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阿丹

離開出洞登記中心,天已微微亮。路邊招了計程車回到家,推開門,便看見弟弟用著有點彆扭的姿勢躺在床上沉沉睡著。

想必是為了等我回來卻又不敵睡意吧。

悄悄的走到床邊看著弟弟熟睡的側臉,抬起手想摸摸他,卻因為手仍舊抖得厲害而作罷。

窗外的月光溫和的照進屋內,由神族創造的地底天空每一步都完美的精準,這直接造成天氣預測相關人員失業,因為何時天晴何時大雨何時颳風何時月圓都是按神族精算好的排表來走,不會有任何意料之外。

突然想起小時候,爸爸在哄睡我們姊弟倆後,為免吵醒我們而不開燈就著這柔和的月光拿著筆練字。有幾次迷濛間我睜開眼,看見他練著字的背影,以及桌邊專心看著他的媽媽幸福的笑容。然後我便能安心的再次入睡。

如今這本就不太大的房子只剩下我跟年僅12歲的弟弟,竟顯得空曠無比。

午夜夢迴睜眼時,卻不再見桌邊那兩個人。

「姊姊,這是什麼生物啊?」

隔天早上我將月之湖水煮過後喂了滄浩一小口,他難得地神清氣爽能下床走動了,現在跟著我趴在魚缸邊好奇地看著我剛放入的那條小黑魚。或許是傷的太重了,他只是沉在魚缸底一動不動的,若不是他的魚鰭有些微的擺動,我還真的要以為他已經死了。

「這是魚。」

「YU?」

「魚。魚族的魚。」看弟弟似懂非懂,「就是生活在海裡或湖泊裡的生物。我們的世界有四大族…」

「我知道、我知道!世界有四大族三大界,四大族為神族、龍族、魚族、人族,三界為陸界、海界、空界,陸為堤門諾斯大陸由邪魔族管轄,海一分為二由玄王朝的魚族及札雷克王國的魚族南北各據一方,空為光之路由神族跟龍族管轄。」因長年臥病無法上學的滄浩有些興奮的搶答,大概是在書上看到的知識終於有機會拿出來顯擺而感到高興。

我欣慰的點點頭,「對,等你病好了,就可以回到學校上學學習更多知識了。」

「嗯!那我們要養他嗎?」

「先養著吧,他看起來受了重傷。」

「傷養好之後呢?」

「再養胖一點。」

「養胖之後呢?」

「養胖之後…燉湯給你喝。」想了想,我說。

「哇,不行啦!這麼可愛的生物怎麼能燉湯?姊姊妳太壞了!」

看著滄浩快哭出來的模樣,怕他又激動咳血,我只好趕緊說:「開玩笑的,姊姊開玩笑的啦!」

不,其實我超認真的。

要不是想說養胖一點滄浩能吃比較多,不然現在早就已變成一鍋湯了,哪還有魚缸。

反正等養胖後趁弟弟不注意時生魚燉成魚湯他也只能含淚喝下了。

按造書上的教導,我將月之湖水放進冷藏庫小心保存,分成約兩周的份量每日喂給弟弟,但他除了精神變得比較好且能下床走動之外,病情依舊。

而這些天收音機打開,總能聽到這樣的病情開始在人族地底商城裡蔓延的新聞,如今患病人數已來到五位數。

這病很怪,像是慢性啃食患者的肉體,在每個人身上的症狀也不盡相同,比較明顯的共通症狀大概是初期染病並無特別感覺,但慢慢的會開始覺得全身使不上力、視力聽力漸漸衰退、開始無法下床自行走動,最後就會像滄浩這樣稍微坐起身或情緒激動就開始咳血。

有些身體狀況較不好的人,咳著咳著就這樣走了。

兩周後月之湖水飲盡,弟弟卻開始常常陷入沉睡,一睡就是一整天,夜裡睡白天也睡,問了好幾個醫生都束手無策,我也實在沒有辦法了。

為了我跟弟弟的生活費,我依舊每天必須出門上班,以往工作中總是擔心弟弟自己一個人在家不知道會不會無聊,但現在知道他都在睡覺反而安心許多,心情有點複雜。往好的地方想,至少弟弟還活著只是睡得比較多罷了。

