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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岁月静好

内忧尚在,外患已除。

不明智的君主,不明智的将军,不明智的谋臣,不明智的兵士。

可,众志成城。

微生澜站在皇城之巅,看着一片祥和安乐的京都,一时间心潮澎湃,难以自抑。他甚至想向左相求和,从而换得大翰的安乐。

兴,百姓苦。

相府的官员、相府的仆属、相府的侍从……就连相府的一只猫、一棵草、一粒烟尘,都比大翰这些活生生的百姓们要高贵。

明眼人似乎早就看出了帝王与丞相之间兵不血刃的交锋,奋不顾身地投入到各自选择的行列中去;但是更多的是总是擦不亮眼睛的贫民,做着最苦最累的活计,骂着两相,骂着君王,甚至连苍天都咒怨,连世道都要说教。

然而铭刻在大翰人骨子里的倔强倨傲的气劲儿——两相终于是压不下了。

凭什么我要看你脸色?凭什么我就是比你低上一头?凭什么我被打了也只能笑脸相迎?凭什么我伤了病了痛了残了还要腆着脸去承你的掌掴?

澜帝三年的这个秋天,大约是一个最令人难忘的秋天吧。

被澜帝雪藏三年的余千言将军,化名为严谦宇的大将军,率领余部与起义军会合,同御驾亲征的澜帝一起,围剿两相及其联合的边关数国的残党。

只是,人若是在必死的关头,总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来,比如……左相。

程思明单枪匹马的来了,他用他依然明亮的双眸微凉地盯着微生澜锋锐的眉目,在刹那间便要箭镞齐发的紧张气氛里,兀然大笑道:

“绝桑梓,断纲常,誓与翰子共存亡!”

微生澜眯起了鹰隼般锐利的眼眸,他打量着老得不成样子却有显现出一种疯狂而睿智的神色的左相,玩味地挑了挑眉,跟着他一同笑了起来。

“与朕,共存亡?”

君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撩开他繁复的衣摆,脱去他昳丽的华装,持长枪一具,从高台上潇洒地跃下。

“这对您,赔本买卖呢。”

微生澜与左相对视了足足半刻,出乎意料地,程思明发起的攻击被微生澜轻易的挡下,当他错愕地将长枪掠过程思明的右腿留下一道长痕的时候,他听到程思明轻轻地说:

“我的死,换你护程非念一生平安;你的死,换我让他还能活……他的解药,在我手上。”

微生澜答应了。

左相的长剑刺穿微生澜心脏,一把匕首横抹过左相的咽喉。

……

微生澜悄悄地死去了,就像他的王弟微生帘一样,而人们——彻底自由而不受欺压的大翰的子民们,连什么时候该去祭奠他都不知道。

知道的人不想说,一切消息都被封锁了。微生澜不愿意记录下他的功勋,也没打算记录两相的罪过,他稍稍澄清了先帝微生丹所谓的昏庸残暴,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去做。

但是大翰子民的眼睛啊,在这时候忽然变得敏锐而清亮了。曾经在两相手底下做事儿的人,一点点的将他们的做为传开,微生澜的属下都没有去阻止,因为那不是流言,而是两相真正做下的令人作呕的恶行!

青竹姑娘——有人还记得她的名字吗?这个可怜的女人,在她妹妹的坟前吊死了。她死得好安详,闭上眼,面带微笑地追寻她故去多年的亲人的脚步去了。作为这场清剿两相势力的斗争中贡献最大的功臣之一,安青竹就这样安静地将她的生命了结。

而程非念呢?他的本名其实并不叫那个,他是明之念,一个非常有感情倾向的名字。他的母亲明若华也许并不出名,明这个姓也十分罕见,但他的父亲却是的确很有名的人——安如也,左伶醉的门生。安家覆灭的时候,明若华已身怀六甲,安如也早知道自己绝不会有个好结局,于是早早休了妻,希望能保住自己唯一的子嗣。懦弱至极的明若华虽然逃过一劫,却不敢让腹里的孩子姓安,只好让他随了自己的姓。明之念,明若华之所念,念得是安如也,一个飞蛾扑火般消逝的忠魂。

程非念会落到左相手里,大约并不是他运气背的原因。程思明与安如也之间的情感纠葛也是不少,程思明师从左伶初,左伶醉是左伶初的二哥,他的门生安如也与程思明自然是彼此熟识。只是后来左家倒了,安如也的父亲明哲保身地没有去帮衬,两人的关系就这样淡了。

程思明不知道安如也的父亲关了他整整两月的紧闭,他只知道左家倒了,安如也没有来。

程思明对安如也的感情大抵是从此开始由爱生恨了吧。

可是能怪谁。

谁都怪不了。

微生丹以为是他强迫的安如也,但是真正的事实,大约除了程思明本人外无人知晓。

这就不得不要说说程思明,这个位高权重的左相会有怎样的秘密和怎样的过去呢?

