻嘲笑他根本沒本錢前進。

「那傢伙真可惡,區區一句話讓我這麼動搖。」伊格神色複雜的凝視老師的畫像,低聲呢喃:「老師……接下來我該怎麼辦?」

深深嘆一口氣,將腰間的劍放在地上,伊格拿起鏟子挖土,邊挖邊念:「老師,你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很尊敬你,你一定是覺得我的劍術不夠格,叫我早早放棄對吧?我聽你的話放棄這條路,故意選一條你最討厭的路,但你也不會爬起來罵我了。」

漸漸的,海風帶走他的聲音,留下黏膩的觸感。

伊格抬頭,漫天白雲如展開羽翼的鳥兒衝入他眼中,深呼吸一口氣,朝天空大喊:「你知不知道我的目標是追上你?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死去?你怎麼可以輸給那個人渣!你怎麼可以叫我放棄?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夢想……老師,那是你的真心話?還是有別的意義?說清楚啊!」

喊出卡在心中許久的話語,伊格感到渾身舒暢,他蹲下身將斬龍劍仔仔細細擦過一遍,用布包起來準備放入坑洞中的霎那感到一絲異樣,驀地將劍扛在肩上,轉過身遙望大海,說道:「出來!跟蹤狂,我知道你在那裡。」

回應他的只有海浪聲與風聲,伊格眼眸微瞇,聽見啪咚的水聲,他走到峭壁邊緣向下望,恰巧看到物體落水的水花,能濺起這麼高的水花應該是個人沒錯,他等待許久,海裡沒有任何人探出頭。

他走回墓前,餘光瞥見山坡下方聚集一群令他頭痛的人,那是一群戴著面具的青少年,每個人手上拿著刀劍斧等武器,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向他走來。

「喲,白鼠,我們來算算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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