換上工作用輕便的服裝,確認弟弟依然深深沉睡著。

再走到魚缸邊,那條小黑魚幾乎占據他身體一半的巨大傷口早在住進這魚缸的第三天便消失的毫無蹤跡,好像從來都沒受過傷一樣。現在看到我靠近魚缸,還會高興的在水中打轉,跟沉睡中的弟弟不同顯得非常有活力。

看來再過幾天就可以殺來吃了。希望滄浩喝了月之湖魚煮的魚湯後,能完全痊癒。我心中如是暗自祈禱著。

在這個鎮上,離家走路約十分鐘的路程處,有一座被藤蔓覆蓋的小木屋,每天都會從裡面傳來濃郁的咖啡香,是我們這小鎮上人們的精神支柱,也是我工作的地方。

自從爸爸三年前出洞有去無回之後,為了我們一家的生活而開始在這裡工作。

「早啊。」拉開門,輕快的爵士樂透過收音機傳出,我的老闆兼同事阿菲已在吧檯裡忙碌。

聽見我的聲音笑著轉過身,「早啊,妳來啦!快幫我扶一下這裡。」

連包包都沒來得及放下,我趕忙走過去扶住桌上的罐子,讓阿菲順利將咖啡豆倒入。

待咖啡豆完全入罐,我才放下包包、洗洗手穿上圍裙,開始跟阿菲一起做開店的準備動作。

阿菲是一個很有個性31歲的單身女人,一頭刻意染的金髮總是綁著俐落的低馬尾,每天都穿著中性的白襯衫黑長褲,會抽菸、會罵髒話,同時也像媽媽一樣會碎碎念,知道我家情況後總是對我特別照顧,對我來說是既是老闆又像姊姊又像朋友般的存在。

「阿浩最近狀況怎麼樣了?好點沒?」她邊切著一會兒要用的食材邊問。

我洗著萵苣,挑掉枯黃的部分,搖搖頭,「本以為有好轉了,最近卻不知為何一直陷入沉睡…」

「唉,這病真可怕,我聽說住在隔壁街蔬果店樓上的芭芭拉太太得了這怪病沒兩個月就走了。」

「妳說那個染著一頭紅髮,每次咖啡都要加一大堆冰塊的芭芭拉太太嗎?」

「是啊,好像原本就有慢性疾病,又得了這病,每天咳血咳到人就這樣沒了。」

「幸好阿浩現在精神好多了,只是一直在沉睡,我在想是不是月湖水不夠多…」

沒讓我說完阿菲不悅的打斷我,「妳千萬別想要再去取第二次,第一次僥倖讓妳逃回來了,第二次可就不好說了,快點打消那個念頭。阿浩現在還平安活著就好,我們就等歐特教授研發出可以治療的藥物吧。」

「我已經等了三年了,不知道何時才能研發出來…」漫長的等待歲月讓我有些絕望。

這時收音機的音樂聲突然被切斷,傳來播報員冷冰冰的聲音:上週洞口結遭破壞,目前暫無發現可疑人物混入,請大家多注意周遭,若有發現可疑陌生人,請立即報警。

播報員同樣話說了三次,且一日按早中晚播三次。可見政府對這件事的看重。

「對了,提到這個,趁現在還沒開店沒人…」阿菲放下手邊工作神秘兮兮地輸入密碼打開她專屬的置物櫃拿出一個大約兩公分左右的圓形物體,中間略微凸起看起來像個按鈕,「這個給妳。」

「這是?」

「警報器。」阿菲神情有些驕傲。

「警報器?」

「這是我從當警察的朋友那邊弄來的,弄了兩個,一個放店裡一個給妳隨身攜帶。如果妳發現有疑似外族的可疑人物,按下這個紐,一分鐘內轄區警察一定會趕到妳身邊,據說快的話十秒就能到了。」