程思明有个并不算不为人知的癖好:他喜欢玩双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少年时期,他就发现他对女人起不了兴趣。而程思明青春期的第一次悸动,来自于刚出浴的安如也赤裸的身体。

安如也微卷的长发湿漉漉地蜿蜒在雪白的肌肤上,沐浴后泛红的眼尾沾染着迷离的水汽,褐色的眸子半眯起来,神色安适而惬意。碎玉般的剪影掠过脑海,转瞬即逝,留在程思明印象里的,只有当时骤然紊乱的心跳。他没把这件事儿告诉任何人,他就那么一直憋在心里面,硬生生地把自己憋出了毛病。他从那时候开始怀疑他喜欢男人,于是他去了次小馆楼,当然,悄悄进去的。

他溜进一个流溢呻吟的房间,当时的景象,他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貌美的青年被黑布蒙住了双眼,白皙的肌肤上是密密麻麻的鞭子打出的红痕。他的腿几乎完全被拉开,一双黝黑的大手狠狠扒住他的大腿根,露出了那个被肏得合也合不上的洞穴。两个汉子硕壮的物事不停地顶开迅速收紧的穴口猛冲进去,半透明的黏液随着抽插淋漓到灰色的床上,染湿了一大片床褥。

那时的景象,在程思明的脑海里深深扎根。他以为他喜欢男人,可他对除了安如也以外的男人也提不起兴趣。这令他十分迷茫。他一遍遍地想着这件事情,那令他无时无刻地心神不宁。他悄悄搜刮了许多有关的私货,一面看,一面陷入更大的迷惘。他那时候也还小呀,一个固执又自立得过分的小孩子!

还没等程思明想明白,左家就倒了。他于是强迫自己压抑了许久……他关于性这方面的思想逐渐异于常人。

在他疏远了安如也之后,他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阳.痿,因为他下面那坨东西,在六年来活像一个死物,没有一点反应。一些应酬会有人邀他到秦楼楚馆那种地方去,但是看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或清秀男孩与人嬉笑浪叫,程思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感到有想要呕吐的欲望。

“程大人?”

老态龙钟的财政大臣一手搂一个娇艳的美人儿,左一口右一口享用着,察觉到什么不算美妙的气氛,询问他道。

那两个秀丽的女子罗衫半褪,一对酥胸全露了出来,任那大臣揉弄。樱桃大的乳首红艳艳地凸起来,不堪一握的柳腰柔弱地倚靠着大臣肥胖的躯体,淫词浪语,不绝于耳。

“并无大碍,只是醉酒头晕。”

程思明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掠过二女赤裸的上身,脑子里一阵翻腾,滞涩地简直不受控制地硬要想起什么来。他又抿了口酒,掩饰地扶了扶额头,神色如常地道:

“酒美人美,未免醉得快些。”

怎么回事?

程思明不知道。他于是令自己把整颗心都投入到复仇上面,好不让他再想那些反胃的画面。

程思明没有左伶初那么天才,年仅十二岁便闻名京城,十六岁就吃透了左家偌大的医学底蕴,但是他却像一个天生的政治家,他仅仅比微生丹大四岁,就把他压制得在朝廷里连动一下也艰难。所以他开始把心思转移再转移,到安如也身上,到发展势力上。

左伶初能在短短六年内培养起庞大的相府势力,也和程思明有点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程思明没想到左伶初竟然那么心软——因为爱上了一个男人,而放弃他已近在咫尺的复仇。程思明觉得他不会犯那种错误。

“我爱安如也,但我不会放过微生王室。”

每个浑噩清醒的清晨,程思明都会如此想。

需求地执念越发深刻,量变引发质变,程思明在给微生丹下毒的时候,一颗早早在心底种下的种子,忽然萌发了新芽。

微生丹已昏迷过去,安如也眯着一双朦胧的凤眼,意识也不大清明。程思明冷冷地看着他,薄凉的目光不像在看他珍爱的恋人,反而像看仇人。程思明粗暴地按着安如也修长的双腿,胡乱抹上一些润滑的东西,毫无前戏地进入了。收缩的肠肉小嘴一般吸吮着他的物事,程思明垂下眸子,挺直的鼻梁下一张紧抿的嘴唇,微微显露出些许不耐。

