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下篇1

      夜風夾帶些許刺骨的寒意拂過臉龐,放肆的撩亂肩上的髮,不照著節奏起舞的恣意,卻吹不醒她的茫然。

      傅汐染抱著自己曲起的雙腿而坐,抬頭仰望天空。只見一輪皎潔明月高掛,無數星辰點綴如墨的夜幕,彷彿無聲地在歌唱,剎那間,萬籟俱寂。

      眸中的迷茫未減,只是漸漸被藏匿、遺忘。最後不自覺地伸出手,想抓住映照眼眸的那無數光亮,卻被強迫回到現實。

      「哎呀。」

      一聲意外的輕呼,熟悉的粗劣嗓音令傅汐染猛然轉過頭,所見果不其然是她現在最不想遇到的人。

      「......顧先生?你怎麼會來這裡?」

      眼見顧以淵關上樓梯口的門朝她邁步而來,傅汐染的臉上習慣性帶上了假笑,再看到他自然而然的往她身旁一坐,卻忍不住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因為在參觀傅家的時候忘了問頂樓是做什麼用途,覺得好奇就自己上來了,想不到妳也在這裡。還有......怎麼還叫我顧先生?妳不覺得生疏嗎?姐姐。」

      姐......

      本想默默吐嘈這位顧大少爺走在傅家如自家庭院般隨意,然而聽到最後她卻驀然當機了。

      雙頰不禁又燒了起來,傅汐染不自然的一手掩嘴咳了幾聲,視線開始亂瞟。

      「呃......那我,怎麼稱呼你?」

      「既然是姐姐要叫的,就由妳自己決定吧。」

      「......那叫你......以淵?」

      小心翼翼地喊出聲,傅汐染難為情地眨了眨眼睛,視線最終還是回到顧以淵身上,在對到他的雙眸時,卻見他笑彎了眉眼,似清晨探進房內的一縷陽光,又似此刻倆人正沐浴著的月輝。

      「嗯,姐姐。」

      夜風繼續把玩著傅汐染的髮,一次次帶著髮絲拂過她的臉。或許是面上的搔癢,在愣了愣後,她笑出了聲。

      發自內心。

      「以淵......」傅汐染將在眼前作亂的髮撩到耳後,抬頭望向天上的群星,又笑了一次。

      「真好聽的名字。」

      卻換顧以淵愣住了。

      沒有料到她會出此發言,不著痕跡地縮起瞳孔,顧以淵思慮良久才重新看向傅汐染的側臉。

      「姐姐妳,看起來有心事呢。」

      空氣忽然安靜了幾秒。

      只見傅汐染在瞬間僵住了表情,顧以淵挑眉,正想開口說算了,卻又聽到她一聲嘆息。是無奈,卻也帶上了一絲放鬆。

      「從小到大,只要我有比較激烈的情緒,不論快樂、難過或者迷茫,都會來這裡向星星傾訴。我知道,這個舉動很傻,但神奇的是這麼做特別有效,每次仰望這片星空都能讓我平靜下來,然後,得到慰藉。」

      她回望他,咧開嘴角,再次卸下所有偽裝,以最真誠的模樣面對。

      「我其實很高興喔,被人叫姐姐。還有,同意讓我教你鋼琴的事,本來以為你會很不樂意,畢竟我也不是彈得很好,而且讓聯姻對象教自己鋼琴什麼的真的太遜了是吧?我都懂的。不過正因如此,我才能深刻有種被認同的感覺,並且很感謝你,也很......羨慕你,想做的事只要有機會達成就緊緊抓住不放,不像我只會一昧的退縮,雖然這是必要,但有時總會打從心底覺得,有點累......」

      自嘲地哈哈笑了幾聲。許久,似乎才對於自己一鼓作氣對他人吐露心事的舉動感到羞恥,傅汐染猛地站起身,臉頰不可遏止地又浮上了紅暈,視線本欲再亂飄,最後還是堅定地鎖在顧以淵身上。

      「不好意思啊,對你說了那麼多無關緊要的,但今晚我真的很開心呢......謝謝你,以淵。」

      抬頭,靜靜聽著傅汐染說話的顧以淵看著她微笑的樣子。月光於她身後灑下光輝,一晃眼,只有虛幻且不真實的錯覺,令他稍微失了神。

      「不會......」

      緩慢地揮手向傅汐染告別,最後看她從門後消失的身影,終於意識到此刻自己恢復獨自一人的狀態,顧以淵望向夜幕,卻沒有確實望進眸中,仍舊黑洞般深不見底。

      他的腦海閃過幾幕景象。

      他窺望一扇門扉的縫隙中,只見一男一女在爭吵著,咆哮、喊叫、哭泣聲不止。最後在無意間轉頭,他們停止所有動作望向他,明明不恩愛,視線卻默契地冰冷刺骨......