「我要這個幹嘛?」我有些抗拒接收。我身邊除了自己,就是弟弟了,何時能使用到這種東西。

「哎,最近不是有個每天中午都會來的新客嗎?我感覺他蠻可疑的…」

阿菲第六感一向很準。譬如她有時會突然說感覺今天生意會很好,當天就一定會忙到我們兩人都懷疑人生;或是她會突然囤積某種食材,果然沒多久那樣食材就會因為某種原因缺貨。

但這次她的第六感應該是錯的。我想。

「可疑嗎?我看還好啊。他不是說他是從別的鎮來這裡工作的嗎?而且他可疑跟我也沒什麼關係吧,店裡有放就好了。」

阿菲看我不收,就直接將警報器丟進一旁我的包包裡,「不,他很可疑。帥到很可疑。」阿菲一臉正經道。「人族很少有人能長成那樣的,依我看說不定是神族,書上不都說神族男子個個美的震人心弦嗎?而且我看那個客人感覺對妳頗感興趣的,妳自己小心一點,有機會的話用暗語測驗一下他是不是外族人。」

這番話害我忍不住笑了出來,真的覺得阿菲想多了,「人族偶爾也是有"長成那樣的"啊!譬如說隔壁鎮的阿凱又或者是貝納希教授。」

「阿凱有帥嗎?真不知道你們現在的小女生眼光怎麼變成這樣,每天一堆女孩追在他後面跑。貝納希教授…他只能算半人好嗎?邪魔族與人族的混血,是應該帥一下…喔,不對,我現在才想到,他竟然沒有長成邪魔男那樣牛頭人身耶!」

「應該是歐特教授年輕時長得也好看,外加拉亞公主的美貌基因吧。」洗完菜我開始清理咖啡機。

跟邪魔男的牛頭人身不一樣,邪魔女個個長得邪魅妖豔、風情萬種。

「也是有可能,我在書上看過歐特教授年輕的照片,確實玉樹臨風,難怪可以迷倒邪魔長公主…」阿菲認同的點點頭,「妳說他們兩個相愛就相愛吧,竟還連累到我們全人族…要不是是天才歐特教授、全人族唯一的希望,我看早就被大夥兒大卸八塊丟進月之湖喂魚了吧!」

魚,家裡的小黑魚不知道怎麼樣了。不禁想起今早出門前他看見我高興轉圈的模樣,還真有點捨不得拿來燉湯呢…

就在我倆八卦的時候,不知不覺已過開店時間,而那位被阿菲說是帥到很可疑的客人今天依舊也來到店裡,跟過去一周的每一天一樣都要了一杯冰黑咖啡跟一盤沙拉,一個人坐在角落面向吧檯靠窗的位子。

我將他點的餐點送上桌後回到吧檯內,阿菲立刻靠過來用手臂碰碰我悄聲說:「依我看,他一定對妳有意思,我看他有意無意都在注意妳一舉一動。」

「阿菲姐,我真的覺得妳想多了,他坐那個方向,只要抬起頭都是往這個方向看,說不定他注意的是妳呢!」

被阿菲這樣說後,我不自覺地開始偷偷注意他。墨一般黑的髮配上可說是蒼白的肌膚,眼瞳卻是淡淡的金綠色,一雙修長的腿總是略略超出桌邊,臉…不置可否的好看。

好似會攝人心魂的單眼皮、張揚的劍眉、高挺的鼻、涼薄的唇…

媽媽總說,嘴唇薄的男子較薄情,未來對象要找一個像爸爸這樣嘴唇較厚的才好。

男子似乎發現我在偷看他,他也抬起頭來看向我,並給我一抹微笑。

我趕忙低下頭擺弄手中的咖啡杯,假裝自己從沒抬頭過。

後來事實證明在這件事上,阿菲似乎是對的。

那個男客人今日用完餐在櫃台我幫他結帳時,他突然用他那張帥到可疑的臉笑著說:「什麼時候休假?一起吃個飯吧。」

突如其來的邀約,沒準備的我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婉拒,一旁的阿菲立刻靠過來:「明天,她明天休假!」

