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中篇1

      逼不得已,傅汐染就這麼當起了導遊帶顧以淵參觀起整個傅家。

      從會客室路過花園,接著來到了餐廳,再到廚房、健身房、室內游泳池、高爾夫球場、書房、家庭影院......

      ──直到夜幕來臨,也沒能把整個傅家完整的走完。

      然而一天下來,傅汐染只覺得自己的聽覺遭受了殘忍的蹂躪。慶幸的是,因為倆人擁有良好的用餐修養,咀嚼時絕不開口的習慣讓顧以淵也沒說多少話,她的耳朵得以稍微休息地共度了一頓和平的晚餐。

      在最後,傅汐染還是親自將顧以淵帶往早已為他準備好的房間,臉上努力撐著虛偽的笑。

      「顧先生,今天就先這樣吧。你帶來的行李都在這間房裡了,和顧先生你一起來傅家作客的那位管家也被安排在隔壁,那如果還有什麼問題,我的房間就在樓上,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當然,希望不要有任何的問題,別有事就找她。

      傅汐染默默補充了一句,臉上卻還是溫柔婉約的表情。看顧以淵也客氣地與她道謝,擺了擺手再客套一番便絲毫不留戀的離去。

      現在解脫了,但還有明天後天大後天......

      轉過身朝自己臥房方向邁步,耳邊再無那令她難以忍受的聲音,她卻沉重的在內心落淚。

      她得計畫早點讓這位顧少爺退婚才能真正自由......

      心裡如是想到,卻沒發現身後那人看著她故作優雅大度的身影,挑眉一笑。

      「司恒,都處理好了嗎。」

      輕喚在傅汐染走後便從隔壁房步出並佇立在他身旁的管家,司恒卻只是敷衍的給了一個點頭,隨著他的目光看著傅汐染的背影,直到她進入轉角,再也看不見人,才回頭盯著顧以淵,推了推眼鏡。

      「那位傅小姐看起來並沒有討厭你的意思。」

      「裝的。」

      顧以淵反駁得迅速,語氣卻從容不迫。

      「聽我說話,她很想死。」

      看司恒忽然沉默不語,眼神盡是無言以對的樣子,顧以淵忍不住笑出了聲,全然沒有面對傅汐染時的斯文,只有令人不安的莫測。

      「算了,休息吧。」

      笑夠了,顧以淵才轉開了房門門把。在邁入黑暗前再向司恒道別,用的卻不是偽聲,而是原本的聲線。

      似天使的輕喃,又似惡魔的低語。

      ──晚安。

      #

      回到自己房內第一件事,傅汐染先是癱在了落地窗旁的貴妃躺椅上,沒有開燈,任由整個臥室一片漆黑,她卻在黑暗中雙手捧著手機,血絲佈滿了雙目。

      「洗耳朵洗耳朵洗耳朵......」

      一邊唸咒般喃喃自語,一邊兩手大拇指並用戳著手機螢幕。她精致的臉藉藍光映照卻顯得詭異嚇人,如同製作精細卻受到詛咒的洋娃娃般,承載著怨念的眸是死不瞑目的恨,下一秒就將以血淚宣洩。

      直到手中冰冷的科技產品緩緩響起悠揚歌聲,才讓這有如鬼片的場景稍微恢復成普遍級。

      然而整體畫面還是稱不上正常。

      只見傅汐染在歌手沉靜溫柔的嗓音中放鬆了身體,深而長地吐出一口氣,臉上也漸漸揚起了抹陶醉的弧度。

      ──卻猶如尖峰時刻在地鐵上鎖定騷擾對象的痴漢般。

      一首終了,再接著下一首,直到傅汐染完全放鬆了情緒。也好在房內的隔音設備高級,否則早已讓傅家傭人帶著道士闖進來連忙為她驅邪或者直接綁一綁送進精神病院的VIP病房了。

      就這麼在一片黑暗中對著手機螢幕笑了許久,等到她終於感到自己的喉嚨似乎有那麼點乾渴時已經是一小時後的事。

      揉了揉臉頰,傅汐染只能暫時放下手機,起身開燈到飲水機前裝了杯水,感覺自己的嗓子因為笑了太久而有點痛,本應習以為常,卻莫名其妙地聯想到了某人。

      那位被大火濃煙嗆傷的顧少爺。

      他應該比自己痛好幾倍吧?

      可她卻一直在私底下嫌棄人家......