一切都在程思明的算计下进行,可真正地得到了安如也之后,程思明忽然发现,他对于安如也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迷恋。

一次次地实践,一次次地失望,程思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逐渐腻烦了安如也。尽管他的执念、他的习惯、他重复了数年的暗示,都不允许他不“爱”安如也。

“呜……啊啊……”

程思明应该是唯一一个胆敢在龙床上嫖男人的臣子。

安如也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程思明,一双偏白而秀气的手从背后搂住他,那手的主人的目光和他一样空洞的可怖。

程思明任意地调换着姿势,尊贵的君王和大臣在他的手里只是两尊无生命的娃娃,随他玩弄摆布。

与微生丹一同进入安如也的感觉,终于让程思明有些满意了。

他目光下移,凝滞在三人交连的下体上,呼吸甚至不畅了起来,他注视着那极为淫靡的景色,心跳,骤然间乱了节奏。

“呼……”

微微吐出一口浊气,程思明慢悠悠地掀起床单来擦了擦身子,抬眸打量了下莹亮的远天,面色平淡地整理了衣服,举步离开了华美的帝王寝宫。

程思明走在宫城的阴影里面,黑漆漆的眸子压着黑漆漆的光线,眉目冷峻。

程思明模模糊糊地想起来这幅情景他似乎曾经在哪里见到过。他归结到少年时的小馆楼之行上,但如果真是如此,他会对这类的事情印象深刻到对这以外的鱼水之欢都极为抵触的地步吗?

程思明是娼妓的孩子,他从能睁开眼睛后所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他的妓女母亲和两个男人交媾的景象,并且在之后的几年,那种情况他时时能看见。

妓女希望程思明能有大出息,于是给他买了许多书,让他早早地明了事理。

只是女人没想到她会被两个男人生生玩死在床上,而那一幕不仅让程思明完整地看到,两个心理不健康的男人还对小小的程思明起了念头。

他们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恰好进错房间的左伶初救了程思明。当时这个不过五岁的孩子大病了一场,然后将五岁以前的事情,选择性地忘记。

“啊啊——不…不要……!”

女人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她大大的眼睛瞪的更圆了,生理性的泪水一簇簇的滚落下瘦削的面颊,滴到她挺立的雪白的胸脯上。

她的大腿抽动了一下,弯曲地背脊猛地僵直了,她下意识地扭了扭腰,水蛇般纤细的腰身颤了颤,使了力想把丰满的臀部从身下的男人那里夺回来,却没成功。

在上的男人按住了挣扎的女人,啐了一口痰说:“这女人前面松的很,后面倒是能看。”

女人背后的男人掰开她的腿往下压了压,皱着眉抽出了家伙骂道:“不知道睡了多少男人的下贱东西!”他动了动,向后撤了撤身子。

女人着了慌。她尖声叫道:“您不该——”话音戛然而止,不知道是哪个人的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一个男人伸手把润滑膏拽过来,挤了一半多抹到女人被撑得满当的后穴里——尽管那里面已经有了另一个男人的东西。

女人的惨叫连一声也没泄漏出来,她浑身筛糠似地抖动,只发得出接连的闷哼。瘆人的血丝逐渐漫上女人泛青的眼白,她浑浊的眉心暗暗发黑……不久,她死了。

女人临死前拼命地示意程思明快走,她用她那瞪得很大的几乎要泣血的泪眼,那尽力温柔的扭曲的面容,那垂死的如同天鹅似的美丽的脖颈……决心要驱走她心爱的孩子,因为她知晓那两人的性情,不祈愿她自身的存活,只求程思明能逃得过去。

程思明吓呆了。他想动,四肢却灌了铅似的粘在地上,生锈的嗓子也违背他意愿的喊不出话来。他良久地怔怔地看着他的母亲——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女人——濒死的女人,一会儿才忽然惊醒了似的,转身要跑。

妓女死撑着一口气活着,她幸运地在真正死去前终于目睹了儿子脱离危险,却又那么不幸地和生命之神擦肩……再过半刻钟,年轻的误入房间的左伶初就会拯救她和她的儿子。

没人记得这个妓女的名字,只知道她姓程,因为家乡遭了天灾,土地亏了本没钱再养,被她的父母卖到这里来。

妓女有一双很漂亮的、形状有点像猫的眼睛,眸底很干净,透露着一种单纯的无辜;她的面容姣好,也许不算绝世美人那种美,但是她温柔又平淡如水的性子,让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仿佛寻着了什么奇异的依靠。过于漂亮的女人总会让男人夹杂某些不纯粹的欲望,但是看到她——这个普通的妓女,一种朦胧的美感自然的升起来了。她的脸并不尖,柔软的面庞笑起来总有些傻气,让人很安心;她的眼睛有不含杂质的纯净,在盈满笑意的时候,她看着你,就像看着她的全世界。

