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二】愛麗絲

「我叫   Alice,請多指教啊。」她回答。

因為兩人的名字太過相像,這次換我瞪大了雙眼。

愛麗絲看起來跟我年紀差不多大。她有著一頭黑色的長髮,大大的眼睛,就像是洋娃娃一樣的漂亮。我跟隨著她的腳步一起走下階梯,心裡充滿著十萬個為什麼。

這座小鎮一個人也沒有,連一隻小貓小狗也沒有。

「為什麼這裡一個人也沒有?」我跟在她身後,看她熟練地穿梭在房子間的狹小巷子。

「這裏從一開始就沒有人。」她頭也不回地邊走邊回道。

「從一開始?什麼意思?」

「從我在這個小鎮醒來後,這裏就一直只有我一個人。」

「在這個小鎮醒來?」我越聽越糊塗。

「到了。」她在一間房子前停下,伸手開了門進去。

「這是你家?」我隨她踏入屋裡。

「不是。」

「不是?那我們這樣進來好嗎…」

「沒關係啦,喏,這疊給你,你來幫我吧。」她把一疊相冊跟像是日記本的東西遞給我。

「幫你…?」

「幫我找,裡面有沒有我的照片,或是寫跟我有關的事情。」

「這…」我看著她將另外一疊書籍嘿咻一聲的搬起,走到餐桌旁放下。

「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抱歉,難得看到人,不小心太興奮了。」她笑。

為了幫我解惑,愛麗絲告訴了我她的故事。

在這個小鎮醒來的那一天,她發現自己倒在房子間的道路上。她沒有任何的記憶。雖然記得自己的名字,可是自己從何而來?為什麼在這裡?卻一點都想不起來。想找個人問問,卻發現這個小鎮居然一個人也沒有。所有的房子都維持著還有人在生活般的模樣。為了找出自己是誰這個答案,她闖入這些房子裡面,翻閱相本跟日記本等筆記簿,試圖找出跟自己有關的蛛絲馬跡。

「我連自己家在哪都不知道,但我應該在這個小鎮生活過吧?」她輕鬆的笑著。 「那…你也沒上學嗎?」我詫異地問。

「上學?」

「是啊。你幾歲?」我說出我學校的名稱,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在我的學校上課,因為那間學校是這附近唯一的國中。

