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初吻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反應那麼大,就是一股無可言說的莫名火。

回到吧檯後還被阿菲念了好久。

但阿丹卻絲毫不在意,即便阿菲說要招待卻還是神色自若的付了兩人份的昂貴臘腸特餐的錢,然後笑著跟我說明天見。一切都讓我更堅信他就是個油腔滑調的紈絝子弟!

「就妳這臭脾氣,我看是要跟我一樣單身一輩子了。」阿菲在阿丹走後又不知道是惋惜還是感慨的唸叨。

「像妳一樣不好嗎?」

彷彿沒聽見我說話,自顧自地走到後門燃起一根煙喃喃自語:「也是,如果不是這臭脾氣,怎麼有勇氣敢在十幾歲的這個年紀出洞,又怎麼有辦法逃過邪魔族的爪牙平安無事歸來。臭脾氣就臭吧,至少能在這亂世中自保。」

午後夕陽妖嬈燦燦。

下了班回到家,桌上已經擺滿一桌熱騰騰的菜餚,菜色除了我儲藏在冰箱裡的蔬菜外,還能見到些許的肉絲混在菜中。

滄浩聽見聲響悠悠轉醒,「姊,下班啦?」

「阿浩,這桌菜怎麼回事?」

揉揉眼不明所以,「不知道啊,妳做的嗎?好香啊,感覺聞到肉味了。」

「不是我做的。會不會是隔壁加藤太太送來的呢?」

加藤太太的兒子在政府部門當官,偶爾會帶回一些比較昂貴的食材,有時候她多煮了些就會盛一些來給我們。但加了肉絲的還是第一次,難得的肉品居然還願意分送給我們!改天得好好感謝她。

打開從咖啡廳帶回來的餐盒,弟弟看見裡面的臘腸十分興奮,「又有肉又有臘腸,今天什麼好日子?」

一旁的小黑魚好像很高興看見我回家,在水中翻轉了好幾個圈。

將帶回來的臘腸跟所有的肉絲挑起放在冒著熱氣的白飯上端給坐在床上的弟弟,「趁熱吃。」

「妳把肉都夾給我,那妳呢?」雙眼明明盯著碗中的肉猛看,心中惦記著我的滄浩還是有些猶豫。

「你吃吧,今天在店裡我吃了不少臘腸,晚上吃菜就好。」

「怎麼那麼好上班還有臘腸吃,阿菲姊發大財了嗎?」

「不是阿菲姊請的…」邊替自己盛飯不經意道。

跟我一樣都許久沒吃過肉的阿浩狼吞虎嚥扒著飯,有些口齒不清,「那是誰那麼好請妳吃臘肉,臘肉很貴耶!」

被弟弟這麼一說,我才想起,我非但沒有感謝那位請我吃臘肉的人,還擺了個大臭臉,而花了一堆錢的人,卻只吃了盤裡的沙拉!

明天見到他,請他喝咖啡好了。要我道歉,沒門。

一年四季如春的地底,今天是例行性的小雨日。太久沒下雨怕缺水,雨下得太大了又惹人心煩,因此神族設計兩周一次下這種綿綿細雨,外出不撐傘基本上也不會濕。

我在吧檯後研磨著咖啡豆,卻一直在偷偷注意門邊的動靜,有人拉開門我就緊張地抬起頭看看是不是阿丹。

還被收音機按點播放的可疑外族人注意播報給嚇得差點打破一只咖啡杯。

他沒在平時會出現的時間出現,讓我等的有些心浮氣躁。

靠在後門邊抽著菸的阿菲發現了我的異常,笑道:「妳今天這一驚一咋的,是發現昨天態度太差,在等阿丹來要好好道歉嗎?」

「誰、誰要道歉了?」我感覺自己的臉一瞬間燒了起來,「我只是想昨天讓他請了那麼貴的臘腸餐,今天請他喝杯咖啡,才不會欠他人情。」

「喔~」阿菲一臉明顯不信。

「真的啦!」

「我又沒說什麼~」捻熄手中的菸,阿菲長吐一口白煙,「不過平時他一開店就來了,今天怎麼過了中午還沒出現?莫不是被妳這臭脾氣嚇跑了?」

「嚇跑了最好,省下一杯咖…啡…」

話沒來得及說完,門又被拉了開來。逆著光的鬱鬱黑髮與蒼白的臉映入我眼簾,終於,手上端著剛磨好的咖啡粉就這樣被我打翻,撒了滿地。

早就猜到會這樣的阿菲拿了掃帚走了過來無聲的朝我挑眉,好似在跟我說:還說沒在等他?

