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她說她是地底人」02

      ——秋天。爽朗的季節。

      對於學生來說,意味著所有事物重新開始的新學年、告別暑假後的九月,是讓人不知不覺間多愁善感起來的月份。

      而在這個月裡,意外的事情馬上就出現了。

      是「轉校生」。

      一名新來的同學轉校到這裡,來到了我們班上。

      不過因為是隨著新學年開始入學的,班級重新分配後,轉校生也不算是什麼特異的存在了。大家都是不認識的人,來自別的班還是別的學校都沒有分別了吧。

      反正所有人都是要作一次自我介紹的……如果班主任老師是那種「同班同學要好好相處」主義者的話。幸好不是。最後,新學年的第一個班會在有點呆滯的氣氛下結束了。

      那時我還沒有放棄(絕望)。

      不,應該說,那時的我還沒有看清現實。真的是太蠢了。我居然還沒死心、認為除了自己的房間之外這個世界還是會有令自己精神穩定的地方。

      所以我受到懲罰了。

      首先,我本來是打算趁新學年認認真真地想要交個「朋友」之類的——但失敗了。

      正確地說,是連跟我說話的人幾乎一個都沒有。

      難道我散發著什麼氣場……用朗基努斯之槍才能突破的力場嗎!?不,真正的理由其實我是知道的。那是因為在班會結束之後不久我就睡著了,勉強自己早起床準時上學的結果。

      醒來時,第一天的課堂就已經全部完結,只有半天的開學日徹底遭到浪費。

      順帶一提,走來叫醒我的人當然也是沒有的。

      「眠、眠久?下課了囉~醒過來囉~」

      朦朧的意識中聽見了這樣的聲音。

      天使的聲音。

      ——對,就是天使。

      睜開眼睛後,課室吵雜的光景隨即映入眼簾。

      虧我在這環境中還能聽得見天使的聲音嘛。不,能夠在這裡睡著才是更讓人覺得奇怪的事吧……但我卻舒舒服服地陷入沉睡了,而且做到這種事的人還不僅我一個。

      「唔……唔唔……下……下課……那是什麼……可以吃的嗎?」

      「呵呵,眠久真是的,那是不能吃的啦!啊!不要吃自己的手臂,手臂也是不能吃的!哇,快醒來啦,眠久!」

      轉校生的名字叫做「眠久」。我是在這時才記住了她名字的。

      「再繼續睡我就要在妳額頭上蓋上『懶蟲確認!』的印了囉~」

      在視線的前方,正好看到友希拿著從筆袋裡取出的原子筆作勢要在還沒清醒過來的轉校生額頭上塗鴉。

      別以為同樣是藍色墨水用原子筆畫就算是蓋印啊!

      ……雖然心裡這樣想著,但對方是友希的話我當然是忍住了。不,其實無論是誰我都不會出聲就是了。我可是把心底話都放在內心裡的男人(廢話)。

      「……唔、唔唔……」

      「快醒來囉~快醒來囉~」

      「……唔唔唔……」

      「呵呵,終於醒來了?」

      「……唔……」

      「呵——啊!」

      「……唔——啊?」

      嘎——彷彿聽見了這樣的效果音。

      沾著藍色墨水的筆尖,大大咧咧地戳了戳那可說是沒有任何瑕疵的漂亮額頭。

      一個黑點倏然出現在白紙上面。

      啊、不……那是藍點才對吧?

      「嗚、嗚嗚嗚哇!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我馬上給妳擦乾淨!啊啊啊啊啊,找不到能擦東西的布啊——!」

      友希崩潰了。

      不過,依舊很可愛。天使級別的可愛。

      「…………」

      轉校生似乎終於睡醒,並搞懂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狀況了。

      她上半身離開桌面,然後靠著椅背揉了揉眼睛,說道:

      「啊,不用麻煩了,我用手沾些口水擦一擦就好。」

      「哇,妳是大叔嗎!」

      是大叔啊!

      我不禁在內心附和友希。

      沾些口水擦一擦什麼的,就連我都不會那麼做……真的。至少,上中學以後就不會了。

      可是,現在,說要這麼做的人,卻是名女孩子。閉月羞花的女孩子啊!

      「不、不不不行!眠久妳可是女孩子喔!身為女孩子不可以做那種事情啦!」

      「誒……身為女孩子不可以做的事情嗎,那是什麼?女孩子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是誰決定的?話說,這是『性別歧視』吧?我從『網上』學到的,認為女孩子不應該做什麼什麼的偏見——就是性別歧視吧?性別歧視是不對的喔~我本來還以為這個世界一早已經男女平等了呢,原來還沒有嗎?」

      「……嗚、嗚哇!這孩子在說什麼,我好像完全聽不明白!?明明知道她說的是錯的但不知為何就是想不到反駁的話!這、這是為什麼啦!」

      不、不要慌張,友希!

