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中篇2

      第二天清晨。

      司恒佇立在顧以淵身旁,看他獨自一人坐在足以容下整整四五十人的長形餐桌邊,臉上掛著的還是那抹得體的弧度,眼眸微斂,看不清情緒。

      司恒卻從那張似乎毫無破綻的臉捕捉到了眼下兩抹青黑,以及眉宇之間的倦意。

      明顯熬夜了......司恒皺眉,身為管家他覺得有義務關心一下。

      「昨晚幹什麼了?」

      「......嗯?沒什麼。」

      顧以淵緩緩轉頭看他,在反應幾秒後很輕的笑了笑,彷彿幻覺一般。

      「只是在思考做什麼能讓那位主動退婚而已。」

      「......」

      司恒再一次無話可說。

      他清楚顧以淵為何得如此委屈的原因,也明白為何他那麼想要退婚的理由。

      但正是因為了解,才找不到適合的詞彙來相勸。

      在沉默中,司恒看著顧以淵轉回頭不再看他,似乎還抵不住睏意閉上了眼。不知道自己自從服侍這位主後到底嘆氣了多少次,他一推眼鏡,轉身邁步離去了。

      留他獨自一人。

      許久後,餐廳大門又被推了開來。幾位傭人抵著兩張門扇,彎腰低首恭敬地迎接著一人。

      「哎呀,顧先生,不好意思久等了。」

      顧以淵不急不徐的張開眼,望著向餐桌邁步而來的傅汐染,見她抱歉的神情,微笑。

      「沒事,我也剛來。」

      滿意的看著她的身形因他聲音而一僵,顧以淵只用暗藏惡劣情緒的眸盯著傅汐染,她卻沒有與他再多言的意思,直接命人下去準備了早餐。

      於是乎,倆人又度過了一段算是和平的早晨。

      只令顧以淵比較在意的一段小插曲,是當他問起了傅家主,這位傅大小姐臉上卻明顯出現了一絲不自然。

      「父親很早就去公司了,所以不會和我們一起用餐。」

      「......這樣啊。」

      顧以淵將一小塊土司送入口中,輕咬住泛著銀光的叉子,若有所思。

     

      飯後就是接續前一天的參觀行程。

      傅汐染又帶著他介紹了餘下十幾間廳房,一路闡述每個場所的功能及用途,鉅細靡遺、駕輕就熟,彷彿她就是一個專業的導遊般。

      顧以淵則跟在傅汐染身後,看了看從司恒那借來的手錶,指針所及的位置顯示了此刻已時間不早。

      下午了。

      勾起嘴角,動作緩得好似時光流逝被放慢了速度。他藉此掩飾著疲憊。

      ......可真有耐心啊。

      佇立在琴房內,看著傅汐染動作輕柔的打開琴蓋,撫過琴鍵按出了一聲綿長且渾厚的低音。

      「顧先生,既然來到這裡了,就讓我為你彈一曲吧。」

      顧以淵不著痕跡挑眉,思索了一秒,隨即自發性的走到一邊的沙發坐下,讓笑意呈現在眉眼間。

      「榮幸之至。」

      於是樂聲悠悠響起。夕陽餘輝透過窗灑落在她與那架白色鋼琴上,配合她隨著節奏晃動的身子、嘴角漸淡的笑,恍若陽光成為了舞台上的聚光燈。顧以淵原本心不在焉地運作著思緒,看著看著卻莫名出了神,閉上眼,傾聽那輕慢且放鬆的旋律。

      明明正值黃昏,卻好似被帶入下著雨而空無一人的街道中,享受短暫寧靜的自由;又彷彿在星夜下忘我地踏著蟲鳴和鳥囀的伴奏起舞、風輕拂過臉龐、流水潺潺......

