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三】原點

從那天後,我又變成一個人。

大家都覺得我是個愛說謊,又奇怪的人。分組的時候也沒有人再找我一組。

從一開始就不是多好的朋友,所以我並沒有很受傷。

只是原本稍有些色彩的生活,又瞬間變回黑白枯燥的世界。

我後來又再去過那個湖邊,但還是沒有找到那個洞穴。

就這樣秋天也過去了,冬天靜靜來臨。

爸媽有發現我放學後再也不出去玩,只是不論他們怎麼問,我都只是搖頭說「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拿我沒辦法,他們只好讓我靜靜一個人。

我時常想起愛麗絲,想著為什麼我會幻想出那個小鎮,也許我真的一個人太寂寞了?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是一個這麼怕寂寞的人。

某個週末,我躺在床上發呆,忽然閒的發慌,打算起來走走。

冬天的這個地區是有些冷的,因為在山裡。

整個家充滿著一種灰灰的色彩,讓人一不小心就變的憂鬱。

我出了房間走到走廊,想下樓去找東西吃,忽然看見平常很少人在的書房透出一絲暖黃光。

「爸?」我推開書房門探頭進去,看見爸站在書架旁,桌上零散地擺滿文件跟書籍。

「你在幹麻?」

「我在整理東西啊。」他笑著回。

「好多灰塵跟霉味。」我皺眉,打了一個噴嚏。

「這裏這麼髒,你還是出去吧。」

「沒關係,我想看看。」

爸看了我一眼,可能猜到我是一個人沒事做,就由我待在書房裡。

「這些都是爸以前看的書?」

「是啊,我以前很愛看小說。現在都沒時間看了。」

我看著書架上的書籍,搬來這裡後我還沒踏進過書房。我是一個不愛看書的人,書房這種地方和更是扯不上關係。

「這些東西真令人懷念呢。」爸翻著手上的文件夾,邊露出笑容。

「那些是什麼?」我指著他手上的文件問。

「這些?這些是我以前寫的東西。」

「你寫的東西?」

「是啊,我以前會寫些小說,如何,有沒有對你爸刮目相看啊?」他得意地笑。

「老爸又在臭屁了。」我蹲下來隨意翻動散亂在地上的紙張。

「這些也是嗎?」

「是啊,都忘記自己曾寫過這些東西了。」

「現在不寫了嗎?」

「現在?照顧你們就忙不過來了,哪還有時間寫這些。」我對著爸做個鬼臉。

「以前時間很多,才能寫這些東西。」

我沒有回應,眼睛像是被釘住似的離不開手上翻到的那張紙。

愛麗絲,黑色長直髮,總是穿著淺藍色的七分長牛仔褲,性格開朗、淘氣,住在青銅色的城鎮…

下面還備註了愛麗絲喜歡什麼食物,討厭什麼昆蟲,拿手的事情跟其他…

「愛麗絲?」

我把手上的紙張對著爸晃了晃。

「喔,你找到了好東西呢!」爸伸手把我手上的紙抽過去。

「哇,真是太令人懷念了,這大概是我國中時候寫的東西呢。」

「那是什麼?」

「你的名字就是從這命名的呢!ALICE,IRIS,很像吧!」爸笑著。

我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所以…所以那也是爸你…創造的角色嗎?」激動的心情讓我幾乎結巴。

「是啊…喂,怎麼啦?」

我衝出了爸的書房,往樓下奔去。

「你要去哪?IRIS!」爸在後面喊著我。

「我忘記東西在學校了!」隨口編了個理由,我將木造的門甩在後面大步踏出了家。

在一片黑暗中我摸索著往湖的道路。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預感今天可以找到城鎮的入口。

