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那個傳說

      那天艾琳和亦心兩人都說了些什麼,我想,我大概永遠無法忘記。

      「我的脖子長出了芽。」

      那場慶生會,其他人都已離去,剩下我們三人收拾殘局,而我躲在厚重的窗簾後方,我親耳聽見艾琳和亦心如此說道。

      聽見這句話的瞬間,我以為這只是艾琳對一件事做的某種比喻或是其他,而非是一個事實的陳述。昏暗的燈光籠罩著我的身軀,而我傻愣在原地,聽著她們兩人的對談,我後悔自己沒有去深思內容裡的涵義。

      時過境遷,十年早已過去,這個瞬間距離現在是將近十五年的距離,然而直至今日,這些對話、那些畫面,卻深深地烙印在了腦海深處,最近看見陽台上那盆再度盛開的血紅色時,我仍會想起。

      可悲的是,艾琳話語裡隱藏的謎題,我卻到了故事的結尾才終於揭開謎底。

     

      「書桐,妳今天有看見艾琳嗎?」

      一聲叫喚打破了空間的寧靜,讀書的節奏被其打斷,我從書堆裡抬起頭,瞧見亦心叼著冰棒棍,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自從那天晚上過後,亦心和艾琳兩人的關係看上去有點微妙,午休時間時我們總會將桌子拼在一起,三人邊聊天邊吃飯。以往,我們總是吵吵鬧鬧,不論是聊八卦還是討論時事,氣氛從未冷卻。

      然而最近我卻發現,以上次的談話做為分界線,他們兩人單獨對談的頻率少了很多。那晚,我並沒有參與她們的談話內容,所以我並沒有干涉她們的打算,但亦心最近的怪異舉動,卻讓我十分在意。

      「怎麼了?」

      我從右手邊的書堆隨意抽出一本翻開,裡頭密密麻麻的數字與代號讓我頭痛不已,這是先前暑輔時班上統一訂購的數學參考書,拿在手裡有些重量,題型收錄了很多,沒做幾題卻被我丟在了一旁,要不是偶然抽了出來,我大概連瞄一眼都覺得懶。

      準備段考的期間,總是讓人特別容易走神。

      「艾琳沒有去她家附近的圖書館讀書嗎?」

      「快段考的時候她總是在那裡。」

      我漫不經心地回答。

      有人說過,自己要是被別人打斷了學習的節奏,便會很難再將精神集中在書本上,之前就覺得這句話說得挺有道理,現在想想,是因為我大概也是這種人吧。

      「但好像沒有。」

      亦心回道,將她的手機遞了過來,我熟練地輸入密碼,不知道亦心究竟想要我看什麼,便一臉疑惑地看向她。

      「阿姨傳了個簡訊給我,妳看看吧。」

      【今天艾琳有和妳們一起讀書嗎?我回來時就發現她出門了,但沒說要去哪裡。

      P.S.妳們段考結束後是不是打算辦烤肉會?艾琳已經把木炭買好囉^^】

     

      「烤肉會?這是什麼。」

      一股異樣的感覺從心底升起。我甩了甩頭,想將這個令人不安的感覺趕出腦袋。我想起那天晚上艾琳的反常,此時又看見了來自艾琳媽媽的簡訊,藏在長袖T恤裡的手臂頓時升起了大片雞皮疙瘩。

      要是不去圖書館溫習功課,說真的,我完全不曉得艾琳還會去哪裡。

      「我不知道。」

      「亦心,艾琳有和妳說過她會去哪裡嗎?」我開口詢問,這時才發現我的聲音不知何時已變得沙啞難聽,但我並不是很在意。

      「沒有啊!要是有的話我怎麼會問妳?」

      興許是亦心已經急了,說話比平常衝了不知幾倍,明明我心裡也是煩躁得很,卻仍然努力保持冷靜,那人的口氣不再友善,讓我十分不悅。

      「黃亦心,說話真的不用這麼嗆。」

      我略為嚴肅地提醒,隨後深深地吸了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喔?不然我要怎麼辦?都這種時候了,還一臉冷靜地分析局勢嗎?」

      亦心從我手上猛地搶回了手機,我才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淚水已經在她的眼眶集結,再眨一次眼就有可能掉淚。