只可惜在穷乡僻壤,这样好看的女孩子,唯一的出路就是被人卖掉,因为她们白皙的手指,不该用来做农活。

客人都喜欢叫妓女来陪房,女人的嫉妒心啊,比什么都可怕。

可惜这样一个好女人没有人疼她,可惜这样优秀的程思明没有人指导他。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程思明说完,该说说程非念了。

他的母亲,明家小姐明若华本来就是软弱的性子,尤其在丧夫之后,彻底失去主心骨的女人脆弱的连听到点风声都会吓昏过去。她为此接连换了许多地方,直到她确信不会有认识她的人了,她才带着在常年奔波中长得瘦瘦小小的程非念定居下来。

这时候她的钱财已经不多了。

“大老板,行行好,收留收留我们母子二人吧!”

还可以算得上是年轻貌美的怯懦女人抱着程非念,在酒楼内间的堂屋里呜呜地哭,祈求她面前那个艳丽的蛇蝎美人能够救助她。

这时候,她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了。

“奴家佘雨儿,是个医者。小姑娘莫哭哟,奴家跟您说个准信儿,试药一次,十两银子——”

美人开了口,低沉的男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甜得令人脸红心跳的。他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蜷曲的睫羽颤了颤,在素白的肌肤上投下小片铅灰色的阴影。

“您的儿子嘛……”

佘雨儿撩开衣摆,抬起光裸的长腿,一双玉足点了点程非念软软的脸颊,薄薄的嘴唇勾勒出一个惑人的微笑:

“奴家帮您养呀?他太瘦了。”

明若华有些抖,她哆哆嗦嗦地张嘴,细细的声音比人还要抖上一些:“好好……很好的……”她黑色的瞳孔浑沌地放大,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痴迷的注视着佘雨儿的双腿;她不丑的面容上呈现着一种少女的娇憨,虽然有些违和,但也惹人怜爱。

佘雨儿微微地笑,上扬的柳眉,多情的桃花眼和透亮明丽的肌肤,每一处都显露些迷死人的温柔。他轻轻地道:“那他就是奴家的人了啊?”他琥珀色的眼睛泛着淡淡的金色,一丝丝浅浅的厌恶混杂着兴味掩藏在黄昏的色泽之中,他抬起手臂伸了个优雅的懒腰,柔媚的弯起了眼角。

明若华看呆了。

程非念就此宿在了佘雨儿那里。

凭事实而论,在佘雨儿处生活着的程非念,远比在明若华那里活得要自在。佘雨儿很喜欢乖乖巧巧的程非念,他不会让程非念饿肚子,每天笑吟吟地为他洗澡。孩子的身子长得快,在佘雨儿的悉心照料下,只过了一个月,程非念就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念儿……过来。”

佘雨儿不着寸缕地斜倚在红色的大床上,白皙的肌肤更加耀眼。他刚睡醒,湿润的眉目传递出一种美丽的风情,他用他低哑的嗓音轻柔地命令道,拖长的尾音依然是甜甜的,让小小的程非念脸蛋儿倏忽间变得红果果的。

“雨儿?”

忽然被人捏住了脸颊,程非念软糯地询问着,圆而大的浅褐色猫眼盯着佘雨儿魅惑的面容,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念儿太可爱了……帮奴家舔一舔,嗯?”

佘雨儿把程非念抱起来,放在自己玉白的大腿上。他扬了扬唇,摸摸自己很精神的阳具,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程非念乖乖地俯下身去,张开嘴小心地含住了那根翘起来的东西,无师自通地吸吮起来。

“唔……念儿……”佘雨儿的桃花眼迷离起来,他低低地呻吟着,摸摸程非念柔滑的发尾,慵懒地眯了眯眸子。

“咽下去?”佘雨儿风情万种地笑着,程非念迷茫地眨眨眼,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将那些微腥的液体咽了下去。

“雨儿公子?”程非念懵懵懂懂地抱着佘雨儿的大腿,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孩童澄净的眸子亮晶晶的,呈现出一种纯粹的美好来。

“真想带坏你。”

佘雨儿说着,随意地披了件黑衣,抱着程非念优雅地起身,长腿一蹬,跃上了高高的乌木横梁。

“奴家觉着,念儿的眼睛有点像奴家曾经很喜欢的一个人哟。”

“像谁?”稚嫩的、奶声奶气的童音软乎乎的,程非念猫儿一样蜷缩在佘雨儿怀里,漂亮的、猫一样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看起来有点傻气,但是很干净。

“一个比你还傻的笨女人,还救过奴家一条命呢。只是这样一束温和的光,在污浊的黑暗泥塘里面注定不会长久地驻留啊。”

佘雨儿仰躺在宽阔的主梁上,璀璨的桃花眼盯着穹顶一片片鱼鳞似的纹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她,奴家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青楼楚馆的小‘先生’罢了。如今奴家终究是报答不了那份恩情……听说,她有个儿子,随她的姓——也姓程。念儿若是能见着他,记得好好对他呀?”

