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部隊大家就開始忙了,基地訓練是砲兵部隊每年最重要的訓練項目,也是唯一有實彈射擊的訓練課程。營部的長官們認為實彈演習時觀測官的射彈修正對測驗成績的影響很大,因而又重新檢討了職務,把剛下部隊的觀測官小吳調到射擊組,把經驗豐富的劉宗明再調回了觀通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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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們三個人又可以常常聚在一起了,觀測官們除了每日在沙盤上釣魚,練習射彈修正之外,他們也常到西螺溪畔的現地去熟悉靶場、辨識目標,遇到機會還可以觀摩其他部隊的實彈演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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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營區,忙完了日常的勤務,等到熄燈號聲響起部隊就寢之後,他們就開始挑燈夜讀,為個人的考試與前途進行準備。有的時候唸書唸得晚了,半夜裡他們還會在浴室裡相遇,一面刷牙、盥洗一面簡短的交談、互相打氣,彼此的友情日漸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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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是正式測驗前的實彈預演,白天的演習與射擊科目進行得都很順利,劉宗明他們這些位於前線的觀測人員也隨著部隊的移動,一直在西螺溪的兩岸不斷的變換觀測所。晚上的科目演練完畢之後,徐紹德跑過來說;營部連的通信班幫他們找到一個不錯的地方可以睡覺。原來那是一個剛蓋好但尚未正式供奉菩薩的小廟宇,於是他們便把裝備行李都搬過去,大家合力將地面打掃乾淨,關上廟門,安頓好個人的臥鋪之後便輕鬆的圍坐在一起,把偷帶來的零食取出來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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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演習期間最輕鬆的一段時光,他們談演習、談連上的瑣碎,談在金門外島的趣事,聊到夜深了才就寢。氣溫很低,沒有蚊子來騷擾,連蚊帳也免了,他們窩在小小的屋子裡,覺得溫暖又幸運,因為露宿在砲陣地的弟兄們肯定是沒有這麼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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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衣裹在軍毯中,劉宗明一時之間無法入睡,腦中盤繞著剛才聊過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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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金門真是一個有趣的地方,難忘初次登上觀測所,遙望對岸大陸的情景。圍頭灣海面平靜無波,就像是一面大鏡子般映照著對岸的遠山,點點漁帆在夕陽下悠然的作業,而兩岸的播音站卻用著巨大的揚聲器在相互對峙、吶喊著,那是一種既平靜、美麗,又緊張、吵雜的奇怪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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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砲校分發部隊抽籤的時候,隊上有一些同學跟他一樣的抽到了外島籤,心情鬱卒得很厲害,劉宗明卻沒有太多的煩惱。因為那時候謝明珠已經啟程赴美了,不論是本島還是外島,對他而言一樣是千山萬水的阻隔。倒是母親很擔心,她聽鄰居說前線仍有砲擊,仍然會有傷亡,千叮萬囑的要兒子小心。到現在回想起來,那些單打雙不打的宣傳彈在夜裡劃過天際,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那才是唯一能跟戰地產生關連的回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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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早晨天還未亮他們就醒了,收拾好裝備後隨即回到河堤上自己的觀測位置來,大家開始用目視、用望遠鏡來仔細的辨識目標群。所謂的目標,其實是由許多大卵石堆築起來的石堆。這些石堆有大有小,有橫有豎的設置在濁水溪的河床上,有的還塗抹了白色的石灰以利辨識。此刻他們是在北岸,晨曦逆光原本不利於目標的觀測,再加上濛濛的晨霧,讓這些目標若隱若現的更加難以掌握,徐紹德在堤防的右側不遠處嘀咕著,冷風把他所說的話飄送了過來,讓其他人也是同樣的擔心;正式測驗的那一天,清晨的射擊科目可不要抽到北岸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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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宗明站在河堤上,望著東方山巒中透出的曙光,在群山之後、在遙遠的太平洋彼岸,明珠此刻該是要準備下課了吧?這幾個星期都沒有她的來信,是功課太忙了,還是打工太累了?分別一年半了,現在的她是胖了,還是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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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射彈修正時,觀測官除了要迅速的判讀落彈的方位與距離,還要估算合適的修正量,如果下達了錯誤的指令,往往會造成無法補救的後果。砲彈落下所造成的煙塵有助於判斷彈著點的遠近,林繼興他們三個人都算是老鳥了,雖緊張,但並不慌亂。儘管在一旁督導的指揮部、營部長官們七嘴八舌的在表達著高見,他們皆不為所動,冷靜的下達著正確的修正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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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效力射的的彈幕落在目標的四周時,指揮官的一聲喝采,讓這些服役將近兩年的預備軍官們露出驕傲又滿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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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測驗的時候,部隊在前一天的夜裡就已經集結在指定的小村落旁,官兵們都以簡易克難的方式宿營,劉宗明跟觀通組的弟兄們是露宿在一家豆腐店的屋簷下。東北季風呼呼的颳過村落,讓人凍得難以入眠。早上五點多大伙都起來了,正在收拾寢具的時候,熱情的豆腐店老闆走過來邀請他們進屋去喝豆漿。剛磨出來的豆漿熱騰騰的在大鍋子裡翻滾著,散發出濃濃的豆香,弟兄們就用水壺的鋼杯來盛接那熱豆漿,老闆還貼心的用大湯匙在每個人的鋼杯裡一個勁的加糖,喔,那豆漿的香甜滋味溫暖了大家的胃,也溫暖了大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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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測驗、營測驗、師砲兵,一關一關的順利通過,部隊移防回桃園駐地之後,很快的就是農曆新年了。春節假期的那幾天剛好輪到林繼興值星,連上除了副連長和他之外,只留下幾位沒有家室的資深士官們和七、八位年輕弟兄留守值勤。大年初一難得整日清閒,他讀了一天的書,晚餐時士官長他們這些老兵拉著他喝酒,幾杯下肚之後他很想找人聊聊天,於是跑到隔壁連去找劉宗明。劉宗明他們連上擔任春節戰備,所以大部分的官兵都留在營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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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我還以為你在用功呢,原來是在寫情書!」