「我不記得我幾歲,我也沒去什麼學校。」聽完她的回答,我說不出話。

愛麗絲的故事很令人難以置信,但這個同樣令人難以置信、空無一人的小鎮也是真實存在著的。

我們邊翻閱著那些相冊跟本子,邊閒聊關於這個小鎮的事情。

愛麗絲問了許多跟學校有關的事情,好像那一切對她來說都很新鮮一樣,好像她從來沒上過學一樣。

「有那麼多同學啊,真好,可以有人一起玩耍。」

「才沒有呢。他們又不是我朋友。」我嘟嘴。

愛麗絲沒有回話,只是輕輕地笑了。

我一直待到天色快暗了才離開。

愛麗絲送我到洞口。

「妳要待在這裡嗎?」

「是啊,我就送你到這邊。」

「你要住哪裡?」

「房子那麼多,隨便挑一間囉。」她頑皮地說。

「我還可以再來嗎?」我問。

她微微睜大眼睛,隨即露出開心的表情。

「當然!我會等你。」

我沿著原路走回隧道一開始的入口。走回家的路上,滿腦子都是愛麗絲和那片奇妙的城鎮的風景。

晚上吃飯時,我開口問了媽媽。

「媽,我們這附近有離家出走的小孩嗎?」

「離家出走的小孩?」

「對啊,或是失蹤的小孩之類的。」

「妳在問什麼奇怪的問題?」媽媽一臉不解。

「妳是在怕有壞人來綁架妳嗎?放心,這個地方治安很好的。」爸爸邊夾菜邊笑著說。

「不是這樣啦…」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無奈的嘆口氣。

原本想說,也許愛麗絲是個逃家的小孩,和我說的故事也都是編出來的,可是這個猜想似乎是錯的。

不管怎麼想,都想不通那個小鎮到底是怎麼回事,於是我強迫自己不再去追究這件事。

從那之後,每天上完課,我都會拎著手電筒跟水瓶,穿越那隧道,去找愛麗絲。

我們一起探索不同的房子。我會幫她翻閱家裡的東西,看有沒有跟她有關的線索。有時看到一些有趣的東西,會一起猜測起住在那個房子的是什麼樣的人。

「我猜他是個老師。」她揮舞著手中的照片說。

「為什麼?」

「妳看嘛,他一臉正經,又戴著眼鏡。」

「哪有人用這種方式判斷的。」

「那我跟你賭,他一定是老師。」

「好啊,輸的人要怎麼辦?」

「輸的人…要聽贏的人的話做一件事情!」

最後我們在房間角落找到一堆國中數學的教材。

「他真的是老師欸…你也太會猜…」

「因為我剛剛進房間時就瞄到了啦,哈哈哈。」

「妳作弊!這樣不算啦!」

愛麗絲對我扮了個鬼臉,接著用贏家的身份命令我去蒐羅點心給她吃。

我在廚房的櫥櫃裡找到一些巧克力餅乾。

這個城鎮雖然沒有人住,但是房子裡面遺留了不少食物,不怕餓肚子。通常我在晚餐之前就會離開這裡,所以我沒看過愛麗絲吃晚餐的樣子。我想,跟有媽媽煮好一桌菜放在桌上等的晚餐,應該是不一樣的吧。

我曾經問過愛麗絲,如果有天城鎮的食物都吃完了,要怎麼辦?她只開玩笑說,那我就抓小鳥啦、池塘的小魚來吃啊。

我也問過她,在這裡到底一個人生活多久了,她自己也記不清。如果愛麗絲說的都是真的,我還真無法想像一個人孤孤單單生活的感覺是什麼。可是她個性開朗,從沒在我眼前表現過一絲寂寞的樣子。

「喏,我找到巧克力餅乾。」我走回書房,遞給她一塊餅乾。

「謝謝。」她邊看著剛剛找到的教材,邊伸手接過。

「妳在學校也學這個嗎?」她指指手上的數學課本。

「對啊。」

「我都看不懂。」

「妳真的沒去學校嗎?」

「沒有。」

「真的?」

她思考了一下。

「我不記得。」

愛麗絲第二次的回答不是「沒有」,而是「不記得」。也許在她失憶之前,她是去過的吧?

「愛麗絲,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恩。」她吃完手上的餅乾。

「學校好玩嗎?」

「不好玩,很無聊。」

「為什麼無聊?不是可以學習很多東西嗎?」她歪著頭問我。

「因為我不喜歡那些東西啊,我不想學,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情。」

「那如果可以做想做的事情,妳想做什麼?」

「想做的事情啊…」我伸了個懶腰。

「畫畫吧!」

「畫畫?」

「對呀,我很會畫畫喔。」

「我想看妳畫畫!」愛麗絲雀躍地說。

我環顧了一下,找到一本筆記本,隨手拿了書桌上的筆,開始簡單畫起來。

「哇!」畫好之後,我遞給愛麗絲,她讚嘆的大叫。我畫的是卡通人物版的愛麗絲。

「這是我嗎?」肩膀以下塗黑的長髮,淺藍色的七分長褲,跟帶有些微蕾絲的白色短上衣,都是愛麗絲平日的特徵。

「對啊。」

「好厲害喔!」

「我還有很多其他作品呢。」

「我想看!」

「好啊,我下次帶來。」看到自己的東西被肯定,我心裡也覺得很開心。

從以前就很喜歡畫畫,身邊的人也都知道。若有人問,Iris   的特長是什麼呢?認識我的人都肯定會說「畫畫!」。

「妳的同學都知道妳這麼會畫畫嗎?」

「他們才不知道,我又沒給他們看過。」

「咦,為什麼?」

「我們又不會一起玩。」

「為什麼不一起玩?」我被愛麗絲問得有些煩躁。

「因為合不來啊,一起玩也沒有意思。」

「妳真的有認識他們嗎?」

「什麼意思?」

「如果更深入認識他們的話,說不定妳會喜歡上他們呀。就像我現在也很喜歡你一樣。」

「嘛…是有可能…」

「畢竟,可以認識很多人,是件很幸福的事啊。」

我看著愛麗絲的臉忽然瞭解了,她會對學校這麼好奇,是因為她很寂寞啊。她一個人在這裡,沒有朋友也沒有家人,可能她是羨慕我的吧?