剛剛跑出來時忘記帶一件外套,冬天的晚風穿的我耳朵冰的刺痛。

整個湖畔靜悄悄的,連一絲蟲鳴也沒有。

白色的鳶尾花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我用力揮開草叢往山壁前進。

找到了。

雖然看不太清楚,但洞穴的入口就在眼前,像是從來就沒消失過一般。

我鑽了進去,用最快的速度在隧道裡行進著。

素亂的呼吸聲響亮地迴盪在山洞中,腦中充滿著各種疑問,不論如何,我知道我一定要見到她才能得到解答。

剛剛出門的時候太匆忙,也忘了帶手電筒。如果是往常,我大概因為怕黑而不敢前進,但我感覺全身發熱,什麼都無法思考,只想著要趕快去到那個小鎮。

沒有了手電筒,即使隧道平坦,我也還是在裡面摔了兩三次。但當看到隧道出口的光時,我不顧疼痛的全力狂奔起來。

「愛麗絲!」出了洞口,我大喊一聲後手撐著膝蓋試圖緩和呼吸。

這是我第一次在太陽下山後來到這片青色城鎮。

很不可思議的,城鎮的遠方還透露著一點白光,像即將拂曉般。

「愛…」我還沒呼喚第二次,樓梯的下方就出現了人影。

跟我們第一次見面一樣,那個人影猶豫了一下後,緩緩朝著我的方向往上爬。

在我看得清愛麗絲的臉龐時,她開口了。

「妳都知道了?」

她露出一絲苦笑。

「我都知道了…什麼叫我都知道了?」我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想從她口中聽到答案。

「妳看見了吧,那些原稿。」

「那些原稿到底是什麼?」

我看著她的雙眼,淺淺的棕色眼睛不敢回望我的方向,別了過去。

「妳不懂嗎?現在你應該知道,我只是一個幻想出來的人物而已。」她淡淡地說。

「妳不是真實存在的嗎?」我喊著。

「妳現在就站在我的面前啊!」

她垂頭。

風吹過睡著的城市,發出沙沙聲響。

這樣的小鎮怎麼可能存在?

這樣的愛麗絲怎麼可能存在?

我早就該知道這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所以妳…妳不是我的幻想?」我吞了口口水,心裡不知該覺得鬆口氣還是難過。 愛麗絲搖搖頭。

「妳知道嗎,我的世界只能依靠他人架構。沒有了後續,我的時間就是靜止的,現現在一樣。」她伸手比比後面的青色小鎮。

「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只有我和這片寂靜的城鎮,再無別人。」

「為什麼妳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問道。

「因為我是爸爸的女兒嗎?妳希望爸爸繼續寫妳的故事?」

愛麗絲沈默了一陣子。

「我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拼命地祈禱…才終於接近你們的世界,製造了一個窗口。」她輕輕地說。