進到劉宗明的房間便看到他的書桌上攤滿了信紙:「怪怪!都已經寫了那麼多張了,人家是紙短情長,你是情長信更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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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別損人了!」劉宗明不好意思的趕緊將桌上的信紙收進抽屜裡:「今天晚上你好像喝了不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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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連上留守的人只有兩桌,我們跟士官長他們併桌,他們不但有酒,還弄了好些私房菜,我們副連長是滴酒不沾的,所以那些老革命就只好找我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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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最近挺用功的,考試準備的還順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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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反正只剩下幾個月了,我也沒抱多大的期望,就算是熱身吧,先考考看再說。」林繼興說:「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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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過河卒子,只能往前走了,」劉宗明說:「該唸的書都唸了,該準備的也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可是心裡面還是覺得虛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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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學校在理工方面也算得上是一塊金字招牌了,一般的學校都會歡迎的,沒問題的啦!」林繼興說:「出國的費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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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也是為這件事在煩惱,」劉宗明的臉色變得黯淡:「你也知道的;我爸是在公營事業機構上班,收入很有限,能夠幫我準備保證金已經不容易了,如果我能申請到獎學金還好,要不然只好一邊打工一邊讀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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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打工是免不了的,即使有獎學金,生活費也還是不夠,」林繼興安慰他說:「反正別人做得到的事,你也能做得到,別人能吃的苦,你也能受得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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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也是,」受到這幾句話的鼓舞,劉宗明心裡覺得舒坦、踏實許多:「我只是感覺壓力很大,雖然我爸媽都贊成我出國念書,可是這畢竟會增加家裡的負擔,我是長子,都已經大學畢業了,本來應該早早出來工作好協助父母照顧弟妹,而我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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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出國深造是好事嘛,你別想太多了,」林繼興說:「將來學成歸國,自然可以找到比較理想的工作來照顧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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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宗明點點頭,想了一下,卻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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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女朋友在美國那邊的情況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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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談到明珠,劉宗明有一些莫名的煩躁:「也不知道她都在忙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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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有信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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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以前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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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壓力、課業壓力,可以想像得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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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談我了,聊聊你吧!」劉宗明想更換個輕鬆一點的話題:「你可曾想到出國留學這一條路?你不是說過;你爸爸的建設公司生意一直不錯嗎,想來支援你出國讀書不會是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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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在的;從來沒有考慮過,」林繼興說:「我一向在思考的,就只有留在父親身邊或是自己出去闖。」他猶豫了一下子,掏出一支香菸來點燃,猛吸了幾口之後才低沉的說:「阿明,我很少跟人提起過;我在台北的家有一點複雜,我的親生母親在我六歲的時候就去世了,現在的這一位是我爸爸後來再娶的繼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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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林繼興八歲時,他父親再娶了一位年輕的寡婦,這位繼母嫁過來的時候身邊還帶著一對小姊弟,在此之前林繼興的童年有一段時間是在山中老家度過的,這也是為什麼他跟故鄉的親人們特別親近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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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繼興接著表示;其實他繼母的為人並不壞,處處的想要照顧他甚至是特別的維護他,然而正也因為如此,常常會委屈到她自己親生的那兩個孩子,家庭氣氛不是很自然。