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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五月底的春陽烘烤著城市天際線,讓人額頭發汗的和煦溫度。逛街的人群裡幾個小孩笑鬧著,跑過街頭依然四散的積水。

看著週末市區的熱鬧景象,聿庭放下一直背著的琴袋,轉頭瞅了眼和他一樣靠在牆上的另一名男子。

「你那墨鏡會不會太浮誇了啊?齊禹。」

推了推臉上的墨鏡,齊禹換上有點過於燦爛的笑容,「今天難得放晴欸,當然要讓我的裝備出來發揮一下。」

「而且,考慮到等等的活動,咱們現在得低調點,不是嗎?」

「……是,你是這整條街我看到最不顯眼的人類了。」聿庭看著路邊匆忙把小孩從齊禹面前拉開的媽媽,暗自祈禱齊禹挑染鮮紅的髮型和誇張的打扮,不要讓他們在活動開始前就惹上麻煩。

迎著溫暖陽光伸了個懶腰,齊禹一派悠閒地打量四周,「對了,你剛剛聯絡葉恩他們,還要多久才會到?」

「葉恩去載紀珊了,應該快到了吧。」從兩人站著的小巷口,可以清楚看見擁擠的人行道外同樣川流的馬路。

等待著的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齊禹墨鏡下的雙眼百無聊賴地追蹤來往行人。幾個年輕女生從一旁排隊的家具店喧鬧著走了出來,手裡抱著體積不小的填充玩具。

「……那個是什麼?鯊魚嗎?」

排隊人龍對女生手中的鯊魚玩偶投去熱切的眼神,聿庭轉頭看了一會,「好像是那間連鎖家具店的暢銷商品吧,最近網路上常看到有人討論,聽說還賣到缺貨欸。」

「……好難理解現在的流行。」齊禹靠回牆上,「如果這麼熱門,那肯定很快網路上就會出現仿冒品吧?」

「你是說眼睛縫歪、線頭跑出來,抱一抱還會把睡衣染色的那種嗎?」

齊禹點點頭,「不知道咱們姍姍來遲的葉恩,對鯊魚暢銷這件事會有什麼看法呢?」

聿庭回過頭,巷口一輛機車停下,後座揹著琴袋的少女先下了車。騎車的男子停好車,摘下安全帽,齊眉的劉海幾滴汗水滑落。

「路上塞車,不好意思。」抬手抹去額前的汗,男子轉身從少女手上接過琴袋,「謝了,紀珊。」

「不用擔心,時間還很充裕。」紀珊拿出手機,「我先跟陳董聯絡一下。」

齊禹摘下墨鏡,一臉蓄勢待發的表情,「葉恩你怎麼一點興奮的感覺都沒有啊?這是我們第一次在這種規模的場合演出欸!」

「我剛剛在太陽下騎了二十分鐘的車,實在很難興奮起來。」葉恩將紀珊和他的安全帽放進機車座位底下,「齊禹,你的手。」

「抱歉,一時興奮……」齊禹縮回本來搭在葉恩肩上的手,「之前學校音樂祭頂多才三、四百人吧?不知道今天會來多少聽眾呢?」

「這個就要問『綠』的歌迷囉?」講完電話的紀珊走回眾人旁邊,帶著狡黠笑容看向葉恩,「剛剛路上葉恩一直跟我講『綠』的事情。他其實很興奮,不過不是因為等等的表演。」

葉恩轉頭對上紀珊的雙眼,嘴角拉起窘迫的微笑,「沒辦法,我一直都很想來『綠』的首發會。」

「那你應該更興奮啊!竟然可以幫自己的偶像暖場!」齊禹的情緒已經升溫到極限了,「這對我們團也是很好的機會欸。」

「我們的團啊……」皺起眉的聿庭微妙地欲言又止。

「表演完再說吧。」紀珊及時打斷話題,「該走了,我們還得先上樓跟陳董打個招呼呢。」

「遵命,團長!」齊禹拉著聿庭,一馬當先走向一旁大樓的入口。紀珊回頭向葉恩眨了眨眼,兩人有默契地交換了個微笑,跟上齊禹他們的腳步。

*    *    *    *    *

平常日子裡光鮮明亮的百貨公司廣場,今天調暗了燈光。舞台上堆著音箱與器材,後頭偌大的看板上一顆黑白分明、手繪風格的眼睛,這次「綠」的單曲封面照。

檢查了一下鼓組,紀珊從帆布背袋中拿出鼓棒。從鼓手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見昏暗舞台上正在準備演出的其他成員,還有台下聚集的人群。

距離開始還有一小段時間,紀珊踱步到葉恩身邊,「緊張嗎?」

「嗯……?」葉恩恍神了一下才回過頭,「喔……還好。」

「你沒事吧?」紀珊皺起眉頭,很少看到葉恩在演出前心神不寧的樣子。

右手撥弄著電吉他的琴弦,葉恩看著紀珊撐起微笑,「別擔心,我沒事的。」

指節輕輕碰觸,紀珊貼向葉恩戲謔地耳語,「幫偶像暖場,別太興奮了喔。」

走回鼓組旁坐下,紀珊捏緊手上的鼓棒。葉恩背對著她,令人安心的剪影。她看著齊禹走到麥克風旁,聿庭背上貝斯就位完畢。

──幾秒鐘後,他會搶在燈光亮起前,回頭與自己對望。就和過去每一次演出一樣。

台下原本鼓噪的人群稍微安靜了下來,那是一種布幕升起、燈光點亮前的默契。第一個音符落地前一切未能知曉,他們在等待著,她在等待著。

倏地舞台四周的燈光亮起,白光淹沒視野的瞬間紀珊瞇起雙眼。模糊的畫面裡,葉恩沒有回頭。

葉恩向前踏出一步,猛力刷下第一個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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