「早,蔚藍。」他收起手上的傘,端著一張與他英俊卻憂鬱的五官完全不搭的陽光燦笑同我打招呼。

「…早。」

「不早啦你們兩位。」阿菲邊掃著地邊朝我們翻了白眼,「是說這種雨你還特地撐傘、穿雨靴?」

阿丹有些不好意思的捎捎頭,「果然不該撐嗎?沿路上大家都盯著我看…」

「不過你竟然有雨傘,去哪弄來的?」阿菲好奇的接過他的傘仔細研究,我也好奇的湊過去看這只聽爺爺提起過的東西。

因為這地底商城的雨總是這般如煙霧的細雨,因此在人族遷徙至地底一百零九年後的今天,雨傘基本上早已絕跡。雨鞋則是除了工作需要的人會穿之外,倒是沒見過有人將他穿上街。

「我…在家鄉的熟人給的。」阿丹說。

「家鄉的熟人?你家鄉在哪?」抓到關鍵字的阿菲立刻趁機追問。

「…嘉、嘉興。」

嘉興位於這遼闊的地底商城最北邊,是個相對來說較為偏僻且貧脊的小鎮,也因此沒什麼人居住,基本上也不會有人去旅遊。

「嘉興?嘉興的人下雨天都還撐傘嗎?」阿菲有些狐疑。

聽著他們的對話,我在後頭沖泡了杯咖啡,端到阿丹平時坐的座位上,轉頭與還在吧檯跟阿菲閒聊的阿丹道:「這杯,請你的。」

但顯然不願放過一絲能確認他到底是不是外族人機會的阿菲還不想結束話題,又硬是拖著他問了許多關於嘉興的問題,阿丹都一一回答。

除了阿丹回答時帶有幾分猶豫之外,內容上卻是毫無破綻。

到底有沒有破綻我跟阿菲其實也不知道,畢竟嘉興對我們來說太遙遠,既陌生也不瞭解。

在我快下班前,阿丹喝完咖啡準備離去,阿菲突然開口喚他:「阿丹。」

他一手半推著門一手拿著傘,轉頭看向我。

明明叫他的是阿菲,不知為何他卻看我,我趕忙別過頭。

「嘩啦嘩啦。」阿菲說。

跟阿菲同樣在吧檯後方,我看得到吧檯底下阿丹看不見的地方,阿菲的手拿著警報器,大拇指放在按鍵上。我知道,一旦阿丹的回答錯誤,阿菲就會豪不留情地立刻按下按鈕。

雖然依舊覺得阿菲這次的第六感是錯誤的,但我還是不禁捏緊了拳頭,很是緊張。

不得不承認,阿丹的眼很好看,細長的桃花眼眶裡裝著金綠色寶石般的瞳孔,前額的瀏海垂下微微遮住帶點神祕,濃密纖長的睫毛看著我們微微一搧。

阿丹沒有馬上答話,我忍不住不動聲色地在檯面下抓住阿菲的手,就怕她真的按下警報器。

小時候弟弟總是喜歡逼我跟他玩官兵捉強盜,他總是要當官兵,要我當強盜。我說我是女生不能當強盜,他就會哇哇大哭,躺在地上耍賴,逼得我只好說強盜不能當但我可以當怪盜,聽起來好像比較神秘又性感。

但小我四歲的"官兵"比我矮上許多,總是被我這怪盜追著打就是了。

而現在這種情況,又到底誰是官誰是盜?

