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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前尘旧事(瞎jb吹)

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谁也无法做个定论,只有天阶晚能肯定的说,有。

天阶晚诞生的时候,尚还身处于一个亮银色的半透明的罩子里面。外界都是死气沉沉的苍黑,唯有天阶晚身边,有白茫茫的光。

天阶晚被银色的罩子托着,飘飘忽忽地跟在一个人身后边,那人背对着他,天阶晚看不到他的正脸,只能看到沿着那人白皙背脊蜿蜒的墨色长发。

他身上裹着绣有繁密花锦的东西,天阶晚后来知道了,那叫衣。

天阶晚目色平淡地注视着站在他前面的身影,看这个苍老的世界臣服,看他挥袖从容,奠定山河。

“他是人,是男人。”

“这是花,有香味。”

“起风了,有点凉。”

“听,是世界在哭。”

“……”

脑海里忽然翻腾了起来,像邀功领赏的孩子一样喧闹地吵着。

一切忽然就明了起来,天阶晚看着他动作,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像柳树抽条一样伸展,身型修长而优美。

银色的罩子向外扩张了一下地盘,颤颤巍巍的,似乎有点吃不消。

恰好将最后一抹沉郁之气驱逐的男人终于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庞。他只是看了一眼,天阶晚便感觉到那飘忽了许久银罩,稳了。

万物在唱歌。

它们在歌颂着新主的事迹,它们感激着、振奋着、憧憬着,将新主奉为信仰。

“他是神。”

天阶晚想。

“本座……吾是天阶冷。汝既是因吾之故育化成型,那便随吾的姓。”

“天阶夜色凉如水,汝名天阶晚,可好?”

男人注视着他,眼神深邃而幽远,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令人昏昏沉沉地被牵引着望了进去。他没说话,声音却像是在天阶晚的耳边,清清楚楚的。

天阶晚其实脑子有点当机。但他还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伸手,吾为汝摸骨。”人如其名的俊美男子看他一副呆愣的模样,声音里隐藏着的凉意泛了出来,冷冷的,像一阵寒风。天阶晚被他一吓,睁大眼睛,下意识地将两只手都伸了出来。

天阶冷:“……”

“呵…好有趣的娃娃。”天阶冷直接忽视了他傻乎乎的模样,他抬眸凉凉地瞟了他一眼,挥袖在他两手腕边各拂了一下。那薄薄的袖尾撩过天阶晚赤裸的双臂,羽毛一样轻,带着些密密的酥痒感觉……天阶晚瑟缩了一下,微微地蜷起手指。

“嗯?”从喉间闷出一声疑问,男人的神色有些困惑,修直的眉宇微扬,深金色的眸中掠过一丝惊疑。他没有在意天阶晚的小动作,再次将目光投注到天阶晚身上,启唇自语道:“天生道体,怎偏生入了妖籍?竟是因吾而改了命格……便且随吾修行罢。”

天阶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看他语气迟疑的似乎要反悔,于是贴近了他迅疾地点点头,忙不迭地答应了。

二人的关系逐渐亲近起来。天阶冷本是为补救过错而引天阶晚入了仙道,之后常与他一道却慢慢生了感情;天阶晚又是上等的资质,在修真方面悟性极高,虽然有时候犯傻气,一直孤身一人的天阶冷也乐意当个好师傅去慢慢教养他。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天阶晚的眼睛也许是因为体系相冲,逐渐向着不好的方面变异了。终于有一天,他能感受到天阶冷身上朦胧的凉意,能接收到自然天光,唯独看不见任何一个拥有灵智的生灵。

只有天阶冷不算在内。

天地在他面前是明亮的,也是灰暗的。一切只有个模糊的轮廓,他所能清晰看到的事物,都是极为珍异不寻常的。

天地重辟,这世界终于有了“道”,大衍之数五十有五,唯独那一份属于妖的道痕,入了悟道的天阶晚的眼睛。

“我怎么了吗?”天阶晚仰起头,对着沉肃思索着的男人问道,声音沉稳得很,没有一点惶恐,平淡的好像是在说笑闲聊。

他不觉得失明会怎样,也许幼兽对第一眼所看到的之人都会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对于生性漠然的天阶晚,在他心里占重要地位的,只有天阶冷,仅此。

“无碍。”面容绝美的男子微微地扬起唇角,他冷冽的眉轻舒对天阶晚安慰地笑笑,虽然知道那并不必要。

“很快就会恢复。”不过是妖气罢了。

“睡一觉就好。”天阶冷说着,很满意地看着天阶晚干脆的闭眼准备入眠,天阶晚总是这样听他的话……也许天阶冷让他做任何事他都愿意吧?