「愛麗絲,妳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跟你一起回家?」

「對啊,妳可以住我家,我們可以一起去上學,這樣一定很好玩!」

我想爸媽應該不至於把她趕出去吧?想到她可以跟我住在一起,陪我一起去那土裡土氣的學校上課,我終於也不再是一個人,就覺得很興奮。

「來嘛!你一個人在這裡多無聊!」

「我想…我還是待在這裡好了。」

「為什麼?你不覺得一個人待在這個沒有人的地方很可怕嗎?」

「我想知道我是從哪裡來的,我要在這裡找到答案。」

「妳都找這麼久了,說不定這裏根本一點線索都沒有。」我看著她的眼睛,試圖說服她。

「或許…妳根本不是來自這個小鎮的!妳可能只是剛好昏倒在這個地方,因為一些理由失去了記憶,這樣的話留在這裏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我拉起她的手,想現在就帶她穿越那個隧道,和我一起離開這個小鎮。

「走吧,妳一定會喜…」我站起來,作勢要走的時候她忽然甩開我的手。

「我不要!」

「愛麗絲…」

「我不能離開這….」

「愛麗絲!」

「妳不要再說了,我不會改變心意的。」

看她一臉堅決,我啞口無言。

我不曉得為什麼愛麗絲這麼堅持要留在那個地方,是因為害怕陌生的地方嗎?

回家的時候我越想越失望,但又覺得自己應該要更試著明白愛麗絲的心情,畢竟失去記憶的,是她,不是我。

我漸漸開始習慣起鄉下的生活。雖然還是很懷念在都市裡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有了愛麗絲,讓原本枯燥的生活也變得有趣起來。只要熬過白天在學校的時間,下午就可以去找她,和她在小鎮裡面冒險。

爸媽看著我每天放學後都跑出去玩,也以為我和其他同學相處得很好,殊不知在學校我都是過的孤獨一匹狼的生活。

「這次的作業,要以五人一小組的方式做一張海報,介紹每個歷史人物跟他的故事。找到組員後來跟老師登記一下成員名字。」歷史老師在下課時間前五分鐘宣布道。

每到這個時候我就覺得很討厭,沒有朋友的我只能加入剩下的組,或是硬著頭皮去請老師幫我分組。

被討厭的,沒人緣的,能力差的,總是淪落成被挑選的那一方。現實是很殘酷的,即使在小孩的世界也是一樣。

如果愛麗絲在,我就不會有這個困擾了。

明明清楚應該要體諒愛麗絲的心情,但這種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的稍微埋怨膽小的她。

「老師,我還沒有組…」我走到前台,小聲對老師說道。

「哦,沒關係,老師幫你找。我看看…」

歷史老師是個矮矮胖胖,和藹可親的中年大叔。他環顧了一下後,叫了之前和我一起回家的雙馬尾女孩的名字。

「你們組再多收一個人吧!」

就這樣,我和雙馬尾女孩,之前一起回過家的小跟班A,一個胖胖的男孩,還有看似調皮搗蛋的平頭男孩組成一組。總是和雙馬尾女孩一起活動的小跟班B感冒了,今天沒有來學校,所以他們還沒湊到第五個人。原本以為,把根本不熟的我塞到他們小組裡,他們會感到不高興,但是沒有人說什麼。

「那今天放學後來我家討論吧。」雙馬尾女孩馬上用小組長口吻的語氣說道。

我心裡千百個不願意,因為今天是和愛麗絲約好要去一間三層樓豪宅探險的日子,但功課是明天交,也只好放棄乖乖配合。

放學後,我們一起去了雙馬尾女孩的家裡。

坦白說,他們的名字我一個都記不得,只好在心裡面用綽號叫他們。

雙馬尾女孩綁著雙馬尾,那就叫雙馬尾。胖男孩是小胖,平頭男孩就叫平頭男,至於小跟班B…既然穿著圓點上衣,那就叫小圓點吧。

雙馬尾的家很大,看得出來家境不錯。

一進門,她媽媽就笑臉迎人的出來招待我們。

「歡迎你們來,請不要客氣,當自己家。」

「媽媽,我們想要果汁跟水果。」

「好,等等就幫妳端進去。」聽這對話,我想雙馬尾應該是很被寵溺的孩子。

進了雙馬尾的房間後,大家開始討論起工作要怎麼分配。他們吃吃喝喝邊聊天的討論,效率非常的差。我意興闌珊的聽著。有人問道我意見時我只是隨口點頭附議,希望能夠趕快開始做海報,趕快做完趕快離開。