      不明白的人不只妳一個,老實說我也是!

      「唉,好啦。既然妳那樣堅持,我就乾脆地放棄吧?」

      「……嗚,好累。這種像是解決了某個重大危機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那,作為代替,就由妳沾些口水來替我擦吧?」

      「誒!?為什麼!?人、人家也是女孩子啊!?」

      「唔唔,是呢,友希也是女孩子啊。不能讓妳做些女孩子不應該做的事情嘛。可是,怎麼辦……我也沒有面紙啊。這樣下去,我大概會在開學第一天就達成得到首個稱號的成就(?)了吧。稱號是『未開啟第三隻青眼的轉校生』之類。對不起了,友希……以後也請妳繼續跟未開啟第三隻青眼的轉校生做朋友了囉?」

      「嗚、嗚啊啊啊——!」

      天使再次崩潰了。

      並向轉校生發動貓拳攻擊。

      「嗚啊啊啊啊——眠久好壞,總是在欺負人!」

      「哈哈哈哈哈——啊,是的,其實我就是在欺負妳。從中途起看到友希困惑的樣子很可愛就忍不住想繼續欺負妳了。抱歉抱歉,我做過頭了,原諒我吧!」

      「真是的,以後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哦!」

      「啊、不,關於用口水擦一擦這件事我其實還有點認真的。」

      「嗚!眠久果然就是個大叔啊——!」

      ——結果,為了消除少女額頭上的那個「藍點」,兩名女生揹起書包往洗手間出發去了。她們嬉戲的聲音過了一段時間依然從走廊上傳來。

      「哇……」

      有種像是看了些不得了東西似的感覺。

      「……這樣也行?」

      還坐在自己座位上(不知不覺課室裡只剩下自己)的我不禁發出感嘆。

      和天使——友希如此親近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啊。

      她們真的是今天才認識的?說不定在這之前就是熟人了吧。

      但,明明跟我一樣。

      ——明明跟我一樣,整個開學日幾乎都在睡而已,然而兩者的待遇卻差那麼多。

      「…………」

      真是不公平。

      不,不應該這麼說吧……雖然身為懶人,但我其實並不喜歡講埋怨上天的話。因為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事都是與上天無關的,全都是人們的自作自受嘛。

      因此,我不想講這不公平之類的東西。

      但如果硬要說的話……對了,我就想這麼說吧——

      ——她讓我看見了,希望啊。

      就是這樣。

      這就是那時我所懷著的、確切的心境。

      然後……這也是讓我遘向絕望的第二步。

     

      作為庸才的自己想要成功,那該怎麼辦才好?

      盡管參考已將成功得到手的天才吧!

      「唔……唔唔……下……下課……下課?」

      象徵課堂結束的鈴聲響起,任教數學科的班主任老師宣佈「下課了」,我半睜著朦朧的眼睛開始「夢囈」起來。

      「……下課……那是什麼……可以吃的嗎?」

      當然不能吃吧。

      是誰在問這種白痴問題啊?

      嗯,是我。

      等待著但遲遲沒得到回應的我,於是偷偷望向旁邊、作為我鄰座的那位同學——

      「…………」

      接著——我不自覺地屏息、連呼吸都差點忘了。

      這種事……有可能在這世上發生嗎?

      我的鄰座、他,竟然是個「空氣人」!?

      看著那空空如也的座位,我的內心也不禁感到同樣程度的空虛。

      我用目光打量了一下課室,發現鄰座他的「本體」正在別的地方跟其他人談笑風生。小休只有十分鐘的時間,所以確實是很寶貴的。用在我身上簡直就是浪費吧——我理解了。因此也釋懷了。

      ……就說這種小小的挫折才不會把我打敗嘛!好,下一個!