天阶冷掐决推衍了几个时辰,又四处寻了个灵气充裕之处,就地取材的建了个阵法。

于是待天阶晚醒来,万物又恢复了原样。这似乎只是个插曲,之后的日子,二人依然平淡无波点过。

修真无岁月,待大陆上的第一个国建立时,天阶冷才恍然发觉,原已过了许多许多年。

“这是什么?”天阶晚从不在意那些名为人的生灵,他趴卧在天阶冷的膝间,用手轻轻摩挲着天阶冷的衣服,分明是青年的成熟面孔带着些稚气,像个孩子一样。

“道衣。”天阶冷说着,摸了摸天阶晚的头。

“……道衣?”天阶晚认真地重复了下,他掀起一片衣角,好奇的把它托起来反复打量:“为什么它可以………生长?初见时,它连你的后背都盖不住。”

“吾衣既吾道,道全则衣全。”天阶冷觉着大腿一凉,低头瞧见天阶晚翻来覆去摸索的样子,唇角隐隐上扬了几分,也没喝止他大胆的动作,任由他继续研究。

“吾道为众生道,观众生相,入众生轮回。汝道为何?”天阶冷捻着天阶晚柔顺的银发,忽然起了教导的念头。

天阶晚很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他蹭了蹭天阶冷微凉的手指,摇摇头,一双银亮的眸干净澄澈的如同盈盈的秋水,他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不知。”

天阶冷:“……”

在这个时候,他有了一种自己养的是猫而不是徒弟的错觉。而这种感觉在之前的那些年,已经出现过许多许多次了。

“静气,明心。”天阶冷是第一次做师傅,所以他还是比较图快的。面对傻兮兮的徒弟,他索性直接将灵气导入天阶冷体内,指引着他显现道衣。

数道银色的光芒兀得掠过两人迅疾地窜上了天,尽管时正晌午,依然璀璨得很。天阶冷似有所觉地抬头望向西方,一轮圆月在天边闪烁,在接收银芒后光芒大涨,如若与太阳争辉。

“……”

“天命。”天阶冷面色冷峻,隽美眉目间满是冰寒,金色双眸似是凝了层雾霜,倏忽漫上了几片阴云,他遥遥地眺望着日月同辉的异象,目光凝聚在更远的地方,神色更加莫测。日光与月光同时辉染上他明亮的双眸,一片片水波形的涟漪慢慢地漾开在空气中,彼此碰撞交织成晦暗的符纹。

“……?”天阶晚有些瑟缩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天阶冷垂眸看向懵着不敢动弹的天阶晚,冷酷的表情立即柔和了些许。天阶晚原先穿着的法衣已自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银白色的长衫,隐隐的鎏金纹路自衣襟处向外蔓延,在天光下仿佛无数条流动的金线,蜿蜒曲转。

天阶冷仔细地察看着天阶晚身上道衣的纹路走向,微微蹙眉。他修的是众生道,每一片道衣都是清水河江花鸟鱼虫的缩影,修行千年才成了衣,而天阶晚的道衣却好像天生就是完完整整的一样,除却那些走向不明的金线,再没有别的纹理。而天阶冷清楚的知道,那是因为自己的修为不够。

心情纷乱,一幕幕景象交替浮现在眼前,是心魔,也是他无意间沾染上的因果。

“……”天阶冷沉默地打理着天阶晚的银发,他只顾着思索,竟未发现他此时的神情是那样的温柔。他本就样貌绝美,肤白如玉,俊逸的五官一点瑕疵也无,眉宇柔和凝神不语时,美得不似真人。

天阶晚偷偷的用眼瞄他,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他偏偏头,再次蹭了蹭天阶冷微凉的指尖。

“吾授汝之道法,汝学几何?”手指在触及天阶晚温热的面庞后立即缩回,他怔了会儿,澄澈的金色双眸泛起了波澜,突然开口询问道。

天阶晚乖顺的窝在人怀里,闻言先是下意识地伸臂环住天阶冷的肩,蹭了蹭,才有些不解的眯了眯眼:“???”