「那我們海報上寫這些資料就夠了吧,美工呢?誰要負責畫海報?」雙馬尾問道。

「我超不會畫畫的。」小胖說道。

「你連字都寫得那麼醜,怎麼會畫畫。」平頭男嘴裡咬著西瓜邊調侃小胖。

「Iris   好像…很會畫畫?」聽到我的名字被提到,我震了一下。

「真的嗎?妳很會畫畫?」雙馬尾看向我。

提議我當美工的小圓點補充。

「我之前常常看到妳在課本上塗鴉,感覺很厲害。」她露出靦腆的微笑。

原來如此,我看著眼前綁著辮子,有著圓滾滾臉頰跟酒窩的女孩。就算平常沒有打交道,她還是有偷偷在關注我。

「那就麻煩妳畫畫囉,好嗎?」雙馬尾徵求我的同意。

我點點頭,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對我來說不用出太多力氣,不要叫我蒐集一堆資料就好。

做海報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費時,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晚餐時間,我們就全部留在雙馬尾家中吃晚餐。

「我已經打過電話給你們爸媽了,今晚就留下來吃飯吧。」阿姨溫柔地說。

晚餐是小孩子都愛吃的漢堡排,大家狼吞虎嚥地吃著。

「沒想到   Iris   真的那麼會畫畫。」小胖嘴裡嚼著肉,含糊地說道。

「真的,我想我們的海報一定會是班上最漂亮的。」雙馬尾滿意地說。

「妳平常就常常在畫畫嗎?」

我點點頭。

「有時會畫一些。」

「是喔。下次帶給大家看嘛!」

我猶豫,想著要怎麼找藉口拒絕。忽然間想起愛麗絲說過的話。

可以認識很多人,是很幸福的事情。也許認識他們後,我也會喜歡上他們。

「那…我明天帶去學校。」我盯著手中的碗,將最後一口飯送進嘴裡。

吃過晚飯後,我們將剩餘的部分完成。

隔天上課時,就如同雙馬尾說的,我們的海報是最漂亮的一張。

下課時間大家圍繞過來,看著貼在後面佈告欄的海報。

「這是Iris畫的喔。」平頭男向大家吹噓著。

「妳今天有帶妳的畫嗎?」雙馬尾開口。

我點點頭,將畫冊從包包裡拿出來。

「哇,這些全部都是你畫的?」班上的同學們翻著我的畫冊,互相傳閱著。

「原來妳這麼會畫畫!」

「還好啦…隨手塗鴉而已。」我不好意思地低頭。

「真的好厲害喔!」讚嘆聲此起彼落,我心裡覺得很得意。

「其實妳也很普通嘛。」其中一個男孩子忽然說,我愣了一下。

「什麼意思?」

「啊,我不是說妳的畫啦,妳的畫很厲害。我是指,原來妳也可以很普通的跟大家聊天嘛。」男孩子解釋。周遭的人忽然沈默下來,空氣中有一絲尷尬。

「我們一開始想找你玩,可是看妳有點冷淡,想說是不是嫌棄跟我們玩…」小圓點像要緩和氣氛似的說明著。

「現在想想,妳應該只是害羞而已吧?」

「這傢伙還問我,是不是因為你是混血兒,只會講英文,所以才不跟大家玩呢。」小胖笑笑地指著平頭男。

「喂!」平頭男打了小胖一拳。

「對不起喔,講這些話你應該不開心吧?」

我看著他們,心裡想著,為什麼他們要跟我道歉?擺架子又嫌棄他們的明明是我才對,他們還幫我想了這麼多理由。

一絲羞愧的感覺浮上我心頭。

「沒有啦…」

我頓了一下,試圖轉換話題。

「另外,我英文其實不是很好…」

「咦,你不是混血兒嗎?」

「四分之一而已,我爸媽都在國內長大的,我也是。」

「咦,我還以為混血兒就一定會說英文呢。」平頭男驚奇道。

「沒有啦,除了名字比較特別,我跟大家都一樣喔。」我解釋。

為了消除心裡那種羞愧的感覺,我盡量跟大家聊天。

其實跟大家當「朋友」,好像也不是件壞事。

那天放學後我一樣去了愛麗絲的小鎮。

「然後啊,大家都說我畫的很棒。」我得意的跟她分享在班上發生的事情。