      罪惡感驀地湧起隨著思緒蔓延,傅汐染的心從原本的放鬆再次變得沉重。安靜了一陣,她猛然搖頭,試圖將泛濫的同情心甩出腦袋。

      「別想了!就算如此那又怎樣?反正我就是不喜歡他的聲音,結了婚感情也不會好不是嗎?」

      嘗試說服自己地辯解,末了,她拿起水杯就往嘴裡灌,卻不想因為喝得太急不慎嗆到,瘋了般狂拍著自己的胸膛咳出了淚花。

      最後,傅汐染翻著白眼坐在了辦公桌前,雖然感覺自己累到即將升天,但白天沒處理完的公文卻讓她沒有想要休息的心情。

      那是責任,也是她轉移注意力的工具,更是她感興趣的事物。

      也許她遺傳了傅君澤那位工作狂的自虐基因,反正工作的時候她是蠻愉悅的,而且,她不想再思考任何有關顧以淵的事。

      萬一她真的一個腦抽覺得他可憐毀了人家未來怎麼辦?更別提算計他主動退婚了。

      感覺她怎麼做都是錯的。

      傅汐染又咳了兩聲,拍了拍雙頰讓自己打起精神,並整理了情緒準備開始處理公事,然而掃了一眼桌面,再翻遍了桌下的櫃子依舊沒有看到任何文件的蹤影。

      眨了眨眼,她坐直了身子,一臉懵逼地歪頭。

      ──十分鐘後。

      傅汐染佇立在臥室中央,面色凝重地雙手環胸。

      她把整個房間都翻了過來還是沒找到,但她明明記得早上時她就將那些資料放在了辦公桌上。

      「......只能問人了。」

      傅汐染的房間定時就有人來打掃,應該是被誰拿走了。雖然不知道拿走能幹嘛。

      疑惑的皺眉,她重返桌前撥了通電話。沒多久,耳邊立即傳來了蒼老而恭敬的聲音。

      『大小姐?請問有什麼事?』

      「管家先生,你知道今日有誰進出過我房間嗎?我放在桌上的公文不見了。」

      『嗯......請大小姐稍等,我這就查。』

      話落,只聽話筒裡突然沉默了一會,轉而傳來紙張窸窸窣窣的摩擦聲以及敲打鍵盤的聲音。她耐心的等待著,下一刻又忽然聽見話筒那側響起細微的驚呼。

      『大小姐!不好意思我這才想起來。那些文件是老爺今日中午讓我到您房裡拿走交給他的。』

      聞言,傅汐染思索幾秒,遲疑地挑眉。老爸怎麼沒和她說?

      「......好吧,管家先生,那請幫我撥號到父親書房謝謝。」

      『好的。』

      然而這次接電話的速度卻不如前一次迅速。

      正當傅汐染覺得等待時間久到她想直接掛斷,耳邊終於傳來熟悉而略帶疲憊的嗓音:『喂?』

      「啊,父親,我是汐染。」

      暗自吞了吞唾液,傅汐染很清楚自己打擾到了傅君澤工作,卻只能繼續硬著頭皮問道:「父親,我問過管家先生,他說我房裡那份文件是您拿走的,可我其實還沒看完......」

      『不用看了。』

      她驀然一愣,嘗試消化自家老爸那直截了當的四個字,終究還是沒有明白。

      另一邊,傅君澤深長地呼出一口氣,語調依然帶著疲憊,卻總有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打算讓妳專心和顧家少爺相處,所以直到妳和他結為夫妻之前,就不必再過問......』

      「不行!」

      『......』

      空氣彷彿有那麼一瞬間凝滯了。

      直到傅汐染猛然回神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也不知道怎麼會按捺不住吼出聲,可沒辦法掩飾什麼,她只能重新整理腦中詞彙,生硬開口:「那個,父親,我之前就算聯姻也還是可以處理這些的,為什麼現在就把我的權力收回去了?」

      若說她此刻還抱有希望,傅君澤的回答卻讓她的心跌落谷底。

      只聽男人在沉默後嘆了嘆:『我以為妳已經銘記在心,想不到妳還是不太懂事。』

      不怒自威的嗓音沉穩且淡然,彷彿天生就具備的帝王風範只顯露短短幾句便令人甘願臣服,但此刻,她只覺心臟冷得彷彿覆上了一層冰霜。

      『別讓我重複太多遍,汐染。』傅君澤的嗓音很輕,卻令人不寒而慄。

      『──妳是傅家的繼承者。』

      ......