未得到回复,于是他小心地回答:“……十之八九。”

天阶冷把他抱了起来:“那便去俗世历练一遭。”

惊慌失措的天阶晚:“!!!”

挣扎无果,被天阶冷强行扔进人间的天阶晚绝望得像条咸鱼。

而且,他又看不见了。

天阶晚这时的感觉便好像是天塌了一般,倒不是因为失明,而是天阶冷离开了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失了父亲庇护的未成熟幼崽——未经历世事的天阶晚突然间没了依靠……!

但就如同母豹终究会在幼豹有能养活自己的能力之后离开,天阶冷也不能护着懵懵懂懂的天阶晚一辈子。

久违的空荡。

短暂地适应了一会儿,在行步后撞到东西的天阶晚思索了片刻,掐决捏出个栩栩如生的傀儡鸟儿。

因为他听到了“人”的声音。

天际,日月同辉,交相闪耀。祭祀的人们纷纷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是上天的恩赐还是惩罚,谁也不知。

第一批建立国家的人,拥有着最纯正的本源之血,他们懂得比别人多,言行举动都有些血统带来的模糊趋向,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是对是错。

从天而降的天阶晚,银白衣角缀着金色纹路,眉目精致,一双眼睛澄澈的仿佛深而清的泉水,与之对视,生不起一丝负面的情绪。

他银发、尖耳、竖瞳。他是异类,却是那么的干净、纯粹,他双手一翻,一只鸟儿便窸窣着抖落着翅膀钻了出来,好像凭空创造了一个生灵。

他与简陋的祭祀台,与衣着混乱的人们,格格不入。

天阶冷的声音从遥远的高空传来,冷静、平淡、并且满是漠然:

“从此,他就是你们的……国师。”

天阶冷顿了顿,终于还是把这个来自于别的世界的词汇拿来。每片天地都有自己的发展,界外之人本就该鲜少去插手,怕沾了业障,误了自己的道行。

谁知道最高的那层天是如何想的,偏要将学了一身天阶冷本事的天阶晚拉进来,给这个世界不一样的是非因果。

天阶冷很不凑巧的,也被迫着分了这一杯烫嘴的羹。

尽管天阶晚不知道。

天阶晚只是日复一日地在原地徘徊着,期待会有一双微凉的手,轻柔地梳理自己的长发。

后来,这个破旧的小祭台逐渐华丽起来。

后来,这里建了府,是他亲自题得牌匾。

后来,有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误入这里。

可是他要等的那个人,最终还是没有来。

“这位小哥,你好漂亮,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年不过八九的小姑娘一袭红衣如火,明艳艳地立在一片素银里面,活泼的耀眼。一双嫩白的小手惊喜地捉住了圆滚滚的傀儡鸟,稚嫩的童声清脆地响起来,很热烈。女孩儿乌黑色的眸子闪亮亮地盯着它看,时不时眨上一眨,长长的睫毛浓密的像小扇,扑棱棱的,好像扇在心里面,有点痒意。

熟悉的气息混着小孩儿奶味的香,令天阶晚情不自禁地与那孩子亲近起来,不仅拦下了她的处罚,还纵容她带着别的孩子过来玩。

“我叫常毓兮,他是微生——微生丹……他可真小!还没我高呢。寒哥比我们大许多,可他不准我们来。”

小姑娘的笑容那么美——那么美。天阶晚形容不出来那第一眼的从心口起源的悸动感觉,像是落水者攀附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渴水者舔吻最后的甘泉……不!它们都不像,天阶晚觉得他可能是陷入了某种未知的法术里去,他着了魔一样,渴望她——这样小的小姑娘。

天阶晚不敢让自己的这种疯狂的情绪延续下去,于是他想把它转移,也许和把一片树叶挪走一样容易。他看着那个男孩儿,每当他压抑不住自己漫溢的感情,他就会分一些给他,这很难也很简单,年轻的孩子们生气勃勃的面容是激不起任何人的厌烦的。

微生丹,这个男孩儿,慢慢的长大了。他也越来越沉郁。他焦躁、傲慢,自负并且滥情,他长成了一个最不令天阶晚喜欢的样子,他玩弄妃子们的感情,在花间流连,有时候他喝了酒,随随便便找了谁就能拉上床去,男人也不忌讳,包括他那忠心的、严谨的臣子,安如也,被他作弄得日渐憔悴。