「難怪你昨天沒有來,我都擔心妳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抱歉,事出突然,來不及跟你說嘛。」

「快給我看你的畫冊!」

「喏,這本。」

她開始細細的一頁一頁翻起。

「真的畫得都很棒呢。好厲害。」

「嘿嘿。」我笑。

她翻到其中幾頁,那幾頁是我還沒畫完的畫。

「這些為什麼沒有畫完就跳過了呢?」她問。

「恩…就畫一畫不想畫了,想畫別的東西。」

「那妳之後還會把她畫完嗎?」

「不會吧,也沒畫的很好啊。」

她低下頭,手輕輕的撫摸過畫冊。

「很可惜呢。」她抬頭對我笑了。

「不把他們畫完,他們可能會寂寞呢。」

「說什麼話呢。」我笑道。

就這樣我跟學校的同學漸漸熟了起來。我還是比較喜歡跟愛麗絲在一起,但至少分組時不再怕找不到人組,讓我去學校的心情也稍微輕鬆了起來。

現在的生活很單純。不像以前的學校,大家彼此較勁成績,比較誰拿的東西比較跟得上潮流,在這裏,單純的生活讓人的煩惱也變得單純起來。雖然只要有人就一定會有勾心鬥角的地方,即使看似單純的國中生活也不例外。像是在這個地方,很明顯地,雙馬尾是女孩子們中的頭頭,但比起我以前遇過的其他角色,還真是小巫見大巫。

就在我以為可以順利的過完國中生活時,事情發生了。

那天我放學後又馬上打算去找愛麗絲,結果被雙馬尾喊住。

「我們今天要去溪邊釣魚,你要不要一起去?」

「對不起,我有事情了。」

「妳怎麼每天都這麼忙?」她嘆氣道。

「對呀,妳每天放學到底都去哪了?」平頭男也問道。

「待在家多沒意思,出來一起玩嘛!」

「我不是待在家!」不想被誤解,我反駁。

「我是…我是跟別的朋友有約。」

「別的朋友?」他們面面相覷。

「哪一班的呀?」

「她…不是這個學校的。」

「是高中生嗎?」雙馬尾問。

「不…不是…」

「那是哪一家的孩子?」

「她不住在這個城鎮…」

「不在這個城鎮?可是離這邊最近的隔壁城市,也要一個小時耶。」聽到我們的對話,小跟班B也插口道(我現在都叫她小花,因為她總是戴著碎花圖案的髮箍)。

「那她住在哪裡?」

我不曉得該怎麼回應,於是保持沈默。

「妳是不是又在害羞啦?」

「根本就沒有這個人吧?」平頭男狐疑地說「你就坦率點跟我們一起玩嘛。」

「我沒有在說謊!」我激動得喊。

「她…她住在湖的附近。」

「湖的附近哪有房子?就只有你們家呀。」

「是真的!那裡有個洞穴,穿過那個隧道,就會看到一個沒有人住的小鎮。」

他們彼此交換困惑的眼神,每個人都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卻又不曉得該怎麼反應。

不願意被人家當作說謊的人,更不願意被這群鄉下小孩以為我是因為寂寞而編造了愛麗絲這個朋友,一個激動之下我脫口而出了。

「不然我帶你們去看,你們就知道了!」

話一說出口,我就後悔了。不僅是我覺得那個小鎮是屬於我和愛麗絲的秘密,也因為或許愛麗絲並不樂見這麼多人忽然闖入那個小鎮。

只是話已出口,無法再反悔。

我帶著雙馬尾,平頭男,小花和小圓點,小胖,還有幾個來湊熱鬧的同學往湖的方現走。

一路上他們不停的問我,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我告訴他們那是一個非常安靜的小鎮,除了我和愛麗絲再無旁人。每個房子都是我們的遊樂場,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太酷了吧!」一開始還不太相信我,但在我鉅細彌遺地詳述愛麗絲跟那個小鎮的事情後,大家都相信了,還很興奮跟期待可以見到這個新天地。

也或許愛麗絲會很開心,畢竟她不是一直羨慕我可以交到朋友嗎?