      我看著她愣住了。

      亦心似乎也覺得自己失態,低垂著頭不發一語。六坪大的小空間,一時半晌沒有任何人說話。

      良久,我才又小心翼翼地開口。

      「妳打電話了吧。沒接?」

      「嗯,沒接。」

      「所以妳也不知道木炭是怎麼回事對嗎?」

      那人看起來差不多已經冷靜下來了,終於抬起頭,重新將視線放在我身上。她堅定地搖了搖頭,雙頰還掛著兩條淚痕,她從未如此憔悴。

      這個瞬間,我突然覺得這樣的亦心十分陌生。

      「妳知道為什麼我這麼緊張嗎?」

      突然,亦心拋了一個問題給我,沒有想到她竟然會率先開啟這個話題,我忍不住嚥了嚥口水,手指緊緊絞著衣角,遲遲沒有鬆開。

      「大概。」

      「我想也是,慶生會那天的對話妳不可能沒有聽到……」她點了點頭,嘴唇抿成一條線。話還沒講完,但她只是又張了張嘴,沒有再說些什麼。

      這樣的動作重複了多次,先前不耐煩的感覺又開始緩緩積累。我正打算出聲催促,而這時,她終於開了口。

      「那天回家之後,她傳了一封簡訊給我,我以為是要繼續慶生會結束後的談話,毫不猶豫地點了開來,然後,我發現上頭只有四個字。」

      我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上面寫著:『不要找我。』」

      「這是什麼意思,妳猜不到嗎?沈書桐。」

      從我和艾琳正式成為無話不談的摯友關係後算起,不過短短三年。

      這三年間,我明白了先前曾聽說過的他人對艾琳的評價,才知道這不過只是針對表面所下的標籤。

      什麼美麗大方,什麼溫柔婉約,從現在的我的角度來看,這些是並不足以詮釋艾琳這個人的。

      我知道她和我們沒什麼差別,有時候會開玩笑,會透過社群軟體上關注流行的話題,偶爾會犯蠢,也會忘記瑣碎的事情。自從我和她更親密一些,我則越清楚人們口中所謂的高嶺之花,其實也和我們這些凡人們沒兩樣。

      但奇怪的是,我從來沒有見過艾琳的臉上除了「喜悅」之外的任何情緒表現。我沒看過她掉淚,也沒有看過她憤怒的表情,就連我們三個一起看恐怖片時,她也沒有表現過任何恐懼。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經猜測過,她該不會沒有除了喜悅以外的情緒吧?

      若這個猜測真的成為了事實,那麼我將感到毛骨悚然。

     

      艾琳還是沒有和我們聯繫。

      亦心看上去是沒有心情再繼續準備段考範圍了。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將她放在桌面上凌亂的書本整理好,走出房門,打算為她準備一杯熱巧克力。

      融化的巧克力和熱牛奶一同攪拌,香甜的味道放鬆了我緊繃著的神經。

      ——艾琳真的失蹤了嗎?

      在我的記憶裡,艾琳這個人從來不會讓人擔心。首先,她要是打算出遠門,一定會和我們告知她之後的行程;其次,她除了睡眠時間外,手機不曾關過機,就算沒有立即回覆我們傳給她的訊息,也必定會在半小時內回覆。

      這樣一個讓人放心都來不及的女孩,怎麼會突然失蹤呢?

      我努力讓自己不要往壞的那方面深究。

      回到了房間,我捧著兩杯熱巧克力,一杯放在亦心面前。

      我瞥見書桌上去年亦心和艾琳以生日禮物的名義送給我的小說裡,夾著帶有薔薇花圖騰的書籤。這讓我想起了好一陣子以前,艾琳曾經對我說的話。

      「書桐,妳知道我們家附近那間叫做『Legend』的花店嗎?」

      「妳說那間小花店嗎?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最近那間店的每日一語好像都沒變過。」艾琳回想了一下,又道:「想問問妳有沒有發現。」

      「原來是這樣,我很少經過那裡。」

      回家和那間花店的位置是相反的方向,平常我根本沒有機會走到那裡,更別提那裡的每日一語了,上頭的內容又換成什麼,我完全不清楚。

      「對欸,妳家和花店是反方向。」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繼續了這個話題。

      「『花環,是最初和最終的凋零』這句話,妳不覺得……和那個傳說很像嗎?」

      那時,我還想不到艾琳口中的傳說是指哪個,現在回想起這件事,我總覺得有些既視感。

      於是我有個大膽的猜測。

      「妳知道花環的傳說嗎?亦心。」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