      「啊,不好!手拿著原子筆睡著不小心就把課本畫花了!糟了啊、糟了啊——」

      我裝作從筆袋中翻找塗改液之類的物件,當然,那種東西我才不會有的。平時上課只是在睡覺的人有帶原子筆上學就可說是奇蹟了。

      「塗改液——沒有。嗚哇~怎麼辦——」

      沒有辦法。

      「用口水吧!」

      我爽快地伸出拇指從嘴邊掠過,途中用舌頭快速將口水添加到上面去了。帥氣度MAX。

      評分,十、十、十、十和十。

      評審,我自己、我自己、我自己、我自己和我自己。

      我以眼角偷瞄鄰座的同學。

      如果能得到「嗚哇,好髒啊~沒有塗改液問我借不就好了嘛~」之類的回應就算合格了。然後我便會回答說「啊,是啊,那我下次就問你借吧~」,並以此作為契機發展出灼熱的友情——

      要是這樣的話就好了呢。

      「…………呼哇、呼哇……」

      然而,我的舉動並沒有得到關注。鄰座他睡了。打著鼻鼾,正值最佳的睡眠段。

      所以、也就是說,「嗚哇,好髒~」、「是啊,那我下次就問你借吧~」的情況不會出現。

      失敗了。

      啊……是啊,這世上並不是只有懶人才會上課睡覺的,尤其是在剛吃完午飯後的課堂。幾乎任何時候都在睡的我對這點根本一點察覺都沒有,失敗簡直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啊。」

      我的拇指擅自與課本激烈地接起吻來。

      用口水消除紙上的原子筆墨水當然是行不通的吧。還會讓紙濕了變薄。好髒啊。我剛才是腦子進水了嗎,竟然想到這種白痴的方法。

      ……說到底,打算以這麼特殊的例子作參考本身,就很有問題了不是嗎?

      「看到希望」什麼的,我的腦袋肯定就是壞掉了。

      總而言之,我真是個笨蛋。

      ——也因如此。

      我才會不知反省,然後陷進更深的絕望之中去……

     

      那是,某天的黃昏。

      自開學以後已經過了三個禮拜了,我依舊呆呆滯滯地上學(因為早起床而精神不佳),然後以同樣狀態(因為各種各樣的失敗而充滿挫折感)放學——但是,那天卻有點不一樣。

      有一件事情是跟平時是不同的。

      我回到家裡才發覺——上課時用(其實是睡覺時當枕頭用)的課本我忘帶回來了。

      物理科的課本。

      很厚。

      相當舒服的臨時枕頭……不,這不是重點。

      它可是我的朋友啊,畢竟只有它一直陪伴著我……不不不,這也不對。幻想課本是自己的朋友也實在有點那個,非常淒慘。我才不會承認。我才不會承認,愛因斯坦(連名字都起了)是我的朋友啊……!

      因為平時懶的緣故,我通常不會把東西寄放在離課室很遠的儲物櫃裡,而是隨身攜帶的。

      雖然書包會變重,但剛好可以鍛鍊一下完全不做運動的身體。懶並不等於是怕辛苦的代名詞。我認為,懶的真正意思是極度抗拒去做不想做的事才對。

      懶人會因為不願做某樣事情,而落得需要付出更多汗水的結果。這可是常有的事情。

      而且,懶人還會因事物擺脫慣性、出現狀況(例如每晚送到房門前的飯還沒到來之類)而感到不安——那時的我,正是處於這種令人焦躁的心情之中。

      每天都會帶回家的課本。

      這天卻不見了,沒帶回來。

      「…………」

      怎麼辦才好。

      「…………唉,算了、算了~」

      這晚就把忘了帶回來這件事都忘了吧~

      這才是我。

      這就是身為懶人該有的自尊。沒錯,懶人是連不安都能夠戰勝的。

      這樣就對了。這才是我嘛——

      「…………」

      ……但是,那天我卻有點不正常。看,就是季節氣氛所造成的影響吧。

      「……愛因斯坦一個人(一本書)在黑暗的課室裡待一晚他肯定會很害怕吧。」

      那時我在期待著,做些不同的事情說不定就會有「好事」發生。

      這種幻想顯示出我對只會讓人痛苦的現實仍然還沒有死心。

      「……我來拯救你了。等我啊,愛因斯坦!」

      我從便服換回原本的校服,穿上鞋後便衝出家門,朝學校的方向直奔。

      打在身上的夕陽光線彷彿在宣示著希望還存在的訊息。

      真是個讓人無比舒服的黃昏啊——我腦裡甚至還產生出如此感想。

      然而,這都只不過是「錯覺」而已。

      ——我曾經以為這個世界怎麼說也有六分。但,因為超自然事件真的出現,所以倒扣三分了。

      那天在黃昏的課室裡,我目睹少女從抽屜中爬出來。

      接著我還向那個下半身仍置於「抽屜之中」的她,打招呼了。

      「…………」

      果然。

      這個世界才不會如人所願嘛。

      ……真的是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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