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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死灰復燃(小桃篇)

才剛開口出聲,電話那頭已傳來小桃陣陣的啜泣聲,這讓夢翔原本已悲慟萬分的心,增添數分抽蓄的痛。

「……也好,想哭就使勁哭出來,這是好事。」夢翔溫柔的聲音,瞬間融化小桃冰封已久的心,有如釋洪般嚎啕大哭了起來。

雖然只是透過電話,但小桃內心悲慟欲絕的感覺,已確實的傳達到夢翔心坎裡。

「………真的好痛好痛,比被車子撞到,比被狗咬到,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好像跑進千萬隻螞蟻到我體內蹂躪著我的心……那可憐的孩子,產檢明明很正常的,胎位都很正,天啊,為什麼要奪走我的孩子…」

斷斷續續的哭訴著,小桃正把內心對身邊,甚至對造物主的埋怨,一股腦兒宣洩給夢翔;

而此時夢翔能做的,就只有默默地傾聽,因為他瞭解到,這樣的痛楚,不是自己能體會的;

同時他也暗暗的埋怨上天,為什麼給了這樣一個好女孩做母親的機會,卻在她充滿希望的甜蜜時刻,狠心的將之剝奪。

「其實我一直很反對回南部待產;」經過幾分鐘的悲泣,小桃情緒稍稍恢復。

「他們對妳不好嗎?」夢翔終於抓到機會接話。

「這倒是沒有,自從照超音波知道懷了男孩,我的公公和婆婆對我的態度都有轉變,特別是我婆婆,三天一小補,五天一大補,也盡量讓我不要走動…」

「有跌倒或出甚麼意外嗎?」

「沒有…」小桃聲音很小聲地否定。「但是最後一次產檢,醫生就是聽不到孩子的心跳,然後就宣布流產了…我甚麼都不能做,只能一直哭一直哭…」剛宣洩一段落的情緒又再次崩潰。

「妳還在南部嗎?」即使瞭解到甚麼都不能做,但夢翔恨不得能有哆啦A夢的任意門,立刻到小桃身邊安慰她。

「哼,哪可能啊,知道我流掉之後,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婆婆的眼神態度,整個又變回老樣子,昨天晚上我自己開車回羅東了。」

「嗯,果然還是自己的爸媽好,那晚上…」

「下午四點後,我都會在「飛魚與鳥(咖啡廳名稱)。」不等夢翔的邀約請求結束,小桃已傳達想見面的心情。

「那我下班就去…」夢翔原本與之一同悲泣的心情,剎那間有了極大變化,有如給心靈洗了一番三溫暖。

艦隊運動時間大約是下午四點半,若沒急迫性的業務,夢翔已養成跑步的習慣;若有臨時交辦事項,反正家住台北也不可能每天回家,大不了晚上再回辦公室得了。

這天為了赴小桃的約,夢翔早已按耐不住舞動的心,四點半準時將桌面收乾淨,就要往寢室換裝

「大預,這麼準時喔…」嬌慧語帶酸意的說。

「喔,是啊,想去跑步。」夢翔的心虛又豈能逃過這個精明的女人。

「那麼一起去啊。」向來不屑與夢翔同行的嬌慧刁難著。

「妳昨晚當值,今天早點回去陪女兒吧,拜拜…」

不等嬌慧回應,夢翔快步走出辦公室。

此時就算上級單位來內部突檢,恐怕也擋不住夢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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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魚與鳥」位在羅東交流道附近,是個不太方便停車的地方,但離小桃娘家很近,走路不到十分鐘就到了,這間咖啡廳擺設很多可愛的飛魚飾品,牆壁上滿滿的鳥類塗鴉,淡藍色的桌椅擺設清爽乾淨,呼應著暗黃暖色系燈光,是個挺令人放鬆的休閒咖啡廳。

隨意將車停在路邊,夢翔迫不及待的三步併成兩步,就想要走進店裡。

「小桃…」看到日思夜想的她,勉強擠出笑容,對自己搖著手,那股甜蜜感,彷彿讓夢翔再次體驗初戀的感覺。

夢翔緊盯著小桃秀氣的臉龐,原本的瓜子小臉,很明顯的蒼白消瘦。

緩緩坐到她的對面位置,才正要開口;