後來繼母又生了一個小弟弟,情況就變得更彆扭了,所以林繼興只要是回到台北的家,都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到了寒暑假就往山上的老家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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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兵之前我就跟我爸講過了,不管是不是協助他經營建設公司,等我退伍之後就會搬出去,另外找房子住。」林繼興說:「所以我打算退伍之後暫時不回台北,就留在老家準備考試,等考完之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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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去你家建設公司上班的決定,已經跟你爸提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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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過了,上個星期休假回台北時就跟他說了,他不大開心,」林繼興說:「其實我覺得;到自己家的公司去工作根本就不是一個好主意,如果真的想要走營建這一行,也應該先到別家建設公司去做、去學習、去磨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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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之後的三天補假期間,劉宗明除了回高雄家之外,還特別跑了一趟台南,到謝明珠家去向她的父母親拜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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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是做蔘藥批發生意的,年節剛過,店裡比較清閒,明珠的父母很親切的招呼他,噓寒問暖詳細詢問劉宗明在軍中的生活,又堅持要他留下來一塊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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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仍在年假期間,謝家已經成家的長子、次子夫妻都帶著孩子們去逛街、看電影了,明珠的爸媽特意把小兒子謝清榮留下來陪席。謝清榮跟劉宗明原本就熟識,因為謝明珠的關係,在台南讀書的時候他們偶爾也會一同去看電影、辦郊遊啊什麼的。謝清榮比劉宗明大一歲,讀的是藥學系,去年剛拿到藥劑師執照,為此劉宗明特別向他致賀,兩人談論的話題多在共同熟識的朋友上,當然也談到了謝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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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裡,謝明珠是老么,也是唯一的女兒,真正的掌上明珠,謝明珠的爸媽原本很不情願讓她遠渡重洋去求學的,但是家人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剛從學校畢業就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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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榮說;妹妹的心思他也知道一些;從小讀書都是名列前茅的她,高中聯考時竟然沒有錄取第一志願,後來她選擇就讀五專、儘早的出國留學,這些都跟她心中的那一股不平之氣有關。謝清榮也很關心劉宗明出國準備方面的事,陪他聊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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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高雄的家,媽媽當然十分開心,一個勁的為兒子做好吃的、他愛吃的菜,他家住在公司的廠區內,員工福利、生活機能都不錯,劉宗明是長子,下面還有一妹一弟,父親雖然只是一名技術人員,一樣的把三個孩子都拉拔到上大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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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宗明的父母親都殷切的期盼他能順利的出國去深造,早日的學成歸來。在廠區裡他們看得太多了,學歷好的,尤其是留過洋的同事總是能夠受到公司特別的器重,鄰居同事們也有不少人把子女送出國的,望子成龍是天下父母共同的心願。劉宗明當然了解父母的期許,不過近幾年來,尤其是在他入營服役之後,已逐漸的了解父母縮衣節食為孩子們籌措教育費、生活費的艱難,弟妹都還在念書,現在正是最需要花錢的時候,自己畢業了還不能減輕父母的負擔,實在是於心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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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是一位沉默寡言的人,對長子的關心與欣慰多是透漏於眼神、舉止之中。晚餐桌上一家五口齊聚,聽到的都是母親和孩子們的對話。妹妹瑞雲已經大三了,唸的是生物,弟弟宗祥五專四年級,讀的是電機,他們談學校、談同學、談鄰居、談朋友、輕聲細語了一會兒、一下子又哄然大笑起來,滿屋子散發著團圓的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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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宗明看著自己的家人,想到自己還有幾個月就要負笈千里遠離家鄉了,此去也許要許多年之後才能夠回來,心中不由得感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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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部隊的日子,也慢慢接近尾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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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兵連隊的官兵編制人數並不多,部隊移防回台灣之後新兵的補充更少了,扣除了衛兵勤務所需要的人員之後,部隊日常的訓練都是將四個砲班合併成兩個砲班來演練砲操的。這幾天副連長去受訓了,披著值星帶的劉宗明帶領著戰砲隊的弟兄們在廣場上操課。下課休息的時候林繼興走了過來,手上拿著一本電話紀錄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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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明,剛才營部來通知;下個月初師對抗的時候,營部選派我們兩個人擔任空中觀測員呢!」