      顧以淵勾起了嘴角,一抹無法言喻的弧度浮現在臉上。

      他可沒有她說的那麼好。

      ──所以......能夠輕易相信嗎?

      #

      出於約定,傅汐染就這麼教了顧以淵一個月的鋼琴,不意外的是顧以淵果然天賦異稟,一點就通的才能著實令她羨慕,而看著他漸漸趕上她,或許是因對他敞開了心房,她也莫名有種高興的心情。

      殊不知,倆人的感情正逐漸升溫。

      本以為日子會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直到傅家主人再次找顧以淵去見,才得知一個特別的消息。

      傅汐染的生日將近了。

      然而當事人聽到自己聯姻對象提起時卻只捂嘴詫異了一下。

      「我都忘記自己生日快到了。」

      「那天傅家會舉行宴會吧,很多家族會來祝賀妳呢。」

      顧以淵轉頭看著與他並肩坐在鋼琴前並拿著琴譜的傅汐染,見她除了最初短暫的驚詫之外,再沒有了其它表情,僅僅疑惑地歪頭。

      「話說回來,為何父親會專門讓你去找他只為了說我生日的事?」

      「其實,傅先生還讓我注意一點。因為姐姐妳似乎在每年生日宴上和其他家少爺交流都表現地比較熱情,尤其是身材修長、長相英俊以及......」

      顧以淵不著痕跡的瞇起眼,在下個瞬間露出了一抹微笑。

      「聲音好聽的。」

      「......」

      不知為何,聽著他如往常的語氣,傅汐染赫然冒出了一身冷汗。尷尬笑了幾聲,看著身旁那男人平靜的表情她卻漸漸沒了聲音,直到最後,連一絲弧度也支撐不住。

      這種被懷疑出軌的氣氛是怎麼回事?

      「我......承認,我喜歡好聽的聲音。但是,這不代表我不能接受你的嗓子,所以......」

      「不重要喔。」

      傅汐染睜大眼睛,任由顧以淵輕輕從自己手中抽走琴譜,並且又向她獻上一抹柔和的笑。

      「重要的是妳能盡興。」

      聞言,她張開口,卻沒能說出什麼。明明聽到那麼溫馨的話,但她確實高興不起來。

      他不知道吧,她喜歡好聽的聲音到了什麼程度......

      想不到顧以淵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將譜隨手放在了琴蓋上,再回頭,鄭重地直視她的雙眼。

      「姐姐,我要回顧家一趟。」

      「嗯?什麼時候?」

      幾乎是下意識地,傅汐染猛地轉頭瞪著顧以淵,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的反應似乎過激,在顧以淵意外的眼神下尷尬地咳了幾聲。

      「姐姐?怎麼了嗎?」

      「呃,沒有,那個......」

      「其實,我現在差不多就要走了,因為有件事比較緊急。」

      什麼事......那麼趕?

      傅汐染愣了愣,不知所措而在僵在胸前的雙手緩緩垂落,放在了膝上。

      「讓我送你一程吧。」

     

      剛從傅家大門走回大廳,傅汐染就見一道高大的身影朝她邁步而來。定睛一看,卻不由愕然。

      「你是......司恒管家?怎麼沒和以......顧少爺一起回去?」

      「因為在傅家這裡還有些事要處理。另外,我有些話想和傅小姐妳說,不知道妳能否給我一點時間?」

      明明是請求的話,然而面前的男人一身正裝筆挺,無意間扶起眼鏡的動作不帶著任何緊張感,稱得上英俊且不輸給明星的面容沒有表情,只有微彎的腰表達了他的恭敬。

      傅汐染眨了眨眼睛,遲疑地點頭。

      「我們,換個地方談吧。」

      於是倆人就這麼面對面坐在了會客室中。

      輕抿一口剛被送來的茶水便又放下,傅汐染抬眼看著正襟危坐的司恒,不由自主地也坐直了身子,擺上了最完美的笑容。

      「好了,司管家,請問你想說什麼呢?」

      「不好意思,傅小姐,在此之前,我希望能讓妳先了解......顧以淵少爺的處境。」

      處境?