当得知微生丹从来没有给予常毓兮任何一点妻子的尊重的时候,天阶晚终于不能自欺欺人了。而娇艳的、烈火一般明丽的常毓兮,终于对这段政治的联姻彻底失望,她还是个小姑娘呀,二十岁也没有,看得却比谁都要长远。她暗中积累着人脉,谁也没发现微生丹不受宠的王后竟然是这样深藏不露,她自从那晚之后就蜕变了——

安如也,这位忠心耿耿的天子近臣,睁着无神的双眼,就这样死在了微生丹的床上。他赤裸着的玉白的脖颈,布满了青紫而淤血的伤痕,他嘴唇苍白无色,面庞柔顺且发着惨淡的光,眸心的青碧色一圈一圈的漾开,诡异而沉重。微生丹是怎么做的呢?他发泄了他的兽欲过后,扫兴地抹了把额际的汗珠,让常毓兮去把他处理掉。

安家,安家地位也不算低,这事儿过了,安家年迈的老爷子血书上谏,然而左相只是随意地挑唆微生丹几句,右丞,左思安,随意地迎合几句,安家就烟消云散了。安家年幼的公子小姐们都发配去,他们什么也不懂,他们甚至在被送走前还抱着些许对微生丹的期望……也许帝王只是开个玩笑呢?安家,虽不说繁盛可也算是庞大而荣宠的安家,竟然就这样没了吗?

常毓兮也不明白,小时候可爱乖巧的微生丹,怎么就成了这样昏庸、残暴、无能、冷酷的男人了?

天阶晚帮着她收殓了安如也的尸首,陪着她,静静地听她倾诉哭泣了一整夜。

常毓兮曾有的对于微生丹改正的那一丝渺茫的希望,也从此荡然无存了。稚气从她美丽的面庞上褪去,水色流转的双目呈盈着坚毅的眸光,她怎么不知道微生丹性情大变的原因?

兄长微生寒的失踪,新任左右两相的重压,满朝文武轻蔑而不信任的神色,还有边疆那些屡屡进犯的外族!

短短四年,原来就可以染黑一个顶好顶好的人。

携手途中,二人感情渐浓。天阶晚对于常毓兮初时那种令他惧怕的不受控的渴慕逐渐消去,但他还是喜欢她……也许是爱,成熟的常毓兮,有着浑然天成的人格魅力,吸引着无数人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从这一点来说,微生澜和她,很像。

常毓兮二十岁的诞辰,她喝了些酒,天阶晚也陪着喝了点,醉醺醺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发生些什么事情也不可能吧?

常毓兮出乎意料的还是处子。

被翻红浪,珠胎暗结。

在那时,常毓兮或许是抱着些算计的心绪。

在那时,天阶晚或许还没能摆脱那不由自主的吸引。

但是他们对彼此总是有感情的。也许只是喜欢,也许已经发酵成了爱。

对于常毓兮莫名有了的孩子,微生丹并没有什么表示。

王后生产的那天,微生丹面色平静地站在房间外面,直到那声代表着新生命的婴孩的啼哭响起,木雕似伫立着的微生丹才楞楞地眨了眨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在看过了那个不属于他的孩子之后,微生丹和天阶晚一起走进房间,屏退宫人,又站了好久。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他忽然开口道。

天阶晚有些恍惚。

十年前,微生寒还没有失踪的时候,偷偷溜过来的未来储君穿着灰扑扑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袍子,乐呵呵地和常毓兮一同下棋。

侥幸取胜的常毓兮得意洋洋地昂着脸,而微生丹无奈又纵容。

现在微生丹的神色,与当时的他何其相似。

“我已经不是我。我……”

他又说。他踌躇了,好像要解释什么,但是没有再开口。他觉得他与她可能是真的要走到终点了,虽然如此,他还是不愿意再透露些什么出来。

“我要暗中培养他。”常毓兮抱着孩子,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重复道:“你不是你了?”