林繼興興奮的說:「聽情報官說;這是營長指定的,我還沒搭乘過飛機呢,這下子可以好好的過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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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紀錄裡也通知說;要他們兩人明天去師部向參二科的空業官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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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紹德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很羨慕,見到他們口中就直嚷著不公平,因為他自己最近常須配合步兵單位練習行軍,腿都快要走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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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連長說;他以前也在師對抗時擔任過空中觀測員,還搭乘過直升機出任務呢,空中觀測員有專屬的配車,每天自由自在的,有時候還可以在飛行員的餐廳裡吃飯!」徐紹德抱怨著說:「只因為比你們晚三個月入伍,我就得跟步兵連一起啃口糧,唉!真是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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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們真的搭乘了飛機去蒐集敵情,只不過那不是直升機,而是像蜻蜓一般的輕航機。至於在飛行員餐廳裡吃過了些什麼,劉宗明已經記不起來了。印象中飛官的伙食就是葷菜很多,但是並不怎麼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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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個多星期裡,他們跟隨著師部移動,依照參二科的指令趕赴鄰近的機場去搭機執行空偵任務。有時候對峙的紅藍兩軍隨著戰況突然作大幅度的移動,他們使用的機場也跟著調整,甚至於在不同的機場起飛與降落。那個時候最讓他們操心的往往是失去聯絡的吉普車駕駛與通訊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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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隊的生活有艱苦枯燥的時候,也有多彩多姿的片段,神仙、老虎、狗的生活都體驗過一些了,退伍的日子也開始進入倒數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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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約好;準備利用大演習結束後的特別假期再次入山,這一回他們要好好的領略一下春日漫遊山林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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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大清早就搭乘火車南下,換車到達小山鎮之後仍舊同上次一樣;以徒步方式出發入山。天氣很好,隨身備有水壺口糧,他們在林間小徑穿梭了一會兒,然後走到產業道路上來,在陽光下行進了一段路,又走回蔭涼的林間小徑。道路標示得很清楚;林繼興說;有一些標示還是他們林家的女孩兒們新近的傑作。有鑑於去年堂哥和他的同袍們在山中夜行迷途的警惕,她們在小徑的轉彎處或是樹幹上、或是石壁上、或是石階上,都用白色的油漆做了簡單的標記。看著這些樸拙的符號,劉宗明的腦海中浮現出少女們的形影,想像著她們攜帶著沉重的日用品,還要提著油漆罐,邊走邊停的一路上為他們標繪出家的方向,心中有著一股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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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半山腰,他們停下來歇息。劉宗明環視著四周的景象,綠是主題,滿山遍野皆是不同色調不同濃淡的綠,遠方的層層山巒為淡淡的霧氣似浮水般暈染成煙藍,搭配著林間忽隱忽現的蝶兒和枝頭鳥兒近一聲遠一聲的鳴唱,甜美的空氣、清澈的小溪,他真的是喜歡這裡,羨慕住在這山裡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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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不久他們就來到小山村了,今天不是假日,女孩們都還在學校裡,農舍裡靜悄悄的,林繼興在後院找到了阿嬤,老人家正在忙著做脆梅呢!劉宗明和徐紹德兩人也走過來問候,大家圍著阿嬤,看著老人家不慌不忙的把青梅一粒粒的拍裂,然後放在桶子裡用鹽醃漬,阿嬤說;明天再將鹽醃過的梅子取出來清洗,然後再用糖來醃漬,這樣子女孩們回來就有零嘴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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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行李稍事休息之後,他們都拿起農具到竹園去幫忙。剛才聽阿嬤說;清明節已過,竹園即將進入產筍的旺季,到那時節每天忙著採筍、製筍干,將沒有時間打理竹園了。而這一段時間除草和培土的工作對竹筍的成長影響很大,所以大伯和三叔夫婦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的在竹園裡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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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嬸最先看到他們的,她老遠的就高聲的跟他們打招呼,斗笠下包著頭巾的她們只能從身材和聲音來辨識。身材較為高瘦的大伯母看到他們神情愉悅,不時的讓他們停下來休息喝水,又催促三嬸早一點回家去為客人們做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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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整理的是一片比較陡峭的坡地,劉宗明跟在大伯母的身邊幫忙。大伯母鋤草的動作很俐落,站在斜坡上輕輕揮動鋤頭,一下子就將一棵棵手指粗的雜草給剷除掉了,他學著依樣畫葫蘆,不過鋤頭顯得笨拙許多,才做了一會兒就滿頭的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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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繼興和徐紹德跟著大伯和三叔在另一邊培土、整地、砍除雜樹,大家一邊做一邊聊天,心情十分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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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工回家,小阿梅已經開始在廚房幫忙母親洗菜、燒火了,小阿賢還是擔任阿嬤的小助手,阿嬤做什麼他就跟在一旁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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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桌上有一道筍絲排骨湯,三叔說這是今年新出的竹筍,製作筍乾的季節已經來到了,明天就要去整修用來煮筍、醃筍的工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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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林繼興與劉宗明即將退伍,大伯在晚餐時多次舉杯向他們祝賀,三叔還特別打趣的跟徐紹德說;要林繼興和劉宗明他們這兩個老鳥把在軍中認識的女孩子也辦理一下移交,如此一來,他未來三個月的軍中生活就不會感到寂寞了。