「希望還有人記得我的存在,希望有人能夠延續我的故事。」她停頓了一下。

「希望,也許創造我的人會想起我…」

「可是我卻從來沒有對別人提妳的事,當然也沒有對爸爸說過…」我抽氣。

「那天下午,我帶著同學們來的那個下午,卻找不到妳。」

「我意識到我做了個自私的決定。我把你也綁在這個世界,你把這個世界當作逃避的出口。當然,這個世界也不是隨便誰都可以輕易闖入的地方,所以我只好躲了起來…」

我感覺到自己漲紅的臉。

「妳讓我看起來像個騙子!」我大叫。

「我真的覺得很抱歉…」

「我一直以為,妳只是我的想像,我以為我瘋了!」眼淚奪匡而出。

「找妳找不著,妳知道這些日子我有多難熬嗎!」

「真的很對不起。」

「為什麼妳不一開始就告訴我實話?」

「妳不會相信的。」

「即使如此妳也不該騙我!」

「我..」

「或是妳根本就不該出現在我面前!」

愛麗絲的臉愣住了,一說出口我就馬上後悔了。

我想說些什麼,但話卻卡在喉頭說不出口。

「我曾經想要對你說實話…真的…在妳的出現以前,我的世界真的就是靜止的…」愛麗絲也紅了眼匡。

「我對你說的話,也不是謊話,我是真的想要知道更多關於自己的事情,因為我連我自己事情都不清楚。」斗大的淚珠從她臉上落下。

「我沒有過去,也沒有可以期待的未來,我只能一直的等待。」她哭著抓住我的手。

「我不求你原諒,但希望你可以理解我的心情。」

我看著她,心裡湧起一股同情,但想到她在我需要她的時候背棄我躲起來,又忽然覺得很憤怒。

「我要再想一想。」

當我踏入洞口時,還聽得見愛麗絲的聲音在遠方呼喊著我,帶著一絲哽咽。

回去的路上,我慢慢地走著,看著天上的月亮,波光粼粼的湖面,這些都是那個小鎮沒有的東西。

原來對我來說這麼輕而易舉的東西,愛麗絲都沒有啊。

只要是創造者沒有賦予的,她就一無所有。

我的心理還是很生氣,但也許我生氣的對象不是愛麗絲,而是自己。

她給予我這麼多的幻想,讓我幻想著我們可以一起長大,一起去冒更多的險。但現在我卻發現,我跟他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妳跑去哪裡了?這麼晚的時間!」回到家時,媽媽勃然大怒地在客廳等著我。

「妳要罵我可以,但是可以等明天嗎?」

「妳…」

「好啦,平安回來就好。」爸爸打著圓場。

看見爸爸的臉,我終於再也忍不住地哇一聲地放聲哭起來。

原本還在盛怒的媽媽,心情轉為心疼。

「怎麼了?是跟朋友發生什麼事嗎?」

我只是不停的哭泣跟搖頭,他們無奈的對望一眼後,也只能讓我單獨上樓休息。

我把自己包裹在棉被裡面,冰冷的棉被在被我淚水浸濕後,又變得更加冰冷,敷在我滾燙的臉頰上讓我覺得很難受。

房外的光忽然透了進來,是爸推開了門進來。

「睡了嗎?」

我從棉被探出頭看著他,搖搖頭。

「我可以進來嗎?」

看到我點頭後,爸進來,坐在我的床邊。

「你還好嗎?」

「恩。」

爸看著我,欲言又止。

「當初回來這裡,是不是爸爸做錯了?」他歉疚的說。

「我知道妳在這裡不快樂。」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想了想後,我開口。

「爸爸的那個…以前寫的東西,有個叫做愛麗絲的…」

「是啊,怎麼了?」

「可以跟我多說一點她的事嗎?」

「怎麼忽然有興趣?」

「就當作床邊故事講給我聽嘛。」

「都長這麼大了還要床邊故事啊?」爸笑道。

「妳想知道什麼?」

「她幾歲?」

「唔…好像沒有特別設定,應該就是跟你差不多的年紀吧。」

「還有呢?」

「恩…她是個開朗,勇敢,又幽默的女孩子。喜歡冒險,跟誰都可以處得很好。」

「你說我的名字…是命名自他嗎?」

「是呀,我希望我的女兒也可以成為一個開朗,勇敢,又堅強的女孩子,像彩虹一般的女孩。」

「爸爸你也知道那個希臘女神的故事?」

「是啊。」

爸憐愛地摸摸我的頭。

「愛麗絲的故事,除了今天那張設定稿外,還有嗎?」

「這個嘛…應該是有的,可惜都被丟掉了。」

「丟掉?」

「是啊,被你祖父丟掉的。」爸爸有些無奈。「誰叫你爸爸以前上課不專心,都在寫東西,才惹祖父生氣。」

「原本是怎樣的故事呢?」

「就是一些簡單的小故事,關於愛麗絲跟她的朋友們,在青色小鎮生活的點滴。」 「她有朋友?」

「當然,她是朋友裡面的開心果。」

「那她有家人嗎?」

「有,疼愛她又溫柔的家人。」

我強忍住嗚咽。

「爸你不打算繼續寫這個故事嗎?」

「現在沒時間啊。況且,」他看著我笑了笑。

「現在我已經有了堅強,勇敢,又活潑的   Iris,我不需要再寫愛麗絲這個角色了。」

「可是…也許愛麗絲一直在等著你完成他啊?」

「那只能跟愛麗絲說聲抱歉了,爸爸太忙了。」

我沈默。

爸爸將我的棉被拉好,跟我道晚安後,離開了房間。

早上我看著鏡中的自己,覺得眼睛有些浮腫。

走去學校的一路上我都低著頭,滿腦子都是愛麗絲的事情。

看著身旁的學生來來往往,我好像不存在這裡一樣。

相較之下,昨天站在我眼前的愛麗絲感覺更為真實。

我想我不會氣愛麗絲很久,畢竟我還是很喜歡她。

如果她是幻想中的角色,那我們可以陪伴彼此到什麼時候呢?想到這,我有些不安。

若爸爸沒有時間完成她的故事,那我繼續寫可不可以呢?我想像我告訴愛麗絲這件事情的時,她會有的表情,就不禁微笑起來。但換個角度想,如果我可以決定愛麗絲的世界如何發展,那就好像我可以操控她一樣,這樣也有些奇怪。我胡亂的東想西想,發現自己早就不氣愛麗絲了。

