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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復仇者

隆。

隆。

隆。

大門被重重地敲著,因為鎖鏈被震得嘰喳作響,讓皮洛斯‧鈍石擔心這座歷史悠久的大門可能會在幾分鐘內宣告解體。

他是一名旅者,如同浮萍般飄泊不定。那是因為家園已毀,昔日莊嚴偉大的城市已淪為一片廢墟,邪惡可憎的生物徘徊其間。如今,當初生活在此的人們被迫四處流亡,到處找尋著安穩的居住地。

「就這樣不死心嗎?」他的爺爺艾波頓‧鈍石這麼問著。

「當然不會甘心啊!那可曾經是我們居住過的土地耶!」那是他的父親阿波提‧鈍石。

「可是就算是真的拿回了這塊土地了,失去的人民也不會回來了……」

因為,銅脊矮人早已經分崩離析,大部分人依附在表親鐵脊矮人那裡生活,而少數則選擇憑藉鍛造技術替其他民族服務。他們到處分散,即使他想要登高一呼,喚醒他們光復故土的榮譽感,但有多少人願意放棄已經回復平穩的日子?

「而且你要孤身一人和這成千上萬的敵人戰鬥?」艾波頓揮動手中的鑿子,這面牆壁只要再三個工作天就能完成在其上的雕飾,所以現在處於分秒必爭的狀況。

皮洛斯沉默不語。

人類、矮人曾經訂定的古老盟約並沒有被遵守及實行,他的親戚和族人則分散四方。的確,他只有一個人,一支斧頭,一面盾牌。

「您不覺得這種英雄式的挑戰,才有資格列入矮人族傳說的一部分?」阿波提將鵝毛筆端稍微地沾了一下墨水瓶內的液體,他的棕鬍上有著點點黑斑,手上滿是被油墨沾染的痕跡。

「『復仇者』嗎?你還相信那種騙小孩的玩意嗎?」

「話說,老爸您現在在刻的浮雕就是以前發生過的傳奇,不是嗎?」阿波提忍不住吐槽,「那也是歷史的一部分吧?」

「那不一樣!」艾波頓的白鬍大力搖擺著,「雕刻可不用對歷史的真實性負責!」

「可是皮洛斯在做的卻是毫無意義的犧牲,失敗可不會記錄在史詩裡面……」

祖靈廳,還有它週邊的坑道和要塞,淪陷在半獸人和地精大軍之下已經過了好多年的時間,在這段期間那些邪惡生物只會將根扎得更深,而成功取回故土的機會,就跟他爺爺所說的一樣──微乎其微。

「可是終究還是有人得去做吧?在我們矮人族的歷史裡也不乏以寡擊眾的英雄。」

「那就跟我不小心多切掉的石塊一樣,永遠不可能再出現。」艾波頓補充說明,「這可不是吟遊詩人刻意誇大的稗官野史,而是鐵一般的現實。當初這裡有五百個裝備精良的精銳守衛,最後還不是在這裡被屠殺殆盡?」

「您別忘了『啃石者』圖克,五百年前曾經在第二十三廳擋下幾百個半獸人戰士,您應該也有親眼看到那堆積如山的屍體吧?」

「那時老圖克有地利,第二十三廳那裡也有自然的地勢可以讓他以少擊多。」艾波頓像是在懷念當時情景般瞇起了眼,「而且半獸人牠們也不願意為了一個人多蒙受損失。」

「可是如今半獸人和地精在祖靈廳已經盤據多年,地利已經不能算是我們的優勢條件了。」

「……」

「那就讓我們經營多年的土地拱手讓人?」阿波提雙手抹著臉頰一臉悵然,畢竟他手上的史書已經堂堂邁入了第一百五十冊,要理解到他要撰寫的歷史只到此為止,是一件相當痛苦的事情。

「土地被奪走了,還可以再找;人命逝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你可以問問皮洛斯,他們是否還在過著漂流無根的生活?」

答案是否定的,縱使離開了他們失去的土地,所謂的青銅民族是不會屈服於現實的,許多的丘嶺和山脈已經再次傳來銅脊矮人打鐵的聲音。

「那我撰寫歷史還有什麼意義呢?」阿波提不斷地搥著自己的胸口,彷彿他的世界已經徹底絕望。

「您告訴我這是騙人的吧?」阿波提揪住了艾斯頓的衣襟,眼淚就像潰堤般從他的雙眼流了出來,「銅脊矮人就這樣慢慢地消亡了嗎?」

「很遺憾的……」艾波頓沒有一絲感情地說,「最後他們的血統會漸漸被我們的表親混雜,什麼都沒有剩下。」

「騙子!」

皮洛斯無言地看著他的爺爺和父親在一旁打成一團,揪鬍子、拔頭髮,完全不顧子孫的眼光。

他的爺爺是偉大的雕刻家,自他出生以來雕塑出無數壯麗無可復加的精美雕刻作品。歷代的國王、讓人歌頌的戰役、從古流傳至今的傳說,無一不在他的巧手之下栩栩如生。他將自己的一生奉獻在雕刻這門工夫上,對他而言這是矮人們心血的結晶之一,本來應該是永遠流傳於後世,供子孫追思。

他的父親則是知名的戰場史官,永遠在最前線注視著前線的戰士。他將每個指揮官的決定,每場戰役的結果,還有他們如何奉獻自己的生命,將這些忠實的記錄下來。他將自己的一生奉獻在歷史這門學問上,那是矮人們心血的結晶之一,這些生者與死者的事蹟,都將留在祖靈廳的紀念碑上永垂不朽。

而他的親戚朋友們,有的人打造出無堅不摧的神兵利器,有的人製造出強韌堅固的秘銀寶甲,有的人採掘出碩大美麗的珠寶玉石……

但他卻四處流浪,抱著毫無可能實現的希望,追尋著那唯一的承諾與誓言之地。

皮洛斯‧鈍石,「復仇者」,他是一名矮人戰士。和那些結辮蓄鬍的同胞不同,他們將自己的頭髮、鬍鬚剃光,在戰死的祖先、先輩前發誓,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那些讓他們的家族光榮蒙羞的仇敵們,注意了!緊盯著你們的週遭,在死神到達之前,「復仇者」會先將他們的怒焰帶到。

「安息吧……」皮洛斯喃喃地說著。

在黃沙落盡之後,只有無數身著毀損盔甲的屍骸到處散佈著,即將完成的雕刻早已崩毀,散落的史書頁面則化為齏粉。

隆。

隆。

隆。

唯有如同敲門聲的隆隆戰鼓還在沉沉響著。

即使將要面對無數的敵人,但是……

這是身為銅脊矮人最後一個國王的尊嚴與責任。

「我回來了!」

皮洛斯‧鈍石大聲地宣布。沉重的石門應聲而開,彷彿告知誰才是這個宮殿真正的主人……

「來戰吧!」他將手上的秘銀戰斧握柄用力敲打著盾牌,爆出點點火花。

「你們這群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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