大伯母笑著罵小叔子不正經,把孩子們都教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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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宗明逐漸有些理解林繼興對老家的眷戀,這裡所營造出來的溫馨,是那些居住在城市裡面,每天各忙各自生活的人們難以想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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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家人生活在深山裡,大伯和三叔兩兄弟夫婦不分彼此,胼手胝足披荊斬棘耕耘他們的土地,日出作日落息,一起耕作同灶飲食,一塊養育他們的後代。即使生活並不富裕,家人們的凝聚力、兒女們的向心力依然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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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林繼興說;他父親對老家也很關心,經常主動提供老家經濟支援,但多為兄弟們所婉拒,只因生活簡樸心清欲寡,過多的錢財無處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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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運動量大,晚上又喝了一點酒,劉宗明上床之後倒頭就睡,一覺到天明。鳥鳴聲劃破清晨的寧靜,看到林繼興和徐紹德還在睡夢之中,他輕輕的起身下床走到屋外,天色尚未大亮,他在簷廊下的洗手台簡單的梳洗之後,來到庭院的矮牆邊欣賞晨間的山色。廚房那邊已經有動靜了,聽那話語聲便知道是大伯母和三嬸正在為家人們準備早餐。清早的山林間還瀰漫著霧氣,幾種不同的鳥兒在林間彼此呼應著,他忽然憶起上一回下山時,美滿對著遠方的母親大聲呼喚的情景,又想到那時初次來到這裡,自己的雙腿因疲勞過度而寸步難行,在眾多女孩前所露出的窘相,臉上仍然覺得有些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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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看到林繼興在整理他帶回來的書籍與衣物,想到自己即將面臨的新生活。各項考試皆已準備得差不多了,入學申請的資料也都蒐集好了,解甲返鄉之後就不要亂跑,應該多花一點時間陪伴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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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的來信還是很少,剛赴美的前半年,她差不多每個星期都會有信來,那時候劉宗明還在砲兵學校受訓,每次發信的時刻他都有熱烈的期待與濃濃的幸福感,可是從金門移防回到台灣之後,儘管自己每週的書信仍然不輟,收信的機率卻是愈來愈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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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珠不是那種特別愛作夢的女孩,她很優秀,功課好也很有能力,在學校、在社團都是領導人物。因為家境不錯,她自小就學鋼琴、練舞蹈,走到哪裡都很亮眼。不知道在美國的這一段時間裡有沒有人追求她。劉宗明突然有些煩燥起來,用力的吸吐著清涼的空氣,心裡恨不得此刻就飛到太平洋的彼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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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之後,林繼興告訴劉宗明與徐紹德說;今天整修工寮需要的人手不多,不用他們幫忙,他要帶他們倆去做一件不一樣的事情;捕溪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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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帶著竹簍和用鐵絲、紗網簡單做成的捕蝦網就出發了,林繼興腰間配帶著一把開山刀走在前面,他們翻過一個小山頭之後開始往下行,走了十多分鐘之後就聽到愈來愈清晰的水聲了。原來這裡有一個小型的瀑布,溪流從天而降,將溪谷底部沖匯成一個小小的池潭,池水清澈見底,十分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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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水太深了,魚蝦很難抓,」林繼興說:「我們再往下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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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谷裡岩石遍布,到處都有小水窪,也有不少的小魚和溪蝦在石縫中時隱時現。林繼興一路上用開山刀隨手砍下一些雜草與枝葉,然後將其捆紮成一大束一大束的,分別丟在較大的水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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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在做什麼?」徐紹德指著草束提出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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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你們就知道了。」林繼興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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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他們來到一片比較寬闊的溪床,靠山壁的這一邊有一個水潭,林繼興脫去衣物,只穿了一條內褲走入池潭中。劉宗明和徐紹德見那潭水深度最多只到他的腰際,於是也如法泡製,只穿著內褲來到水中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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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真清涼,他們斜靠在溪石旁仰望著溪谷上方的樹石,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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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再往下走半個小時,就會走到一個更大、更開闊的溪谷,那裏的蝦子更多,」林繼興說:「不過那裏沒有樹蔭,很曬、很熱,而且需要更好的工具來捕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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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常來這裡抓溪蝦嗎?」