「還記得第一次一起來這裡的時候嗎?」一向被動的小桃,眼神深邃的望向滿是鳥兒的牆面,輕聲問道。

「當然記得,是我第一次從這裡調到淡水那晚的聚餐之後嘛,我問妳附近有沒有推薦的咖啡廳或小酒館,妳說妳不喝酒,所以帶我來這裡。」夢翔回以療癒性的口吻。

「嗯,我很喜歡這裡的手沖咖啡,能喝到咖啡原味,且咖啡因也較少,苦味較淡,反而有點回甘。」小桃的視線從牆壁移到眼前的咖啡。

「但今天我第一次覺得,這裡的咖啡…好苦喔…」

看著眼眶漸濕的小桃,夢翔真心期望能代替她承受這無盡的悲傷。

「我知道妳很難過,但小產過後,跟生產過後一般,都需要好好修養,希望妳放鬆心情,別再糾結。」

小桃嘴角泛起苦笑,輕輕地搖頭,頰邊滑下一滴淚水

「小桃,妳和士官長都還很年輕,孩子總會再懷上的,為了那一刻的到來,妳要保重身體呀。」夢翔的這番話稍微將沉浸於痛心氛圍的小桃拉了回來。

「謝謝你,大預,我還真的沒想到那麼遠……」

「怎還叫著大預,之前不是說了,脫下軍服就是朋友嗎?」夢翔投以溫暖的笑容。

「喔,對喔,都叫習慣了,那怎麼稱呼好呢?」小桃心情總算好轉,還開起可愛的玩笑。

「可以學韓劇,女主角喊男主角的名字呀,叫我…夢翔哥。」

小桃臉上漲起了一層红暈,一雙大眼睛眨了眨;

「甚麼啊,肉麻死了。」隨即她展現甜美的微笑,還抱著身體抖了幾下,好似雞皮疙瘩掉滿地。

看著小桃嘴角泛起的笑窩,一直懸在半空的擔心總算得以紓解。

「嗯嗯,這才是我認識的小桃,即使遇到再大的挫折,也總能以笑聲來克服,那孩子只是暫時離開妳,相信我,他會回來的。」

夢翔持續的安慰,卻像喚來兩片榴花瓣,飛贴到小桃的腮上似的,讓她兩頰排红。

「啊,抱歉,顧著說我的事情,都忘了你還沒點餐呢。」說著將菜單遞給夢翔。

兩人於是渡過了愉快的用餐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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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的很謝謝你,還讓你請客,大預…我是說…夢翔。」

「別這樣說,我們本來就有深厚的革命情感呀,再說…」夢翔順著小桃側邊頭髮到臉頰,輕撫了一下。

「看到妳心情變好了,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妳知道嗎?」

此刻兩人四目相對,空氣凝滯了三秒鐘。

小桃輕輕舉起手碰觸夢翔還輕放在自己臉頰上的手背。

「啊,抱歉…」對於自己「過度關心」的舉動,夢翔趕緊收回了手。

「沒關係,我知道你的好意。」

「那就好;」小桃一句話化解了夢翔的尷尬:「真的不用我載妳回去嗎?」

「不用了,我家在小巷子裡,車子不好進去,走路還比較方便呢;再說這麼晚了,你要快點回營區,明天還要上班呢。」小桃完全為夢翔著想。

「是啊,」講到這裡,夢翔手抱胸笑了起來:「我可不像某人,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小桃也噗嗤的吐吐舌頭;

確實,托夢翔逗自己開心的福,在失眠好幾晚的這一天,應該可以做個香甜的夢。

「那麼再見囉,趁剩下的產假,好好照顧身體,我期待妳快些回來上班喔。」雖然依依不捨,夢翔仍揮揮手開車走了;看到未接來電十幾通,八成都是蕭科長打的,工作壓力又浮上心頭。

小桃慢慢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內心卻一陣一陣的悸動;

夢翔的話,丈夫並非沒對她提過,尤其是孩子會再回來這段,當初他這樣安慰自己,心境為何沒有這種踏實感?

驀然回首,夢翔的車子已開入交流道的車陣中,埋沒在各色的車燈裡,在這夜空之下……映照著小桃此刻錯縱複雜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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