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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街角一灘積水映出頂上藍得刺眼的晴空,接連幾天盤據城市上空的雨雲已然消散。盛夏般的白炙陽光,烘烤著五月底梅雨季的尾聲。

晴朗高溫將悶在家裡許久的人們拉出戶外,又將他們推回冷氣正強的室內。市區的百貨公司擠滿人潮,週末與晴天的完美搭檔。

隔著大樓的玻璃帷幕,少女俯瞰腳下熙攘人群,綻開笑容回過頭,「幸好今天放晴呢,本來還有點擔心雨勢會影響到首發會。」

沙發上一身幹練套裝的女子回以微笑,「我們運氣真好,第一次來首發會就這麼熱鬧。」撥了撥俐落紮起的頭髮,女子拿起桌上冒煙的茶壺,替桌上三個杯子添滿熱茶。

「……曉虹,不能喝冷飲嗎?」一看到緩緩上升的白煙,少女的嘴扁了下來。

「雖然今天很熱,不過最近行程比較多,還是要注意喉嚨的狀況。」曉虹的嘴角揚起些許無奈的弧度,「忍耐一下吧,徐旻。」

「好吧……」徐旻踱步回沙發旁坐下,轉頭環視偌大的接待室,「話說回來,陳伯伯呢?」

「我在這,讓妳們久等啦。」一位頭髮半白的男子推開接待室大門,揮了揮手上的海報,「唉呀,底下店員說今天人很多,怕等等缺貨,只能給我一份。」

輕快步伐走到男子身邊,徐旻滿臉笑容地接下海報,「陳伯伯,謝謝你。還特地麻煩你幫我拿一份海報。」

「真的是麻煩您了,陳董。明明之後跟公司拿也可以的……」曉虹也起身和陳董致意。

「小事小事,現場限定的贈品,當然要現場拿才有意思。」陳董笑著說,「今天是妳們第一次來首發會吧?總得體驗一下。」

「之前都在忙宣傳跟錄音,還真的沒機會來首發會呢。」曉虹看著迫不及待拆開海報的徐旻,「對了,我們今天來這邊的事情,還請您不要說出去喔。」

陳董瞭然地點頭,「離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再喝點茶休息一下吧。」

晴好天光灑落的接待室安靜了一會。徐旻細細檢視手上的海報,曉虹沒閒下來,埋頭整理記錄得密密麻麻的記事本。而陳董啜著茶,慈愛的眼神像看著兩個孫女。

一陣手機鈴聲打破室內的寧靜,陳董走到窗邊接起電話。

「難得來首發會,就先別管工作了吧?」心滿意足地放下海報,徐旻湊到還在塗塗寫寫的曉虹旁邊。

「……不行啊,妳今天可是翹了樂理課來的。」曉虹看著記事本上擠成一團的行程,眉頭緊鎖,「如果不想辦法補上進度,玳蓮姐不會放過我的……」

「明明就快放暑假了,真想輕鬆一點啊。」徐旻小小地嘆了口氣,「不對……總覺得放了暑假、不用去學校之後才會開始忙啊……」

「別忘了妳的身分不只是大學生啊。」

「不過,說不定可以利用這兩個月,規劃下一步的計畫……」徐旻喃喃,轉頭看向放下手機、滿臉笑容走回沙發旁的陳董,「陳伯伯,怎麼這麼開心?接到什麼好消息嗎?」

「剛剛忘記跟你們說,今天首發會跟之前不一樣,有請到暖場樂團。」陳董坐下,又幫三人倒了點熱茶,「是在我店裡打工的女生的團,跟徐旻妳一樣都是大學生,實力很不錯。你們想去聽嗎?」

「暖場樂團?好啊!」徐旻的語調回復活力,「走吧曉虹,妳可以順便聽看看這個團適不適合推薦給玳蓮姐。」

「大學生組的團嗎……」曉虹沉思了一會,闔上記事本,「也好,看能不能帶點成果回去交差。」

「如果要聽暖場的話,你們差不多該下去了。」陳董看了看手錶,「我有請工作人員幫你們在靠近舞台的地方留了空位。不過別太興奮啦,記得低調點。」

「陳伯伯,謝謝你這麼照顧我們。」窗外的陽光落在徐旻燦爛的笑臉,「之後有空再來看你。」

「不用謝啦,託妳的福今天店裡才會那麼熱鬧。」陳董目送拉著曉虹走向門口的徐旻,「幫我跟玳蓮問好啊!」

笑鬧間回頭答了聲好,徐旻念著「她不會剝了妳的皮啦放心啦」,邊推著聽到玳蓮名字在哀號的曉虹離開接待室。大門關上,方才充滿青春喧鬧的空間復歸寂靜,桌上的茶杯兀自冒著白煙。

*    *    *    *    *

舞台兩側的巨大音箱接上電源,漆黑表面下隱隱轟鳴,應和台下興奮騷動的人群。百貨公司一樓的廣場少見地調暗了燈光,為即將開始的演出準備。

穿過舞台旁不起眼的通道,徐旻和曉虹順利找到沒被厚厚人牆佔據的一角,從那裡可以清楚看見待會舞台上的演出。

「陳董還真有心啊,幫我們留了這麼好的位子……」曉虹環視四周,「徐旻?妳還好嗎?」

「喔……我沒事。」慢了幾拍徐旻才反應過來,眼神游移,「人、人好多喔,原來首發會現場是這個樣子啊。」

「是啊,之前都只是看報導,完全感受不到現場這麼熱鬧呢。」剛才還在為工作焦慮的曉虹,此刻也被現場翻騰的氣氛感染,熱切地盯著白炙燈光剛剛打亮的舞台。

舞台上首發會的主持人現身,開始介紹今天的活動內容。台下等候已久的群眾益發躁動,有人揮動著自製的標語和小旗子。有些失焦的雙眼和曉虹一起注視著舞台,徐旻緊抿雙唇。

主持人離開之後,舞台又暗了下來。黑暗中隱約看到幾個樂手上台,開始在各自的位置準備演出。或許因為暖場樂團不是首發會的重頭戲,台下的氣氛稍微冷卻了下來。

幾下撥動琴弦的試音,伴隨麥克風的低迴振動與零碎鼓點。徐旻聽著黑暗中那幾似呢喃的斷續聲響,催眠般的短暫片刻。

舞台四周的燈光倏地亮起,一瞬間迷晃了雙眼。逆著刺眼白光,徐旻下意識看向舞台右側,那墨黑劉海覆著前額的電吉他手。兩人視線不經意相撞。

那吉他手向前踏出一步,猛力刷下第一個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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