徐紹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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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林繼興說:「每隔一陣子,我三叔都會約我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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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也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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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行,」林繼興說:「我阿姆嚴禁女孩子們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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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家蠻有意思的,」劉宗明說:「所有的堂姊妹們像是同一個班的班兵,而你阿姆是班長,你三嬸是副班長,大家都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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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們妯娌的感情很好,」林繼興笑著說:「你們大概不知道吧,我阿姆和三嬸還是表姊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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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親上加親呢,」徐紹德說:「那就難怪了,我聽到你三嬸喊你阿姆為阿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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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區人口少嘛,從這個村到那個村,轉來轉去的,到處都有點親戚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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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玩了一陣子,林繼興開始用紗網來撈捕魚蝦,劉宗明他們協助驅趕,不久就抓到近半簍的大小魚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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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用油炸一炸,今天晚上夠下酒的了。」林繼興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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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程的路上,林繼興用快速的手法將置入水窪中的草束一一拋到空地上,總有幾隻躲藏在裡面的魚蝦從草束中跳出來在地面上蹦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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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劉宗明和徐紹德開心的幫忙將魚蝦撿拾到竹簍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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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躲在草束裡面的蝦子還特別的大呢!」徐紹德高興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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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些草束放到明天才來收,躲進去的魚蝦會更多!」林繼興笑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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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三嬸已經回來做飯了,林繼興進廚房去幫忙,徐紹德在簷廊下陪著阿嬤閒聊,劉宗明坐在一旁聽他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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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會兒,阿梅和阿賢放學了,他們放下書包就開始自己找家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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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親姊弟,玉梅皮膚黑,阿賢卻很白淨,大約是一個像父親,一個像母親吧,劉宗明心裡想著。這個學期結束,玉梅小學畢業也要下山去念國中了,那麼這個家中將只剩下阿賢一個孩子了。孩子們一個個的長大、步入社會,甚至於嫁娶成家,山上的這個家恐怕會愈來愈冷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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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之後劉宗明和徐紹德仍想去工寮幫忙,林繼興見他們很堅持,也很高興的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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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筍乾的工寮是用竹子與稻草簡單構築而成的,工寮中有一座煮筍用的土灶與大鐵鍋,一些醃筍乾用的大竹簍,以及成堆用來煮筍用的柴薪和許多的大石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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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和三叔已經將工寮大致整修好了,於是他們三人就幫忙到附近去撿拾枯樹枝準備用來做柴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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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忙了沒有好久,天空突然陰暗下來,不久就降下一陣大雨,大家躲進工寮裡來避雨。不少雨水從工寮屋頂縫隙中滴滴答答的往下滲落,大伯伸出長滿厚繭的雙手來承接水滴,他用雨水將手中的泥垢洗淨之後往地上甩了一下,然後說:「好了,今天只好就做到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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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歇回到農舍時,在小山鎮裡讀書的美芳、美珠和美滿也都回來了,屋裡開始變得很熱鬧。美滿手上拿著、嘴裡嚼著的都是脆梅,開心的跟他們揮手打招呼,美芳和美珠在廚房裡忙進忙出的,看到他們也都露出愉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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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後的年輕人聚會,徐紹德依然扮演活潑的主講人,不過這一回的話題卻是集中在林繼興和劉宗明二人的退伍日和隨之而來的新挑戰。女孩們對即將出國留學的劉宗明露出欽佩與羨慕的眼神。