檯面下感覺到阿菲的手兩度用力想掙脫我,卻被我緊緊握住。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阿丹終於開口。

「…滴答滴答?」

他開口的瞬間我心中的巨石終於落下,放心的鬆開阿菲的手。

阿菲的手也像鬆了一口氣,不再僵硬,面上故作輕鬆笑道:「哎,我就是想考考你臨場反應,想不到反應有點慢啊!差點就要以為你是外族人了。」

阿丹不以為意露出一抹微笑,向我們揮揮手,「明天見。」

厚重的木門再次被關上,阻隔了外面的光線與微風。留下滿屋的咖啡香與三兩在座位上喝咖啡或看書或聽音樂的客人。

這次我忍不住要向阿菲發難了,「我就說妳這次第六感是錯的吧。妳看現在搞得多尷尬,他說不定以為我們一直在懷疑他,心裡不舒服。」

「我確實是一直在懷疑他啊。」阿菲大方的承認,「倒是妳不是很不想見到他,還擔心他會不高興?」

哎,16歲青春期的少女心真難捉摸呢!好青春啊~阿菲心中萬分感慨。

我被阿菲一針見血有些惱羞,別過頭,「最好心裡不舒服不要再來了!」

「不過現在確認他不是外族,妳就可以放心跟他談戀愛了,看起來是個性格很好的高富帥,剛好能跟妳這火爆脾氣互補,好好把握。」

沒理會阿菲的胡言亂語,在清空水槽裡的杯碗後便下班回家。

回程還繞路去蔬果店,買了老薑,打算今晚把那小黑魚燉了。

但回到家中,依舊是滿桌的美味菜餚跟傻愣坐在床邊的弟弟迎接了我。

跟昨天一樣,那些飯菜還冒著熱氣,顯然是剛做好沒多久,我很是疑惑:「阿浩,怎麼回事?」

阿浩聳聳肩,「不知道,我醒來時已經這樣了,然後妳就回來了。」

我走到廚房查看,卻見那些鍋碗瓢盆有被使用過的痕跡,「真的不是你煮的?」

「我連坐在床邊久一點都有些吃力了,怎麼可能站在廚房煮出這麼一大桌菜。」

雖說喝了月之湖水讓滄浩精神好了許多,但也僅此於能稍微下床走動而已,站或坐的時間太長或是情緒太過激動依舊會咳血。

「那會是誰,進了家門給我們煮這一桌菜?你睡覺時都沒聽見什麼聲響嗎?仔細看,今天竟然還有香腸。上次吃香腸,好像是爸爸還在的時候了。

「沒有,我睡得太沉了。」阿浩有些懊惱。「會不會是加藤太太?」

搖搖頭,「我感覺不是加藤太太的手藝,況且她雖然生活闊綽,卻也沒有那麼大的辦法每天吃肉還可以分我們。不過以防萬一,我待會還是去問問她吧。」

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恐懼,這個人竟然能自由進出家門,而阿浩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如果他心生惡意要加害阿浩,我們可是完全沒有反抗的機會。

我夾了些菜嚐了味道,順便試毒,確認沒試後才讓阿浩吃。味道跟昨天一樣,非常好,是那種很讓人放鬆樸實無華的溫馨感。

能做出這樣菜餚的人,心腸或許不壞?

看了看餐桌邊魚缸裡的高興轉圈的小黑魚。看來今晚你又逃過一劫了。

隔幾天,加藤太太抱著小孫子來我們家串門子,我假意隨口提了下菜餚的事,她好生羨慕的說她有許久都買不到肉品了,好想念那肉腥味,順口偷罵了她兒子兩句,說在政府部門上班福利也沒多好,連想買肉也幫不上忙,除了賺錢回家真是一點用都沒有。

平平淡淡兩週過去,阿丹仍舊每天來喝咖啡並跟阿菲聊上兩句,我總是在一旁忙碌順便偷聽他們聊天內容,每晚回家後桌上也總是有豐盛菜餚,因為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我跟阿浩也慢慢放下戒心,享受起這無名好心人士的愛心。