今天放學,就去找她和好吧,我默默決定。

在我手托腮望著窗外發呆出神時,小圓點忽然著急的跑進教室呼喚我。

「怎麼了?看起來這麼急?」我看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圓點,今天她也穿著圓點衣服,真的是很喜歡圓點。

「聽說你家失火了!」她慌張地說。

「我家失火了?」我收起剛剛還在天馬行空的想像,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是呀!老師正要來叫你,我先跑過來了!」

我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掃進書包裡,跟小圓點道謝後,衝出校園往家的方向奔去。

老舊木造房子的一角冒著煙,那是書房跟主臥房的位置。

房子的周圍圍滿了人,他們都是在消防車來之前趕來幫忙滅火的鄰居們。

「媽!」

媽看到我後抱緊了我。

「怎麼會這樣!爸爸呢?」

媽似乎還心有餘悸,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只是往旁邊的救護車看了一眼。

爸躺在擔架上,看起來有些虛弱。

「爸!」我衝過去。

「你還好嗎?」

「他只是吸入了濃煙,必須帶去醫院做一下檢查。」旁邊的救護人員開口。

爸虛弱的點點頭,接著被推上了救護車。

「怎麼會發生火災?」

「在書房…整理東西…不小心睡著…」爸努力解釋。

「有可能是電暖爐電線走火引起的,詳情還是要之後才能確認。」救護人員代替解釋。

「媽媽陪爸爸去一下醫院,妳要跟來嗎?」媽又再度摟了我一下,想平復我的心情。

「爸爸會有事嗎?」

「他發現火警後,馬上逃了出來,應該是不會有事的。但還是必須去醫院做檢查。」救護人員溫和地對我微笑。

「妹妹不要擔心,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爸爸。」

「妳也可以回學校,媽媽會陪著爸爸,不用擔心。」媽對我說。

我目送著爸媽上救護車。

老舊的房子有三分之一的部分都被燒燬了,主要集中在二樓西側的小書房和臥室。

本來就很破舊的房子,在被燒毀後更是顯得像要倒塌似的。

「小妹妹,你要做什麼?」

看到我打算進入房裡,有個消防人員將我擋下來。

「我有東西…我有東西在書房裡。」

「書房?你是說那個房間嗎?」

他指向幾乎被燒光的二樓。

「就算有,也都變成灰燼了。」他搖搖頭。

「現在進去房子很危險,房子現在很脆弱。」

「可是…」

「安全比較重要,至少爸爸媽媽都平安,真的很幸運。」他拍拍我的肩膀。

我無奈的退開,在下一秒趁著消防員不注意時,我衝刺闖入房子裡。

房子燒焦的味道很刺鼻,我踩著樓梯上樓,書房已經變成一片漆黑,難以辨認什麼是什麼,只能隱約看出傢俱的形狀。

書架上已經什麼都不剩了,只剩下漆黑的外框,我踩到地上的殘骸,依稀看得出來應該是紙張類的東西被燃燒過後的痕跡,有可能是文件,也可能是書籍。

我胡亂地翻著地上的殘骸,想找出寫有愛麗絲設定的紙張,卻是徒勞無功。

還沒翻完整個房間,我就被緊跟著我進來的消防員強硬帶離現場了。

即使還沒翻完,我也知道沒必要再翻了。因為就像剛剛的消防員所說的,就算剩下什麼,也都變成灰燼了。

走到外面後,周邊的鄰居都試圖向我表達安慰。

我感覺全身的氣力漸漸流失,只能敷衍著點頭。

在努力打起精神後,我開始朝著湖邊的方向跑起來。

不會因為紙被燒掉了這種愚蠢的理由,愛麗絲就消失了吧?