我怒瞪了阿菲一眼,「我明天明明就有上班。」

「沒關係我讓妳放假,薪水照算。」

「讓我上班吧!」

「不用,明天不需要妳。」

男客人不以為意仍頂著一張笑臉,「在店裡用餐也可以,明天請老闆給她中午休息的時間?」

「可以可以。」阿菲立刻點頭如搗蒜的替我承應了邀約。

無話可說的我只能一直死瞪著自己的老闆,直到男客人離去我才發難:「妳不是覺得他可疑要我小心他?」

「哎,不是有句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妳多接觸一下探查看看對方到底可不可疑,當作替全人族做善事吧!舉報入侵外族還有豐厚的獎金,妳跟阿浩未來都不愁吃穿了。」

「沒想到妳竟然把我當誘餌…」沒忍住不小心把手中剛收到的鈔票都捏皺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我看那個男的對妳挺有意思的,長得又帥,萬一不可疑,就乾脆把他收了當未來老公,不管結果如何都不吃虧。」

「姊,我才16歲。」我提醒她。

「那又如何?正是談戀愛最青春美好的年紀啊!而且我看那客人看起來頂多19、20歲,跟妳剛好般配。」

隔天,男子依約來到店裡,阿菲立刻招呼我們坐到平時他坐的窗邊座位,並送上店裡最高級的臘腸套餐及紅酒。

「這是我珍藏已久的臘腸,為了你們今天約會順利我真的是下重本了。哎,你們也知道肉品不好買,珍惜著吃啊!」阿菲說完便回到吧檯後逃離現場免於被我的殺人瞪殺死。

我只能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全人族及我跟阿浩未來的生活費。

但很快的,這心情在他天妒人怨的臉龐與溫和的笑容下消失殆盡。

「這麼唐突約妳吃飯,希望沒有造成妳的困擾。我叫阿丹。」他伸出修長的手要與我握手。

有些猶豫地交出我的手,輕輕握住他的,沒想到很是冰涼,「我、我叫蔚藍。」

他的笑容好像有股魔力,令人著迷,我看得有些發愣。

「其實我最近每天來,就是想跟妳說上幾句話,但妳總是很忙,才提出邀約的。」阿丹說。一邊趁阿菲不注意時,將臘腸移到我的盤中,然後邪魅的向我眨眨眼用阿菲聽不到的氣音說:「我吃素。」

雖說這不是我期待已久的約會,但好歹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約會,而對且象還是個被阿菲形容為帥到可疑的人,不管怎樣都必須好好表現。

但面上表現得多鎮定,內心就有多慌亂。早上緊張到還沒吃早餐外加有許久都沒能吃上肉的我,聞到那香味,餓到肚子不爭氣地發出巨響。

要不是已經身處地底,我真想挖個洞將自己埋了。或是就這樣讓我沉入地心也行…

阿丹聽見我的肚子叫,倒是很不客氣地笑出聲來,他側過臉任由陽光照耀他,爽朗的笑容與他那頭很是憂鬱的黑髮形成強烈反差,又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

「餓了就趕快吃吧,妳若喜歡吃肉,我餐餐帶妳吃。」

竟敢誇口說能餐餐吃肉,要知道這地底商城肉品珍貴,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就連富豪也不一定敢這樣誇耀。而跟弟弟相依為命生活有些困苦的我十分憤世嫉俗這些炫富的有錢人。

「你很有錢嗎?」我皺眉。

被我這麼問倒是換他愣住,忽然有些害羞地捎捎頭,「抱歉,在心儀的女生面前,我有些太得意忘形了。」

莫名的怒火爬上心頭,這話惹得我更不滿了,「心儀的女生?你才見過我幾次,連話都沒說幾句就心儀?你的心儀是否太廉價?」

現在看來這個人確實可疑,肯定在自己的小鎮上也是有名的花花公子,自以為憑藉著一張帥臉就能到處拈花惹草。

本來還想就算不把對方當對象,多認識一個朋友也好。沒想到竟是一個這樣油嘴滑舌、自以為是又炫富的鄧徒子,真是浪費我一早起來梳頭化妝,早知道多睡一點了。

想到這我就瞬間胃口盡失,「這會約不下去了,你自己吃吧。」

我邊說邊站起身,臨走前不忘將自己的盤子收走。

上面的臘肉可不能糟蹋了!拿回吧檯後面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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