美芳也要高中畢業進入職場了,她所提出的許多問題其實跟大家即將面對的新生活也很相關,談著談著,圍坐在大圓桌的年輕面龐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離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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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下山時,大家仍對未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面的情緒所影響,一路上比上一回下山時安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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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宗明很喜歡林家的這些妹妹們,她們純樸自然,能吃苦又耐勞,外貌姣好卻沒什麼嬌氣,跟她們相處在一起,實在是一件賞心又悅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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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站等候公車時,美珠問到父親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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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昨晚你跟我阿爸在泡茶的時候,是不是又談到種茶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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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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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阿爸他還是想做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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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林繼興說:「阿叔說;最近金針的收購價格愈來愈低,茶葉卻愈來愈貴了,所以他想開始慢慢的轉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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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上一回我們遇到的那位阿福伯,聽我阿爸說;他們現在都跑到東部去種金針了,」美芳插嘴說:「說是那裡的氣候比較適合栽種金針,收成比我們這裡好得多,土地也比較便宜,難怪會把金針的價錢搞得這麼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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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就是這樣,地方小、競爭多,看到別人賺錢了,就會馬上跟過去,」美珠說:「改種茶要好幾年以後才能有收成,要是到了那個時候茶葉也不值錢了,那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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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啊,所以大伯一直在考慮。」林繼興皺著眉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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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金針真的沒辦法做了,那要怎麼辦?」美滿說:「總還是要試試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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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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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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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身為孩子們在私底下的一段既沒有結論也不會有後續行動的討論,不過劉宗明和徐紹德現在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了解農民的困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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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部隊裡總是有做不完的事,派來接替他們的見習官如今已經來報到,倒數饅頭的日子終於還是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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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營區裡、在營區外,他們已經參加了好幾攤不同型式的惜別會,離營前的最後一夜他們三人攜帶酒食到營房樓頂上的露台來話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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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你不要一張苦瓜臉,三個月很快的就過去了,」林繼興笑著對徐紹德說:「你可不要忘了,你是比我們晚三個月入伍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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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啦,只是你們離開了,日子會寂寞多了!」徐紹德感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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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定要保持聯繫,」劉宗明說:「我到了美國就會馬上寫信給你們,如果時間許可,我在啟程之前一定會去台北跟你們聚一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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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是你們上山來,暑假的時候台北熱得很,山上可是涼快多了,你們來,我們再去抓溪蝦。」林繼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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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宗明沒有接話,他知道返鄉之後要忙的事情很多,不大可能有空上山尋幽訪勝。這一陣子明珠的來信是更少了,對於未來,他開始感受到一種模糊的不確定,心頭常是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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