      傅汐染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掛斷電話的。

      等到回過神來,她才發現自己站在正對房門的落地窗前,抬頭,看著被黑暗吞噬的天空,臉上盡是無措與迷茫。

      今夜,怎麼看不到星星呢?

      #

      「父親,我不想上晚間的心理學課,太難了。」

      偌大的書房中,只見整排書櫃以螺旋狀載著難以計算的書籍旋了好幾層樓,壯觀且富有藝術品的美感。一位看上去不過十歲大的女孩卻只靠在門扉上,雙手不安地扯著身上所穿的洋裝裙襬,望著埋首於書案中的男人,滿臉委屈。

      「如果這個教師教不好可以換人,但不管怎樣妳還是必須學。」

      「可是,我不喜歡嘛......」

      聽著那冷淡的回答,女孩憤憤地鼓起臉抗議,雙手背在了後面,皺著張小臉明顯能看出不開心的情緒。

      此時,男人終於抬起頭,俊美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而沉穩漠然的氣質只令他所言顯得難以拒絕。

      「別任性,乖乖學。」

      「可是......」

      男人挑眉,平淡的目光掃向女孩。他放下手中的筆,轉而往後靠上了椅背,雙手指尖相抵。

      「汐染,想要自己做選擇,就得先得到認可這個道理,身為傅家人更要理解得透徹。懂嗎?」

      張了張嘴,卻無法反駁什麼,女孩只能悶悶不樂地低下頭:「喔......」

      男人滿意的頷首,盯著她瘦小的身影悻悻然地關門離去,才著手繼續工作。

      然而等待日落西下,寥寥星辰點綴夜空,本是靜謐美好的夜晚,此刻的傅家大宅卻亂成了一鍋粥。

      「老爺!大小姐不見了!」

      明明是假日,到了這個時間點男人卻還是呆在書房裡的書案前。聞言,也只稍微抬頭看著管家慌忙的模樣挑起了眉,隨後闔上眸輕捏起眉心,良久,才慢條斯理地起身,抬手扣上了襯衫的第一顆鈕扣。

      「先讓其他人都回到自己的崗位再去樓頂找,若是找到了就帶過來。」

      「......是。」

      在管家聽命離去後沒過多久,果不其然,就見一位女傭好聲好氣的哄著滿臉不情願的女孩出現在了書房,在看到男人後便恭敬的彎腰行禮。

      「老爺,找到小姐了。」

      本以為他會就這樣讓她退下,不料男人卻沒有先教訓自家女兒的意思,把視線放到了她身上。

      「妳是負責協助大小姐學習的?」

      「欸?啊......是的。」

      出乎意料的問句讓女傭愣了愣,連同站在她身旁的女孩也不安的皺眉,望著她平時就看不透想法的男人。沒想到內心不好的預感這麼快就成真。

      他的眼神很冷,說出的話更冷。

      「給妳三天時間搬出傅家,我不想再看到妳一眼。」

      話落,就見女傭的臉色漸漸變得慘白,淡定的職業素養只一句話就被擊潰。抖著唇正想開口,身旁的人卻比她更為激動,瞪大眼傾訴忿忿不平。

      「父親!為什麼要這樣?這是我的錯又不是別人的錯!」

      「沒看管好妳還讓妳逃課,不該罰嗎?」

      「那是我不想上課自己偷偷溜走的,全部都是......」

      還沒將爭辯的話說完,女孩望著男人黑得不像話的雙眼,不自覺將言語都卡在了喉中,卻不甘示弱,握緊了雙拳咬牙,又用力的扯著裙襬。

      「為什麼......為什麼父親你總是要逼我做我不喜歡的事?又為什麼我做不好又總會牽連無辜的人?」

      稚嫩卻拚命忍耐怒氣的聲音迴盪在整個書房中,換來了片刻的沉默,以及劍拔弩張的氛圍。

      「也好,我現在就灌輸給妳一個觀念。」

      突然,男人從那碩大的書案前站起身,邁步走到了她面前蹲下,直視著她的眼睛。

      「給我記好了,妳的地位和妳所背負的責任以及努力是成正比的,從妳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在下一盤賭注,而籌碼正是與妳親近和妳重視的人。也就是說,妳贏了,皆大歡喜,輸了,殃及池魚。」

      女孩又睜大了眸,這次卻不是驚怒,而是詫異和一絲茫然夾雜恐懼,瞪著男人,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一句話反覆在腦海響起,揮不去、忘不掉。

      ──妳是傅家的繼承者。

      如魔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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