這樣一想後,腳下的腳步也輕鬆了起來。

我們很快的就到達了湖邊。

「就在那邊那片鳶尾花後面。」我指著湖邊的鳶尾花。

一行人穿過草叢走到山壁那邊。

「這邊只有一個地方長出了白色鳶尾花,洞穴就在花的下方…」我熟悉地踏過那些花花草草,找到白色鳶尾花,但下一秒鐘我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入口在哪呀?」平頭男看著我問。

應該是隧道入口的地方,只有一片平坦的牆,什麼都沒有。

「應該就是這裡啊!」我伸手摸向那片牆,冰涼的牆壁一動也不動。

「可是什麼都沒有啊。」小胖抱怨道。

我把花叢撥開,往左右兩旁摸索,卻只摸到牆壁不停的延伸下去。

「真的有什麼小鎮嗎…」小花低聲抱怨。

我沒有理她,只是不停的翻找。

但是不管我怎麼樣找,花叢後面都沒有洞穴。

我向湖的方向奔跑,在跟山壁離了一段距離後我回頭看,沒有錯,有白色鳶尾花的地方就只有剛剛摸索過的地方而已。

其他孩子追上來。

「妳在幹麻?」雙馬尾喘著問我。

「我不可能記錯的!」我再度跑回山壁,其他人見狀也只好跟著我跑回來。

「為什麼沒有?不可能的!」我繼續尋找著入口,但還是什麼都沒有。

「愛麗絲!愛麗絲!!」我大喊著愛麗絲的名字。

「Iris…」小圓點露出同情的表情看著我。

其他人也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死死盯著牆壁,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其實根本就不存在吧?」雙馬尾說。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知道不管我怎麼解釋,看起來都像在說謊。

「喂,你還好嗎?」平頭男伸手拍拍我的肩膀,我搖晃著伸手甩開他。

我不想被同情,心中充滿著無數個問號,為什麼會找不到?是我記錯地方嗎?不可能!難道跟愛麗絲有關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

想到這裡我不禁心跳加速,這一切都只是幻覺的這個想法讓我直冒冷汗。

「我們走吧。」雙馬尾對著眾人說。

其他人沒有說話,只是彼此無聲的對看,彷彿在說,我是個說謊的孩子,我是個怪胎。

最後他們全部都離開了。

紫色的鳶尾花,在這個無風的下午有些亂七八糟的歪扭著,顯得頹然。唯一的一朵白色鳶尾花從山壁的隙縫中探頭出來,夾雜在紫色花群中格外刺眼醒目。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看過的一幅梵谷的畫。那幅畫裡,也是畫滿著紫藍色的鳶尾花,好像在掙扎似的扭動著。而在畫的左上角,突兀地描繪著一朵白色鳶尾花。就連那花的描繪方式也柔和的跟其他紫色鳶尾花格格不入。

美術老師在課堂上大力誇讚梵谷的筆觸跟生動描寫,我心裡只覺得有一絲絲不舒服。那幅畫跟我印象中的鳶尾花截然不同,好像有點可怕,又有種在燃燒的感覺。畢竟,那是在他瘋掉之前畫的畫,不是嗎?

我一個人看著那個山壁,不停地喊著愛麗絲的名字,可是不論我怎麼喊,山壁還是一片山壁,沒有任何入口出現。

回家的路上我放聲大哭著走回家。

那個調皮開朗的愛麗絲,陪著我度過寂寞日子的愛麗絲,和我一起玩耍的愛麗絲,溫柔的愛麗絲,都是我的幻想嗎?

我再也見不到她了嗎?

那個青色的小鎮,我和愛麗絲的遊樂場,也都是我自己捏造的嗎?

我分不清楚,讓我哭泣的,究竟是自己可能瘋了的可能性,還是再也見不到愛麗絲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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