有些事,既然無法阻止它,那就享受它。爸爸曾這麼說過。

而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在阿丹每天來咖啡店的時間,我總是會不自覺地看著窗外,直到看到他出現在視線裡。

然後發現他在進咖啡廳之前做了滿多事的。有時他蹲在街角餵野貓,有時他扶拄著拐杖的老人過馬路,有時他替小孩撿球,有時他替車子拋錨的人推車。但這些事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

漸漸的,我不再覺得他是個油嘴滑舌、自以為是又炫富的鄧徒子,而是一個帥到可疑、性格又好的陽光大男孩。

休假時,阿丹約我去看電影,正好那部電影我也很想看便答應了。

那天,在沒有任何外力打擾的情況下我起了個大早,精神抖擻地將衣櫃每一件衣服都穿過一輪,卻沒有覺得哪件可行。想了想,或許是沒化妝,連帶連累了衣服都顯得黯然失色。便坐下來用我畢生所學的化妝技巧畫了個我盡力了的妝,將頭髮細細綁了條辮子,繫上紅色緞帶,再度將衣櫃裡的衣服穿過一輪,最後選了件前面有一排貝殼鈕扣的湛色連衣裙。

那是媽媽第一次跟爸爸約會時穿的洋裝。據說是奶奶留給媽媽的。

前排的貝殼取得不易,以現在物價來說,這件洋裝大概能買得起一棟別墅。但因為是奶奶珍藏的寶貝,我們一直小心翼翼收藏著。

據說曾曾曾爺爺曾住在那傳說中的海邊,靠著捕魚為生。要不是有這件洋裝為證,住在這地底深處的我們實在很難想像。

這天剛好是下雨的日子,霧般的細雨,將天空染成一片白。

按著約定的時間來到電影院門口,有熱賣的片老舊的電影院前自然是擠滿了人與流動攤販賣著色香味俱全的吃食。一片人海中忽然有些擔憂這身湛色洋裝會不會顯得太過陰沉?會不會讓阿丹找不著我?早知道穿那件白色蕾絲洋裝的。

遲遲未見阿丹的身影,我有些擔心的四處張望,又過了許久才見對街街角那位撐著黑傘的男子,身材高挑的他在一片人群中特別醒目。又或者是說,只有他撐著傘,所以我一眼就看見他。

行人號誌由紅轉綠,一片白茫中他匆匆跑向我,經過他身旁的女孩們都不住回頭對他看了看又再看了看。

我心中有些吃味,自私的不想讓她們這樣肆無忌憚地看。

「抱歉,久等了?」

搖搖頭,「沒有,就是怕你找不到我。」

他笑了,「人群中,我一眼便認出妳。」

這話,讓我心跳有些漏拍。

買了些小吃食後,跟在他後面來到入口,我說:「不先買票?」

「為了跟妳約會,我前兩天就先來把票買好了。」他揚起嘴角,幾分邪魅,卻又像大男孩一樣驕傲的拿出兩張票晃了晃。

某些時候,我又忍不住想相信阿菲的第六感,這樣的容顏,能是人族嗎?

但若不是人族,我倆也是絕無可能了…

在我發愣的這轉瞬,阿丹已讓驗票員查完票,很自然的牽起我的手,走到我們的座位。一直到坐下,他的手仍緊緊扣著我的,我有些彆扭的假藉要吃零食而抽回手。他笑笑地接過我手中的零食,替我一一打開。

電影中浪漫感人時他細心遞來紙巾替我拭淚,刺激緊張時我擰緊了手,別過臉靠在他的肩上,他身上的淡淡清香入鼻,頓時感到安心許多。

電影散場,燈光亮起,才驚覺原來我一直擰的是他的手。

察覺自己失態,臉頰一燙趕忙鬆開手,「抱、抱歉。」

他手一轉抓住我倉皇逃跑的手,頭一低輕輕覆上我無所適從的唇。

我的初吻。冰冰涼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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