神啊,因為聽到愛麗絲祈禱而讓我們相見的祢,因為可憐愛麗絲而讓奇蹟發生的祢,不會就這樣輕易地將我們拆散吧?

我在心裡不停的禱告,邊全速朝著湖邊前進。

到達湖邊後,我馬上摸索著山壁要找隧道的入口。

可是就如我最深的恐懼一樣,山壁只是片山壁,沒有任何洞穴或是隧道的入口。

我將背上背著的書包解下,從裡面拿出筆記本跟鉛筆,跪在一片花叢中,在筆記本上死命寫著有關愛麗絲的各種事情。

「名字…愛麗絲….個性…開朗…」我用潦草到連自己也有些難分辨的字寫著,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寫上。寫完後我抬頭看著山壁,但是山壁沒有任何變化。

這次我換成畫畫。我將愛麗絲的模樣盡可能地詳細描繪出來,邊畫著,邊感覺有什麼溫熱的東西低落到筆記本上。

第一次見到愛麗絲時,她看起來並不是很驚訝。我想,她早就知道我會來的。她一直等著。而她究竟等了多久,才等到有人探訪那個城鎮呢?

畫完了一張,入口還是沒有出現,我就又再畫另一張,或是再寫一張,用不同的方式寫,用不同的方式畫,期待如果有神明的話,祂會再度打通我們之間的世界,讓我再見一次她。

愛麗絲曾經說過,她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她活在一個靜止的世界。這麼久一來,她都一直是一個人。她擁有的,就只有那片空無一人的城鎮,還有…我。

視線漸漸模糊到看不清楚,右手也因為長時間握筆開始痛起來。

不是愛麗絲背棄了我,而是我背棄了愛麗絲啊。

「對不起….對不起…愛麗絲……」我嗚咽的哭聲被吸進一片寂靜裡。

我知道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在那之後,班上的人對我又開始熱絡起來。

我想他們是同情我吧?但我很感謝他們的不嫌棄。

房子燒燬後,我們在鄰居家借住了幾天。

某一天,爸媽把我找過去談話。

「我想,媽媽帶著妳回以前的地方住吧?」爸爸說。

「我們都有發現到,妳在這裡很不快樂。」他們兩人帶著關切的眼神看著我,我心中留過一絲暖流。

「沒關係。」我說。

「我想留下來。」

「妳確定嗎?」媽媽說。

「恩。」我點頭。

「因為我很喜歡,湖畔那片鳶尾花。」輕輕的,我笑了。就像某個人曾經笑過的那樣。

我還是很常想起愛麗絲。想像她的孤獨,和她的渴望。

如果我能更早發現事情的真相就好了。

但我想,比起關心愛麗絲,那時的我更在意自己的事情。更在意讓自己有個可以逃離的地方。逃離跟普通人相處,逃離、自己其實很難相處這件事。

「老師,該上台了。」工作人員開門進來通知我。

「知道了。」我對著鏡子理了理頭髮。

和愛麗絲分開過後的很多年,我成為了插畫家。

我拾起以前扔掉的東西,將他們全部完成。

「今天我們很榮幸邀請到老師來和我們分享她的心路歷程。」主持人說著。

我受邀到一間小型的美術學校做分享。看著學生青澀的模樣,我想起以前的自己。

站上講桌後,我發現兩旁點綴著幾株紫色的鳶尾花。大概是因為工作人員知道我喜歡鳶尾花的緣故。

「老師,我想請問一個問題。」在講會結束後,其中一個學生靦腆的舉起手發問。

「老師創作的時候有什麼原則嗎?」

「原則嗎?」我思考。

「應該就是,持續不放棄,還有要對自己的作品負責任。」我頓了一下。

「盡可能的跟別人分享你的作品。」我補充。

「如果你有帶你的作品的話,等等也可以跟我分享喔。」我講完後,他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的作品很差啦…無法入眼,我都想要全部丟掉再來過了。」他有些氣餒的垂頭。

「不要丟掉。」我說。

「請你可以的話,盡量完成它。」

「因為它可能,也在等著被你完成啊。」

兩旁的鳶尾花,今天也輕柔的搖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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