      顧以淵忽然睜眼。

      「傅小姐,妳今天似乎有點心不在焉?」

      琴聲驟然頓了一秒,又若無其事的接上原先的軌道,但不可否認的是,它被帶上了一絲倉皇。傅汐染皮笑肉不笑地抽動唇。是被揭開偽裝後的無措,也是無法接受他嗓音的不快。

      她臉上的笑終究是撐不住,只能成了面無表情,開口,卻答非所問。

      「顧先生會彈鋼琴嗎?」

      空氣忽然沉默了幾秒。

      顧以淵在思考是否要給她一個面子不再追問,不過看在她總算摘下那虛偽的面具,他心情好的決定放過她。

      「會一點。」

      「......一點?」

      聞言,傅汐染停止了彈琴的動作,原先只在心中絕望的留著尷尬淚水,此時卻愕然轉頭,絲毫沒有想到顧以淵會回他,回的話還如此奇怪。

      不是「會」而是「會一點」,這是謙虛還是真的學不好?

      正在內心開啟高速思考模式,卻沒想到那個男人眸中一閃詭計,輕輕側過頭,臉上的笑忽然泛起了苦澀。

      「因為父親沒讓我上鋼琴課,所以......我是自己偷學的。」

      一句話,有真有假。

      但目的達到了就行。

      說到最後,顧以淵聲音漸減,眸中滿溢著惆悵,也暗藏諷刺和輕蔑。

      他已經非常確定這位傅大小姐十分厭惡他的聲音,因此有很大機率是她也想退婚,只是礙於某些原因不能主動。但若是他再故意顯露出更多缺點,例如暗示她,他只是不被重視的棄子,給她一個理由去結束這場聯姻......

      「那我教你。」

      「......」

      他聽到什麼?

      顧以淵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茫然。

      回首望著傅汐染,就見她的眼神在認真了一瞬後也趨向了呆滯。

      她說了什麼?

      腦海間霎時閃過被深藏而不願回憶的片段。

      ──要自己選擇,也得在被認可後才能擁有。

      ──妳想要的,不一定被允許。

      ──記住,走錯一步,殃及池魚......

      ......對了。

      她只是感到佩服。

      就算不能,也要不擇手段地達到。

      但──她就是......不能。

      不能那麼自私。

      胸口驀然變得沉悶,壓得她呼吸困難,嘴角卻反向勾起,那最熟悉的虛偽。

      還要偽裝過言語假裝談笑風生,壓制那被關入心牢還在掙扎的疲憊。

      如果,不曾被救贖。

      「好啊。」

      何時,那讓她難以忍受的聲音也能成為撫慰的力量?

      傅汐染的心臟重重的跳動了一秒。

      「話說,傅小姐年紀好像比我大一兩歲,當我老師也正常。」

      抬頭,卻見他獻上溫和無害的弧度,歪了歪頭。

      「那我可以叫妳姐姐嗎?」

      傅汐染愣了又愣,心中的陰霾莫名被驅散了不少,只因顧以淵一抹笑。

      明明他的聲音還是那麼難聽。

      等到回過神來,她的臉卻燒了起來。

      「可......以......」

      不自然的點頭,她從沒如此不知所措的時候。

      「那今......今天就先這樣吧!」

      於是她落荒而逃了。

      司恒剛到門口時,見到的便是傅大小姐彷彿他是空氣般看都不看一眼就快步從琴房奔出的模樣。

      奇怪的推了一把眼鏡,司恒走進房間內,看到的又是自家少爺整個人癱在沙發上晃神的場景。

      「你們怎麼了?」

      聽見他的聲音,顧以淵這才悠悠回神,轉頭望向他。

      「......沒什麼。」

      他交疊起雙腿,一手擱在沙發上撐著腦袋,另一手則解開了襯衫的第一顆鈕扣,露出了精致的鎖骨,慵懶且充滿了誘惑。笑容卻選擇隱沒,讓眸中的那份幽暗顯而易見。

      「只是突然覺得,退婚什麼的,也許可以緩幾天......」

      ──這種事,不用急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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