      傅汐染挑起眉,毫不掩飾地展現自己的疑惑。

      司恒也不喜歡賣關子,只盯了傅汐染幾秒便繼續開口:「傅小姐應該聽說過,少爺在顧家其實並不受寵的事。」

      「......大概。」

      「那麼妳知道嗎?顧家主其實從沒虧待過少爺,給他一切他想要的,以及最好的資源、最優渥的生活,但,唯一給不了的,是他作為父親該給自己兒子的親情。」

      司恒又一扶眼鏡,藉由鏡片掩飾的眸中倒映,即是傅汐染那早已斂下笑容的面孔。

      「顧家主和前任顧夫人也是因為家族因素被迫聯姻,而顧以淵少爺的出生卻是個意外。試想,兩個不相愛的人之間夾著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會是什麼情況?」

      傅汐染低著頭,沒有出聲。司恒嘆了一口氣,只能自問自答:「少爺他,自懂事以來就過著看他人臉色行事的生活啊。」

      「......」

      傅汐染仍舊默不作聲,直到司恒再次開口:「其實傅小姐和少爺的聯姻並不是我們家主提出的,而是傅家主,也就是妳父親向顧家要求而來。」

      猛然抬頭,她終於出聲回應。

      「父親?」

      「是的,從頭到尾,這場聯姻都是非少爺本意進行,而因傅家主的原因,少爺也無法直截了當地拒絕。」

      傅汐染不可置信瞪大了雙眼。

      那他對她的所有態度和行動都是......

      假的?

      不知為何,心臟驟然有種被絞緊地抽痛感,傅汐染依然在呼吸著,卻艱難地彷彿下一秒就將窒息。

      從未體會過的感受。

      睜圓眼,她只望見對面那位高大的管家站起了身,堪稱卑微地彎腰,朝她鞠躬行了個禮。

      「我明白,同樣生在貴族,傅小姐妳的自主權不見得比我家少爺來得多。但我希望,若妳對他沒有那種意思,還請放過他......」

      不由自主地,傅汐染伸手抓住了胸前的衣料,雙眼無比緩慢地眨著,不知所措。

      ──放過......嗎?

      #

      「哥。」

      熟悉的聲音自耳邊響起,顧以淵才想起自己已然回到顧家。

      此時,杵在他面前模樣看上去僅十七、八歲並且矮了他一頭的少年正面無表情地望著自己,眼神卻隱隱閃著光芒。

      「你怎麼回來了?」

      「拿樣東西。」顧以淵笑了笑:「可惜司恒沒和我一起回來呢。」

      聞言,少年也就是和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顧楠眼神登時變得無精打采,明顯能看出幾分失落。

      而始作俑者熟練地沒有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那麼邪惡。只無意義地正要開口安慰幾句,一位氣質雍容不凡的女人驀然出現在視線裡,令他霎時噤了聲。

      「哎呀以淵?怎麼回來沒先講一下?」

      她表現得訝異,這份情緒卻沒掩蓋過她經歲月磨練的沉穩。然而也許是天生麗質以及保養得當的原因,她五官秀麗、膚白若雪,看上去也不過三十出頭,即使實際歲數並非如此。

      見到她,顧以淵只不卑不亢地朝她微微彎腰行禮:「夫人。」

      這位是顧家主顧銘的現任妻子──嚴清雪。

      和前任顧夫人不同,她和顧銘是兩情相悅的。

      並且她與電視上一些演地狗血劇裡的後媽有很大差別,那就是沒有欺壓丈夫前妻兒女的舉止,倆人的的關係只如陌生長輩和親戚小孩的互動般交情淺淡。

      「既然回來了就去見見你父親吧,他這個時間或許在房裡喔。」

      「謝謝。」

      沒有任何虛假的談話,只有偽裝過的情緒。

      顧以淵笑著朝嚴清雪點頭,完全無一絲猶豫,邁步便走。

      踏上許久未經的階梯,他一路來到了自家父親的房門前,敲響門板,很快就聽到一道開鎖聲。

      他也乾脆地走了進去。

      「怎麼回來了?」

      「拿東西。」

      顧銘佇立在窗前,聞言後便轉身看他,眼中沒有特別地情感,只有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複雜。

      「在傅家過得怎樣?」

      「很好。」

      「比你原先的生活還要更加滿意嗎?」

      不明意義的問話,使偌大的房內瞬間變得無比死寂。

      良久,才聽顧銘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不再面對身後與他分明血緣至親卻關係疏離的兒子。

      「不管選擇誰,對你而言都會是一樣的結果吧。」

      就算從頭來過,也不會改變。

      最後,還是不管他有沒有看見,顧以淵向他行了禮後便轉身離去。

      「我不需要你們,正如你們不需要我。」

      直到門扉徹底被關上,房內繼續沉寂,卻在下一秒響起一聲嗤笑。

      ──有些事,一旦做錯,就無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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