宽敞明亮的寝殿,在此刻是那么的狭小而闭塞。三个人都像是雕像似的僵立住,呼吸声微不可闻,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常毓兮近年一直关注着微生丹的举动,听了这话,脑海里蒙了许久的迷雾顿时散了。

左家。

常毓兮想起来了,前朝那个因翰帝昏庸而覆灭的家族,一个药毒同修的医学世家。

两年多前,微生丹第一次酒后乱性之后,在御医来过后召见了安如也。常毓兮当时在场,见两人似是有什么私事要聊,   说了一声就离开了。却不想当晚就传出微生丹强要安如也的丑闻。

忽然间性情大变喜怒无常的微生丹,与微生寒一同失踪的前任左相左伶初,与左家交好的御医林海河,忠心耿耿的安如也死前眸心不正常的青碧色……

“你中了毒?”

左相是左伶初的门生,安如也却是左伶醉的门生。左伶初被称为千年难见的医毒天才,他教出来的徒弟,早不知甩了安如也多少级台阶!

就当是为了给微生丹开脱……尽情去思考他这些年来种种劣迹的缘由吧。常毓兮颦蹙眉梢,却不敢细想。若真是那般,这些年他们亏欠了他多少啊?

从那日起,疏懒的天阶晚开始尽全力的推衍卜筮。自东方云肚泛白始,至金红暮岚归西止,如此五十五天往复,终得卦术大成。

天阶晚带着常毓兮和微生丹,去了“看”到的左伶初的府邸。直到现在,天阶晚还能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

左伶初也只是刚过而立之年。他的母亲是昔日的第一美人,父亲亦是仪表堂堂,完美继承父母容貌优点的左伶初,面容昳丽,当真是一副天姿国色的绝顶样貌!

他漂亮,儒雅,常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书卷气和做宰相的威严,把他的魅力一层层的向上翻,他大刀阔斧地坐着,个子不高身子也不膀实,但是他就像座山,正正地立在三人当前,硬生生压矮了人一头。

他老吗?不老。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天阶晚看着他,觉得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他像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而自己,仍是个不踏实不稳重的毛头小子。

“小家伙,你的话,可能活不过五十岁吧?”

左伶初目光投向微生丹,他也只是比他大个十几岁吧,精光四射的一双黑目,骇得人骨子都软了。

不等三人开口,左伶初又说道:“小孩,给你两个选择:一,我给你解毒,你好好活到寿终正寝;二,程思明和左思安不能再用他们的医药本事。你选一选,究竟是自己清醒着再活个几十年呢,还是浑浑噩噩的早早病死?”

微生丹很冷静地抬手示意欲要说些什么的常毓兮闭口,颤了颤睫羽,顿声道:“如果你能保证他们一定不会再使毒使药,我选二。”

左伶初挑了挑眉,只是说:“你不担心自己遗臭万年吗?”

“如果现任两相有那种随意控人生死的本事,我清醒着活到寿终正寝有什么用吗?”

微生丹仍是很冷静地分析着:

“顺服的下药防叛,逆反的喂毒弄死,活着的都为他们做事,不听从的都死了。我,多活那些年,看两相怎样让朝廷变成他们的一言堂?”

“哈。”左伶初突然笑出了声,他笑了会儿,一拍椅座:“你比你兄长有意思!”

常毓兮几次欲言又止,但她最后只是挽着天阶晚的胳膊,咬住下唇,努力地忍着眼眶中充盈的泪水。  

她听着,忍不住要反驳一直把自己往死路上推的微生丹,可是微生丹冲她微微地摇了摇头,她驳斥的勇气就消散了。

常毓兮拉着天阶晚离开了。

微生丹在殿厅里,同左伶初谈了整整一个时辰;天阶晚在殿厅外,听常毓兮哭了整整一个时辰。

可是从那以后,常毓兮再也没有落过一滴眼泪。

他长大了。

她也长大了。

而天阶晚恨自己昔日的怠惰,以致他总是窥不得那渺渺的天意。

天阶晚以自己的精血作为媒介,在常毓兮的体内,蕴养了一个属于微生丹的孩子。

孩子成功地出生了。

他空学了一身道术,擅长的能力却都被天道制约,除了这件事之外,竟是再也帮不上一点忙。

——都说人死前会回顾他的一生。

——那么,我大约是……快死了吧。

天阶晚想。

……

其实,微生帘出世的时候,尚且年幼的越间鱼莫名地昏迷了七天。

不过,会有人在意一个暗卫备选的死活吗?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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