程非念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他的这一生即将被佘雨儿一语成谶,他很坚定地回复道:“念儿会的。”

佘雨儿被他严肃的样子逗笑了,他温柔地弯弯眉毛,说:“我翰国土辽阔,能否报恩,着实是凭靠缘分呢……哈哈,念儿愁眉苦脸地做什么?一切随缘嘛。”

他忽然没了声,一双桃花眼好似沾了尘灰一般蒙上了一层阴霾,他一手搂住程非念,另一只手捂住面庞,有些呜咽了。殿外偏斜的日光倾泻而入,金色掩映下的佘雨儿沉默了半晌,轻声念道: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装成一身娇体态,扮做一副假心肠!迎来送往…知多少,惯作相思……泪两行。”

没人记得妓女的名字,但总有不愿意忘掉她的人。

程非念在佘雨儿的呵护下长大。

尽管佘雨儿并没有刻意的去培养什么,但是程非念的性格和容貌,还是与当年的那个傻女人太像了。

也许程非念真的是妓女的转世呢?

佘雨儿不想让程非念离开他。

只是他没想到权倾朝野的左相,竟然在看到程非念的第一眼,就迷了心、失了魂,硬要把他带走。

一袭红衣的程非念,像个新嫁娘。

他在亭上舞着,喝了些小酒儿,白玉的面盘上映出少许朦胧的红色。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捻着一支长笛,时吹时动;笛声清越,身姿曼妙。他烟视媚行地辗转在狭小的亭中,不熟练的舞步时动时止,只是随着兴起而随意地跳上那么两三步——真像个新嫁娘,羞怯又紧张的在讨丈夫的欢喜似的。

程思明微凉的目光紧紧地锁在程非念身上,仿佛终于寻着了什么丢失已久的珍宝一样,他漆黑的眸子缓缓亮了起来,火热的、执着的、渴望地盯着程非念,就像要把他吞吃入腹一样。

佘雨儿已经老了——他和程非念的父亲一样岁数;程思明也不年轻——他已到不惑之年;但是程非念,在红衣服里面更显修长而洁净的程非念,他还没有二十岁呢。

佘雨儿很悲伤地看着程思明带走了程非念。或许是佘雨儿看程非念的目光太热烈了,以至于当日他就被左相送到了远离京城的地方。他也想打听有关于程非念的事情,但是左相却不允许他打听。

佘雨儿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思量,程非念在相府过的好不好。左相的为人,几乎和朝廷沾点关系的人都知道,那是差到极点的。佘雨儿真心欢喜着程非念,他不希望程非念被左相那只大尾巴狼给叼了去。但是怎么说,左相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佘雨儿没想到自己只是心软答应了一句“暂住”,便从此与程非念永别了。

虽然医者不自医,但佘雨儿却觉着自己病得蹊跷,他有时想起左相看着程非念时那掠夺而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心里总是发慌:他不觉得那是什么正常人所能拥有的眼神,那么被左相强行带走的程非念,真的过得好吗?

美艳一生的蛇蝎毒医佘雨儿,临死也抱着对程非念的担忧。

他在程非念来到相府的三年后就病死了。

而程非念在相府又的确过得不好。前文提过,在此就不再赘述了。

只是程思明死的时候,程非念竟然有些难过。

湿润的风拭去了程非念面上未落的泪滴,衣着单薄的男人瑟缩了一下,瘦削的肩膀微微地收起来,比从前更加骨节分明的双手捂住了悲切的面容,清秀的眉目烟雾般湮没在一片昏黄的光线中,有些模糊了。

也许在多年后,程非念会偶遇一个从青楼逃出来的孩子,而那孩子的容貌,和年轻的左相极为相像——

也许程非念会在午夜梦回时不想再遵从左相的要求,他会和越间鱼——那个背叛了主人的男人——一样,以死,谢罪。

也许这个从什么方面看都并不完美的人间世界,会因为复苏神明的插手,而重新开始……

但还不是将来的现在,一切——

未知。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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